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看着那个少年衡抱着比他大了许多的男人时,林绿就有一种感觉。这个男孩,应该是被人疼的,而不是拿来给人伤害的。
那个男人被范沐杉毫不费劲的扔到了地上。
接着,少年对林绿讲起了自己的计划。
“绿姨,我不想瞒着你,所以才让你冒着危险来到这里见面。而且我需要你支持。我想要……”
其实范沐杉的想法可以说简单,但也是复杂。
简单在于它三两句话就能说清,而复杂在于它的过程,范沐杉花于它的精力。
范沐杉想设计一场刺杀,让范家陷入危机。
而这次刺杀不仅仅需要范沐杉紧密的安排,更是需要一些人无意思的成全。
比如:天子。
他们要刺杀的对象便是当今的皇上。也只有刺杀天子,才能够使范木林失去了整个家。而且在范木林体会失去这个家同时还失去平生所有一切的荣耀的痛苦。这似乎应了那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年范木林害他失去家,失去亲人,失去一切。现在,他同样让他失去范府,失去权位。
当然,在刺杀前范沐杉还需要给皇上制造一个范木林可能要造反的假象。
不过,这一切范沐杉还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三,姐姐定是不愿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想要说什么劝阻的话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林绿还想告诉范沐杉,“其实一个人,不该被仇恨所束缚。三,你应该是……”
“绿姨!”
林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绿姨……我明白的。你相信我,只要范木林的事完了,我便会带着小夏,开开心心的到处游山玩水。不会被仇恨所纠缠的。啊,对了,这些日子,还多些帮我照顾小夏。都没机会回去看他……”
范沐杉的心里怎么不明白那些道理。
当年娘在自己面前所展现的一切都是不带任何恨的。那便是用她自己来告诉他不要怨恨,要有一颗宽容的心。
但是,娘,孩儿终要叫你失望了是吗?因为孩儿心里已被仇恨的浓烟侵占,无法消除。
除非,那个男人……
林绿看着表情坚定的范沐杉,心里深深的叹息。
这个孩子,一开始就被毁了。
但是……每次在“百花殿”中,少年看向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男人时,眼底流露的感情,有深深的恨,却也不少浓浓的情。只是他不肯承认,也不远思索罢了。
唯有情深,独为恨浓。
之后,小屋中,四人又谈论了些关于明日的安排后,便相继离去。
而范沐杉,则和林音一起,通过那个已经熟记于心的暗道,来到了被暗红色充斥的百花殿。
那里面正躺着昏迷不醒的范木林。
要说为什么把范木林放在“百花殿”,其实那理由很多。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那个地方作为焕文公主和“拉汉王子”的殉情之地,已被皇上作为一处废址,封了大殿的殿门,基本上平日里无人问津。昏迷中的范木林被安排在那里,显得十分恰当,而且还不用范沐杉担心会被人逃脱。
更何况皇宫里,层层的高墙,挡住了幽幽众口和星星之眼。
范沐杉很放心这里。
再次回到这个宫殿,范沐杉没有太多的感觉,径直走到了范木林的床前。
那个男人瘦了些许。当然因为范沐杉为了他特制的迷药,范木林已是昏迷了一月余。
不过,现在快醒来了。
只所以让范木林昏迷了那么久,是为了两件事。
一是防止范木林突然醒来防止了范沐杉刺杀皇上的计划,二是为了……净身,施蛊。
“绿姨,我去沐浴,你准备吧。等我回来,你便开始……”
范沐杉说着便又起身离开,来到屏风后。那里早就让人准备了沐浴用的木桶。
而在范沐杉完全隐入屏风后,林绿悄悄的从袖口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那不断蠕动着的,正是泛着白的,被主人养的甚好的蛊虫。
趁着范沐杉在沐浴的时刻,林绿慢慢的把那肥肥的嘴里不断吐着丝的蛊虫放到了自己的手中。
咬破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按了血滴在那虫子的身上。
然后,又拉住虫子吐出的丝线。
那一瞬,之前那白色的虫子全身发黑,还放出一股恶臭,那被滴血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烂。
竟在下一刻,那发烂的地方裂开。就好似一刻干枯的外壳,整个蛊虫脱裂开来。
沿着林绿手中的丝线往下看,那本是一只肥硕的虫子,此刻已变成了无数只吐着白泡的虫卵。
接着,林绿伸手张开了范木林的嘴。
把那些虫子全数扔到了里面。
在范沐杉沐浴完,走出屏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绿姨手里一根足足有一丈长长的细银针,对着锦盒里面做着什么。
