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开端
在顾氏的摩天大楼里。顾名诚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捧着几份报告和一叠照片。眼中充满恐慌：“景雪变她还……还活着。”他低喃。
“总裁，她是朗日组的成员，今年二十七岁，是朗日组杰出的间谍。前两年，她似乎被另一个更年轻，更厉害的人接替，所以退到幕后。也有人说她已退出了朗日组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那个叫坷言的呢？”顾名诚问音何。
“她？”音何停顿了半刻说：“她是景雪变的侄女，我们只查到这些。”音何隐隐感到自己所查的只是事件的表相罢了，但真相却又无法触及。
顾名诚继续问道：“坷言不是暗月组的！”
“至少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她的来历十分简单，跟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除了，她有癫痫病，而且相当严重！”
“癫痫？一种古老的顽症。”顾名诚在思索。
“有人说雪变是为这个侄女——她唯一的亲人，才放弃了朗日组。”音何淡然说道。
“你没把我调查雪变的事告诉顾风吧！”顾名诚斜睨了音何一眼。
“没有。”音何答道。
“很好，顾风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带他涉险，即使他要怨恨我，我也要断了景雪变和他的联系。音何头一次看到温雅的顾名诚露出凶光。
　
景雪变来到“学而”的校长室，她想和校长淡淡坷言休学一年的打算。却不想推门见到的是顾名诚这位名誉校长：“顾……校长。”雪变突兀地叫道。
“你好！”顾名诚示意雪变坐下。
雪变对顾名诚这位头号监视对象并不陌生，但真站在他面前，在他屡利的目光下，她有一种无处容身的感觉。
“我侄女坷言从小患有癫痫，现在病情恶化，决定做胼胝体切除手术，所以想休学一段时间，不知……”雪变瞄了顾名诚一眼。却正碰上顾名诚意味深长的目光，像是在她身上探寻着什么，她赶忙逼开。
顾匆容自若地说：“这个没问题。景小姐尽可放心。”景雪变舒了口气，想马上离开，却不想顾活还没说完：“但，景小姐和我儿子的事，我们还得好好谈谈。”雪变愣住了，怎么在这个时候，顾名诚会提到这件事！
“我……”不等景雪变开口，顾名诚又说：“顾风年纪尚轻，做事没有分寸，但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加以时日，他一定能成为有用的人。可现在他陷入情感的泥沼，不可自拔，我真怕他自毁前途。”
“可……”雪变想说话但又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
“景小姐，我知道你是朗日组的成员，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父母的事，你是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孩子。”顾名诚缓缓地说。
雪变十分惊诧，“父母”这个名词对她来说实在太陌生了。对于朗日组的人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因为……因为所有的人包括组长阿朗都是上一代的克隆人，他们没有父母兄弟，姐妹，他们百年来只是自己。始终不变。当上一代克隆人由于意外或自然死亡后，组织就会克隆出他（她）的下一代，重新工作。这样能缩短成长时期，因为记忆是可以移植的，虽然，对于幼小的孩子而言，记忆是以片断存在，不连续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整合，他就完全成为他了。所以朗日人不可能有父母。
“你说什么，我不懂。”雪变冷凛的眸子盯着顾名诚。顾名诚哑然失笑：“你会懂的！当见到你亲生父亲的磁碟时，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什么磁碟？”景雪变问道，突然，心头掠过一丝阴影，朗日组要的是不是就是这张磁碟，难道朗日组一直对自己隐瞒了什么，那个鲜为人知的秘密竟是自己的秘密吗？
“你要接近我儿子，为的也是这张磁碟吧！”顾名诚冷笑道，无情的笑声撕裂了雪变的心。
“如果我给你，其实你父亲也要我把真相告诉你的，但有个条件，你要从我儿子的生活中消失，否则我就毁了那张碟！”
雪变没有丝毫犹豫：“我会离开顾风，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说着，站起身，“把碟给我吧！”
顾名诚摆开手，说：“碟不在地球上，在土十二卫上，明天我带你去！”
