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浴七年 第二部(有前后部连接)————水墨西洋
水墨西洋  发于:2009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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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儿,你想套我的话么?”金蚕老儿笑容里透出股阴险,他蹦上一把椅子,青蛙般蹲着,“嘿嘿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那两徒儿做的好事,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够了,金蚕老儿!”印言打断了金蚕老儿的话。他冷冷地盯着金蚕老儿,眉宇间泛起隐隐的怒意,

“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待在这里!”

  金蚕老儿被印言这样无礼地打断,却仍是一脸笑意,“印言啊,我当然是有事才来的啊!你啊,找到

了自己的小情郎,就把我这糟老头子就晾到一边啰!”

  印言脸上的怒意更甚:“金蚕老儿,你说够了没有!”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金蚕老儿无奈地叹了几口气,一蹦,又跃到房梁之上,“印言,你还要跟

你的小情郎磨蹭多久?你可不要忘了练功啊。”

  印言看了看我,抬起头盯向金蚕老儿,冷冷地道:“我知道了。”

  说罢,他一挥衣袖,灭了桌上灯火,随着金蚕老儿出去了。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昏暗下来。

  我无力地蜷缩起身体。

  手腕和脚腕都被铁链捆缚住,我没有任何一丝办法,能够离开这间房。

  我成了印言绝对不会放过的囚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喃喃地说道,声音很快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寂静中。

  事情正在朝我完全没有料到的方向发展,如此突兀,如此震颤,如此让人接受不了。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鬼狼将我逼至悬崖边的时刻,仿佛那之前的记忆才是真的,而那之后的记忆,全是

自己的梦,全是自己还未清醒,在意识模糊中做的噩梦。

  那一刻,鬼狼已将我逼至悬崖边。

  反抗已经毫无意义,我以为我必死无疑。

  但是,在鬼狼的长戟即将刺穿我身体的那刻,有人用自己的长刀挡住了鬼狼的长戟。

  是彩舞,她在最后一刻,出现在我面前。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很可笑。

  似乎在七年的轮回未满之前,不管遇到多少次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我都是死不了。

  而七年轮回一满,不管我怎样试图去阻止,都会重新开始另一个人生。

  可笑。

  可笑到可悲。

  彩舞和鬼狼对战了很久,他们同为绝尘宫的暗杀使,势均力敌,怎样也分不出胜和负。

  杀意在空气里膨胀和沸腾,飞扬起的沙砾尘土,将他们激战的身影淹没。

  我不知道最后的胜利属于谁,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昏迷过去。

  有人幻影般的出现在了我身后,后脊漫过飕飕的凉气。

  一阵天旋地转,我失去了意识。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手和脚都用铁链捆缚住。

  门窗紧闭,黑暗在房间的四角里蔓延。

  将我包裹,将我侵蚀,将我吞噬。

  我以为抓住我的会是风舒红,当我这样以为时,我心中反而一阵轻松。

  风舒红是不可怕的,他还能对我怎样呢,折辱我,抑或杀了我?

  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已经不可怕了。

  但是。

  我怎样也不会想到的是。

  出现在我视线里的那个人——

  竟然是印言。

  18.欺骗

  我坐着,昏昏沉沉的,不曾真正睡去,也不曾清楚醒来。

  身体稍微一动,铁链就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碰撞音就像一种警告,警告我所有逃脱的想法,都是

白费力气,毫无意义的。

  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印言为什么会和金蚕老儿在一起?风舒红和商无意对金蚕老儿做过

什么?金蚕老儿所说的“收拾”又指什么?还有彩舞,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事情中?

