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你的只有这颗心[上]————逍遥候
逍遥候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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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到东城云涛路,在那儿把你放下。”他又说。我看着前排座椅上的人的后脑勺,点点头。我的腿疼得厉害,我抓着大腿的手在抖。他前面开车的那个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车子开出去二十多分钟,心还是一个劲儿的跳。这个臭小子跑出来没有。
我转头对那个男人说:“我没有手机,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我前面的男人回过头来递给我手机,我旁边的男人说:“用我的就行。”我的手都快碰到那手机了,前排那人手又“嗖”的缩回去。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给我。咦,诺基亚这个款我怎么没见过呢。
我按了林成瑞的手机。半天,他喘着气说:“喂~~~”
“喂你妈的头!我告诉你林成瑞,你他妈的脑子进水了,靠,我这儿可没有伤残补助发给你。你给我听清楚了,不管你坐长途车、出租车还是三轮车,马上给我滚回家,要是我回家了你还没回家,你就死定了。”
我把手机还给那个人,看他算是我救命恩人得份上冲他笑笑说:“谢谢。”
“你的腿怎么了?要不要到医院看看?”那人说。我摇摇头说:“没事”。心里烦着呢,让这臭小子气死了,好好的圣诞节黄了,还挨了好几棍子。
“你手够黑的。”他低声笑。开车的又从后视镜看我。妈的,我手黑,他们那么多人我手不黑不得等死去。看他龇着白牙笑,我心情不爽没搭理他。
“你家不是这市里的吧,住哪儿啊?你叫什么名字?”妈的,男人一问我这个,就没别的事儿。我忍了忍可是没忍住。
“你查户口的?问那么多干嘛?我家哪儿的,叫什么关你屁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扔在他身上说:“给你车钱,停车。”他看着散在身上一百的、十块的、五块的、还有一块的一堆钱,眼神有些吃惊还有点儿我看不懂的东西,开车的在后视镜中惊恐的看我,他旁边那人想转头看,动动脖子还是朝前看。车还在开,我开车门还是开不开。
我对那个男人怒目圆睁,我的眼睛很久没睁得这么大了。
“停车。”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车子“噌”地停住了。敢情就听他的话,你以为你是谁,妈的,我最讨厌这种化装黑社会老大的了。我打开车门下去,腿一疼差点儿没站稳。靠,刚才跑的时候把羽绒服扔了。身上的毛衣被冷风一吹,接着就透了,冰冷刺骨。我一瘸一拐的走到路口处打车。这该死的地方怎么连辆出租车都没有。那辆沃尔沃一直在我身后停着没动。
林成瑞你他妈的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十四、)
等了十几分钟跟一年那么长,我冻成冰棍了,最主要的还是我的腿。好歹过去几辆出租车还都有人。我退到马路伢子上坐着,屁股底下冰凉,我用手轻轻敲打着不听话的左腿。
沃尔沃停在我眼前,车门打开,那个男人看着我说:“四百块送你回去。”
“靠,你抢钱啊,出租车才二百。”我钻进车里对他说,车里很暖和,空调开得足足的,我打了个喷嚏。
“你也说是出租车了,可这是沃尔沃,就四百,别讲价。”他态度还坚决。“给你,这个是免费的。”他的大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来拿在手里了,递给我。
我看看他,我虽然脾气倔可我不是刘胡兰。我接过来穿上。不知道什么料子的,很轻柔可是很暖。他个子挺高吧,袖子拖到我的手背,衣服下摆快到我的膝盖了。衣服上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淡淡的很好闻的男人的味道。我抬手把袖子送到鼻子前嗅了嗅,点点头看他。他脸上的肉有些扭曲。
“我喜欢这个味道。”我说。
开车的从后视镜里看我,眼睛更惊恐。男人把头转过去看车窗外给我半个后脑勺。
下了高速,我指挥着开车的,左拐、右拐,到了我的音像店和饭店。音像店和饭店都拉着卷帘门,沃尔沃的速度,小林子是追不上了。我晕了,记起我说过让饭店三点关门的事儿来。家里也没有四百块现金,我都是从柜上拿钱花,反正每天都是现金进帐。男人下了车冲我走过来,高高的个子,标准的健硕身材,只穿了一套深蓝色西装里面是衬衣,大冷的天居然一点儿都不瑟缩。
“那个,这两家店都是我的,可是关门了,我身上没现金,要不你拉着我去银行我给你提钱?”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真衰,又不敢给武阳打电话,他要是看见沃尔沃男人送我,一准儿以为又是我勾搭的。
“声色夺人?活色生香?” 他看着我音像店和饭店的门头念出声儿来,然后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我还有事儿,不能再等了。”
靠,为难我?跑几十分钟把我送回来这会儿说不能再等了。我撇嘴,盘算着,要不拼了给武阳打电话?