雪变说：“好，明早7点，我在大楼下等你。”说完，转身离去。突然听见顾名诚对她说：“喂，雪变，你真的很像你母亲。”
雪变回头看着顾名诚，却见到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你……”顾名诚无奈地笑着，用手帕拭去泪水，背过去说：“如果她没选择你父亲，或许就不会死！”雪变木然。
　
“上哪？”音何叫住正准备出门的顾风。
“坷言的公寓！”顾风开启门锁。
“你是去找景雪变吧！”音何带着一丝嘲弄问道。
顾风没作声，走出门。
“你最好别去。”音何继续说。
“为什么？”顾风问道。
“她今早已和你父亲离开地球了。”
“什么！”顾风一把揪住音何。
音何看到顾风受伤的眼神，但仍硬起心肠说：“她终于找到了她所要的东西了！”
“我……我不明白。”
“她接近你，无非是想你父亲那得到一份重要情报罢了。你父亲满足了她的要求，她也答应不再找你了。”
“不可能！”顾风甩开音何，大声叫道：“她不会骗我。”
音何捉住顾风的臂膀，进一步说：“她是朗日组的人，就是那个势力遍布世界的间谍组织的成员。”
“这个我知道，我全……”顾风不顾一切的推开音何。
未鸣赶紧抓住顾风乱挥的拳头。
“你知道？”音何一惊，“她的一切你都知道，为什么！他告诉你的。”
顾风拼命挣扎着，问：“她去哪啦！”
音何一听这话，马上朝楼上走去：“我不知道。”
“你知道，告诉我！”顾风企图拦住音何，却被未鸣死死拉住，他只得对音何大喊：“你不要后悔，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说完冲出屋子。音何默默望着他远去的身影。
“杜佑青！”顾风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呼喊。
一阵静默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出现在脑际。“你想知道景雪变去哪了？”
“是啊！”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完成我们交给你的任务！”
“什么！”
“杀死顾名诚！”“什么！”顾风大叫。
“那么算了，你就别管景雪变的事了，我们派别人去杀顾名诚也是一样。”杜佑青的声音飘远了。
“等……等一下。”顾风的脑电波显得飘忽不定，但还是传出了信息：“我去。”不能让别人去，那样爸爸必死无疑雪变也会有性命之忧。自己去，甚少可以找机会让他们逃生。
“你杀死顾名诚，就能名正言顺接管顾氏，我们暗日组又多了一股强大的势力。”杜佑青满意地说。
“到底在哪！”顾风迫不及待的问。
“土十二卫上。”杜佑青继续说：“你一定要完成任务，否则你在这世上的亲人会消失！”
“亲人？除了爸爸，我还有亲人……”顾风简直不敢相信。
“不错你不记得了吧，当你凯旋之际，我们会把他亲手交还给你，你考虑一下，是救一个毫无血缘的人，还是救一个至亲的人。”杜佑青的声音倏地消失了。
她一定知道我的企图了，顾风猛醒过来，她听得到我的心声。难怪她拿出另一张王牌——我的至亲。是真的吗？虽然，不敢相信，但顾风心中宁愿这是真实的。可他实在不能去相信一个移植错误记忆的给他的人的话。顾风想忘掉刚才杜佑青的威胁之语，但又无法排解心中的恐惧，他害怕那位亲人真的存在，那么他岂不是……不管如何，顾风握紧拳头，先去土十二卫。
　
“金医生啊！”坷言一醒来，看到一旁的金医生。
“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大概五天左右。”
“这么短，少见呀。”坷言撑起上身，坐起来，欲言又止，轻声叹了口气。
“雪变，她，她昨天到你学校去为你请假，现在还没回来。”坷言看看窗外明媚的春光，说：“都一天了，她去找顾风了吧！”
“不！不会的……”金医生忙说。看到金医生一脸惶恐，坷言觉得好笑；“我不生气，不会犯病的。昏睡了这么久，我也想通了，让雪变阿姨守着我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是太委屈她了。我放她走了！”坷言无奈地笑着，一边找外衣准备下床。
“你做什么！”金严忙拉住坷言的手。
“起床呀，太阳这么老高，都晒到屁股了，我还睡吗？”说着，双脚已落地。
“别……”不等金严说完，坷言脚底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
“怎……怎么回事！”坷言艰难地撑着地面，看着金医生。
“今天你要动手术。”
“手术？什么手术！”
“切除胼胝体。”
“胼胝体，那我的左右半脑不是会完全失去联系吗？”
“不错。”
“你不是说过切除一部分可以减轻病症吗？”坷言用力捶着地面。
“是的我说过，我也说过要你节制自己的感情，可你放任自己，让脆弱的他们一次又一次受伤，终至今天的结果。”金严抱起他。
