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门就是叛门!你若还是我涣海门徒,便绝不会引来朝廷的走狗捉拿我涣海门主的性命!!"
话毕再行横出一掌至毕长老侧颈边,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再无声息。季彻将老人的身体移动了几下,摆了摆,再看向墙角阴影遮了住,低头绻住一团不住的颤颤抖抖的玉袖,道你就在这里坐着,便起身离去,也自提气甩手加入战团。
此刻那四名缠住沁竹的男人见一时间竟是拿他不住,便也稍停了一会,互相间眼神闪烁,微微点头,即刻便分作四个方向忽地暴力而起,同时向着沁竹所站立的方向袭来。沁竹眸中寒光微闪,收刃贴身,伏低了身体向着其中一个男人猛冲过去,另三个见势也合围而来,下刀却是无果,落点太低阻了时间,只见得人影余光一闪,再抬眼,那沁竹已顶着目标的男人冲出了一丈多远,立住时,那被沁竹拿着两方刃面抵住的男人已是双眼巨瞪着,慢慢倒下来,只抽搐得几下,便绝了气息。
弯匕正使,即是双手短刀,沁竹在近身前突地改了使用方式,激增了弯匕的攻击范围。武器俱有其局限性,相生相克,短兵器面对贴身站最是得利。那男人的长剑只来得及收回抵得住单手的一把,却防不住双手的协攻,被当胸捅了个正着,再拨出时回力乏天。
这边三个男人脸上青青白白一阵,又再准备攻进,却被季彻打斜里挥刀拦住,又陨失一命,再形不得合围之势,被季彻与沁竹单打单制住先机,失了性命。
图知恩身后跟着的众人已被魈阁徒从们缠住,此刻她翘着腿脚悠栽游栽闲坐在一边梯梁上,或而动动身体侧仰,闪过一名男人激来的刀剑,以脚作手,攻防得几下再踢出去将人踢回混战的人堆里,很是得闲,她看着一边跃过众人找来的季彻,与拢手掩袖略略福了个主仆礼的沁竹,闲闲懒懒。
"唉呀,季阁主终究还是杀了他。"
"图门主困住季某与魈阁众兄弟究竟意欲何为?!如今门内大患已去,还请门主放人!"
图知恩看着季彻的脸,眉间挑了挑,忽地展颜一笑。
"季阁主,知恩今天提审家姐,亦即你季彻的正妻私放门内罪人一事,如今上香堂长老却是毙命于此,再加上如此之多的不明尸体,以及‘潜逃出门的季阁主'你,堂而皇之铮铮然地出现......知恩要如何对天下问呢?"
季彻怔了怔,大怒,他山眉斜飞入鬓,虎目圆瞪,咬牙,猛地便运气于掌,向着图知恩的方向斜贯而来。
"你图氏一门的女人果然尽都是奸邪!妖孽!"
图知恩却避过一掌,再运气提纵,只闪躲却不招架,哈哈笑出声来,暗哑音色飞扬而出,畅快不已。
"你为了那桃红对图家忌恨至今,季阁主也真是多情的种子!只可怜了我的姐姐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啊!注定要附水东流。"
季彻一掌拍烂了梯梁,散碎作一块块,额上青筋暴起,双目尽赤。
"莫要提桃红!"
追将上来。剑气纵横,直打得木屑翻飞,却是乱了心神,只斜划过飞扬的蓝色裙角,终拿不住图知恩的脚步,再想要出手,又猛地收势顿住。眼前沁竹的刀刃面比上了玉袖的侧颈边,划拉出一道的血痕来。玉袖身体无力地任由沁竹提拎住,脸上包覆住的白色绷带此刻已经解了下来,露出内里,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原本应该微微鼓起的眼帘,却是瘪了下去,眼帘处皮肤微微皱起,内缩,肿胀的下眼睑微有外翻,露出血丝满布的软肉来。季彻大张着眼,瞳仁浮了浮,一时间动作定了住,被欺上前来的图知恩拿镂花护指比出了伤痕,他惊回神猛地后退得几步,站定。靛衣男人见状不妙,几招虚晃甩掉了眼前纠缠住的对手,忙回身至季彻身边护住,身后涣海门徒们慢慢地也俱都跟了上。
"你......挖了他的眼睛?!你竟然挖了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他是......"
"知恩晓得!"
