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了John以后，才发现这个只有20岁的挪威男孩儿，竟然背着他的这个破破烂烂的大包走了好多的国家，甚至是地图上都没有的。他高中毕业以后，就开始旅行，一路走一路打工，吃简单的面包牛奶，住青年旅行社......走走停停已经快3年多了。他给小佳看他的一个大本，这里面有他在旅行中碰到的各国的人用他们的语言为他写的祝福的话。小佳还看到了一段中国话：他只带了一双鞋子，却决定了要走一生的路......不由得笑了，John跟他说是一个中国的女孩子写给他的，在爱尔兰。

两个人的母语都不是英语，磕磕绊绊的竟然聊了一个晚上。John明天要去捷克，去看布拉格。小佳说是不是捷克斯洛伐克，John笑着打他的头说：早分裂了，现在捷克是一个国家，斯洛伐克是一个国家。小佳问他布拉格好吗？John说当然了，金色布拉格，不去看看怎么行。要不要一起去？ 小佳犹豫，他的签证到不了捷克。John说可以落地签。小佳笑了，说再等等......

晚上睡觉，小佳终于开始体会到青年旅行社的国际化呼噜的不同。坦桑尼亚和印度的有一拼，都是深长悠扬的，偶尔会发出"呜哦"的声音表示睡得很深正在做梦。像希腊什么呼噜一般都是三长两短的，最后在呼出一口气，表示呼噜打得很舒服。小佳听着这有来有往的呼噜倒像是对话，不由得笑了，交流技术都赶上他和图钉了。突然一阵感慨，翻身正想睡去。

突然，楼上的床板哐的一声往下一坠，吓得展佳"腾"地跳起来。John自己也慢慢的直起身体来，两个人相互看着，突然笑起来。楼板镶在一条缝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掉下来。John下床说他打地铺，小佳看看天气，后半夜这么冷。犹豫一会儿，说要不然你跟我挤一下。

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床不大被两个人占得满满的。John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香皂味道，这样依偎着，软软的，^&^ 小佳突然觉得非常温暖。睡不着John又说起布拉格，千塔之城，卡夫卡故居，还有那百年的青石子儿小路，布拉格广场上的波西米娅姑娘，等等。John的声音就在小佳的耳边，吹得小佳耳朵痒痒。小佳往墙的那边躲一躲，没说话。

黎明的时候，小佳感觉John起身默默的整理行装，叹了一口，轻轻的俯下身亲亲小佳的脑门，低声说：88, Jay。等着John关门的时候，小佳睁开眼睛，看着床板上面钉子。。。突然起身开门追出去，看见John的身影就喊他：John.

John的身影刚消失，马上又回来，惊讶得看着他，小佳笑了，说：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布拉格。

John先看看他，突然高兴起来，非常开心的喊道：我在餐厅等你，你要不要我帮你叫一份早点。

小佳笑着点点头，跑进屋里去换衣服整理东西。

他要去布拉格。

（三十六）

展佳过捷克海关的时候，有点儿紧张。但还是很顺利的。

John比他的旅游经验丰富，带着他坐机场专线车进了市区，找到youth hotel定了两张床。是冬季，连天的小雨，旅游的人不多。定的4个人房间里面却只有他们两个人，高兴坏了这两个臭小子。又是洗澡，又是挑床铺。

折腾够了，两个人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商量着去看看布拉格的夜景。

冬季不能欧游，在于夜来的太早，雨又频繁。小佳两个人趁着黄昏去理查斯大桥（Karluv Most），因为那里盛传恋爱的人们喜欢站在理查斯大桥上趁着夕阳接吻，抚摸桥上的金色铜像来继承幸福。两个人来到大桥的时候，路灯已经亮起来，小贩们已经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回家了。远远看不同的雕像立在桥上，真人一样，或是挣扎，或是安详，或是仰望前方。一个战士手中金黄的剑举起就映像了夕阳。这大桥可真宽，好像一条天上马路，战士一样，用坚实的肩膀装载了沧桑。伏尔塔瓦河(Vltava)沉稳的从桥下流过，把历史的心思都默默埋在河里，多少年都不急诉说。