“你给我写个欠条,回头我来拿。”他很认真地说。
妈的,这就摆出一副黄世仁的嘴脸了。我点头。他问前座的人要了个本子和笔递给我。我接了趴在他车头上,刚要动笔问他:“你的名字?”
“雷洛。”他说。靠,化装四大探长。
我唰唰唰地写完了。字迹龙飞凤舞,我的字儿可从小到大都受到表扬。“兹有云迟欠雷洛车资400元。 云迟 12月24日”我递给他。
他笑笑,收到口袋里。我转身往家走,他还跟着我,我有点儿烦了。干嘛呀,欠条都打了,我又不会跑。我站住了看他,挑着眉毛说:“回头来拿钱就行,还跟着我干嘛!”
“是免费给你用,我可没说送给你。”他态度很嚣张。
“哦?”什么意思?
“我的衣服。”他撇嘴。
哦,我还穿着他的衣服呢,怪不得没觉得那么冷呢。妈的,把衣服还给你我走回家二十分钟不得冻死。
“衣服我先穿着,回头拿钱一块儿还你。”我扔下一句,扭头走了。他的人没动。我一边儿走,一边儿汗,我这种人确实挺那个什么的,不过他虽然只穿西装有点儿单薄,可他有车啊,又冻不着,衣服我比他需要,嗯。这么想,好像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终于到家了,我躺在床上拉过被子来,好半天才暖和过来。一阵音乐声闷闷地响起。什么动静?好像从我身上发出来的。我看看自己身上,半天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他那个诺基亚手机。手机响的欢着呢。又不是找我的。我把手机一扔,接着躺。妈的,还真执著,响了半个多小时。想给他关机,又一想,开着机到时候还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谁给他打过手机了。音乐一直响,我接起来没说话。
“云迟。”他的声音很特别。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的手机还在衣服里。”
“没事儿,你先帮我拿着,这个手机待机时间很长,别给我关机,还有…”他顿了顿,“除了这个号码,别的你别接。”
靠,我是那多事儿的人么。“放心,不给你关,这个号码我也不接,你尽快来拿吧。”没等他说什么,我就把电话挂了。爬起来洗了个澡,找出瓶活络油来歪在床上揉。
正在身上揉着,大门“砰”得一声开了,林成瑞风一样窜进来,一把把我拎起来,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上看下看,哆嗦着嘴唇说:“三儿,伤着哪儿了没?”
“看完了?”我冷着脸。兜手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一下子把他按倒在身下,打他。我和他在床上翻滚,最后我骑在他身上,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瓦的,里则个凑小子,我咬死里。(妈的,你这个臭小子,我咬死你。)”我含着他的肉咬牙切齿地说。
“三儿,疼,疼死了。”他喊,却不推开我。
我松开嘴恶狠狠地瞪他,翻个身和他躺一块儿,两个人一起看着天花板。“小林子。”
“嗯?”
“以后别干那种傻事儿了,我不记你的好儿。”
“嗯。”
“那你记不记我的好儿?”
