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爱————卫风
卫风  发于:2008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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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的时候很热闹,但下了课就觉得孤单。我和周围的同学处的只是一般,打饭打水什麽的现在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觉的时候,看著空空的下铺,常会觉得鼻子发酸。
剑平的身体健康是完全恢复了,我常和他在一起,他看他的书,我做我的功课。他性子很好,头脑也好,有什麽问题拿去问他一般都可以得到解答。
但是……也有点与从前不同的地方。我记得很清楚,以前的他虽然也笑容温和,但眉宇间总有点拘谨。现在却完全找不到那种感觉,好象那层壳被这次意外完全脱离去了。
我一直不清楚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情,但我也清楚,这个世界很大,黑暗面也很宽,不是我这种小人物可以过问得了的事情,我就不要多去操心,管也管不了,说不定把自己也搭进去。
只要剑平现在平安无事,就已经很好了。
我的钱包里有一张和浩子在一起的合影,是他走之前拍的。那天正好下雪,他穿著件黑色的长外套,精神抖擞,卓然不群。我看的是直流口水,於是就剪一剪放在钱包里。没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还会很厚脸皮的亲上去。
不知道德国现在是不是还很冷,春天已经来了呢。

生活中最不如意的一件事,就是姚依依大小姐突如其来的成为了我的同学。
我不免想起一个词,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振动翅膀,结果会引发一场风暴。我以为自己没有擅自改变他人的生命轨迹,但是改变依然发生了。姐姐没有遇到杨俊,反而被我遇到。姚依依没有缠上浩子,而且看起来对我很有兴趣的样子。
好在她和我不同系,学院也隔得远,就这麽著,还常常觉得有些紧迫,虽然她看起来不过是个有些娇气的富家小姐,我却牢牢的记得记忆中她曾经多麽疯狂偏执。
还有就是杨俊。
这两个曾经在我生命中扮演了狙击手角色的人,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叮花的蜜蜂,嗡嗡嗡嗡的飞来绕去,让我不胜其烦,却又不敢开罪。
杨俊完全不掩饰他的意图,尤其是天气热起来,穿的越来越少了之後,他看人的眼光完全是赤裸裸的,从头至脚一处都不放过,其目光之色情露骨,三岁孩子也明白他居心之不良。
我不是不知道他男女通吃,但是很不明白,他盯上我哪点啊?我完全不符合他一惯下手的条件。记得以前他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秀色可餐型,且玩的起放得下,老姐……算是个意外加例外吧,所以她的结果那麽不好。
至於姚依依大小姐,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公主情节,难道我路见不平一次,就成了白马骑士,一举打动了她的芳心了?
对杨俊从一开始不理不睬到现在拳打脚踢,对姚大小姐从敬而远之到现在的远而敬之。
总之,生活中要是没有他们俩的出现,我该多平静幸福啊。

到处收集资料,做出国的准备。可是剑平居然在这件事情上嘲笑我,说我英语都说个嗑嗑巴巴,德语字母能念的全就不错了,就这个水平还要出国留学?
恐怕日常生活都成问题了。
我下巴高高的嗤回去,依然满面春风的到处寄资料。

老姐打电话来说参加了一个什麽调查研究活动,大概会狠忙一阵子。浩子换了个校区,现在联系起来不方便了。
我一边在电话里嗯嗯,一边捧著票夹子偷亲。
幸好邮件还没断,浩子发了好多图片给我,都是校园和街景。发觉德国人普遍是偏高偏壮,我把这个观点发过去,浩子回复说那是因为我个子低於一般标准,所以觉得人家都高。
#_+~~

周五下午没课,本来想找剑平一起泡图书馆,结果没找到他,反而被姚依依逮住。不夸张,真是逮住。
我一看她转过楼角马上转身大步走。结果还是被她看到,喊了两声我想装没听到,越走越快,结果她干脆跑著追上来,一把抓住我的书包。这下我不可能再装没看到,只能摆出张“呀,真巧”的脸转过身来。
“为什麽叫你不理?”
我赶紧表白:“真没有听到,你声音太小了吧。”
她白我一眼,虽然动作不雅可是还算可爱:“陪我吃饭。”
我无力的说:“我还有事……”
“有什麽事也要吃饭!”
我简直是被她拖著走,一路上不停的有男生对我投以豔羡妒嫉的眼光。拜托,谁想过来陪这个魔女,我和他换!倒贴一百块钱都没问题!

