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殃————帽纸
帽纸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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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现在的样子已是痴呆到极点,没得再晋级了!」琉毫不留情道。
回过神来,杜天明立刻破口大骂:「姊!我虽然没有女友,但也不用硬放一个小女孩在我床上吧!她也是你的同事吗?老天,她才多大?十二?十三?」
「果然是痴呆大王!连男女都分不清!你看清楚,那是个男孩耶!」
「是个男孩!」杜天明立刻本能地摸那小孩的胸,往後才自知失礼,尴尬地缩开手惊讶道:「你的店居然这麽变态,连男孩也不放过!还有,你这身是什麽扮,高级行政人员?」
「你在说什麽呀!这男孩不是卖身的!总之是倒霉了!今天我的店举辨什麽『制服诱惑之夜』,所以我就穿成这个模样嘛!也不知这小孩怎样闯进我们的店,一进来,他就紧抱著我大叫妈!该死的!害我给经理大骂,要我处理好我的私生子?这孩子好说歹说都有十一、二岁,我才二十出头,难道我十岁就生子吗?」憋了一肚子气,琉想踢眼前这个一面无事睡大觉的男孩几脚!
「别,你看不见他身上满是绷带的吗?既然讨厌,就不要把他拾回来!」
「你认为是我自愿的吗?这男孩不知发了什麽疯!我回家途中不断想甩掉他,他就是吃尽奶力的抱紧我!甩也甩不了!」琉愈是气愤,声浪就愈大。终於,她吵醒了熟睡的男孩。
男孩一睁开眼,见到抱著他的人後,他立刻奋力推开杜天明,胡乱舞动四肢大喊道:「不要打我!爸!不要!」
杜天明没有预料他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就这样吃了他几拳。呵著伤口的杜天明,眼睁睁看著男孩又扑向琉。
「看见了吗?他这样恩将仇报,你还想留他在我们家吗?」琉边努力挣脱男孩的熊抱,边咬牙切齿地说。
「姊,你看他的眼神毫无焦点,穿的又像是医院的病人服……会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呀?」杜天明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只是怜惜这小孩的现况。「姊,不如我们让他暂时住在这里,到找到他的父母後再算好吗?至於钱那方面,我刚好拿了一笔奖学金,学费都不成问题了!就用这多出的钱照顾他吧!」
琉看著弟弟恳求的眼色,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弟弟对精神病患者特别敏感吧!毕竟,他们的母亲就是因为怀了第三个小孩时流产,结果患上抑郁症自杀的。爸也随之自杀。结果,在短短一晚间,他们顿时成为孤儿。有时,他们难免会想,若他们在母亲患病时能细心照料,那麽悲剧就不会发生吧!就是有这种想法,所以弟弟才这样不惜一切地要照顾这个男孩吧!
「好!我答应你,但他的起居饮食全由你负责!」
「嗯!多谢姊!」杜天明轻轻拉著殃紧抱著琉的手,柔声问:「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好吗?」
男孩依旧不放手,眼眸反映著杜天明的身影,却不知他是否真的看见杜天明。良久,他怯怯懦懦地说:「卫殃……祸殃。」
「卫殃?这是你的名字吗?嗯,那以後我叫你殃好吗?」
男孩没有回应,杜天明不以为然,细心为他更换渗血的绷带。
就这样,仅仅大殃两岁,只有十五岁的杜天明就担当起照顾殃的责任。

一九九九年
天色闷热而阴翳,屋里四面墙都披著湿气,这种天气教人烦躁得不想出外,宁可待在家中一整天。
这正是趴在地上,活像一条死尸的杜天明的心情写照。虽然今天是星期日,但他实在没什麽心情带殃出外游玩。
反正殃早晚在发呆,出不出外也没差别嘛。想著,杜天明感到眼皮活像有千斤坠似的,不自觉地垂下来。就在快梦到周公之际,有把怯怯的声音传过来:「杜天明……我可以……碰那个吗?」
听见殃主动跟自己说话,杜天明立刻清醒过来。近半年衣不解带的照顾不算是白费的!只要他不再梳整齐的发型、改带隐形眼镜,殃已渐渐不怕他,甚至,有时候会主动和他攀谈。
「当然可以,这叫电脑,你可以先试试玩,不会我再教你。」殃残留的记忆乱七八糟,不知道他对电脑是否有印象的杜天明详细的向他解释一切。
「我看过你玩……可能会。」
「我非法入侵他人的机密档案,那是难度甚高又危险的玩意,你不适合玩啦!我还是教你玩电脑游戏吧!」
「我一定会!」不知那来的固执,殃一反常态,完全不听杜天明的话。
毫不相信殃会成功的杜天明在半个小时後被吓得呆若木鸡—殃仅仅用了三十分钟就能入侵美国太空总署的机密档案!
