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 上————淮上
淮上  发于:2009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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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重涧没答话,半晌道:“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嘴。”

“但是现在人是在我手上。”罗骏笑着站起身,把保险箱往萧重涧那边轻轻的推了推,“——萧大,九少与我有恩,就算是要打要杀,也得等我把这份恩情还完了再说。您请回吧。”

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冷不防萧重涧在身后淡淡的问:“你就这么肯定我今天来是来求你帮忙的,不是来命令你的?”

罗骏微微的皱起眉。的确,上门来主动示好求人帮忙,这的确不是萧重涧的风格。

这个男人原本就不是善茬,经过杨九恶趣味的打磨引导,便变得更加精密而残忍。好像是为了弥补以前落魄时受制于人的缺憾一般,现在他的手段变得比常人更为强硬。

这在异性看来是有男人味儿,但是在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看来,这就是难以相处、难以控制了。

“难道萧先生你是上门来要挟我的不成?”罗骏转过头,“——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如果我不把杨九的命交给你,你就会再一次放火把我家烧光?”

萧重涧沉沉的笑了,“为了达成目标,有时需要采用粗暴的方式来应付突发情况……上次带人袭击罗府是事出突然,没得选择罢了。话说回来罗二少,你记不记得在你父亲的葬礼上,罗夫人安排你们母子坐的位置,是客人席?”

“你杀了我哥哥烧了我家宅子,回过头来就给我一句话说是事出突然?”罗骏冷笑起来,看到萧重涧安然的脸色,才强按心中不快,淡淡的恢复了常态:“——是,罗夫人一向不待见我们母子,不过可惜如果她泉下知道今日掌事的是我,估计会捶胸顿足。不过这关萧先生什么事?”

“当时的确不关我的事。只是当时杨九还在萧家,他这个人,一旦鸡婆起来,是鸡毛蒜皮什么闲事都要管的。他去找了罗夫人,得知她老人家一直在你的血缘上抱有疑心。你知道,这种上流社会家族之间的丑闻和八卦是最能引起他兴趣的了,他当年对于这件事可是大大的感兴趣了一番。”

萧重涧盯着罗骏,那目光让人感觉就像一条盯上了青蛙的蛇。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最后竟然弄来了罗先生生前捐赠的精子标本。结果脱氧核糖核酸检测一做,你和萧先生的亲子关系是千分之零点一。你根本,就不是罗家的种。”

罗骏只觉得心里沉沉的一顿。那么长时间以前的陈年旧事,经过一张外人的嘴巴缓缓道来,竟然仍然能在他心里产生惊心动魄的效果。

萧重涧看看罗骏的脸色,叹了口气道:“你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杨九。我们把那张报告单委托给一个医生保管,估计他现在还没忘记那个医生是谁。只是他既然是当年的知情人之一,却始终没有和你提起过这件事,想必也有些不愿让你知道的心思在里面。”

罗骏沉默半晌,有些冷酷意味的笑起来:“……萧大,你今天上门,就是为了说这些在我家早已传滥了的谣言?”

“是不是谣言,你问过杨九就清楚。”

萧重涧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突而客厅大门被砰的一声踢开了。杨九反手在肩膀上提着他那重达十几公斤的冲锋枪盒,大大咧咧的一边走进来一边回头对身后人笑道:“Ivy,你什么时候能再邀请我去你那里玩玩儿?老子我现在见你一面简直就像牛郎织女七夕相会,人家十分思念你啊!……”

那个叫Ivy的年轻男子长相颇清秀,正要开口说什么,抬眼一看客厅里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顿时就轻声“啊”了一下,“萧大,罗少……”

杨九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大白天见了鬼一样伸手抓了抓头发:“你们怎么在这里?”

罗骏咬牙切齿的盯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萧重涧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看看前不久才和自己共度一夜、至今回味都觉得缠绵悱恻的家伙,然后再看看那家伙身后貌似新欢的清秀男子;如果他的目光能凝成实质,那个叫Ivy的人已经被他的眼神刺成马蜂窝了。

杨九眨眨眼,弱弱的对罗骏挥挥手,又对萧重涧挥挥手:“你们在谈事情?打扰了打扰了,我我我,我们这就走……”

萧重涧猛地一拍茶几:“站住!”

前BOSS说话余威尚在,杨九正要踮起脚尖无声无息的离开,一听怒吼,立刻啪的一声立正转身:“你丫干啥?”

萧重涧指着Ivy:“这人是谁!”

杨九弱弱的绞手指:“普通朋友……”

“胡说八道!你根本就没有清清白白完全不跟你有一腿的朋友!”

“这个真的是普通朋友!”

“别骗人了我一看就能看出来!”

“这次真的是普通的没任何关系的朋友!”

“你说话已经没有可信度了!”

