一望罹城 下————温暮生
温暮生  发于:2009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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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疼痛雨点般传来,元玘自己都觉得麻木了,他紧紧握着拳头,努力想咬住嘴唇不要发出声音,可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那种疼痛,足以让人疯掉!

“纪翔……”他两只手护着脑袋,还是不自觉喊出这个名字。

很久以前,就是这个男人从弗雷手里救了自己。

那么,现在呢……

没有人,他不会再来救自己了。

“啪!”清脆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巷子,元玘顿觉左脚传来一声剧痛,继而整条腿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微微睁开眼,漫天的脚影中,他的左腿以诡异的角度被踢过来扫过去。

断了吗?

算了,不管了,再忍忍,说不定就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住手。”弗雷忽然发出声音。

那四人顿时停住了,整个小巷出了淅沥的雨声,变得安静下来。

而就在这安静的环境中,还是能听见一声声清脆的脚步声正在朝这里靠近,弗雷一个眼神,那些保镖立刻站成一排,将已经浑身是血的元玘挡在后面。

弗雷扔下手中的烟蒂,朝巷子外望去。

黑暗的街道尽头,正缓缓行来一个清瘦的身体,手里似乎正抱着什么东西,经过路灯时,弗雷终于看清了,那是个穿着褐色风衣的男子,手里抱着一个大纸袋,纸袋里伸出几根黄瓜与蔬菜的叶子,似乎是刚从超市里出来,而他的脸,却被纸袋挡住了,看不见。

那人走得很慢,弗雷看着他缓缓靠近,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终于,男子走到了巷子口,却停下了脚步。

弗雷看见他把那一袋子蔬菜挪开了。

露出来的是一张白皙的面孔,五官精致,睫毛纤长,瞳孔明亮。

好漂亮的脸!

弗雷向来是喜欢男人的,眼前这个人,立刻就勾起了弗雷心底的欲望!

今天还真是遇见两个极品!

男子停在弗雷面前,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开口问道:“请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很好听的男中音,不知道这样的声音叫起床来会是什么感觉。

弗雷感觉自己的某个部位站起来了。

“小子,这里没你的事!”一边的保镖大喝道。

“闭嘴!”弗雷回头狠骂一声,那保镖一愣,立刻低下头不说话了。

“手下人不懂事,你受惊了。”弗雷讪讪笑着,“请问,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男子却没理他,晶亮的眸子朝那一堆保镖望去,接着缓慢滑落到地上。

“那里,有血。”他静静地伸出手,指着地面。

弗雷赶紧回头,该死,那个小子的血怎么越流越多。

“不过是一只死猫,呵呵。”弗雷干笑着,他不怕自己做的事情传扬出去,反正市政厅有人摆平,他担心的只是吓坏了眼前的美人儿。

“不对。”男子淡定地摇头,还诡异地露出了一抹微笑,说,“是个人,看起来快要死了呢。”说完,他还看向弗雷,“是你做的吗?”

这人怎么这么冷静!?

弗雷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看到一个浑身是血快要死的人,一个正常人的反应,怎么说也会吓一跳吧。

可是眼前这个人,那种眼神和语气,仿佛是在和自己商量,“这里有一只死老鼠,是丢了还是拿去喂猫?”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弗雷并不笨,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他立刻就觉得不对了,往后退了一步,大叫道:“你……”

不过可惜,后面的话他是讲不出来了。

嘹亮的枪声回荡在整个街道上。

对面那栋居民楼上原本还亮着灯的窗口极有默契地突然一起黑下来,然后那些打开的窗子正以极快的速度“砰砰砰”接连关上,接着被里面的住户拉上窗帘。

弗雷肥胖的身体仰面倒下,溅起一团水花,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而他的眉心,有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血洞。

保镖们都惊呆了,可是他们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刹那间,接连不断的枪声又密集地响起。

保镖们如纸牌一般,刷刷倒了一地。

男子将手中的枪扔进那袋蔬菜里,活动活动了手指,自言自语道,“果然是生疏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缺乏锻炼了。”

说完,他迈进了巷子,将纸袋放在一边,拖开了压在元玘身上的两具身体。

“我就知道没看错,果然是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托起元玘满是血的脸擦了擦。

元玘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似乎好半天才辨认清楚眼前的人。

“你是谁……”

喃喃地吐出三个字,他脑袋一歪,真正昏死过去了。

Chapter 26(1)

弗雷被人枪杀的消息震动了整个巴黎。

尸体是在第二天早晨被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婆发现在13街区一座肮脏的小巷子里面,弗雷和他的保镖们,全部七个人,除了弗雷是脑部中枪外,其余六人都是被一枪射中心脏,瞬间毙命。

整个巴黎政界都乱了套,弗雷为官多年,洒下了漫天的关系网,整个市政厅有数名高官都与他有明显上的交易往来,如今他人莫名其妙的死了,等于让那些当官的断了财路,他们哪里甘心。

