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你的只有这颗心[上]————逍遥候
逍遥候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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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好气儿地说:“腿疼。”
黄世仁笑笑说:“在宴会厅里安排了开业晚宴,我带你过去。”我跟在他身后白了他一眼。妈的,饿死了,平常这点儿都吃饭了。
乌鸦鸦一大厅的人,一桌一桌的得有三十多桌吧。黄世仁居然把我安排在主桌上,神经病。司仪感激了一通政府夸了一顿党,介绍了一通莅临的领导人,名单前几个都和我坐在一个桌子上,由黄世仁和在门口看见的那个鹰勾鼻子还有两个美女陪着。鹰勾鼻子叫陈通达,是什么贸易公司的老总,看样子和黄世仁很熟。
菜色无非海参是野生的,鲍鱼两个头的,龙虾澳洲的…半天没见过块儿肉。我冷着脸戳自个儿盘子里的鲍鱼。黄世仁忙得很,鹰勾鼻子陪着他,敬了这个敬那个,一会儿去这桌,一会儿去那桌,连句话也没和我说过。席间有领导人撇下美女跟我搭话,我很烦,可是我知道既然坐这儿了,就不能给黄世仁砸场子。我嘴角咧着敷衍他们,他们还殷勤的跟我碰杯。靠,暴发户,一水儿的高度茅台和水井坊。到最后我觉得我的脸很热。
一个领导人就是名单上排第二的那个把我旁边的美女挤到一边儿去,坐在我身边,醉醺醺的热情的对我嘘寒问暖。问我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上学吗?学校制度好不好?现在的年轻人都玩儿什么?晚上有什么消遣啊?看他流着哈喇子的嘴,和泛着绿光的眼睛,心里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啊。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我的头开始发热,很想知道作为道貌岸然的高官在我的魅力下会是怎样的嘴脸。
我扬起手用手背从额前把头发拢了拢,侧着脸斜着眼看他,一笑。有人说过,我这个角度的微笑很像偷吃得小狐狸。“大叔,你三十几岁啊?”妈的,闭着眼看他也五十多了。
“哎吆,小嘴真甜,呵呵,你,你怎么就看出我还,不到四十得?”笑得满脸的肉在抖,眼神都不聚焦了,手搭在我肩膀上。
“哦,就是觉得大叔你挺有气质的。”我眨着眼睛,努力让表情天真无辜一些。这种老男人就吃这一套。“大叔,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的嘴巴咧到耳朵根了,说:“呵呵,是么,说说,我,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了。”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滑到我的腰上,我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说归说,动手动脚的可不行。我收起脸上的笑,伸手要抓他的胳膊,妈的,给你卸下来,让你再摸。
手被人握住了,那只手热腾腾的。我抬眼,黄世仁看着我,用眼神示意我别乱来。我挣他的手,他一把把我扯起来,揽在怀里,对桌上的人说:“小孩儿喝多了,我送他上楼去。”拖着我就走,那领导人还在身后喊:“哎,别,别走啊。”
出了宴会厅的大门,他把我拽进电梯里。“放开我。”我挣他,抬膝盖就往他小腹顶,他一撤身挡开,用胳膊别住我脖子把我抵在电梯壁上。“还敢顶我?”他眼神凶狠,铁青着脸。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凶的对我,我愣了愣,没说话。“要不是你冲他那样儿,他会对你动手动脚的?啊?!”口气越来越横,原来我刚才起坏心,他看见了。
“谁让他先凑到我身边儿得。”我小声嘟囔,本来就是么。“活该,你要不拦着,我卸了他胳膊,敢动我,哼,他长得又不帅,牙又不白,个子又不高,笑起来又不好看。”我继续嘀咕。
他还是铁青着脸,不过胳膊松开了点儿,盯着我看,眼眸里一汪深潭:“你还挺会找理由,你的意思是他长得帅点儿,牙白点儿,个子高点儿,笑起来好看点儿,你就让他动手动脚?”我点点头,我说的实话,虽然看上去简单,可就符合这几点要求的男人少得可怜。
下一秒“咚”我被摔在另一面墙上,被揪住衣领,一阵拳风扫来,我赶紧闭上眼,知道闪不开了。不过,怎么还没打到脸上。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一个拳头就在我鼻子前面停住了。稳定性很好。拳头后面就是黄世仁面无表情的脸。
良久,“你要是不打,可不可以让我起来,你压着我的腿,疼。”
我对黄世仁说,他的膝盖正压在我的左腿上,我坐在地上。又过了几秒钟他把我拎起来,给我整了整衣服,低声说:“晚上下面赌场送筹码,想不想去玩儿玩儿。”我看着他,他的脸在幽暗的地方显得很坚毅,他个子很高,我抬着眼看他说:“可我还没吃饱。”
“你想吃什么?”