……

“……阿九……”说话间谁也没注意到那个叫Ivy的已经变了脸,就仿佛一直虚弱的猫咪一样娇嫩无助的哭泣起来,刚才还好好的,只一眨眼的工夫便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起来,“……你明明昨晚还说我是你的唯一,为什么今天就当着外人的面说我是普通朋友?”

杨九噗的一声喷了:“我我我!你你你!——”

萧重涧火冒三丈:“杨九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一会是罗荣慎一会是这个Ivy,一会是张三一会是李四,什么阿猫阿狗都他妈是你的唯一!你到底有几个唯一?!”

杨九仓皇的看看萧重涧:“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又转头惊骇的指着Ivy:“你!你!你想干什么,你不要过来,你你你你离我远点……”

Ivy一边动作极其优雅的翘起兰花指举着粉红色HELLO
      KITTY手帕拭泪,一边哭倒在仓皇逃窜的杨九身上:“阿九!罗荣慎是你的什么人?这个男的是你什么人?昨天晚上你还如此热情,难道你都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爱情了吗?”

杨九张口结舌,然而还没等他说出话来,Ivy猛地抬头,泪光盈盈的逼到了杨九脸上去:“——还有,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和这个罗二少之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住到他家去?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刷的一声萧重涧阴森的目光扫到了罗骏脸上,罗二少年轻皮薄,话还没出口脸先红了一片:“关、关我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Ivy猛地把粉红色小手帕摔到杨九身上去:“个死相!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杨九无助而绝望的喃喃:“可是……我对你明明是清白的,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啊……”

Ivy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凄哀哀又不失震撼力的哭泣:“——到现在你还在欺骗我!你在欺骗你对我的真心!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了?你说!你说!你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杨九拼命躲避着要抓到自己脸上来的尖尖手指甲:“救命!救命!”

“我要求过你什么了?我要过你钱没有?吃你的了没有喝你的了没有?你竟敢把我当街边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MB?杨九你给我说清楚!今天你不说清楚就休想走出这个门!不然你就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杀我!我变成鬼也不放过你!天天站你床头!叫你拈三搞四,叫你胡七糟八……”

杨九终于对不停抹在自己身上的鼻涕和眼泪、以及不断挥舞在自己眼前的手指甲崩溃了,他踉踉跄跄的退到门口,一边举起双手阻挡着发狂的男人的醋意,一边就跟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夺路狂奔而去,只一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长长一道烟尘之后。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那边Ivy哪里愿意放人,早就撒娇耍泼的跟了上去,隔老远还能听见杨九抓狂的求饶声:“Ivy!我求你了!别玩了!我都要疯了!……啊啊啊不要往我脸上抹鼻涕,很恶心的啊啊啊!……”

11.医院惊魂

“我真的跟他没关系,”杨九对罗骏指天划地的发誓,“他是个有角色扮演怪癖的酒吧调酒师,我偶尔去那家酒吧喝酒而已。要是沾惹上他那可就糟了!他曾经因为床伴的不忠而割掉人家的小鸡鸡!”

罗骏冷眼看杨九,一直看得杨九频频擦冷汗,弱弱选择了场外求助。可惜场外只有保镖和手下,并且一个个都是被九少性骚扰过的,所以这时候都十分解恨的躲在了门外看戏。

“就算不提那个Ivy,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罗骏一手指着杨九的鼻子一手拍桌子:“医生、DNA报告单、以前的所有事,你压根就没有对我提过!”

午后花园的大玻璃屋里,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宇,在地面上反射出暖洋洋的光。杨九懒洋洋的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坐在窗台上组装他那把心爱的M12,枪械亮闪闪的保养得就像新的一样。

“好了啦,当年我比较八卦嘛,对这种花边新闻感兴趣……说起来现在你好歹也是掌权的人啦,薄薄一张DNA化验单,还不到可以把你轰下台的地步,放心啦。”

“如果是别人拿着这张化验单上门来要求我走,那完全可以不理!但是那是萧重涧,这人是一旦抓到一个把柄就能把人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况谁都知道我父亲的遗嘱是只把产业留给我大哥的那一支子孙!”

“罗荣慎没有子孙了嘛。”

“所以萧重涧就有理由上门来夺家产了!”

杨九打了个哈欠,午后的阳光让他昏昏欲睡:“……喂,你不要危机感这么重好不好……话说回来,当年你母亲可是个美人唷,正好是我最喜欢的那个调调……哎哟!”他猛地抱住脑袋,“不要用石子砸我!”

罗骏拍拍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现在还价值萧家百分之二十的代理权,所以如果你不好好干活,我就把你打上蝴蝶结塞进礼品盒里送回萧家去,不信你试试?”

杨九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那神态就好像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罗骏微笑着伸出手,亲密的勾过杨九的脖子,接着凶狠的重重的往怀里一勒:“——干活——!要是下次再让我发现你有事瞒着我,你就自己洗干净躺礼品盒里去吧!”

