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浴七年 第二部(有前后部连接)————水墨西洋
水墨西洋  发于:2009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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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光线即将碰触他身体的那一刻,瀑布般的寒光倾泻而出,横着那五道光线刀子般切去!

  风舒红身子一颤,急急地把手往后一撤,光线消失了,几条柔软的丝线绕回他手中。

  “异刹!”风舒红脸色惨白,“你居然练成了异刹!”

  商无意的脸色不比风舒红的好多少:“只有异刹之术,能够压制你水月刀的光。”他深吸一口气,又

缓缓地道,“接下来,风舒红,让我看看你的镜花剑。”

  13.沉默

  风舒红眼中冷月般的悲伤更浓了,他涩声道:“你以为你还能打吗?”

  有什么东西摔落在草地里,嘀嗒,嘀嗒地碎裂。

  血,正从商无意的腹部往外流,浸染在衣上,墨汁般扩大,然后再也承受不住,轰轰烈烈地往下摔落

  商无意冷哼一声,用手按住自己的腹部的伤口:“接你的镜花剑……绰绰有余。”

  “他就那么重要!”风舒红失控地大喊道,“商无意,他真的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连命都愿意赔进

去!”

  商无意的眼眸很黑,黑得如同暗夜,他看了眼风舒红,低低地问道:“风舒红,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

话?”

  “他不过是一个玩具,我送给你的玩具!你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商无意,你没有理由会喜欢上

这样一个人的!”

  “喜欢?”商无意把这两个字重重地念了一遍,就像把很难消化的东西放在嘴中费力咀嚼一样。他沉

默了很久,低低地道,“风舒红,他是属于我的,你应该清楚——我讨厌别人碰属于我的东西。”

  就在商无意说出最后两个字的瞬间,我察觉到了阿尘突然射向我的目光。

  我没有转过头回视阿尘,因为阿尘目光里复杂的意味,我已了然。

  东,西。

  很轻很轻的两个字。

  轻得让我觉得自己在犯贱——我为什么要答应陪着他,我为什么要接受他的身体,我为什么要把七年

搭在一个并不爱我的人身上——为什么,我要作贱我自己。

  或者说,我本就该这样作贱自己?因为我是不可以去爱也不可以被爱的,所以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

,反而无所谓离别的怅惘与伤悲?

  我轻轻地笑出声来。

  风舒红的语气忽然变得轻柔:“好,好,你讨厌别人碰属于你的东西,那我就不碰属于你的东西了…

…”

  他又笑了,笑容里带着他独有的魅惑:“——我们不要打了好不好?”

  商无意从树上跳下来,落定在风舒红面前。

  “我找了你好几天了,才终于找到你……”风舒红说这句话时,神情美极了,如同江南丝绸般,透出

股精致清雅的意态,“你一句话也不说,就忽然不见了,我还以为……”他目光黯淡了一下,“——金蚕

老儿已经对你做了什么。”

  商无意眉毛一跳:“金蚕老儿?”

  “是他,金蚕老儿……他还活着,他恨我们,他来复仇了……”风舒红表情里竟露出一丝怯畏,他睁

大眼睛望着商无意,薄薄雾气自眼底缭绕而出,“他一定会把我们……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我不知道风舒红突然呈现出的柔媚是装的还是真的,但我知道,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风舒红柔媚时从骨

子里往外渗的楚楚可怜。

  他商无意也不能。

  商无意蹙了蹙眉,直直地盯向风舒红:“风舒红,你应该知道走出梅林阵的路。带我们出去。”

  风舒红的眼睛自我身上一扫而过,他嘴角一扬,扯出抹笑意:“好。”

  商无意提起剑,把它慢慢地收回鞘中,当最后一丝剑锋的光芒消失的时候,他突然体力不支地跪倒在

了草地上!

  “唔!”

  商无意咬着牙冷哼一声,脸色霎时变成了灰青色!

  我吃了一惊,想要扶住商无意颤抖的身体,但手刚刚落在他肩上,腕上忽然袭来一阵剧痛。

  “你不要碰他!”

  风舒红冷着脸大喊道,蹲下身,抱住商无意。

  商无意的脸色很奇怪,神情也很痛苦,他的身体因疼痛而不停地颤抖,鲜血从腹部的伤口处汩汩流出

  风舒红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慌张:“这是怎么回事?!”

  “他中毒了呗。”

  我和风舒红一齐向阿尘看去,只见阿尘双手插在胸前,斜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了商无意一眼,然后

冰冰凉凉地说道:“这毒叫玲珑醉,是比鹤顶红还厉害百倍的毒。”他觑向风舒红,“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能救他,而且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风舒红冷冷喝道:“你快说!”