因为好奇,范沐杉又跺了一步,靠近林绿。只是一眼,范沐杉便惊住了。
就算他早就被林绿提醒过,但是范沐杉还是觉得这东西很是恶心。
那锦盒里,装满了全身发绿的蠕虫。但也不算是蠕虫,大概便是和蠕虫差不多的东西。
那些虫子相互排挤,相互对抗着。
而且在那些个头小的虫子中间,还有一只相比之下显得十分巨大的母虫。
每当一只小的虫子被自己的兄弟给残害,那只母虫就会毫不顾虑的吃掉那个虫子的残骸。
接着,又再次排卵。
直到那一整盒的虫子都被母虫吃光后,那里只剩下了那只越来越肥大的母虫,和一只经历百战存活下来的小虫,加上那满盒的卵。
而林绿手上拿着的那根细长的银针,不断的把那些被母虫排出来的卵勾出来,缠在银针上。
“三,现在需要你的血……还有他的。”林绿早就知道范沐杉已经洗好了身子出来了,不过在母蛊和子蛊相互交融的时候,作为蛊师的她是不能出声的,所以待到这前期的工作做完,林绿才提点范沐杉道。
听了林绿的吩咐,范沐杉咬破手指,把自己的血滴到了那只母蛊和子蛊上。
然后用刀割破了范木林的中指,有些发黑的血,被滴到了那些卵上。
之后,范沐杉便看着林绿把那根银针用力的一捅,一半捅进了那个子蛊的体内,再取出时,那上面的卵都被子蛊吸收。
而子蛊和母蛊就在此刻开始变化——慢慢,两个刚刚被染红的绿色虫子,都开始脱皮,露出皮内那发嫩的红色身子。
像是一种蜕变,一种进化。
“三,躺到床上去吧。我要正式开始了,子母蛊都成熟了。”林绿说着,弃开那根银针,端着锦盒,来到床前。
看着范沐杉小心躺倒床上后,她开始念蛊咒。
那锦盒中的虫子,也随着林绿口中的咒语,开始扭动。
渐渐的,两只虫子爬出了锦盒,沿着林绿的手,首先爬到了躺在外沿的范沐杉的身上。
范沐杉虽然恶心这两只给人滑腻腻的感觉的虫子。
却闭着眼,不吭声。
毕竟这是他的要求,而且说不好施一次蛊还要对绿姨照成伤害。
再说,这两只虫子也算是他看见绿姨那“百宝箱”里长的不错的两只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范沐杉放松身子,安心的等待着这个仪式的结束。
其实,林绿是蛊师,是在范沐杉无意的情况下发现的。
那时候焕文刚死,范沐杉算是沉静在一种悲怆的氛围中,满脑子都是以前那美好的回忆。它们蜂拥而至,扰的范沐杉心里狂躁不已。
梁宇周和林绿看在眼里,担心着,便分别琢磨着怎么让范沐杉振作。
也就是这时,林绿想到用蛊。
她在乾国二十年,一心想要摆脱舞姬这个毫无意义的身份,而好巧不巧,同她一起被那小侯爷抢来当了舞姬的女孩中,有一个是生于苗域的黑苗族人。她交给了林绿蛊术之后,给那小侯爷下了一道蛊,便离去了。
一直到了现在就算逃离了那个侯爷府,林绿还是养成了样蛊的习惯。
所以,林绿就琢磨着用蛊来刺激范沐杉的神经。
不过,其实范沐杉远没有在他们心里的那么不禁世事。
反而在林绿准备用蛊的时候被范沐杉发现,然后便又请了她来帮忙,今日给范木林施蛊。
林绿口中还是不断的念着咒语,心下也开始算计。
其实这次下的蛊是比较阴毒的一种,它消耗施蛊者大量的精气,同时施予被施蛊的人更是猛烈的袭击。
不过,这个蛊有个特点,它的发作时间缓慢,持久,是一种慢慢耗尽人精力的毒蛊。
且,施蛊的人可以随时随地调控毒蛊的发作时间,发作程度,和发作的持续性。
这就是为什么有子蛊和母蛊的原因。
下这个蛊,是范沐杉的要求。他曾对林绿说过,他要那个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活生生的在这个世界上遭罪。
当然,他更加乐意看到那个男人跪在自己的脚边,哀求着自己,求着自己让他……死。
林绿观察着子母蛊的行动状态。
当母蛊爬至范沐杉的胸口时,林绿猛得抬手,用刀在范沐杉的胸口上割了一道。
使刀的力度被控制的很好,只是微微的见血,引导着那条母蛊挪向那里。
然后,整个身子都爬进了范沐杉的身体里。
而另一边,子蛊也来到了范木林的手边,那时范沐杉用刀在范木林手腕上割的口子血还没有凝固,所以,子蛊一下,就爬进了范木林的手臂内,直到消失不见。
“三儿,你感觉怎么样?”待林绿念完最后一道咒,扶起范沐杉,脸上满是担心。
“绿姨,没事。倒是你,费了很多的精气。”范沐杉笑笑。
他确实没有怎么样,只是在看到那虫子在自己胸口缓慢的爬进身子里的那一瞬有一股的恶心涌上。
好在他忍住了。
转头看向那个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缓,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的范木林,范沐杉嘴角不自主的勾起,眼里有这一抹满足。
“爹,以后还请……”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那暗含的意味已是再明显不过。
最后,林绿还是提醒道:“三。你要切记,这次的母蛊是在你体内,而不是在我这个施术的人手中。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被母蛊反噬,或是过多的催动母蛊。你明白么?”