“嗯…鱼香肉丝、糖醋里脊。”
(十六、)
第一天开业,中餐厅一个人也没有。我坐在大厅里看着桌上的鱼香肉丝、糖醋里脊和一碗米饭。妈的,我说吃这两样儿,真是连个拌黄瓜都不多加,小气鬼。我还真饿了,在下头一个鲍鱼戳烂了,我也没吃一口。我大口吃着米饭,划拉着肉条往嘴里塞,黄世仁站起来扑拉了一下我的脑袋。
“干嘛里,银家七饭呢。(干嘛你,人家吃饭呢。)”我白了他一眼。
“你在这儿老实点儿别惹事,我下去看看。”黄世仁走了。切,谁稀罕,我吃饱了就回家。妈的,还得搭上二百出租车钱,这个点儿长途车没了。
我吃饱了,擦擦嘴,漂亮的服务生把盘子撤了,给我上了一份水果。嘻嘻,我喜欢。我嘴里含着一片火龙果,按电梯下楼。大衣、手机还给你了,想要钱,再说吧。不过,我低头看身上只穿了件黑色高领的毛衣,妈的,羽绒服放在宴会厅的椅子上了。真衰,要不要回去拿。回去看见黄世仁就不好走了,不去拿,这样出去打车冻死了就。
电梯上来了,门一开露出黄世仁的脸来,盯着我看。
“嘻嘻,那个底下不忙吗?”我笑得很干。他看看我说:“这是要回家吗?”
“不是。”妈的,我怕他干什么。“那个,没意思想下去看看。”还是没说心里话,看来,作为杨白劳气势上就是不如黄世仁。
“这里有游戏厅,我让他们打开,你进去玩儿会儿,晚一点儿我过来。”
“真的?有游戏厅吗?有什么好玩儿的?”我的眼睛一亮。
游戏厅里几个年轻的服务员和我PK,整个厅里哇啦哇啦的乱叫声。
“啊哈哈,跟我斗,让你们知道知道云三少的利害,啊哈哈。”我叫嚣,我们打得是丛林歼敌。几个男孩子一开始见黄世仁送我过来,还挺拘谨的,不过大家年龄差不多,几个回合下来就很熟了。
“云迟,你别得意,渺死你。”另一个人说。后面跟着起哄的。
我们从这头玩儿到那头,玩儿模拟摩托车赛,里头有个男孩儿很厉害,到最后就剩我俩战,赛的昏天黑地。
“老板。”身后几个人喊。黄世仁来啦?我没空理他,可那个男孩子收手了,车撞在路边。没劲,我下来。黄世仁还真行,喝了那么多,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下头开了,我带你下去。”他说,转头就走。
“黄…那个,雷…那个,哎…”我追上他,盯着他脸看。把他看得很奇怪,他问:“看什么呢?”