甚至当天中午巴黎警署就集结了全部警力,在警署前广场上宣誓,一定要破获这起极为恶劣的案件,为“人民的官员”“司法的忠诚卫士”市政厅前政务司长弗雷讨回公道。

不过,这件案件刚开始就有了难度,首先,他们要查清楚为什么弗雷会三更半夜出现那13街区那个地方,而且还会在那个又臭又脏的小巷子里,更别说那里还有一摊子血迹,根据法医的化验结果,那个是人血。

报告被送到警署里,警长立刻犯了难,当天下午就把它程到市长面前,这下,脸市长大人也傻眼了。

弗雷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高官能不清楚?他这些年做的事情足够被判个终身监禁了,可因为一帮官员暗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民众编一个谎言,陈年旧案能压下就压下。

但这次,却又不太寻常,警署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整个巴黎的市民,还有各家新闻媒体可都盯着呢,现在查出发现弗雷尸体的地方有大滩人血,而且那血还不属于弗雷与他的保镖中任何一个人,这案子要是再这么查下去,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发现,而且一旦曝光,简直就是市政厅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

市长立刻犯了难。

查吧,绝对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如果弗雷的罪行被揭发了出来,那弗雷名下的产业依照法律将会被全部查封,到那时,他们就真的一毛钱都没有了。

不查?更不行,海口已经夸下,而且警察们宣誓的照片在报纸上被登得大大的,市民们可都睁着眼睛准备看呢,如果这么算了,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天哪,他当上市长好几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

最后,市政厅只好尴尬地下了一个命令,在法医验尸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疑点,在这些疑点弄清楚之前,为了避免牵连到无辜的人和打扰到13街区居民的日常生活作息,所以,调查暂时搁浅,一切等验尸报告出来再说。

事情还没完。

当天晚上,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进了市政厅,和市政厅里几大巨头分别见了面,之后又过了一天,市长就对这件轰动一时的案子签署了《终结令》。

这份终结令相当简单,大概内容就是法医对弗雷以及那几名保镖的尸体鉴定结果指出,那晚弗雷和保镖们的死因是“喝得太多”在那条小巷子晕倒,又恰逢天上下雨,雨水流进肺部,所以统统“窒息而死”。

说白了,弗雷与他那六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是被当天晚上那场毛毛雨给“淹死的”。

至于地上的那摊血和七个人身上所中的子弹的解释更是啼笑皆非,先是案发地,也就是那个小巷对面的居民楼里一个胖女人对媒体坦白,那摊血是下午她因为意外在那巷子里分娩所留下的。而那些子弹,官方公示的文书指出,子弹是在七人死后被人打入体内,反正13街区是犯罪高发区,看见尸体,射上两枪,这种事似乎也能解释得通。

之后,任那些不甘心的媒体在一边旁敲侧击,整个市政厅都非常默契地保持了缄默,甚至警署还警告那些媒体,不要用一些“不实的报道”来引起“民众的恐慌”。

而对于巴黎市民来说,这些贪官全死了才好,至于那些文件是不是真的,鬼才去管呢。

于是,在一份接一份的文件与公告中,这件轰动一时的大案子在三天之内,虎头蛇尾地被人盖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同样也是这三天,纪翔都没有回大宅。

三天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好好睡觉,一个接一个地组织着会议,不断地在办公室里批阅着文件,连带着整个公司都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而且员工们还知道,老板这几天的脾气变得相当暴躁,每个送文件进去的人,都会被一阵痛喝,而此时,唯一不会被冷眼而待的林歌,则整个整个纪氏秘书处的救星。

“林助理,这份文件,能不能帮我送去总裁室。”一个年轻的女职员站在林歌面前,小小的脸上满是祈求的神色,“帮帮忙好不好,我刚才看见老板似乎又怒气冲冲地进去了,可这份东西晚点送去又不行。”女生双手合十,满脸悲戚,差点没给林歌跪下。

林歌叹了口气,结果文件,说了声,“交给我吧。”

“谢谢你!”女孩一下跳了起来,冲动地给他一个拥抱,然后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哈哈,林大助理这几天可是沾了老板的光,艳福不浅啊。”一边路过的肖臣刚好撞见这一幕,伸出手肘抵了抵林歌的胸脯,“怎么样,感觉不错吧,是不是很软很有弹性啊?”