  “喂,绝尘宫宫主,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又怎么会愿意告诉你呢?”阿尘的表情有些冷,冷

里面又带了点嘲弄,“你当然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是这样的话,你就是真的救不了他了!我可没有瞎掰

——玲珑醉真的很厉害,三天之内得不到解药的话,就是跑到阎王爷那,也没办法把他给带回来落。”

  风舒红怀疑地打量着阿尘:“男孩,你怎么知道的?”

  阿尘歪着头,慢慢地说道:“我师傅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风舒红一怒:“你师父是谁,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哎哎,绝尘宫宫主,绝尘宫宫主!”阿尘就像在戏弄风舒红一样,语气里晃着股不屑和倦意,“你

都把我师傅抓起来了,却还说不知道他是谁!你好歹也是一宫之主吧,还撒这种谎!”

  若在平时,阿尘对风舒红说出这样无礼的话,风舒红早就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但是现在,风舒

红的怒气被诧异彻底掩盖:“——你是石燕青的徒弟!”

  阿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露出一抹轻轻的笑:“我师傅呢,是个很古怪的老头儿,这点你应该也

见识到了……玲珑醉的毒只有我师傅能解,但我师傅未必肯解,所以呢,你要是想要这个男的活命,你就

得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风舒红几乎没有犹豫:“你说!”

  阿尘眉头皱了皱,叹了口气,轻轻地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啊,你要带我们走出这个鬼地方,并且保

证出去之后不伤害我们。然后呢……恩,你要让我见到我师傅。”

  风舒红狠狠地盯了阿尘一眼,扶起商无意,冷冷地道:“好,我风舒红就信你一回!男孩,若这些话

是你瞎编出来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唉,我怎么会瞎编呢!”阿尘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略显疲惫,“绝尘宫宫主,你啊,就不要和我

废话了,要知道,这玲珑醉的毒多拖一刻,可就难治一分的!”

  风舒红扶着商无意远远的走在前面,我和阿尘远远的跟在后面。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花花草草的颜色变得鲜艳明媚,血色红梅将落未落,阳光倾泻下来,梅林阵

里反而透出惨淡的意味。

  是的,惨淡。

  因为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着。

  在我眼里,风舒红和商无意的身影是很配的,湖色衣衫里错落开纯黑色的长袍,就像月色下静默的山

水。

  如果这样两个人,能够放下毫无意义的,近乎偏执的骄傲,能不能携手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呢?他们

都是特立独行的人,不会在乎世人的议论,就算别人用置疑和轻蔑的眼光看待两个男子之间的爱情——只

要他们两人可以做到相爱,所有的世俗约定都可以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只要他们两人可以做到相爱。

  我的心被突然被什么割破了,疼痛沿着刀刃漫入裂口。

  那不是剧烈的痛,不会如丧失至亲至爱之人般撕心裂肺,但是,那种痛里带着冷意,带着嘲讽,会让

人的心慢慢收缩,收缩,直到变成虚无的一点。

  阿尘走到我身边。

  我没有看他,我知道,他也没有看我。

  脚步落在草地上,踩出细碎的响声。

  你在想什么?阿尘。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作,很肮脏?你是不是觉得你认错了人,交错了朋友,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情谊,

搭在了一个不值得拥有这份情谊,不配拥有这份情谊的人身上?你是不是觉和我在一起,有些压抑,有些

沉闷,有些难堪,有些烦躁?

  阿尘,你是个明净、坦荡、快乐的少年,但为什么我现在,完全读不懂你的沉默?

  你让我怎么开口跟你说话呢?在你复杂的目光射向我之后,在你嘴角笑容里掩不住的疲倦之后,在你

低头不语久久沉默之后。

  结果,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和阿尘说上一句话。

  沉默是闪着白光的利刃。

  14.威胁

  风舒红一到绝尘宫,就带着我们直奔石燕青被囚的地方。

  十多天之后,我终于又一次见到了这位脾气乖张固执的老人——只是这次,他老了,是真的老了。

  他闭着眼睛,皱纹里漫出无尽的沧桑,十几天里,他灰青色的头发已经全部斑白,有几缕帖在脸上,

像深秋里最后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然而真正触目惊心的是,石燕青的裤腿上凝结着暗红色的厚厚血痂,已经干了,就像泥土一样硬梆梆

地黏在那儿!

  风舒红竟然——废掉了石燕青的双腿!

  “师傅!”阿尘脸色霎时惊得惨白,他扑到石燕青身旁,大声喊道:“师傅!我是阿尘,师傅!”

