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伴斜阳归————忙里偷闲
忙里偷闲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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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里分外清明,不要说我此刻体内残毒未净又筋疲力尽,就算我武功全盛的时候,要想同时对付这五个高手,也未见得就有稳获胜券的把握。所以这一次我只怕是在劫难逃。
小心地观察着他们的动静,我飞速思考退敌的办法。
敌众我寡,力量悬殊。他们每人都带了兵器,而我手无寸铁,根本无法硬拼。只有智取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来人又往前踏近两步,双目如电,扫视我的全身。忽然仰面朗声大笑。"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果然是你。......啧啧,嗯!好一只举世无双的雄凤凰,人间极品,当真是风华绝代无与伦比!"

他的笑,灌了真气,回荡在山谷间,刺得我耳鼓生疼。
我顺着他的目光瞥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暗叫声晦气!
出宫前忘了换衣服,此刻穿的是平日在宫里穿的衣服。也难怪要被他笑。
这身衣服奢华还在其次。最奇特的是,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的衣服能跟我的花色一样。
别人家的皇族,该穿龙的穿龙,该著凤的著凤。规矩森严泾渭分明。而偏偏到了我这里改了样。这是耶律丹真的主意,给我做的衣服全都是有龙有凤,有花有云。龙凤齐集,雌雄不辨,统统摆在身上。任谁见了都能一眼认出是我。

我看着来人,慢慢站起身来。
既然看出了我的身份还能如此无礼,这么嚣张的人天下难寻,当真是不错的敌手。
信手解开戏云的肚带,我把镶金嵌玉的马鞍子随手放在地上。戏云觉察到危险,回过头来不安地蹭着我的肩头。
"来者何人?"我明知故问,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再解开戏云头上的嚼子以及缰绳,我拍拍戏云的脖子示意它快走。戏云聪敏非常,转过身顺着溪水的方向便扬踢而去。

身后有人意欲去追,我不由哼笑出声。回转头时刚好瞥见那人抬手制止了想要追马的手下。
戏云逃出魔手,我的心里一阵轻松。负手而立,我遥遥看着戏云如丝绸般光亮的身影跑出一箭开外,消失在绿树掩映中。

"你......真的不知本王是谁?"岳靖舟又往前踏进了两步,来到了我身后几尺开外。
我依然不动,只专心看山间霞光隐去的痕迹。
"好,很好,不愧是南朝的飞羽大将军。临危不乱,置于死地还有闲情看山看水!"岳靖舟在我背后踱来踱去。气焰之盛,仿佛我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岳冀国平焱王?"我悠悠开口,侧目看他。
"正是本王!"岳靖舟停下脚步看我,深色专著。

"我听人说平焱王文韬武略,有兴邦定国之才。现今岳冀国始兴,气象如旭日晨升,想必平焱王公务繁忙。却不知平焱王还有如此雅兴,喜欢研究北庭的衣服。"我从前是不喜欢与人周旋的,但近来却不得不常干这种事。
"呵呵,"岳靖舟咧开嘴角,皮笑肉不笑,"本王前来所为何事难道你不知道?"他在我身后低声质问。气息故意吐在我颈后,让我觉得仿佛被毒蛇缠绕上来。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三个多月来,魏二当家让他连吃了几个苦头。损失可谓壮观。
一手好算盘打到最后却发现落了空,这种事给谁谁会不气。
若不是气急败坏,他怎么会亲自过来问罪。

"胜败乃兵家常事,区区几百万两银子而已,平焱王何必太过在意?"我说得轻描淡写。
"何必太过在意?"岳靖舟气得不轻,手指捏得咯咯响,却笑了起来,转到我的旁边,"银子我倒是可以不在意,但不知道美人你在意不在意死在我的剑下?"话说到后面,语气已经冷得染上了霜。机簧一响,"苍啷"一声宝剑弹出剑鞘。手腕一翻,冰凉的剑锋眨眼间搭上我的肩头。