而听得这话的范沐杉只是笑笑,“绿姨,我不催母蛊,他范木林不是照样受苦?我那又是何必?所以,你放心。”
范沐杉和林绿没再说什么便相继离去。
而在他们离去后,那个昏迷了一月余的男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范木林张开沉重的双眼,眼前很模糊,身体感觉轻飘飘的。
胸口闷闷的,很难受。无法撑起身子,只能呆呆的躺在床上,仅仅让自己的感觉慢慢的恢复。
好像自己体内的气无法凝集,被药物给控制了。
再是手和脚,没有被禁锢,却根本无法移动。范木林只觉得自己现在是一具死尸,不得动弹。
不过,好在那个孩子天真的没有马上杀了他,而是用这样孩子气的方式囚禁着自己。
舔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试着出声道:“羽血……”
声音很是沙哑,果然是许久没有进水的原因?而且声音轻的可以,看来自己这里受虐了很久了啊……范木林无奈的想到,但是眼角带着浓浓的笑意。
即使范木林的声音很轻,但是作为仆人的羽血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到了。
“主人,在。”他出声回答,但是没有现身。
“床前说话……”范木林可不想扯着喉咙跟躲在黑暗中羽血“聊天”。而且他必须要知道自己昏迷的这些日子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羽血靠近了范木林的床头,他复又开口道:“说吧,我以前吩咐过你的。”不愿在多说什么,范木林言简意赅。
“是的主人。”
接着,羽血便开始报告他这些日子以来在暗中观察到的一切,和稍稍分析了范沐杉的计划,与范木林身上中的蛊。
羽血其实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主人。
几千几万年下来,他侍奉的主人何其的多,但是只这一个让他无法琢磨。
他的一喜一怒都难以摸透。
你看到他上一秒是笑着的,那么很可能他小一秒就会拿着把刀,把你碎尸万段。
那日,就是范沐杉来的那天,这个全身都散发和危险的男人便把羽血从千里的乾国唤回了阮国。
并且莫名其妙的,便对羽血下了一套的命令。
其中就包括,之后都守在他的身边,当他被陷害时,若不是打算杀死他,都不要出手。并且暗中观察范沐杉的一系列行动,待他召唤再出现。
所以,一个月下来,直到刚刚范沐杉走后,范木林醒来,羽血是第一次从黑暗中走出。
“哦?他怎么没想出更加大逆不道的方法?比如让乾国翻了阮国?”听完羽血的报告后,这是范木林的第一反应。
当然,羽血并没有吃惊。这个男人自从自己跟随他已来受的惊吓够多了,早就有了抗体,所以他也淡淡的问道:“主人,要怎么处理?”
范木林还是那么事不关己的态度,淡然的说道:“不必。等他把范府毁了,我也好过逍遥日子。毕竟到时候还有人代我死,这可比我想的法子好多了。”
而之后的那日就是范老爷的迎亲宴。
一大早,范府的门前便是车水马龙,然来人往。
各家各户的大老爷们,都派人先踹上贺礼过来祝贺,一时间唱礼官忙的不亦热乎。
而又歌舒影假扮的范木林则更是忙得一头雾水。
歌舒影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可以用来抵挡着一家又一家的贺喜。
百忙之中歌舒影稍稍抽空抬头看看对角处正一身正装,满脸挂着笑容,招待着前来贺喜的客人。
其实他应该比自己忙吧?
这样想着的歌舒影又低回头,应对着自己面前这位严汝严大将军。
严将军可以说是在日头还没升起的时候便来到了范府,说是为了女儿前来探探情况。
还说小女初嫁,心里惊慌的紧,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是饶不过,便只得亲自前来。
而就是这些原因让歌舒影抚额。
但是没办法,耐着心陪着自己未来的“岳父”,歌舒影尽量带着笑容应对。
而时间总是流动的飞快。
很快新娘就过了前头几道繁杂的婚礼程序,来到了范府的大门口。
这时候是中午,歌舒影拜别了“岳父大人”,整顿衣衫,带着一干人,来到自家门前迎接新人。
随着唱和的人一声高呼,那八抬大轿便停在了歌舒影的面前。
之后又是一大通的礼节。
吹吹打打,闹了二个时辰才有的消停。
这时,歌舒影和新娘才都有了休息的时间。
两人分别被带到了不同的屋子休息,然后便是等待接下去的晚上拜堂和宴席了。
歌舒影这边是回到屋子便和一干人商讨起了晚上最后的步骤。
而新娘子那边,则是时不时的传出细细的抽泣声,惹得因为有事而没有加入众人讨论的范沐杉听得后,不自主的敲开了们,轻轻的抱住了遮着红盖头的女子。
然后,然沐杉心里百般后悔的想到,自己果然是经不起柔软的女人的诱惑。
你看,这个听得人家小姑娘偷偷哭了几声,就忍不住跑进来了。
难道自己的哥哥爱,发扬的太广了吗?
第十四章
严飘荷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着,不是父亲的刚毅,不是母亲的柔软,更不是身边丫鬟的颤抖。而是安心的,没有波荡的,可以让自己放心停靠的一个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