“可……失去胼胝体，我不成了废人了。”
“不会的。上个世纪这种病都是靠切除胼胝体治愈的。那些病人都活得好好的。”金严抱着瑟瑟发抖的坷言，轻声说。
“不！我跟他们不一样，如果我因为没有胼胝体，而失去对右脑的控制，导致常见的左手症怎么办，普通人也许没什么。可对我，一只不听使唤的左手，一只有自己独立意识的左手就意味着我的灭亡，我怎么继续工作！”
“左手症的发病率很低，也许你不会得啊！”金医生的声音细若游丝，他连自己也无法说服。
坷言摇着头：“左右脑失去联系，我根本无法对突发事件做出反应，眼中看到的信息存在于左脑，认知事物的意识，与语言存在于左脑，我无法将所认识的东西和所看到的东西对上号，至少不能迅速做到这一点，就这最基本的一点，我就失去做人的能力了。”坷言说着，金严感到肩膀湿润了，坷言居然流泪了，再冷血的少年，在无常的生命面前终究是脆弱的。
金严揽住他的头轻声问：“如果在死亡和切除胼胝体二者中选择，你会选准呢？”
坷言抬起头，泪眼迷朦：“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金严摇摇头。坷言叹了口气，把头埋在金严肩上：“我同意手术。”金严听了，莞尔一笑抱，起坷言，把他轻放在病床上。一边抚着坷言的头，一边说：“昨天我们已对你的颅部做了局部测试，做手术没有危险。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动手术。”说着，准备离去。
“金医生！”坷言突然说：“为什么我今天这么虚弱。”
金医生笑着说：“昨天探测时，给你注射了一些镇静剂和大量麻药。这些药的作用现在还没完全消失。”
“哦！”坷言应了一声，安静地闭上眼睛。见他安祥地睡去，金医生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他凝视着这张天使般的面容，心隐隐作痛。明知道不能给他做胼胝体切除手术，因为后果……天！他几乎不知后果会是什么，但他有种感觉：那一定会导致最可怕，最惨烈的结果。他甚至不愿活到结果的那一天，他怕面对自己亲手造成的恶果。
即使这样，他还是打算做这个手术，并不是因为雪变的请求。他动容地看着这个在睡梦中甜笑的少年，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惨白的手。他怎么忍心让这样一个生命——自己深爱的生命逝去，就算是任性吧，他也要让他活下去，即使会触犯死神，他也毫不犹豫。
“金医生。”沈田在门口轻唤了一声。金医生会意地点点头，放下坷言的手。随沈田出去了。一到门外，池浩便说道：“不好了，雪变独自随顾名诚到土十二卫去了。”
“什么！”
“不知发生什么事，但雪变未跟阿朗报告，就擅自行动，阿朗要我们去监视她，一旦做出什么背叛组织的行为，就要我们……杀了她。”沈田的声音在发抖。池浩神情万分痛苦。
“你们应该信雪变，她不会背叛朗日组的，她不告诉我们，也许是怕打草惊蛇。”金严神色严峻若有所思地说。
“希望这样，那我们先走了。”沈田指指病房内：“好好照顾小言。”
金医生点点头：“我一定会尽力劝说阿朗，让他别意气用事。”二人欣然一笑，匆匆离去了。金医生目送他们远去。
病床上，坷言缓缓张开眼睛，露出一丝诡异的光，幽深的眸子闪烁着，如黑暗中扑朔的狼眼。

　　　　　　　　　　　　　　 第七章　　　　家园
顾风乘坐暗月组的空天飞机，离开了地球。从未学过驾驶的他望着娴熟操作按钮的双手，心头一阵悸动。看来他是暗月组这一点是确凿无疑了。他到底还精通些什么呢？他带着迷惑飞向太空。
“碰！”金严冲进操纵台。
阿朗猛一回头，见气喘喘嘘嘘的金严，说：“你现在来阻止太迟了，任何背叛朗日组的人只有一条出路‘死’。”他冷笑道。
金严冲指挥人员大喊：“快，停止发射。”
“金严！你别太过分。”阿朗揪住情绪激动的金严，厉声说。“错了，弄错了。”金医生望着消失在天空中的飞船，绝望地叫着。
阿朗甩开金严，对指挥人员说：“打开视屏。”
“是。”
“滴”一声后，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美丽、苍白的脸。
“阿朗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少得了我！”阿朗瞪大眼睛：“坷……坷……言。”
“是啊！我亲爱的雪变阿姨若是叛徒，也应该由我来杀她对吧？”坷言灿烂地笑着。
“可……你的病！”阿朗突然想到坷言的身体状况，倒抽一口冷气。
“治与不治，我都不能再为你效力，那么，就让我把最后一项任务干得漂亮些吧！”坷言瞥了一眼站在阿朗身后的金医生，说：“严叔叔原谅我，最后，我……我还是骗了你。如果有来世，我愿作被你一再欺骗却依然深爱您的女人，保重。”说完，倏地消失在屏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