“嗯?”
“妈的,死林成瑞,不是我跑过去救你,你早就被大砍刀挂了。”我一翻身又骑在他身上。刚才没注意,他颧骨上青了,额头上擦起一层油皮儿,红红的。“你还哪儿疼啊?我给你用活络油擦擦。”我问他。
他把我翻下去,看我的腿说:“三儿,你的腿去医院看看吧,别伤了骨头。”
“没事,我有数。”
他起身到外屋,拿了样儿东西,在我眼前晃,我躺在床上伸手挡。“什么呀?”
“给你的圣诞礼物,呵呵。”他傻笑说。
我接过来一看是巧克力。“算你有良心,本来想待会儿养足精神收拾你,看在巧克力的份上饶你一次,给我打开。”
林成瑞拿了颗给我塞嘴里说:“喜欢这个牌子的吗?”
“嗯,还行,你也吃。”
“嘻嘻。”
“三儿,这谁的衣服?还有个手机?”林成瑞问我。
“黄世仁的。”我躺在床上打个哈欠说。小林子的按摩技术真好,弄得我想睡觉。我看他站在那儿不动过了几分钟把那衣服叠整齐了,把手机放在上面,搁在柜子上。走过来对我说:“晚上想吃点儿什么?你还没吃饭呢吧,饿不饿?”
“鱼香肉丝、糖醋里脊。”我嘟囔。
“我就知道问了也白问,说点儿简单的,那个我不会做,要不咱们出去吃?”他蹲在床边看我。
“不出去,一点儿也不想动,你会做什么就做点什么吧,随便。”我看着他说,不想难为他,他也累了一天了。
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如果上次他做给我吃的西红柿面还凑合得话,那这碗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垃圾面。我看着坨成一堆,清清的汤,生生的西红柿,黄黄的蛋花儿的面。“小林子,你在里头捣鼓了半天,烟熏火燎的就是弄这个?”
“呵呵,不是很好哈,呵呵,嘻嘻。”他挠着头发看着自己手里和我一样的东西。
“我记得上次我病的时候你做的那个还勉强能看,怎么几天工夫,退步这么多?”
“呵呵,那个,上次那个哈,是我跑出去在路口的小饭店里外卖得,呵呵。”他干笑。
我无语了,挑起一筷子闭着眼咽下去。虽然卖相不好看,可面还是面,西红柿还是西红柿,鸡蛋还是鸡蛋,不是吗?我“出溜”“出溜”地吃了一会儿,听见林成瑞开始吃面的声音了,这臭小子吃这个都吃得那么欢。我怀疑他那碗是不是比我的好吃。
半夜,听他睡着了,我钻进林成瑞的被窝,从身后抱着他,他的身上真热。迷迷糊糊的音乐响,感觉林成瑞动,翻个身抱着我。妈的,怎么还响,我翻个身后背贴紧了他,拉着被子蒙住头。
“你看看,什么,一直响。”我蒙着头,迷迷糊糊用胳膊肘捣他。他把我抱得更紧。
“是沃尔沃的手机。”我猛地反应过来掀开被子嚷。
“什么?”林成瑞也醒了。
“你去看看,是那个手机响,别接,也别挂,把它拿远点儿。”我推他。林成瑞起来,穿着小裤衩跑出去,听见声音远了,我喊:“小林子,你看看号码是多少?”
他喊了个号码,是沃尔沃不让我接的那种。林成瑞掀开被子钻进来紧紧地抱着我说:“为什么不接?谁打的?”