  他不敢摇晃石燕青,只能凑在石燕青耳边一遍遍地喊,可是石燕青一直闭着眼睛,就像痴呆了般,一

点反应都没有。

  阿尘狠狠地瞪向风舒红,眼睛里射出凛冽的恨意:“你好狠毒,竟然把我师傅害成这样!”

  “谁让你师父食古不化呢,给他好的软的舒服的他不要,偏要自找苦吃!”风舒红慢慢说道,看向自

己纤细修长的手指,“石燕青,你说你究竟图个什么?不过是让你给出那些蛊毒的化解之法罢了,又不是

要你的命,你却好说歹说的都不肯依,”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睛里的光芒突然变得锐利,“你说,你到

底图个什么?”

  石燕青没有说话,他的无声无息里有一种衰败,行将就木的衰败。

  “你都把我师傅伤成这样了,你还指望他能救那个人吗!”阿尘气愤得大吼起来,“我告诉你,你把

我师傅伤成这样,那个男人也没得救了!”

  “哼哼!”风舒红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冷笑。他盯着石燕青,继续说道,“石燕青,你不给我那些蛊虫

的化解之法,那我也就不要了,只是——”

  风舒红的声音一顿,手突然往前伸出,五道凛冽的寒光穿透窒闷的空气直缠上阿尘腰际。

  他往后倒退一步,回收丝线,阿尘就被扯到了他身边!

  “石燕青!我手里是你徒弟的命!”风舒红的表情变得冷冽而阴狠,两道目光毒蛇般射向痴痴呆呆的

石燕青,“你若还想要你徒弟活命,你就得给我治一个人!”

  “喂!男不男女不女的,你疯了啊!我师傅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在这吵个什么劲!”阿尘大喊道

,“你就算吵到明天早上,我师傅也医不了你那个男人!”

  风舒红狠狠地瞪向阿尘,尖声喝道:“住口!你想死吗!”

  阿尘被风舒红一喝,表情里却没露出丝毫的怯意:“我偏不住口,你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你把我们

师徒两个全杀了得了!我告诉你,我们师徒俩,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那是侮辱,比死还难受的侮辱!

喂,男不男女不女的,你要杀我们就赶紧动手吧!”

  风舒红被阿尘毅然决然的话堵得滞在了那儿,他没有想到阿尘在生死关头还这么镇定,镇定得根本不

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风舒红。

  ——他会怎么做?

  他一定不敢杀死阿尘或石燕青的,因为商无意的生命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重要到他会有害怕去做的事

情,会具有致命的弱点,会变得脆弱。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不错,这才是我石燕青的徒儿!”

  石燕青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凝重的严峻的光芒从那两道打开的缝隙里射出来,把他脸上身上所有的衰朽全部一扫而空。

  他又成了一个年轻人,一只狮子,一把刀。

  那是魂里面流动的坚毅不屈,与外面这层皮囊,毫无关系。

  风舒红身子颤了颤,随即阴冷地笑道:“石燕青,我就知道你在装疯买傻!”

  石燕青冷冷地扫了风舒红一眼,轻轻地看了阿尘一眼,却把目光定格在了我身上:“简公子,你现在

是什么身份?”

  我回视石燕青,想了想,道:“我是牵扯到一场局里来的……局外人。”

  多么晦涩的一句话,模糊得就像没有回答。

  石燕青又直直地盯向风舒红,他凝视风舒红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要是老夫——不救呢?”

  “你最好不要回绝得这么早!”风舒红神情一变,声音也变得尖利,“石燕青,你要求生,我可以让

你求生不得!你要求死,我可以让你求死不能!——你好好想清楚!”他说到这儿,阴恻地看了我和阿尘

一眼,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两个人带到地牢去!”

  他转过身,急急地往前走去,刚走几步,又忽地停下,朝着石燕青冷冷补充道:“石燕青,你明天若

还是不答应,我一定会杀了这两个人的!你记住了,我风舒红说到做到!”说完,风舒红快步走出了屋子

  两个黑衣人从阴影里冒了出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们身后,牢牢地抓住了我和阿尘的身体。就在我

们要被带出屋的那一刻,我忽地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对石燕青说道:

  “老先生,如果再有人来求你,你就答应他!”

  我见到石燕青的头稍稍地抬了抬——他应该是听懂了。

  虽然绝尘宫的地牢臭名昭着,虽然在绝尘宫中待了两年,但我还是头一次来到绝尘宫的地牢里。

  而且一来,就直接是被囚者的身份。

  哭泣声,哀鸣声,呻吟声,求饶声……每一种声音都不大,都不响,但汇聚在一起,就刺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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