看来这次他是输惨了,只怕是里子面子都丢光了,所以才急着赶过来。
我心里清如明镜,越发沉稳起来。侧过头,我迎上他的剑峰。"平焱王,你此行的目的难道就只是要图个一时痛快么?"
他已经动了怒气,动怒之人,气焰虽盛却也漏洞百出,我已经看到了破敌之法。
"哼,风天行,我之前总听人说你如何如何,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实不相瞒,我这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接近你,怎么让你再不会跟我作对。不想今日你竟一个人乱跑,在这深山里被我撞见,当真是天助我也。......可惜了如斯美人,就要死在我的手里。"
脖颈处,丝丝的寒气有如蛇信在轻轻舔动。岳靖舟转动剑峰,享受杀戮前游戏猎物的快感。
我屏住呼息一动不动。他的剑锋何其犀利,只要他手腕一抖,我就会血溅当场。
可是,我知道他不会立即动手。

两年多前,我也曾这样玩弄过他的兄长。我知道那种把玩猎物的快乐是何等诱人。如今他共仇私恨一起报,这样痛快的机会不多,他怎么舍得匆忙下手。

"杀了我,你认为耶律丹真会放过岳冀国么?"我站着不动,好心提醒他。
"耶律丹真后妃成群,他还没必要为一个男人动用举国之力吧!"他直接戳在我的痛处。
我点头,真是厉害,就连熟读兵书的我也被他的话挫了锐气,竟懵然有丝恍惚。
然而,我毕竟已不是三年前那个为情所困只知逃避的风天行。今日的我,已不会再因为旁人的一句话而方寸大乱。
咬紧牙,我也一个字一个字回敬过去。"他为我,也许不会动用举国之力,但是,若是为他的皇后呢?你觉得耶律丹真会任人随便杀戮自己的皇后而坐视不理么?"

他的手臂明显的一顿,我听见衣领丝锦裂开的声音。
"我在此杀了你,神不知鬼不觉,他如何去查?......"他内心已经在挣扎,只是嘴上不肯认输。故意将剑身立起,贴上我的脖颈。
"哼",我冷笑。"平焱王,你好好听听,山口外那是什么声音,你一路走来未必全无人知晓。你在这里杀我容易,只怕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 他想杀我只是临时起意,并无周全的准备,这一路上难保不会被人认出行踪。
而依他的武功,三里之外急促奔来的一队马蹄声,不会听不到。

谷口处,正有一路马蹄声朝这个方向奔来。似乎很快就会来到面前。
岳靖舟剑上的杀气陡然降了下去。

岳靖舟毕竟不是傻子,此处路面繁华,他既然没有把握能把自己的行踪完全隐藏那就不得不为自己的退路好好想想。侧耳听了听动静。他知道我说的不错,哼了一声,立刻撤了长剑。
"也好,今日本王暂且饶你不死。不过你要记住,若你今后再跟我作对,可不要怪我不怜香惜玉。"岳靖舟将长剑入鞘,不做片刻停留,招呼手下,飞身而去。
"天生尤物,本当为我所爱。只要你不再坏我好事,本王定当好好疼爱于你!......"蚊子般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但待我转头望去时,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阴暗的树林中。
传音之术如此精湛,武功之高令我也刮目相看。

我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此人雷厉风行,能谋擅断,取舍之间方寸不乱,确实是个劲敌。想来,当年若是他能得权,那柳杨关前的一役,结果还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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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天边霞光悄然尽退,不知不觉中朗星已经洒满夜幕。
我又在水岸边坐了下来,于一片昏暗中感受着夜晚山谷中片刻的宁静。
耳畔,有风声水声鸟鸣声,却不再有半点人声。

刚才谷口的那一路蹄声并没有过来这边,他们转过山口,已经隐没在另一条岔路上了。我估计,那不过是碰巧路过的商队,被戏云的叫声吸引了过来,看到那马难以驾驭,便放弃了捕获的念头,又拐回大路,急着赶路去了。
而我,却因为陌生人的一时好奇而侥幸躲过了一场杀戮。