22

虽然饭每天要吃,但和姚大小姐一起吃饭,绝对不是什麽好差事。她挑地方,挑菜色,挑气氛,什麽都满足了就开始挑剔一起吃饭的人。和她吃一顿下来,我就要消化不良一整天。如果天天都这麽果,尽早我的胃会溃疡到要切掉的地步。
“哎,不许走。”
我苦笑著收住脚,回头问:“又怎麽了大小姐?”
“你干嘛去?”
“回去看书啊。”
“刚吃完饭,应该运动一下。”她嘟著嘴:“散个步逛个街最好。你陪我逛一会儿。”
脚下一软差点原地坐倒。
陪她逛?那就不知道是休闲还是受罪了。
真想不通,平时体力很差动不动就喊累,体育课上八百米连三分之一都跑不下来的女生,为什麽一到了商业街步行街还有女人街,就马上变身成马拉松选手,体力耐力都好的出奇。
“我听说你要出国?”
我点点头,现在想出国的心情更迫切了,不光是因为想念姐姐和浩子,也为了快点脱离这个定时炸弹的魔掌。
“为什麽啊?不要去行不行?”
我客气的朝她笑,心说我又不是傻子,你对人好已经让人受不了,万一什麽时候受点刺激再拿把刀子砍人,我可不想送走了浩子却把自己的小命儿送在你手里。
“吃蛋糕吗?”她趴在蛋糕坊的橱窗上看。
我有气无力:“不要。”
她撇撇嘴,走了没多远,又问:“栗子吃不吃?”
摇头。
“哎,我们吃蛋筒吧?”
我真的忍无可忍心,这才刚吃过中午饭她到底饿到什麽程度?
可是,忍无可忍的结果,是继续再忍……

这趟街逛了两个半小时,我已经又累又困,她依然神采奕奕。
女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以前我就不明白,现在我依然不明白。
不过,就算生命再重来一次,我也坚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的生活中绝对绝对不需要女朋友这种恐怖的生物出现。
幸好老姐的逛街癖没这麽狂热。
幸好还有浩子我一起分担。
不过,想一想,又微笑起来。跟浩子和老姐一起逛德国大街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在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走开了几步去接电话。
我站在路边,看著标志灯变绿,又变红,人潮来来往往。

姚大小姐在电线杆下冲我直招手,一手提著她的袋子,一手拿著一只烤红薯,烫得直皱眉,耳朵上还夹著手机:“喂,帮我付钱。”
我叹为观止,到底她还是要买点什麽吃。不过很有意思,头一来她还说这种东西太粗太脏肯定不卫生,还是剑平教她尝的甜头。现在倒是见了烤红薯就走不动路了,整个成了红薯迷。
“多少钱?”
“两块五。”
我打开钱包找零钱给他。倒正好有三个硬币,两个一元一个五角。五角的那个小硬币卡在钱包底下的夹层那里,抠了两次都没抠出来。
卖烤红薯的老人摇摇手说:“算啦,下次再给。”
我摇头,使劲儿和那个硬币奋战。姚大小姐也不耐烦了:“快点啊。”
把钱包倒过来用力抖了两下,硬币终於掉了出来,可是我视为珍宝的那张剪照也轻飘飘飞了下来,被大风刮著就要吹跑了。
我急忙把硬币递给人,转身去追照片。
风忽然紧了,照片又被吹著上扬。我追著後面去抓,总是差一点点。
哎!使劲向前跳了一大步,终於把照片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心事终於放下来,还没喘上一口气,就听到姚依依拔高的尖叫声,象是待宰的火鸡,很刺耳难听。
来不及回头,身体忽然重重一震,眼前发黑,耳朵里突然象堵上了一团泥,嘴张了开却没有叫出声音。

最後的意识……是听到了很遥远的刹车声,人声,好象还有水流声,都不怎麽清晰,象是隔著重雾,似真似幻。
身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又重重的落回地上。
坏了,我知道。
这下是真的坏了。

────────

“啊啊啊啊!让他逮了二十分啊二十分──你为什麽不毙掉!留著主干什麽?下崽儿啊!”
我一脸受不了的苦恼神色,姚依依大小姐刚学会打双扣,热情空前高涨,我和她坐对面一家,剑平和可以杨俊一家。现在我们在台上,他们在台下。
“小姐,我有我的打法,二十分而已,有点耐心慢慢打好不好?”
“哎,二十分啊,整整二十分──”
护士严肃的脸探了进来,一双浓浓的眉毛都快竖了起来:“你们几个人,不许在病房打牌!”

杨俊手急眼快,赶紧收拾,脸上笑的象一朵大丽花儿:“哎哎,真不起,我们这就收,这就收。给您添麻烦啦,对不住。您看您也不容易,工作这麽忙。来来来,进来喝口水,我们这儿蜜桔,刚上市的,您拿两个,给同事也捎点儿。”
护士的眉毛马上平缓下来,语气和气不少:“嗯,病人可以适当的玩一会儿放松心情,你们注意一下,声音小点儿就行。”
哎,真让人叹为观止,花花公子就是花花公子,到了哪里都无往不利。只要是女的,上到八十下到八岁,没有他搞不定的。
不过,好象也有例外。姚大小姐就压根儿不吃他那一套,你软磨也罢硬泡也好,好象除了一起到医院来陪我,就没见她给过杨俊好脸色。