“没事。你很奇怪,和别人不一样。”别的男人都上杆子往我身上凑,虽然能看出他喜欢我,可是却挺冷的,说冷吧,还透着热情。
他站住看我一眼说:“你刚才好像也是这么哄那个猪头的吧。”
“哦?啊!那个,嘻嘻。”妈的,他不但看见了,还听见了。
果然是数一数二的大赌场啊!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这要是抓赌,能上焦点访谈了吧。黄世仁要领我VIP房,我说就在大厅转转就行。自己感慨中,他拿着一盒筹码过来了递给我说:“就这些,可先说好了,输光了你自己掏,赢了分我一半。玩儿够了到地下三层的VIP房找我。”转身又走了。妈的,不但是黄世仁还是周扒皮。
我玩儿了个不亦乐乎,手气还不是一般的好,原来那一盒筹码变成了一大堆,我把它们先存在筹码台那儿。我坐电梯下到地下三。门口有看场的拦着我打量我一眼问:“请问,是…云迟吗?”什么时候我这么出名了?我点点头。
“老板在四号房,请。”很有礼貌啊。
我进了大门,服务生把我送到一个包房门口推开把我往里让。 黄世仁和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一个曲线玲珑的女荷官在发牌。旁边一张桌子上一堆堆摆着叠的很整齐的钱,有两个人正拿着卡尺在量钱的厚度。我站着不动。
“云迟,来。”黄世仁招呼我。我还是走过去了,服务生搬了椅子给我坐在他身边。
“再跟两个。”一个人说,有人从旁边的一堆钱里取出厚厚的两整摞扔在桌子上。陆续发牌,桌子上的钱越来越多。不过到最后,只剩黄世仁和一个皮衣男了,其他人都不跟了。又发了一张牌,皮衣男手里是两个K,一个尖子,一个9,又扔出两摞钱,黄世仁把牌给我看问:“你说呢?”我最讨厌的就是看赌片,没情节,本身对这个又不感兴趣,始终也没明白这个叫什么 “好死” 的到底怎么玩儿,不过看他手里的牌,7、8、9、10,数儿都是顺着的,虽然花儿都不一样,底牌扣在桌上,我用手掀开看了一眼。我记得好像只要有数儿顺着,牌面儿就挺大的。
“这样儿的牌当然要…应该怎么说,跟还是什么?”我搞不明白。他笑笑说:“跟,还可以再加。”我看看旁边的桌上钱还有好多堆,不知道哪一堆是黄世仁的。妈的,我也豪气干云一把,反正又不是我的钱。
“把你那钱都放上。”我对黄世仁说,桌上一片抽气声,他只是笑,知道自己牌好也不用笑成这样,反观,皮衣男的脸色很难看,像风干的板鸭。黄世仁动动手指,两个人开始往桌上搬钱。“哎。”我对黄世仁说:“输了自己掏,赢了分我一半啊。”他笑,看着皮衣男。皮衣男的脸从风干板鸭到风干腊肠又到风干板鸭,狠狠地把牌甩在台子上,看着黄世仁,忽然咧嘴笑了。妈的,看他笑得那么奸就知道在心里把黄世仁捅死好几回了。桌上的钱山都归黄世仁了。
我把底牌掀开,一个Q,我问黄世仁:“这个牌面叫什么?”“桌上又一片抽气声,咕咚”一声,皮衣男的椅子倒了,皮衣男手撑在桌子上,笑得更奸。黄世仁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笑意,什么事儿这么可乐?皮衣男的笑容让我有些寒颤的感觉,输了那么多钱,别回头想不开,怎么说他也是黄世仁的朋友,第一天开业别给他捣乱。我问黄世仁:“赢得那一半真的给我吗?”他点头,我指指皮衣男说:“我不要,送他了。”我转头看皮衣男,用灿烂的笑容说:“你的皮衣不符合你的气质,呵呵。”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看着我。我知道那些钱很多,别看我,我的肉也疼。
黄世仁把我带出来站在电梯口。“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他笑得快爽死了,刚开始我还挺开心,看他一直笑,有点儿不高兴了,当你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在你面前狂笑时,这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
“哎,黄世仁,差不多行了哈。”我皱着眉头说,电梯开了,我进去,他还笑,笑着进来,猛地把我抵在角落里,用两只手扑拉我的头,把我的头发一阵乱搓。
“哎,你干嘛?神经病,放开我。”我把他推开,用手搂了搂头发,斜着眼看他。