我对着黑暗中的溪水轻笑,我猜对了,岳靖舟隐忍了二十年的生活在他的骨子里烙下了谨小慎微的印记。让他在紧要关头不敢轻易犯险。就是他性格中的这个小小弱点,让他在关键时刻收手而去,给我逃出了生天。
可是,逃出了生天,我却感觉不到半点劫后重生的欣喜。
身上的疲惫似乎减轻了一些,心里却空荡荡的,不知该去往哪里。

坐在水边,黑暗将我层层包裹。
我把自己融在这片黑暗的山水间,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树梢上慢慢升起了一弯新月,清亮得仿佛就在咫尺。
我看着那一弯新月,想着今日该是初几。脑中忽然有灵光一闪而过,立刻大惊失色。糟糕,今日原是满儿的生日!

我暗骂自己"糊涂",一拍大腿从地上一跃而起。
一个多月前满儿就跟我说过好几次的,让我千万要记得他的生日。我也亲口答应过今日要好好送他份礼物并陪他庆祝的,谁知道忙来忙去,真到了正日子竟给忘了个干净。
我对着天空,长长地吹了声口哨。

不一会儿,戏云雪白的身影从树影中闪了出来。欢快地奔到我的面前。
我拾起地上的马鞍,借着月色,急急忙忙给它套好鞍觇。翻身上马,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向大路的方向奔去。

刚出了林子,迎面就跑来了几匹快马。我还没仔细看清马上的人,就听见对面已经在喊:"公子,公子!是你吗?"
声音很熟悉,是我家竹儿,风风火火地不知道从哪里赶了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武林中人。
看见他们,我的心里就踏实多了。给满儿准备的礼物早就弄好了,为了不露风声,我放在魏二当家那里。现在要快些过去取了,也许还来得及赶在他睡前送过去。

"公子,你怎么一个人乱跑,这多危险啊!"竹儿板着脸数落我。
"我带了人出来的,只是他们的马比较慢,......"我胡乱解释,忽然想起来,我的人到现在还没见踪影。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啊,都快急死我们了。"竹儿这次急得不善,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正经起来。"幸亏我在你身上下了寻踪香,有蜂跟着才能找来,否则这么多山沟,上哪里找你去!"
竹儿愤愤的,两个眼睛瞪着我。我看看自己身上的香囊。这样的饰物我有上百个,难道竹儿在每一个香囊里面都放了寻踪香?

"快走吧,我听到消息出来的时候,城门那里正在调兵准备出来搜山找你呢。"竹儿打马跑在我身旁。
我心里一惊,调兵了?看来这次我是真的给人家添麻烦了。

出了山口,跟着我的人正等在岔路口上,望着这个方向急得无所适从。而后面,一大队官兵在领队的指挥下,每个人都拿着火把,静等着命令。
看这架势,显然是片刻之间我要是再不出现,他们就要开始行动了。
我赶紧加快了速度奔过去。
众人看见我出现,立刻拥过来问长问短谢天谢地。

我有些汗颜。因为我一时的快意,弄得他们如此紧张。
众人急着回宫交差,不由分说,簇拥着我就往城门的方向跑。我看看这样的情势,想了想,我拉过竹儿拜托他替我走一趟。然后径直回了皇宫。

宫里很安静,似乎和往常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略松了口气,快步走回自己的园子。
小鱼听见动静迎了出来,看见是我,松了口气。闷闷地问:"将军用膳了么?"
我浑身冷汗热汗出了几层,心里又着急着满儿的事,哪有胃口吃饭,只告诉他我想先洗个澡。
小鱼点头,替我打开珠帘:"水早就烧好了,将军洗吧。"

我点头,进了屋,三下两下脱下身上被汗水和夜露打湿的衣服,躺进了足够三个人同时沐浴的特制大木桶里。
水温正好,水中的香气也正好。加了特制香料的水滑滑的,洗过肌肤,分外的舒爽。