「杜天明,我们就凭这种才能生活吧!我……就叫Villain。」
对著电脑,殃的胆小怯懦全都不见了!他对著萤幕的双眸闪烁著锐利的闪光。此刻,杜天明见识到—天才,原来就是这个样子。

15

接著的日子如流星般快速溜走。殃凭籍突然发现的天赋,赚了一大笔学费让自己与他一起去矽谷读书。而他自己则用了做中介人所赚的,高得不合理的转介费买了新的房子。除了琉怎样也不放弃舞厅那边的生意外,因著殃,他们的生活水平可算是连跳升十倍。究竟谁是谁的恩人,连杜天明自己也模糊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与殃绝对有不可割舍的深厚感情。
所以,无论一次、二次、多少次都好,他一定会从最阴暗的谷底拉殃上来!
看著满身伤痕、昏睡中的殃,杜天明下定决心。
门口传出锁匙碰撞的声音,杜天明知道琉回来了!
同时,昏睡中的殃幽幽张开眼睛,一看见身边的人影,立刻吓到缩在墙角。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的?」看到殃的反应,琉皱眉道。
「我不知道从何解释,你还是先换件套装,安抚一下他吧!」杜天明紧握拳头道。他害怕一将事情的原委说出,他就会克制不住愤怒,冲去杀了那个人。
片刻,琉已换好套装,一副女强人的模样走向缩成一团,活像一只受惊猫咪的殃,柔声道:「别怕,不会再有人伤害你的了!」
在指尖快要碰到殃的头发之际,殃突然发狂拨开琉的手,抖得更厉害。
「怎会这样?似乎比上次还严重!是谁令他变成这样的!我一定不会让那人好过的!」再也不能冷静以对,琉拳击墙壁泄愤。
「别这样!你会吓到他的!」杜天明出声劝阻。
未几,缩在一角的殃站起身,像一个没灵魂的傀儡,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看著殃再度沉睡,琉轻声道:「我明天请个精神科医生来看看他,好吗?呃,一直忘了问你,你们在外国留学时,他用什麽方法令自己安眠的?我想把这些告诉医生,可能有帮助。」
「在矽谷时,他根本没有睡!他每晚就是做报告、写论文,然後早上直接上学。就这样连续撑廿几个小时,撑不住就昏睡过去,直至我看不过眼,就暗中在他的饮料中加安眠药……那几年,他的身体真的差得不能再差。我把一切看在眼内,却什麽也做不到……今次也是!该死的!他这是什麽烂命,苦头一个接一个!」杜天明愈说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气愤。他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琉,说到尾段,若不是那仅馀一丝的理智阻止,他一定会冲往厨房拿菜刀斩杀那男人。
「那你打算怎样对付那人?」琉问。
「我会让他身败名裂的!但现在什麽也不能做呀!殃好像预知这一切般,昨晚我已照他的话把所有有关Villain的资料消毁,我连那家伙的基本资料也没有呀!」
两人都沉默了。四周鸦雀无声。
翌日,琉已请了个出名的精神科医生来我殃。
「医生,比起上次,他的情况似乎更严重了!」琉问。
「根据你所提供的资料,我只能说,他根本从没有痊愈过。在他受父亲虐待後,他并没适当的发泄他的恐惧,他只是把这种负面情绪抑压下去。当再次遇到类似的事件,长期抑压的情绪爆发,绝对比第一次精神受创时的反应更大。」医生瞧见床上神情呆滞的少年,不禁摇头皱眉道。