“油嘴滑舌!”姚依依不甘不愿压低了嗓门儿:“可惜了我一把好牌,让她一吓,得,都拢到一起了。”
我打个呵欠。真不知道她是来探病还是来凑牌搭子,水平这麽烂,脾气又坏,学校里根本找不到愿意和她打牌的人,也亏的是剑平脾气有名的好,而我的腿又断了现在跑也跑不了,要不然谁陪她打啊。
忽然熟悉的“献给爱丽丝”响起来,我吓了一跳,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忙一挥手,做个通杀的手势。他们三个经过好几次这种事情,马上闭嘴的闭嘴,守门的守门。
我这才接起手机:“喂,姐姐……嗯,今天没课。呵呵,我忙嘛……你那边怎麽样?天也暖和了吧?不用不用,我一个人挺好的,功课也挺好。嗯,嗯,浩子呢?嗯……我知道,不会的……知道知道,你别老瞎操心了,小心老的快……行啦,挂啦。”

挂上电话,比个V字手势,一屋人又松下来。
剑平轻轻说:“真不告诉你姐姐吗?”
我摇摇头,笑笑说:“告诉她干嘛,她又不是大夫,再说那边学习也刚上轨道。我不是挺好的嘛,医生也说了,拆了石膏就可以做复健了,顶多我重读大二呗,有什麽大不了。”
他还想说什麽,我赶紧说:“再说了,我还有你们呢,就算老姐在,照顾人也没你们几个加起来这麽得力这麽细心吧。”
好话是人人爱听的,不过也要看什麽人。剑平就只是一笑,姚依依和杨俊却是高兴的满脸红光,显然觉得他们照顾我真是很无微不至处处贴心。

23

复健的过程,痛苦的让我一直在想还不如直接让车把我撞死。
剑平,律超,姚依依,杨俊轮流来陪我,说过许多次不用人陪,但是没有一个人听我的。
大汗浸透了衬衣,全身脱力,一松懈下来,酸痛更是无法抵挡的扑天盖地砸过来。
剑平从身後把我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要冲澡吗?”
我有气无力的说:“我……等下自己去就行了。你已经陪了我好几个锺头了,先回去吧。”

一开始站都站不起来,现在已经可以勉强站立,不用人扶,可以自己挪动脚步走几步,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出乎人意料的沈重。
身上差不多每天都会有伤痕出现,旧的未消新的又迭上,红红紫紫,青青蓝蓝的,色彩倒是丰富。
虽然地上铺的厚,但是一天下来,记不清摔了多少下。喘气的时候全身的伤口都叫嚣著开始作反,剑平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我已经没力气接,他体贴的把我的肩膀托住,递近杯子喂我喝水。
“谢谢。”
“跟我别说这个了。”他笑著从包里拿出饭盒:“我去热饭,你歇一下,回来我扶你去洗澡。”
我瘫著手脚,懒懒的喊:“你真够贤惠的……律超的日子过的是不是也是这麽享受?”
他笑了一声没理会我。
身体的疲倦已经到了要崩溃的地步,可是脑子里却很精神。
不知道……德国现在天气热不热?
国内可是很热的。老姐最不耐烦过夏天,总是气呼呼的红著脸,象个熟透的蕃茄。
浩子却正相反,他总是气定神闲,任何情况下都没什麽不同。就算是夏天,身上也很少有汗,我曾经取笑过他:“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然後紧紧抱住他不放手,庆幸自己有个这麽舒服这麽听话的凉枕。
现在凉枕不知道在干嘛。

“小朋,”剑平拍拍我的脸,我睁开眼,冲他一笑。
“饭好了,你先冲个澡好不好?来,我扶你。”

热水淋在身上,放松的身体享受著生活中难得的享受。
过度复健流汗之後冲个热水澡,简直舒服的让人想就这麽死掉算了。

曾经在极度的痛苦中撑不下去,站不起来又怎麽样?这种活罪真不是人受的。
但是剑平说,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什麽痛苦,咬牙都能受下来。等过了很久以後再回头看,会觉得甘苦相伴,回味无穷。
等很久之後再回头看……
或许会如他说的一样。不过,我现在却只能抬头向前看。
“好了吗?”他在外面轻轻敲玻璃。
我忙应了一声:“好了。”
关水,拿毛巾围住重点部位。他拉开门进来,替我擦头上的水,递干爽的内衣裤给我。

实际上,剑平说的没有错。
时间是最神奇,最有效力的药物。

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终於可以象正常人一样行走,但是跑步和剧烈运动是不能做的。等我不靠拐杖不靠轮椅,独立走到大学的教学楼下去等他们下课的时候,杨俊乐的差点儿没把我扔起来。
几个人去吃了顿饭,庆祝我终於康复。
接下来许多事情,当时我办的休学,现在再回去重读。中间旷了一大段时间,再拾起课本来觉得格外吃力。其实时间没过多久,感觉却象过了很久一样。周围坐的人都已经不认识,一张张青春的面孔,衬著我显得格外沧桑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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