图知恩皱眉大声喝止了季彻的话语,复而又平下脸上略显得暴戾的神色,冷冷淡淡。
"季彻,你不是正因为这一点,才带他回来的吗?!你可是打着主意让知恩血刃了他,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可是季彻,对知恩来说,对图家人来说,他不姓图,这就够了!那个男人当年没有让他入籍,那他就与我图家没有任何关系,永远也不会有。"
图知恩话向着季彻,眼睛却是看着玉袖,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玉袖抖了抖唇,脸色苍白着,双手收紧,缓缓捏住了衣衫,眼窝处慢慢浸出些血水来,混着些药物,把脸上画出一道一道的痕迹,直落着眼眶跟着眉眼一阵阵剧烈的抽搐,扭曲起来,却也还是咬牙无声,收不住泪意。一边的沁竹垂下眼帘,眉目间闪了几闪,复又抬起,终是收刀回鞘,只拿手扶住了玉袖摇摇欲坠的身体。
"图知恩!"
"哈哈,不错!图家人做事就是这么心狠手辣!崔于今天总算是见识了。"
图知恩淡淡睐了眼自暗处显现出身形的崔于崔大人,和其身后慢慢集结的数名自缠斗中脱得身来的锦衣侍卫。崔于缓缓踱过来,一抬手指了被沁竹扶住的玉袖,言。
"你先是用这人稳住季彻的心神,卸了防御,让他无意识的倒戈于你,复又用这人乱他的心神,一招得擒,如此地四两千斤,好高杆的手段!崔于佩服,佩服!"
崔于向着图知恩的方向打了个躹,双手成拱,行了个浅礼。图知恩也巧笑倩兮,拽身福了一福。
"崔大人过奖了。能得到朝廷的崔大人赏识,知恩实在是受宠若惊。"
"哪里,图门主不动声色地几句话,便引出了崔于的暗棋,看来崔于还是太过于轻看了门主,高估了那废物。"
崔于向着上香堂毕长老瘫卧的地方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稍倾又展眉欢颜。
"如今涣海门内对图门主不利的人已除掉,外逃的季彻也入了掌握,呵呵,以图门主的能力看来,朝廷与涣海门的合作将会非常愉快了。以后大家都是为同一个主子效力,还请多多指教呀。"
"图知恩!你身为一门之主竟然与朝廷勾结!!"
季彻身上毒素发作,作势要发力,却猛地喷吐出一口鲜血来,被身边的靛衣男人扶了住,低头咳出几声。靛衣男人骂道婊子,唾出一口来。
图知恩抬手掩唇,缓缓踱步而出,向着厅堂上方行去,轻轻哑哑笑出几声,言。
"崔大人真是会开玩笑,知恩什么时候说过要为朝廷效力了?"
"图门主,你难道想反悔?你不要忘了,崔于手中的力量要对付你个区区涣海门,可是绰绰有余!"
崔于眉角挑了挑,收身立势,斜挑着眼看着慢慢走得远了些的图知恩。
图知恩却未有停下步伐,行至梯梁上方的牡丹木椅处立了住,震袖回身,负手而立。
"崔大人,知恩与你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你所要的东西要办的事涣海门也已如数做到,按我门内的规矩,交易完成我涣海门便与你朝廷再无瓜葛!"
"如若不然呢?你当何如?"
"知恩只有得罪了。"
"你不后悔?"
"图家人从不后悔。"
"哼,话不可说得太绝,事不能做得太过,图门主,你可要想清楚了,真惹怒了爷爷,你涣海门承受得起吗?!"
随着话音落定,崔于身边的众锦衣侍卫俱都摆出起势,虎视眈眈。季彻被靛衣男人扶住,斜站在一边,与魈阁众人也一同牢牢地看住了图知恩的方向。沁竹扶着玉袖却慢慢退到了一边去。
"涣海门没有识时务的俊杰,尽是江湖草莽,知恩也不例外。虽然说知恩只是一界女流,但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还是大概知道的!"
话毕,图知恩运起一脚侧出,猛力踢翻了牡丹木椅,偌大的木椅顺着梯梁翻滚而下,挡住了眼面众人的面,惊得人群俱都退后出几卡去,那沉重的木椅再往前方翻过几下方才停住势头,侧倒在一边,原本的木椅下方,露出四四方方的一个洞口来,姬从简带着众多的涣海门徒自下方鱼贯而出,提刀侍立,渐渐地竟有数十人多之。
"崔大人,希望你能遵守对知恩所作下的承诺,从今以后,绝不能伤我涣海门人一丝一毫!否则,便是动用非常手段,知恩也一定会达到目的!"