杨九一手抱头一手搂枪的飞快窜出了玻璃大屋:“你个黑心的老板!冷血的资本家!”

他一直往门口狂窜了一百多米,然后看看身后没人,于是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恶霸嘴脸,看到路边经过警卫就冲人家抛媚眼,门房家呼啦的鼻涕的六岁半的小二子在路边玩蚯蚓,被他抱起来狠命的揉搓了一番。

祸害完了别人,九少觉得心里很爽很舒服,肚子也相应的饿了。于是他悠哉游哉的出了门,问门口小吃摊上要了三人份的凉粉,特别加了两大勺辣酱,一边吃一边嘶嘶的吸气:“够劲!真够劲!”

凉粉摊就在罗家侧门不远,有认识他的也在那里吃东西,见了他就笑:“九少!怎么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饿死鬼投胎啊?”

杨九正色:“晚上出去勾引人家小姑娘,没时间吃饭,中午要吃得饱一点。”接着把碗一推,又叫:“老板!来一碗水饺!”

这人在小吃摊上狼吞虎咽的吃掉了三人份的食物,然后扛着那个装着M12的小提琴盒,大摇大摆的沿着街道往医院走。三条街以内有私人医院,他放着没有去,硬是从市区走到了市郊的公立医院,蹲在人家大门口数蚂蚁。路上有人经过,对这个蹲在医院台阶门口的怪蜀黍纷纷致以注目礼,他就跟别人解释:“其实我只是一朵雨后的蘑菇……”

这朵雨后的蘑菇一直在公立医院门口等到了人家下班,估摸着人都走光了,他才拍拍手站起身,慢条斯理的往里走。

杨九这个人,天生不走寻常路,人家都是走大门,他轻身一跃,直接跃上了医院二楼的墙檐上。

几年前这座医院的住院部已经被改成了门诊部,里边只有几个抱着孩子来看病的家长,这会儿正打着哈欠看孩子吊水。杨九俯下身,极其迅速的顺着屋檐上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水槽溜过了窗户。外边沉沉的夜色为他黑色的上衣形成了最好的保护色,里边有个孩子父亲正好抬头,隐约看到什么东西从窗外飞掠而过,刹那间就不见了踪影。那个父亲揉揉眼,喃喃着道:“……是野猫吗?”

杨九停在一个窗口边。里边是住院医师值班室,只有一个小护士,背对着他,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杨九仔细而耐心的用特殊工具伸进窗户之间的缝隙里。窗栓是老旧的插销式,他慢慢的旋起插销,无声无息,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被抑制住了。

看,那个小护士是如此的年轻可爱,她应该拥有花一样的年华。可能她还没结婚,她会在不远的将来拉着一个好男人的手走进结婚的殿堂,然后生几个可爱聪明的孩子。

没有道理让这么美好的生命消失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里。

啪的一声轻响窗户的插销被提起来了。这声音不比一支笔掉在桌子上的声音大,小护士趴倒在桌子上,轻微的打起了鼾。

杨九把窗户推开到仅容他勉强通过的大小,免得夜风吹进来打扰了人家小姑娘的好眠。他轻手轻脚的跃进室内,脚尖在医生办公桌上点了一下,然后无声无息的落到地面上。

小姑娘偏了一下头,咋咋嘴巴。杨九稳步走到她身后,猛地手起掌落,一掌切在她纤细的后颈上。

睡梦中的惊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小护士还没来得及惊醒,就被迫坠入了更深层的睡眠状态中。力道、时机、角度都把握得无比精确,当她醒来的时候也许只会感觉到后颈微微的疼痛,但是并不会妨碍到她第二天的约会或逛街。

杨九返身环顾着这间医生办公室。凌乱的资料堆积在抽屉和桌面上,保险柜根本就被当成了普通的书柜来使用,柜门大开着,里边胡乱塞着陈年的旧报告。

杨九走过去随便抽出来一份。上边记载着某某年某某月为一位姓名缩写为某某的客人做了一项切除阑尾的手术。杨九从喉咙里哼了一声,顺手把报告重新塞回去。

着名的黑道大夫陈杰,曾经供职于黑手党家族的生命科学研究室,因为玩忽职守而被通缉过,后来隐姓埋名来到香港,为一些家族服务以取得庇护。他曾经为杨九挖过子弹,但是事后的记载上写的是青霉素过敏。

突而身后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继而门被打开了,陈杰一抬头,“谁在那里?”

杨九转过身来,M12黑色的枪口在医生值班室白瘆瘆的日光灯下发出冰冷的光。

陈杰一愣,坦然道:“你终于来了。你要什么?”

“当年我请你做的那个DNA检测报告书。”杨九举起枪口,“还有你的命。”

陈杰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我就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道上混久了,终于有一天会被道上的人干掉。不过年轻人,今天你杀了我,明天说不定就会有人杀掉你。这世上因果循环,总有一天会轮到你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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