「那要怎样他才会恢复正常?」
「这……没有肯定的答案。当人遇上不幸的事件时,如能尽快直接面对,适当地抒发负面情绪,那这些不幸事件将会成为那人的阅历。治疗的方法亦因人而异,有时简单到你不能置信。愈年轻、愈单纯,解决方法就愈简单。举个例,美国有一宗校园枪击案,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持枪击毙十多个师生。其中有些目击者,借画画,再加上适当的心理辅导,就能以正面的态度面对此事。有些却始终不能释怀,即使事隔多年,一听见些微类似枪声的声音,就吓得冒冷汗,跑出屋外,严重影响日常生活……卫殃的情况,如同後者,抑压过久,负面情绪根深缔固。现在的他更选择将自己封锁在自己的虚幻世界,若他自己不先面对现实,那谁都帮不了他。」
那即是无能为力吧!无奈、气愤感再一次袭遍全身。杜天明闭上双眼,泪沿眼角偷跑出来。
蓦地,门外传来嘈吵杂声。一开门,那班人就无礼地闯进来。
「我们是香港警察的。请问卫殃、杜天明在吗?」其中一个目无表情问道。
「我是杜天明,请问什麽事?」
「你涉嫌非法窃取商业机密、并触犯刑事罪行第十三、二十四、二十六等总共十六条法例。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话将成为呈堂证供。」男人边说边用手扣锁住杜天明。
同时,那班人想闯进一直关著门的房间。
琉这时才从房里走出来,并站在门前,挡著那些人。
「小姐,请你让开,要不然我们可以控告你阻碍警察执行公务。」
琉仿佛完全听不到似的,径自用手提电话拨给早熟悉的人道:「老公,是我,琉。我现在聘用你作为杜天明的代表律师。呃,也叫你那个姓张的同事过来吧!卫殃也需要。」悠閒地挂了线,琉才正视那班人,缓缓道:「杜天明任你们锁,但卫殃先生现在的精神状况绝对受不了你们粗野的拘捕。我身旁的精神科医生可以作证,我要求你们准备好羁留病房,并以平和的方式将卫殃带离这里。」
那些警察一听琉的口吻就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为免麻烦,只好连络总部,用担架床「温柔」地运送卫殃往警署。

16

打开门,只有一片孤寂临接。
范臻松开领呔,了无生气地躺坐在沙发上。应该已过了两天吧!在他近乎强暴卫殃以後。
独自想著,看著这个所谓的「家」:两对拖鞋、紊乱的床单上有著两件睡衣、松木版上钉著的「家务轮间表」……一切都教范臻烦躁不已。
他们才住在一起没多久,怎麽这间屋却满是殃的影子?
两人洗碗时弄得满身肥皂、在King’s Size的大床上的枕头大战、通宵达旦地看足球赛、在和煦的日光下静静地看书……
他现在应该重投那些女人的怀抱罢!一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浮上愤怒烦躁!
如果现在他回来这间屋,他一定抱紧他,不让他离开……该死的,他在想些什麽?原谅一个背叛他、不爱他的人,然後若无其事的继续爱他?
爱?对,他终於发觉自己真正的心意,在殃背叛过他,而他又强暴过殃後。现在他想挽回一切吗?他又可以挽回一切吗?