“我请你喝酒吧,你…酒量行吗?”黄世仁笑眯眯的说,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牙也很白,配上他的身材,像野兽一样。
“靠,知道我除了云三少外还有个绰号叫什么吗?”我挑着眉毛看他。
“什么?总不会是酒神吧!”他脸上全是不信的表情。
“嘿嘿。”我没说话。其实关于喝酒我的外号是“三拇”。意思是三个拇指那么高的白酒我就醉了。如果不是这个破酒量,刚才我也不会主动去调戏那个猪头了,唉。我正想着,黄世仁把我拖出去,拖到了酒吧里。酒吧里的人不比赌场少,这世上的男人果然大部分都是围着女人和钱转。
我和黄世仁坐在吧台上。看着吧男帅气的舞动着酒瓶,耍着花儿,一样样的倒进酒杯里,用打火机点着了酒杯,杯子冒着蓝幽幽的火苗,拿了样东西在酒杯上一晃,闪闪的噼里啪啦的金色火花泻了出来。真好看,这是我最喜欢的。“呵呵,帅啊。”我给他鼓掌,吧男行了个很绅士的躬身礼。我端起杯子来一口干了,辣辣的。“再来一个。”我喊,喊到第八遍的时候,黄世仁开始摇头了。我看他说:“别…以为…你摇头我…看不见,说了,请我…喝的,小气鬼,哼。”我跟吧男说:“别,管他,我自己掏钱。”这时候有个人过来笑着和黄世仁打招呼,两个人走到角落里说话。吧男笑笑,还是又给我表演了一番。我端着杯子,身后走过几个人,笑着说着。
“纪强,你手气不错啊,今晚赢了得有几万块吧,哈哈。”我手中的杯子“啪”得滑到了吧台上。瞬间,嘈杂的音乐变成了蚊子叫,嗡嗡地在我耳边。我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走过的那几个人,他们的嘴蠕动着,坐在了靠墙的沙发上。果然是他,他还是那么挺拔,还是那么帅,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牙还是那么森森得白。原来这几年我看上的男人,都是因为有他的影子。他仰头嘴咧着,我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我站起来,往外走,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一下一下地登上台阶,我的心“咚”,“咚”地跳动着,怎么总也走不到头…推开门,明晃晃的大厅慢慢往后飘。我走得很机械。我的腿很重,重的拖出一条血淋淋的路,脚底下是荆棘,刺痛直达我全身。冷嗖嗖的风迎面吹过来,眼前黑漆漆的,只偶尔刺眼的灯光掠过。好冷,全身都冷,心里一点儿热气也没有,心上我一直包裹着的暖暖的壳,一层层被撕开,一层层被剥落,赤裸裸的在寒风里,就在我的胸口上挂着,就那么慢慢得变凉。眼前的视线一点点儿模糊了,眼里滑下一股液体,冷风一吹凉凉得在脸上痒。一团刺眼的光迎面而来…
募得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灯光从身边擦身而过,我被紧紧抱着,远远的地方有人喊我的名字。这个怀抱真暖,宽宽厚厚得,个子真高。武阳哥,是你吧。
我缩在那个结实的怀抱里,把眼睛紧紧地贴在他的脖颈上,让那温暖堵住我的眼睛,把湿热的液体挡住。“唉。”我叹口气,声音不太像我的。
“哥,你说什么都可以忘掉的,可为什么这么难。”

“哥,你说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哥,疼。”

我没等到武阳回话,眼前一黑。
我腾云驾雾的飞,身体一晃一晃,身上压着沉沉的云彩,透过云彩,很远很远得地方有人一直叫我的名字…我跌落在一块儿厚厚喧喧地云彩上,好软。
慢慢的,那些我拼命想忘掉的事情清晰地重演了。
(十七、)
“哥,你跑!快跑!…别怕,有我,有我…”纪强的背影越来越远,那个女孩儿在我怀里哭着抖,我哄她,我拉着她跑。我看见我一手的血,一身的血。
“哥,你,真的什么都不说…”我看见我紧紧抿着嘴站在法庭上,我顺着我的眼神看,纪强的脸白白的,垂着眼低着头,他温柔的眼神再也没看过我。我看见我笑了,轻轻的笑了,看着纪强在微笑。我大姐晕倒了,二姐在疯狂的撕打着身边的武阳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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