代价
"你敢!"
崔于脸色青红交错,眉间戾气暴显,跨前一步抬手一震衣袖拂起漫天的烟尘,并指作势指了图知恩。
"爷爷看得起你,是你福缘非浅!就凭你这等浅薄的姿色便真以为貌若天仙自比嫦娥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图知恩凝了两尾弯弯柳叶眉,额上眉间宽延漫舒的蓝色碎羽花玷都尽折了去,变了形状。她斜脸微抬,身体直至指间俱都颤抖不已,闭口紧咬住牙关,稍倾,嘴角处便流溢出些血水来,她突地双眼大张,一挥手臂,把拂云袖翻起片片涟漪,祭了指上镂花护指,大吼出声。
"为什么不敢!"
话毕便提气纵身,跃向崔于的方向出招便打,双手小指无名指上镂花护指高高翘起,在身前身后划出些浅浅的印线来,再一凝目,却又未见得余光。那崔于提着巨剑边打边挡,图知恩双手护指上俱都濡着独门毒素,在厅堂内薄薄的烛火微光映影下,浸射着幽幽的蓝光,来去都带着凛冽的冷芒,出手狠辣,行踪诡异着尽往空隙破绽处招呼,崔于手拿巨剑,单掌配合着,一时间却也被打得招架不住,便见得脸庞怒红,颈间额上青筋暴跳了恼怒起来,口骂着贱人贱人,未至发作又被扑上来的涣海门人自身后捉住了臂膀,卸了武器。
姬从简带着涣海门的众人,也俱都跟在图知恩身后向着眼前身分不明的男人们围阖拢去,人多势众,尤如瓮中捉鳖般,一擒一个,毫无悬念可言,其势已去。
图知恩收息落地,整了整衣衫襟口,大手一挥转过身来,横眉冷对着崔于,又再斜目看了看一边向着季彻的方向围拢上去,关切着伤情的涣海门人,眼帘抖了抖,瞳色浮过几分再回转身来,凝神正对了崔于的视线,稍倾,却自笑将出来,看着崔于双手反搏被压在地上样子,悠悠然顺了耳边鬓发,道。
"崔大人,知恩赢了。"
"......哼,败给你也不算委屈!"
崔于默了片刻,咧了咧嘴,吐出词句。
图知恩向着崔于的方向行了几步,慢慢蹲下身子,抬手触了触崔于脸上被刀剑划出的血痕,沿着边线一点一点的抚摸。
"还希望崔大人能够兑现承诺。"
"不可能!"
闻言,图知恩脸上笑容深了些,她舒了柳叶眉,弯了桃花眼,把食指指甲尖竖起来,顺着伤口豁开的地方刺压进去,崔于眉眼颤了几颤,却终是没有出声,却扯了唇角扬出抹淡笑来,他膛目凝神与微微笑着的图知恩对峙着。图知恩眉眼跳了跳,言。
"崔大人,知恩心里面是很愿意亲手送你一程的。让你像我家小十一一样,鲜活的,跳动的一块一块,拿着大木箱子装了扔到荒郊野地里喂狼群,就让你这样变成一坨一坨的烂肉脏血永远消失在世间,让你下到地狱也不能完整,即使是这样,也还是难消解去知恩心里对你的恨意!"
图知恩脸上带着笑容,双眸眯了眯,净白的眼瞳边却渐泛起血丝,一条一条,一挂一挂着蛛网密布。她换了个角度向着崔于的方向移得近些,再斜了眼角看着崔于,额上眉间蓝色碎羽花玷浮光潋滟。她手上使力,把崔于脸上的伤口拉得大了些,顺着指尖曲线一滴一滴的蜿蜒坠落下些血色来。崔于眉眼间抖了抖,微微的皱了眉头,却扔旧还是未有移开视线。
"哼,今日你若杀了崔于,涣海门绝不会活过明天。"
"知恩就是杀了你,也不过玉石俱焚!又能如何?!"
