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在下是恒风派弟子柳莫离,自五岁入了门之后,长年居于风武山上,是不可能认识你说的那个师傅。"
少年诧异的看着他,难道真是认错人了,画上的人虽跟他象,却要来的年轻一些。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没来过白云山?"
话一出口,少年这才后悔,师傅说过,不可以在外透露跟师傅有关的事,还好既然这人跟师傅不认识,那应该没关系。
白云山。
听到这三个字,脑中晃过一片碧树山林的风景。
不敢细想,勘诉立马回答到。
"我从未去过什么白云山。"
少年听了满脸歉意,笑笑赔了个不是就快步离开了。
"就让他这么走了?"
寒情城问道。
"恩,只是个孩子而已。"
背对着寒情城,蛮不尽心的回答道,勘诉的思绪早已飞向了其他地方。
白云山,刚才的曲子,师傅。。。
回想起刚才少年稚气的声音唤着师傅师傅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他闭上眼,象是要抓牢什么。
脑中浮现的又是那个梦中的场景,只是不同的是,那青衣手握着桑绿树叶置与唇边,细细长音悠扬流出。
忽然,勘诉有一种想要冲上去抱进他的冲动,只是一伸手,却发现不过是幻境而已。
师傅师傅。
为什么心中默念这个词,就会有一股浓郁的甜思和淡淡的苦楚涌上心头。
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是谁。
是从小教他们武功的恒风派大弟子风无影?不可能,他从小就因为偷懒装病被风无影罚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每想起,只有恨意而已。
是教他行军谋略之道的燕鸠?也不可能,他管燕鸠也只叫老师而已。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越是努力的想,却是感到心中无比的凄凉。
勘诉没有发现,已有淡淡的泪痕从他眼角渗出。
勘诉是没有发现,寒情城却是发现了,他早就感觉到勘诉的异样,走到他面前,见他低着头,眉宇间露出的满是痛苦。他端起他的下颚,却瞧见他眼角边清晰的泪痕。
寒情城不由心中一痛,是怜惜也好是其他什么也好,他伸出手,轻巧的为勘诉拭去眼泪。
勘诉一颤,这才回神过来。
为什么,这人总能走进自己设下的防备。
他疑惑不解,心中似乎是有答案,却又不敢去揭。
他顿了顿声,直视着寒情城眼中的疼惜。
四目相对,又是如此暧昧的姿势。
勘诉想道,等下若是这人问起来可怎么好,说实话是不可能的,说了他也不见得会信,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他一边张开双臂抱了上去,一边说道。
"阿忧啊,我好想你,你晓得吗,刚才有个叫阿离的少年跟你一般的年纪,我就不由想起了你,你放心,等我凑足了钱,得到了师傅的同意,我一定去红香楼替你赎身。"
红香楼是京城有名的小倌馆,爱好男色的寒情城自然是知道的。
"柳兄,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什么阿忧。"
寒情城本来觉得好气又好笑,现下却又平白的生了几分不悦。
"阿,是寒宫主,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了,刚才我独自在房喝了几杯,没想到动了手,酒劲也上来了。"
勘诉徉做想要昏睡的样子,寒情城一把扶住了他。
"哦?你是在想念旧人?那让我安慰你下可好。"
说罢,未等勘诉回神,寒情城的唇已贴了上来。
唇儒相交,让勘诉脑中一片空白。
吻到深处,寒情城刚要把舌头深近来,勘诉定了定神,故意身子一软,整个人倒了下来逃过了他更深的吻。
勘诉装作也半睡的样子,任由寒情城一路抱他回房。
寒情城轻柔的把他放在床塌上,为他盖好被子,他轻手抚上勘诉的眼角赤唇,端视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关上房门离开了房间。
待到他远去,勘诉睁开了眼,伸出手轻摸尚留着寒情城体温的眼角干涩的泪痕,然后把手停留在自己的唇上。
如果无忧知道了他的名字被他当作了相好的小倌来唤,一定是会气死。只是,为什么说是小倌,用个什么如烟含香的女子的名儿不是更好,或者说他潜意识里本就在期待着什么。
回想着刚才寒情城的神情举止,还有他那一吻的意味,不觉间,勘诉竟是没再想到那抹树下青衣的人影。
另一个房间内,寒情城躺在床上也并未入睡,他抚摩着自己的唇,似是在回味刚才的触觉和甘甜。
他本该是个善于逢场作戏虚情假意的人,刚才的举动却是完全出自真心。也并非是什么安慰,只是情不自禁的举动,为何会如此,这个柳莫离和别人到底有何不同。
明明是个风清月明的夜晚,却是个不眠夜。
六
第二日早晨,两人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是你来我往的客道话,昨夜的事犹如一场梦,梦醒了,就不再去提,只是彼此内心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即使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但心底深处已是起了波澜。
又是二十多天的赶路,总算是到了惠城,刚一进城寒情城就低声说道。
"小心,从这儿开始,就是无月宫的地方了。"
勘诉却想,该小心的是你才对吧,重雪宫宫主的容貌,在无月宫恐怕也是有名的很。
虽这么想,心中却也不由为他刚才的话而喜悦。
住进了客栈,吃过了晚饭,两人也就分别回房休息。
虽说是睡,在这儿却比之前要更睡的生的多。
待到深夜,寒情城忽然感觉到有一人影飞出了客栈,他快速起身,已看不清楚面容,却瞧见是勘诉的衣服。
难道是他?不可能啊。
明知可能有蹊跷,却按奈不住心下的关切,他一个飞身紧随其后。
他随着人影到了树林,四周一片漆黑,已没人那人的踪迹。
果然是有埋伏。
忽然,四面八方约摸七八个人同时飞来,银白的粉末撒在他身上。
是毒。
想挡却已经来不及。
是无月宫的人。
下了结论,他并未为自己感到担心,却忽然想到勘诉来。
他是否也中了埋伏。
担忧之下,他想要飞身回去,却被七八个人影挡住了,其中一人就是刚才引他出来的。
毒性似乎是开始发作了。
寒情城感到自己的内力在慢慢流失。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飞身停于他旁边。
正是勘诉。
看清了对方,寒情城既是高兴又是担忧,现下的情形,自己一个人都不知能否全身而退,若他也跟自己一起被捕。。。
想到这儿,他自嘲一笑,轻摇了摇头,自己什么时候变的那么好心了,竟然这样在意别人的安危。
"你怎么来了?"