  这些问题盘桓于脑中,如同紧闭门窗里的空气一样,愈来愈压抑,愈来愈窒闷。

  心一点点地变得疼痛。

  彩舞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我完全不知道。

  长时间的安静钝化了我的感官,我蜷缩起身体,近乎麻木地睁着双眼。

  目光却是涣散的,我什么都没看,也什么都看不清楚。

  直到彩舞的手放在我的肩上,轻声唤“浅陵,浅陵”时,我才缓缓地抬起头,缓缓地看向她。

  依然是美丽得仿佛日本娃娃的容颜,依然是长长的睫毛和漂亮的大眼睛,依然是瓷器般的洁白肌肤,

依旧是齐齐的刘海和扎成高高一束的直发,依然是那张脸,和记忆中的彩舞一模一样的脸,我却忽然觉得

,自己不认识她了。

  彩舞眼中覆着一层薄薄的忧郁。

  杀手的忧郁别人是看不到的,当别人能够看到时,她就已经无法再做一名杀手。

  她有了忧郁,就有了迟疑,有了破绽,有了致命伤。

  “浅陵,对不起。”彩舞说道,清脆的声音仿佛风中摇曳的铃铛。

  我动了动唇,才发现嗓子是嘶哑的,好长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了,突然要说话,竟然忘了该怎样说。

  “对不起!”彩舞以为我在生气,又重复了一遍。

  “彩舞……”

  嗓子一哑,我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恩?”

  “什么时候知道,印言是你哥哥的。”

  彩舞明白过来,神情一黯:“我其实……一直是知道的。”她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虚弱,“但是他,并

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彩舞总是嘲讽印言。

  讨厌也罢嫌恶也罢,做得太多太过的时候,也许就藏了另外一些东西。

  彩舞她,一定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不愿意承认她的哥哥是个地位卑劣的云雨使。

  “我那时想,最好他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见我不语,彩舞继续说道,“我真的不想要这样一个丢脸

的哥哥,不要让别人知道,一个暗杀使的哥哥,竟然是个云雨使……呵。”彩舞低低地,无奈地笑了一声

,“但当我见他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就像死人般痛苦地活着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我有多在乎他了。

他是我哥哥,流着同样的血液的哥哥,他痛苦,我就会痛苦,他快乐,我就会快乐……这是命里注定,改

变不了的。”

  “然后我就告诉了他我是他的妹妹,我以为当他知道这件事情时,他可以……可以不再那样痛苦。因

为他失去了你,但还有一个妹妹啊。”

  她又笑了一声:“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我怔了怔,道:“我的错。”

  “浅陵,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你没有做错啊,真的没有做错。错的是印言,是我。我明明知道他做

的事情是错的,却仍然在帮他,我……不想见他痛苦。”

  我虚弱地扯了一下嘴角:“彩舞,你觉得印言把我这样囚禁起来,他就会不再痛苦了么。”

  彩舞低低地道:“只要你在他身边,他就会好起来的。”

  是吗,真的会好起来吗?

  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那我,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印言和那个叫金蚕老儿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问道。

  彩舞一愣,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印言从来不说这件事情……只是他和那老头儿在一起后,武功突

然变得很厉害,就连我也打不过他了。”

  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印言究竟打算做什么?

  他真的只是想要得到我?他现在,还仅仅只是想得到我?

  印言的眼神里有种疯狂,那种疯狂因我而点燃,却已燃烧到了我无法控制的地步。

  已经到了我无法控制,又必须去控制的地步。

  我抬头看向彩舞。

  她的表情很天真,是那种少女该有的天真。她放弃了杀手的身份,放弃了所有伪装的麻木与冷酷,毅

然决然地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哥哥,她很勇敢,也很坚强。

  但那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呢?彩舞,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心中该增添多少悲伤与苦闷呢?

  印言对不起你。

  而现在,我甚至还要利用你的这种天真。

  对不起,彩舞,我必须离开这儿。

  在更大的悲剧发生之前。

  我淡淡地道:“我认为那个人在利用印言。”

  彩舞诧异地看向我。

  “我记得风舒红对商无意说过一句话,他说‘金蚕老儿回来了,他一定会杀掉我们两个的’,彩舞,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

  “这意味着金蚕老儿是个复仇者,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报复风舒红和商无意,但他已经老了

,没有能力对抗风舒红和商无意了。他需要一个年轻人,来帮他完成他的复仇。”

  “印言!”彩舞失声喊道。

  “对金蚕老儿来说,印言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他恨绝尘宫,也恨溟夜教,而且,现在的他……”

我声音一滞,竟没能再说下去。

  而且,现在的他,已经失去理智,已经堕入疯狂。

  他在焚烧自己的同时,也会将周围的人焚烧得彻彻底底。

  他会让整个世界为他陪葬。

  彩舞已经慌得脸色惨白:“那怎么办!宫主和商无意,印言怎么打得过!”