小佳和John安静下来。他们走到桥上，小雨一直在下，两个人的头发都潮湿起来。在桥的中央，小佳轻轻的把手放在金色的铜像上，有点儿湿而且平滑冰凉的感觉传到心里。他不信神的，可是他知道在他之前又有多少人把手放在这上面，可能微笑，可能悲伤，他们又是带着怎么样的故事和过往来到这里的。

John没有用手去摸那金色的地方。他只是靠在桥上，看着夕阳的尾巴就剩下一点点红霞马上就要消失在天边。小佳抬眼看着面冲夕阳的少年，他的脸在路灯和天光的照耀下，扑上一层红晕的金色，眼睛的清澈一如湖水一般，那夕阳，就这样被他的眼睛收藏。

John回头看着小佳，轻轻地说：我们来晚了，没看见接吻。我觉得看见接吻才会幸福呢。说完，还是对面着深蓝的天。
小佳想了想，说：那我吻你吧。我刚刚摸了金子。说完自己都笑了。
John看看他，闭上眼睛，说好。
小佳凑过去，吻吻John的脑门。
John睁开眼睛，笑着说：幸福不是这样的。我看见过，是这样......

所有神态各异的雕像，受难的耶稣，智者还有战士与少女，他们见证过多少人的吻，当金色的布拉格掩埋在傍晚的深蓝里。我们不能不说，展佳的初吻，在异国他乡的大桥上竟然如此非凡。

回到旅社两个人都换了干的衣服很安静的躺在床上，那是冬季雨后阴凉的清静，一点点烤面包的味道，异乡零落的美蔓延在两个孩子的心中。

小佳抱了个枕头，耷拉着脑袋快要睡去，迷迷糊糊的问：John，挪威是不是有很多森林？
John笑说，是呀是呀，有人也这样问我。可是我们那里还有湖水。
小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面冲着John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爱旅行呢？
John看着天花板，说：因为我收到过一张照片在16岁的时候，那是一个广场，很漂亮的广场，照片的一角是一个红色的影子，好像是一个红裙子的姑娘擦身而过，不小心被他拍到了。
小佳看着外面又开始下起小雨，没有说话。
John问他：你呢？
小佳说：我什么。
突然一个枕头扔过来，小佳笑着接住，说：我喜欢的人来了英国，所以我也来了英国。然后圣诞节的时候，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以后，我们可能也不会再见面了。
John爬起来，看着小佳，小佳还是安静的躺在那里，抱着两个枕头舒服得靠着。
"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因为他喜欢一个女生......"

寂静2分钟，John一直看着小佳，小佳睁开眼睛看着他。两个人突然都笑起来，小佳闹着把自己手里面的枕头朝John打过去。两个人你扔给我，我扔给你的闹了一会儿，倦地睡着了。这一天，小佳没有做梦，睡得很沉。第一次，那个人离自己这么远，远的看不清他的脸，只是一个影子，影子里面却满是追逐的疲惫。

清晨，John起来把小佳叫醒，小佳赖床，John很粗暴的把他拖进洗漱间，声称如果小佳不赶快点儿，他有办法把他变成马桶圈。

两个人进到布拉格城堡区，教堂和古堡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基本上就看了看表面，直接跑到黄金巷去，卡夫卡曾经住在这里。雨后的清晨，太阳的热度不够，只是远天上的一个光圈。小佳很沉醉这条小街，挤挤挨挨的小店面，红黄蓝颜色的房子，清晨摆出的黄色小花儿的花篮，很娇俏。小佳踩地面上的石头图案，拉着John保持平衡。好像进了一个童话城一样，进门要低头弯腰才可以，房檐竟然能摸到，土黄色的房瓦，蓝色的窗棱，粉色的门前花。到处显示着雨后的清凉，一幢黄色的小房子上面写着N：16，咖啡色的门，里面挂着穿红色白格的娃娃。

在玩具博物馆的门前，一尊黑色的少年的裸体雕像深深吸引了小佳。少年略带忧郁的目光安静的看着前方，表情执著，细瘦的身体，成长性的一点点健康的肌肉，还有修长的腿，不由得让他想起商墨来，也不知道陈溯在埃及玩儿得如何。