脑中乱作一团,适时的门铃打断他的思路,一开门,只见两个穿著黑色西装的男人,冷漠地说:「范臻先生,你好。我们是香港警察的,这是我们的证件。对於两天前贵公司遭电脑黑客入侵的事,我们想邀请你回警署协助调查。」
「香港警察?我不记得敝公司有向你们要求缓助。」范臻皱眉道。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多得有点不寻常。Villain入侵他公司、那份放在他办公室桌面的资料、与及现在……这一切都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先前他被愤怒冲昏头脑,现在确认了自己的心情後,倒是冷静下来,感到事有蹊跷。他默默记下此事了。
前往警署途中,他一直紧张不已。他们拘捕了殃吗?他没有事吧!这些人会不会对他怎样,虽然幼稚,但他就是担心这些衣冠楚楚的家伙会隔著电话薄,用木锤敲殃的胸骨。哈!他想得太远了……果然爱一个人与罹患精神病无异。自己会原谅他,但他会原谅自己吗?乱七八糟地想著,不经不觉已到达警署。
那些警察带他进了一间没有窗的小房间,一坐下,那些警察就说:「实不相瞒,我们警方已追查了villain二年,但一直只掌握到一些零星且微不足道的证据。这次也是,在贵公司遭villain入侵不够一日,有关villain的资料都被人消毁了。所以如果贵公司能提供一些重要资料,那villain一定会绳之以法的。」
「呃,那你们捉到疑犯了没?」怀著矛盾的心情,范臻问道。
「我们拘捕了两名疑犯,但由於其中一个精神状态欠佳,暂时扣押於羁留病房,所以到现在还不能从他那处录取口供。」基於私人问题,警方没有详细说出疑犯的资料。
精神状态欠佳?不会是殃吧!范臻知道再问警方也不会提供答案,唯有先提供一些资料:「敞公司於二天前,亦即是四月十二日上年十时许遭黑客入侵。同时那黑客亦向敝公司发了一个叫villain的病毒。」
「嗯,我们追查到病毒的源头是从中环的一间Star Bucks发出的。」
「中环?病毒的源头在香港而不是日本?」范臻惊讶地问。源头不在日本,那不就是说病毒不是由杜天明发的!殃就更加没可能了!难道他错怪了殃?他不是villain?还是这次入侵Aqua的不是殃?或是他有其他助手?心中乱作一团,如果他真的误会了殃,那究竟对殃造成多大的伤害?
「范先生?你干麽呆掉了?」警察轻摇目瞪口呆的范臻,待他回神後问道:「为何会笃定病毒的源头是日本呢?难道你有其他线索吗?」
「是……是的,但在我说之前可否让我先见疑犯呢?你们拘捕的人我或许认识,甚至,我可能是他的时间证人,可以证明那天早上疑犯根本没去过Star Bucks。」
警察们都被范臻这意料之外的答案吓得目瞪口呆,良久,其中一人也说:「呃,范先生,由於疑犯现正被扣押於羁留病房,所以我们不能安排一个正常的辨认疑犯程序。这是疑犯的照片,若你肯定他的不在场证据,那你所说的话将会纪录在案,你明白了没?」
看著相中那苍白的少年脸孔,范臻的心起了一阵骚动。这一刻,什麽欺骗、背叛都不重要了!他只想好好珍惜相中那人。股起勇气,范臻说:「对,这是卫殃,在四月十二日我与他一起,我俩在烨晶酒店,你们可以翻查酒店纪录。」
「呃,范先生,那麽你们两人早上在酒店干麽?」
「做爱。」
「什麽?」
「我们在做爱!我与卫殃是一对同性情侣。」为了殃,他不介意向全世界宣布他是同性恋。
逾两分钟,房内一片沉默……
显然几位彪形大汉难以消化一浪又一浪的冲击。他们请Aqua-tech的范臻来是想他提供villain的犯罪证据,而不是要知他与疑犯的这段见不得人的恋情。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醒觉,以没有感情的职业口吻道:「好,范先生,多谢你的合作,有需要的话,我们不排除会再邀请你回来协助调查。」
「呃,我想申请往羁留病房探卫殃,麻烦你们帮我办手续,可以吗?」
几位警察脑中同时浮现一个想法—他们找错了证人!

一间日本餐厅的包厢内,范臻与他的父亲范灏面对面的跪坐著。
「臻,警察有找你问关於villain入侵Aqua的事吗?」范灏边喝著冰了清酒边问道。
「是的,父亲。他们也有找你问话吗?」
「嗯,只是问了几句。他们好像抓了一个年轻人,後来不知怎的,又说案情有变,可能抓错人。」
「嗯……父亲,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谈一下……那年轻人。」范臻想寻回当日在警署的勇气,但看著父亲威严的脸孔,他就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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