林歌一下打掉肖臣的手,眉头一皱道:“少在这里贫嘴,快去工作。”

“是是。”肖臣伸了个懒腰,大步迈开,嘴里还轻道:“果然是和老板呆久了,脸性子也越来越像咯。”

林歌苦笑一声,看了看手中的文件,还是走到电梯口,上了电梯,直接去顶层。

纪翔的办公室门前冷冷清清,一个小秘书坐在那里不断敲打着键盘,神色极为紧张,连背都挺得笔直,见到林歌,她也只是歉意地笑笑,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显示器。

林歌知道,或许这个小秘书刚才又受纪翔的气了,如果纪翔要出气,那么在他办公室外边的小秘书,绝对第一个首当其冲。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纪翔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边,听见有人进来了,他头也没抬就喝道:“我不是说不要进来打扰吗?”

“是我。”林歌淡淡道,走上前,将那份文件放在纪翔面前,“这个是刚才销售部开会的最后决定,等着你签字。”

纪翔这才抬起头,看见是林歌,他柔柔眉心,放缓了语气,“销售部的报告什么时候变成你来送了?”

“你还好意思说。”林歌语气有些低沉,“现在整个公司的员工最怕看见的就是你这个老板?”他走上前,双手撑住办公桌的桌沿,“纪翔,你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个韩元玘走了之后,你就变成这样。”

“跟韩元玘无关。”纪翔一下打断林歌,“还有事么,没事的话你出去吧。”

林歌还想说些什么,可看见纪翔明显露出不耐的脸,也只能叹一口气,摇摇头,走了。

纪翔仰头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说,他最近的脾气,多少是和韩元玘有些关系。

第一次回到大宅,看见空荡荡的花园,他就觉得有些别扭,而后郑羽妃与纪珊珊也是一言不发,纪珊珊更是看都懒得看他,他虽然无味,干脆也不回大宅了,住回以前的公寓。

那个小子,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纪翔想到,听普林斯利说,他决定呆在这里,现在,应该是住在收容所里吧。

他还没要自己的钱,真不懂,他没钱没学历,要怎么在这里混下去,巴黎看起来繁华,但绝对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城市。

旁边还放着三天前的报纸,不得不说,看见弗雷死亡的消息,他还是惊讶了一会,毕竟纪氏和这个老头有很多利益的挂钩,他这一死,之前在他身上所做的努力就全废了。

不过他并没有为这件事操心太久。

韩元玘离开之后,他很难在对一件事操心起来。

“不知道他在收容所里过得怎么样,那个地方可全是一堆流浪汉啊。”纪翔柔柔眉心,“不行,这种感情当断则断,怎么又开始拖拖拉拉。”

他绝对不是这种人。

实在不放心的话……不如改天,派普林斯利去看看情况好了。

他这么想着。

办公室的门忽然又被打开了,秘书小姐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努力用平稳的声音说:“总裁,卡伦威特麦小姐的电话。”

“接进来。”纪翔冷声道。

秘书小姐立刻出去了,纪翔苦笑了一下,也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

“翔。”麦恬声音响了起来,“我想你了。”

纪翔一声轻笑,“不是昨晚才见过。”这个麦恬,最近仿佛变了一个人,身为一家公司的决策人,竟然会对自己撒娇。

“想你就是想你嘛。”麦恬咯咯笑道:“晚上有没有空,我在那家景观很好的餐厅订了位子。”

“这种事情应该是我来做。”纪翔强制自己将语气放缓,“行了,我下班就去你公司接你。”

“那我等你。”麦恬的声音透着雀跃,“对了,我还会给你看一样很有趣的东西,我保证,看了这个,你妈妈不会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

“嗯?”

“行了,就这样,我们晚上见。”

说完,麦恬干脆地挂上了电话。

纪翔凝视了话筒半晌,还是想不通麦恬那番话的意思。

的确,在他看来,自己最好的结婚对象就是麦恬,这才是他同意两人交往的原因,麦恬这个人,聪明,能干,有身份又识大体,成为自己的太太,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这样也能将卡伦威特与纪氏牢牢地绑在一起,对于两家公司今后的发展也大有裨益。

可是,郑羽妃的阻挠,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让郑羽妃不再反对,他深刻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连她曾经非常看好的元玘都能立刻翻脸,让她改变对卡伦威特的看法,又怎么能简单。

该死,怎么又想到那个小子了。

纪翔再次揉揉眉心,起身朝一边的休息室走去,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或许就会感觉好很多了。

Chapter 26(2)

元玘根本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在醒来的那一刹那,全身上下的疼痛感不再有任何束缚,排山倒海一般涌入他的脑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都要都要浸血了。

好半天,他才逐渐适应了这种疼痛感。

这里是哪里,医院吗?

他睁开眼,周围就是一间病房的环境,脑袋上悬挂着高高的吊瓶,另一端插在自己的手臂里,头上紧紧地,似乎绑着绷带,而自己的左脚,也打上了石膏,被金属的托架架在床尾。

他渐渐想起来了,自己落到了弗雷的手上,然后就是那几个高大的保镖,折断的左腿,嘹亮的枪声。

最后救了自己的那个人,他并没有见过。

对了,那个人呢。

他把头往一边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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