  我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道:“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盯着彩舞:“我们三个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觉得自己很恶心,竟然用这么清淡的语气,对彩舞说出这样的谎言,“如果我在印言身边,他真的会

慢慢好起来的吧,所以我不会再离开他了……但是彩舞,我们三个必须离开这儿,离开这片纷争之地。”

  恶心感越来越强烈,我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但是我还是要说下去,为了离开这儿,为了……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彩舞,你觉得这样好不好?我们可以在一个美丽的,安静的地方住下来。有温暖明媚的阳光,有清

澈的叮咚作响的流水,有平凡,满足而快乐的人们。那里没有仇恨,也没有杀戮,那里不起眼得快要被世

界遗忘,但却有我们幻想过一遍又一遍的幸福和自由。”

  真残酷,我竟然利用彩舞的幻想。

  她动摇了,轻轻地问道:“……可是该怎么做呢?印言是不会听我的话的。”

  我心中一动,亦是一痛。

  你相信我。

  你为什么,要相信我。

  19.毁灭

  印言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脸色比上一次又虚弱了许多。

  他的眼线颜色变得很深,而瞳孔的颜色却变得极淡。

  同样变淡的,还有他的发色,原本漆黑的长发,现在已经暗淡枯败了。

  看到他这幅模样,我心中亦是一痛。印言在毁灭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包括他自己。

  “印言,停下来好不好?”

  我轻轻地对他说道。

  印言坐到我旁边,紧闭双唇不发一语。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印言,你对我怎样都无所谓,但不要再伤害你

自己,以及彩舞了。”

  印言仍然不说话。

  “印言,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安起来,印言的沉默如利刃般刺向我,我不知

道该怎么做,才能重新与他沟通。

  他在抵触我,他已经不再相信我。

  我在雪地里对他说的那番话,毁灭了他对我的所有信任。

  也对……我的确,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浅陵,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时的样子。”印言忽然说话了,语气温和而安静,“那时候你才

十二岁,总是一个人躲在藏书阁里看书。那些书很有意思吗?你竟然看得那样津津有味,就连我走近你,

大声喊你,你也完全不知道。”

  印言,我该怎么对你说呢?那时的浅陵,不是我。

  印言陷入了回忆中,嘴角也勾出一抹宁静的笑:“你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就

像没从书本里抽出魂来一样,你也没什么架子,就算后来知道我……知道我是云雨使,看我的眼神也是清

清澈撤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我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印言,那个人不是我。

  “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身上的伤痕,那是我的屈辱,是我的污点,但是有一天,唉……”印言叹了口

气,“还是被你看到了。”

  “当你的目光落在我伤口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小心翼翼守护的最后一丝自尊都已经荡然无存,我好

痛苦,痛苦得想要杀死自己。但是浅陵,你真的好善良……你看到那些伤口,什么话也没有说,第二天,

还是来找我,眼神还是是清清澈撤的。你没有做任何事情,却已经做了你能够做的所有事情。”

  印言的语气更柔了:“我真的好喜欢你,浅陵,好喜欢你。”

  我迟疑了一下,说道:“印言,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个浅陵呢?”

  印言唇边宁静的笑意不见了。

  他低下头,目光变得涣散:“对……十五岁,你十五岁之后,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心中一惊——

  印言,难道你早就察觉了?

  “你变得很聪明,仿佛什么事情都能预料得到,你的眼神也不再清澈,那里面藏了好多我看不懂的东

西。你的变化让我感到害怕,你好疏远,好淡漠,总是站在离我们每个人都远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一切

发生。”

  “印言,那是因为我……不是浅陵。”

  “对,你不是浅陵!”印言的语气有些微微的激动,“你变了,变得莫名其妙!你不再是那个安静笑

着,反应总比别人慢半拍的浅陵,你十五岁之后,就很少再笑,你的表情让我觉得……觉得你遥不可及,

洞悉一切!”

  “印言,你冷静下来!”我打断了他的话。轻轻地按住他的肩膀,铁链又发出一阵叮当声,“我现在

,要告诉你我是谁!”

  “我不要听!”印言抗拒地甩开我的手,把我粗暴地摁倒在床上,“你不用给我讲,我不会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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