John推小佳：Jay，你在看什么？也看看突然伸手去摸雕像的大腿，笑着说：是很好的。
小佳骂他：心术不正，不是好gay。
John反手推他说：你也不是。
小佳说：我是好Jay。
两个人笑笑闹闹得进到玩具馆里面参观。

正午以后，小佳和John来到布拉格老城广场(Staromestske Namesti)，传说中的布拉格广场。通过火药塔(Prasna Brana)的时候，John很仔细的看塔上面的雕花，火药塔是古代布拉格的城门，后来存放军火。可能是因为承接太多历史的灰尘，所以显得比街道两边都黑，也很霸道，横跨了不宽的马路。塔很高，小佳费了老劲才把John和老塔留在一个像框里面，可是成像出来，John是一个小点点，那老塔倒是阴森恐怖的立在后面。

终于，梦中的布拉格，身在其中。John兴奋的拉着小佳跑到胡斯纪念碑(Pomnik Jana Husa)那里，一个瘦高的人像，严肃庄重的站在广场中央。John高兴的仰望着胡斯像，跟小佳说：你知道吗？他是胡斯，15世纪的宗教改革家。小佳抬头看看墨绿颜色的青铜雕像，跟真人一样，好像随时都会走下来的样子，没说话。John神秘的眨眨眼睛，说：你知道胡斯的全名吗？小佳推他，让他快说。John说：约翰•胡斯。小佳也笑了，原来。小佳鬼鬼地说：别告诉我，他是你爷爷。John抬脚就踢他，两个人在广场中追追打打得惊动的鸽子的散步，零零散散的鸽子都飞起来。

正点的时候，人们都纷纷聚到天文钟那里。这个钟，显示着地球，太阳，月亮的轨道。下方还有十二个星座和图像。John问小佳是什么星座，小佳说是双鱼座。John说自己是天蝎座。等到敲钟的时候，钟面上方的洞出现了耶稣的十二个门徒绕行一圈。John好像很着迷这些小人像，跟着他们伸脖子。

有人坐电梯要到钟塔上面俯看布拉格，John建议用脚力，被小佳否决了，那么高爬到天黑才好。小佳笑话他是唐僧，自己拿了扫把再来扫塔吧。听得John一头的雾水，死活要问出唐僧是谁？小佳十分怕他知道西游记的故事，吵闹让他讲完，这可不是小佳希望的，在布拉格广场没完没了地讲西游记给一个挪威男孩子，还得用英语。

升到塔顶，俯瞰到布拉格。这个人们称之为千塔之城的金色布拉格，红色房顶的屋，浅色的店面，白色小顶棚挤在一起的集市，天南地北安静的旅人的脸，木偶贩卖店，街头表演的艺人，鲜亮色彩的乐器和精神十足的老人。一条条道路通向布拉格的四面八方，是他的血管，各种各样的塔尖，离天那么近，好像就在云端。小佳和John都看到远处一个武器装饰店，都迫不及待的想下去看看。

在一个热狗摊前面，小佳请John吃了一个热狗。小佳把剩下的一点儿面包给了鸽子。两个人有了力气，直接奔着武器装饰商店去了，徽章，铠甲，盾牌，长斧头还有银亮银亮的剑，一扇扇深绿色的门上面挂着，彻底征服了小佳和John。他们两个小心翼翼的摸摸斧头的刃，幻想着自己也身穿锃亮的盔甲，拿着长剑，跃马长枪的冲锋陷阵。两个人越看越兴奋，在武器店门口武咧起来，一个说自己会拳击，一个说自己会螳螂拳。引得店主出来谢他们帮着招揽生意。两个人终于知道不好意思，放弃了丢人现眼，停止了打斗......