“不知道,不关我的事。”我缩在他怀里睡了。
两天了,那手机一到晚上就没命得响,就这么个响法儿,电池还有一个格儿呢。白天我去店里就装在口袋里,等着沃尔沃过来拿。
(十五、)
又一天,架不住晚上疯响,手机吱吱的叫着快没电了,我敲了敲暖气管子,伍子过来了。“你去给我买个这手机的充电器。”我把手机递给他,他点点头去了。没一会儿跑回来给低头充电对我说:“这个款说是国内还没卖得呢。”
我斜着眼看那个手机。切,有什么了不起。下午的时候,手机响,我一看号码是可以接的那个,不过我没接。林成瑞一天了盯着那个手机看。下午五点多,门“叮咚”一个男人进来,看他的眼睛我觉得有点儿眼熟,挺稳重的就是带着副墨镜讨厌。一进门就跟我说:“你好,你是云迟吧?”
“嗯。”我咬着黄瓜说。
“雷洛是我的老板。”他说,脸上有点儿笑意了,我怎么觉得有点儿讨好的意思。哦,想起来了,那个沃尔沃开车的。
“来拿钱啊,欠条带了吗?”我起身拉开抽屉,抽出四百块钱来递给他。
“不是的。”他没接。
“怎么了?哦,还有衣服和手机。小林子把黄世仁的大衣和手机拿过来。”我冲林成瑞喊,眼角看司机的脸上忍着笑。有什么好笑的,黄世仁叫错了?
衣服和手机他也没接,我有点儿奇怪问:“他要干什么?”
司机笑着说:“老板有家店今天开张,想请你赏光晚上参加,给捧捧场。说这几天晚上电话肯定很多,辛苦你了。他说他太忙,不能亲自过来了,如果你有时间让我现在就开车送你过去。还说,四百块钱的欠条他收着呢,衣服既然你硬抢了去,怎么的也该当面给他个说法儿。”
靠,这话说的不硬不软的,像是沃尔沃的风格。我想了想,跟林成瑞说:“小林子,我出去赴黄世仁的约,你好好看店,别偷懒。”林成瑞没动,两秒钟后哼唧着要和我一起去。我分析了一下情况,如果晚上好玩儿,有一两个中意的男人,带着他就太不方便了,当然我是老板我说了算。我拿着东西和司机出了门上了车,林成瑞在后面板着张木瓜脸我装作没看见。还是沃尔沃,不过是辆吉普了,前座还有那天的另外一个人。
原来这栋楼是他的。这栋楼盖了很久,一直在装修,之前来市里的时候从外面看感觉挺金壁辉煌的。武阳和我说过,据可靠消息,还没装修好这里面已经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大赌场了。开赌场从地下转到明面上,没有黑白两道的势力怎么行?我看着大门口停住了。我不想招惹这种人。
两个人还把我往里让,门口摆满了一人多高的花篮,条幅上的落款很多都是公检法的部门,确实够嚣张。停车场一溜儿到那边没有低于一百万的车,男男女女不断往里进,保安和礼仪小姐站在两边一个劲儿的鞠躬。我看看司机说:“你跟黄世仁说,改天我给他送钱,今天让他忙自己的吧。”我抬脚就走,两人急了,一人一边抓着我的胳膊。妈的,我要走,谁能拦我。我胳膊往怀里一带一收,肩膀“啪”地撞在两人胸口上,登时把他们弹开。
“啪啪啪”地击掌声,“好身手啊。”有人说。我转头一看,雷洛和一个比他年纪大点儿的长鹰勾鼻子的男人从大门走出来。那鹰勾鼻子在夸我。
“雷洛,这就是你说的云迟吧。” 鹰勾鼻子说。雷洛笑笑对我说:“都来了就进来吧,今天这么热闹,跟你喝两杯。”
我看看他,往外走。“你家里要是管的严就算了,我让他们送你回去。”黄世仁我身后喊。有人轻笑。
妈的,激将法,我咬牙。我还就吃这一套。黄世仁撇下一堆人陪着我楼上楼下的转。这楼里还挺全,中餐厅、西餐厅、日餐厅、夜总会、洗浴中心、KTV,地下就是赌场。我转了很久看他还是乐此不疲的,不乐意了。站在四楼中餐厅门口不走了。黄世仁问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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