不多时,竹儿进来了,把锦盒递给我看。
我看看计时的沙漏,问正在给我洗头发的小鱼,"今晚有人来找过我么?"
小鱼摇摇头,"都知道你出去了,谁还来这里找!"
听了他的话,我刚刚还激动不已的心情又灰暗了下来。

"娘,今天晚上,你跟父皇一起陪我练功好不好?"想起下午听见满儿说的话。我的心猛地一缩。满儿早就安排好了今晚的日程!他并不需要我来陪他过生日。
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高了,以为满儿是真的想要我陪他。其实我也不过跟那些送礼的大臣们一样,只要礼数到了,也就可以了。对他来说,今晚见不见我都没有什么要紧。
我叹了口气,靠在桶里,觉得浑身都在痛。
小鱼给我洗好了头发,提了水桶出去。我把手巾弄湿,盖在脸上。眼睛酸胀酸胀的,比脸上的伤还要痛。

后宫的事,听说、想象和看到终究是有所不同的。即使之前做好了再多的思想准备,一旦事到临头,总还是会觉得难以招架。
这次决定来北庭的时候,父亲就问过我,准备如何对待耶律丹真的那些嫔妃。
我当时笑得洒脱,说只要耶律丹真对我坦诚相待,我便不多计较他那些嫔妃。那些女子只要紧守本分,就任她们在那里好了。

这些话,我自己都还记得。只是遗憾的是,耶律丹真是坦诚待我了,而我却并没能做到不计较他的那些嫔妃。
凭空跳出来的满儿娘已经让我心乱如麻。而国师还说,有个德才兼备的女子需要嫁给耶律丹真以促进部族间的和睦......
胸口有丝丝缕缕缠绕上来,轻若鸿毛却挥之不去。窒息般的感觉夹杂着肋骨间的闷痛随着每一次呼吸起伏蔓延,越来越清晰。

按揉着胸口,我想起了瑭。那个让我爱了十年,伤心了十年的人。他纵然有千般不好,却独独没有让我受过这样的苦。
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始终没能给我一个皇后的名份,却也没让人与我分享过他的深情。他忍了十年,抗争了十年,因为我,没有纳过半个妃子。

那时的我啊,何其天真,竟不知感情的事是根本不能与人分享的!我私下里还埋怨他不肯纳妃的举动。我傻乎乎地以为只要他给皇太后生个一男半女,我的日子就能好过些。
可是,他就是摇头,说他不能那样做,他说我会受不了!
那时的我,只知他不肯逆众的软弱,气他不肯听劝的固执。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可以让人发疯的痛,叫人无法忍耐。
而此刻我就被这痛折磨着,彻心彻骨。

 

第十三章

没看到上一章的去上一章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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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桶壁上,有一双手臂压了下来,低沉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响起。"今天出去了?"
是耶律丹真!
"嗯!"我坐着没动。
"满儿今日生日,你,是不是忘了?" 耶律丹真问我。
"是,忘了。"我老实回答。
"满儿等你没等到,挺伤心的。"耶律丹真的语气里颇有些遗憾。
会么?我的心底涌上一丝凄楚。......满儿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今晚的活动?有父母单独陪伴的生日,难道不是他最想要的?他怎么还会因为我而伤心!

"我给他准备了礼物,刚才已经派人送过去了。"我听见自己疲惫的声音说得有气无力。
"看到了,所以我才过来的。"耶律丹真低头看我,声音里似乎压抑着什么。
我不再说话,静静等他开口。
"天行,我知道你今日不开心。"他的手搭上我的肩,小心地摩挲着。声音很轻也很温和。
"我没有!"我不想承认自己的失态,极力争辩。

他停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天行,国师去找过你,对么?......他老了,做事越来越糊涂。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我的事不用他操心。可他还是去了......天行,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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