小佳很喜欢一分钟屋，它曾经是卡夫卡的故居。John也非常痴迷墙上的刮画，人呀马呀在墙上这么多年，可能夜里会动呢。小佳说这些刮画很像小时候他看的洋片，一页页的拉下来就成了一个故事。不同的是，这是一整幅画面。

两个人到提恩教堂的旁边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随身带的零食。小佳问John游完布拉格以后要去那里，John告诉他顺着火车再去一个南方小镇，然后回家。小佳侧头看着天好似灰色的顶棚，问John是不是回挪威。John说是，布拉格是他所有旅程的终点，什么时候走过了布拉格，什么时候回家。小佳说好吧，我跟你去一天那个小镇，然后我会英国去。John回过头来看着小佳，说：我们到教堂接吻吧。小佳笑起来，说不行，老天会生气的。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小佳问John，挪威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John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你来，住到我家里来。
小佳伸伸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听见John问他中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也顺理成章说：你来不就知道了嘛。你来，我包你吃住。

两个人靠在一起，离别的惆怅尽量不去想。

后来趁着傍晚的路灯他们又逛了布拉格的犹太区。小雨下起来，跑回旅行社已经很晚了。小佳笑着说冬天的欧洲就是每天湿一回。

第二天清晨他们起得很早，赶上一班去小镇的火车,中午的时候就到了。小佳说不清楚那个小镇的名字，因为名字实在是太长了。他们找到一家小旅馆，B&B的。因为冬季很多的房间有些潮，临街的一间不错，还有一张书桌。两个人很喜欢这间房，一张双人床，喇叭花样的灯罩，以及温柔的灯光，墙很厚，玻璃窗深深的镶进墙里面，可爱的小木偶好玩儿的笑脸，还有装饰用的香料花，小佳看着柔和的床褥，突然袭来一种困倦的幸福。

雨后的清晨，水洗的清新，吸进肺里面也如突然喝了一口凉水。一条小河平滑的穿过小镇，镜子一样的水面，树影斑斓。这里的房子更像儿童的玩具模型，方方正正，连教堂都是很配合，正方细长的高塔，淡灰色的外表，浅绿色的顶。儿童样的虔诚还有仰望。只有民房的屋顶还是红色的布拉格的气息。这是个喜欢淡色的国家，只有深红色的房顶传承着这个民族最深处的波西米娅风情。后来当小佳再看到欧洲其他国家的红色房顶时，都会疑心回到了布拉格，因为那天，那人，那房子树木还有河流都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烙印，终身难忘。

在草场上，看见孩子和狗，两个人也跑过去追狗，跑的出了汗，John拉了小佳的手，站在草场的高地上，南方吹来的风乱了两个人头发和思绪。

我离开以后，你会想我吗？
会的。
怎么想？
很想很想。。
哈哈。

那是冬天无数阴天连接处的一个断点，阳光普照大地，万里无云。

以后要到挪威来。
嗯
来了，一定来找我。
嗯。

小佳突然不想说话，他看着远处向他们挥手的孩子还有他的狗，他回家了，黄昏后的小镇，慢慢暗下来，太阳也不情愿的谢幕，留下个火烧云的尾巴，却异常好看。

第二天小佳会乘早班的火车，回到布拉格，搭晚上8点的飞机回英国。这是一个离别的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月光，睡不着，却也不想说话。小佳默默的看着那清凉的夜色月光的羽翼丰满，小镇上安静的可以听见空气的流动。小佳转过头来，问John在想什么。John仰面躺着，说布拉格的玩具馆，那个雕像。小佳笑起来，没说话。John坐起来，笑着说，哎，我给你学他。小佳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着他。没想到John下床，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立在地上模仿起那个雕像的姿势来。小佳笑得喘不过气，说：穿上，快穿上，当心着凉。John很认真的冲着月光，摆姿势。小佳笑的肚子疼，拿起被子一下披在john的身上，把他紧紧一裹。抬眼看John，禁不住吻吻他的眼睛。John很安静的说：Jay, 你是我幸福的回忆。小佳站在床上，把下巴磕在John的头上，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

那一天的月光，是一个失宠多年的孩子，散尽了自己所有的光芒，吓坏了路灯，那雨又轻悄悄的从天而降，经过窗边。

不许偷看。

清晨，小佳起床，收拾行李没有叫醒John，他很安静的躺在哪里。离开的时候，小佳轻轻的吻吻John的额头，想起他们见面的第一个清晨，他就是这样吻了自己的额头准备离开。

走到火车站，买了票，突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叫他。回头看John从后面追过来，小佳看着他喘着气冲过来，用手扶住他。火车快开了，John往小佳的脖子上面挂了一个东西，碰到皮肤上凉了一小下，小佳低头去看，John却把东西直接塞进他的衣服里面不让他看，然后说：别看，离开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