崔于沉默不语,他身后押着的两个涣海门人同时发力再把他的手臂折得低了些,吼道江湖人从不会畏惧朝廷,那些逐渐围拢至这边的涣海门人也出声说道同归于尽云云,高高低低的声音,把手中的铁器震得嗡嗡作响。沁竹也扶了玉袖慢慢靠了过来,行至图知恩身后立了住。
图知恩眼光闪了闪,忽尔锐利,忽尔黯然,半晌,终还是低垂了眼帘,慢慢收回扣着伤口的手指。崔于那被压得近乎于贴地的脸上哼哼嘿嘿地透出笑意来。
"崔大人,知恩确实是不敢把你怎么样,"
顿了顿,又再出声。
"但是,你影组组员们的性命却是动得的!"
崔于伏在地上看不见表情,笑声却是止了住,未语。
"涣海门已经拿出了朝廷所要求的诚意,求的不过是能够安稳渡日。保护百姓不也是朝廷的责任吗?朝廷诛杀江南一带的奸商污吏也是为了百姓,涣海门的草莽不也是百姓?又何必苦苦相逼?"
"可笑!你涣海门刀口舔血,也算得是无辜百姓?!诚意?哈,爷爷现在还在地上趴着呢!!"
"虽是刀口舔血,杀的也是那该杀之人!不如此,哪会有人肯花大把的银钱买命!"
图知恩慢慢站了起来,眼帘闭阖得一下,又再睁开,深深吐出口气来。
"如若崔大人是嫌知恩怠慢了,那么知恩要是也拿出诚意来向崔大人道歉,涣海门与朝廷间的恩怨便一笔勾消,从今以后,各走各的阳关道,自过自的独木桥,勿要再来涣海门相扰,涣海门也誓言永不参与你朝野间的纷争,如何?"
崔于不语,图知恩看了看身后伫立的沁竹玉袖,沁竹眉间深深的拢在一起,牢牢地看住了图知恩。图知恩却摇了摇头,又再转了开去。玉袖唇色有些白,身体虚软地靠着沁竹,手臂自然地下垂,手指却勾捏住了沁竹身上的衣物料子,闭着眼帘,脸上有些血色的污痕纵绕而过,双颊烧得透着些粉色,他微低了头颈,向着图知恩的方向,神色间有些惶惶,少了惊惧,却也是安然。
图知恩再转头看向了季彻的方向,抬步慢慢地行了过去。季彻身周围住的魈阁人与靛衣男人俱都自觉地靠拢去,挡住了季彻的身影,却自一闪神,便被姬从简从中隔挡开,微有抓扯争执。靛衣男人一转身护在了季彻身前,却被季彻一把撸了开去。季彻呼吸急促,嘴角浸溢出的血色一直不停地蜿蜒盘绕,在下颚处凝聚作浑圆的一颗又再滴落下来。
"图门主有何见教!"f
图知恩下颚抽动两下,忽地便抬手给了季彻一巴掌。冷冷淡淡,言。
"这一巴掌,是替姐姐打的!"r
那魈阁的徒众们一时喧嚣起来,四周围也有涣海门人忍不住脸红脖子粗,张了张口,又再闭上。那被季彻撸至身后的靛衣男人挣出,却还未得及,便又见得图知恩向着摇摇晃晃地季彻再甩出一掌来,指上长长的镂花护指在季彻的脸上划出几丝血痕,印下深深地红手指印来。
"这一巴掌,是替玉袖打的!"
季彻虎目圆瞪,咬牙转回头来看着图知恩,却是不语。
图知恩毫不理会四周围渐渐乱得起来的环境,那些吼出女人男人云云的涣海门人,她自伸手入怀,再出手时便见得黑色门主令在手,高高举起,震得周遭瞬即便安静下来。沁竹开了开口,终是闭上,带着玉袖原地跪下。
"季彻你听着,我图家就算是曾经欠过你什么,也不该回报在他们身上,有什么不满你就冲着知恩来!否则,知恩绝对不会放过你!"
季彻眼神动了动,松了眉间紧皱的额头,开口却被抢断。
"涣海门徒听令!"e
图知恩闭了闭眼,运息于胸扬声而出,响彻全场,再睁开莹莹桃花凤眼,正视四围慢慢跪下行礼的涣海门徒们。
"今,涣海门第十三代门主图知恩,将门主位传给下属魈阁季彻,众涣海门徒以后,当以季彻马首是瞻,团集力量共图兴旺!"
众涣海门人俱都呆立了住,季彻想要言语,却被一口闷血咳住,猛地吐了出来,喘过几口气来,一旁的靛衣男人忙伸手扶住了季彻,脸上慢慢泛上了红光,掩饰不住的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