他问道。
勘诉只一笑,不作声。
他怎么可能告诉寒情城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又在他身上下了追踪香。
回过了神,看清了对方架势身形,寒情城傲然一笑。
"寒某还真是有面子,堂堂星宿十二使,一下子就派出了八位。"
勘诉也是一愣,他虽知道这些人十有八九是无月宫派来的,却没有想到会是十二宿使。
无月宫除了左右两位月使,挨下来的就是这十二星宿师,他们本是遍布各地,很少一同作战,这次却是一下子就来了八个,看来有的麻烦了。
"哼,交出左月使,我们就放你们回去。"
领头的人说道。
左月使被劫了吗?原来不是因为他们欲上封火岛而来阻止。
"什么左月使,我们根本就不知道。"
勘诉说道,对方却完全不信他的话。
"废话少说。"
话音刚落,那几人就飞身袭来。
寒情城虽内力受阻,招式却依旧凶狠邪气。倒是勘诉这儿,几招下来就讨不到便宜。
寒情城自是看出了勘诉的勉强,所以也并不恋战,只保持与勘诉几步的距离,不时回头看看他是否安好。
许是这个原因才分了心,忽然,勘诉看到其中一人握着一条七彩斑斓的蛇靠近寒情城。
"小心。"
他脱口而出,却已经来不及。
只细小的一咬,寒情城顿时感到如千万只蚂蚁般爬入自己的身体。
他转手一挥,蛇被狠狠的抛在了树上。
"他中了冰蛇的毒,我们乘此机会上。"
说罢,他们更是加快了攻击。
勘诉明白,若不是顾及自己,寒情城不会那么容易就掉进了埋伏,更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偷袭。
顿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意涌上心头。z
他一挥玉箫,灰色的粉末飞扬出去,撒向宿使。
"寒情城,你还好吧。"y
他一手揽住寒情城,一边关切的问道。
寒情城苦笑着摇摇头,脸色已有些发青,却依然支撑着站直了身。
受到粉末阻碍的宿使眼睛不住的出着辣泪,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
寒情城望了勘诉一眼,示意他现在正是逃脱的好时候。
但是,迷乱了眼睛的宿使竟还是能凭声音发现他们的为止,不死心的攻来,以二敌八,他们依旧处于下风。
正在这时,一个白衣人影飞身入了战局。
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清秀的容貌,漆黑的长发,挥舞长剑,招招凶狠。
"阿舞。"b
勘诉认出了来人正是风清舞。
见宿使已落下风,寒情城秉足了力气一掌挥去。
"走。"g
片刻间,八个人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勘诉心中一惊,中了两种毒还能有这番的威力,这寒情城的武功果然是邪狠。
刚才那一掌已耗进了他全部的力气,寒情城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清舞,刚我扶住他。"
勘诉心下一慌,那些人不晓得是否会回客栈埋伏,看来客栈暂时是回不去了,想到这儿,他连忙唤来风清舞一同搀扶着他向不远处的山洞走去。
七
进了山洞,勘诉忙放下寒情城让他躺平,然后让风清舞弄些水来。
他撩起寒情城的衣袖,下意识的低头用自己的嘴吸出毒血,风清舞很快送来了清水,他梳了梳口,让风清舞到外面去把风,风清舞点了点头,就起身出去了。
他仔细观察寒情城的伤口,缝隙很小,四周却已是发黑,他忽然感到熟悉,似是记忆中早有过这样的画面。他随着残缺的记忆,执起玉箫一端,按了机关,用现出的刀锋划开伤口,黑血顿时从伤口中涌出。
冰蛇的毒属阴,寒情城现下已冻的脸色发青。
勘诉撩开他的衣服,伸手抚摩他的身体,已经冷的象冰一样。
忽然他脑中浮现一副过去的画面,他解开了两人的衣服,从后面紧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驱寒。
伤口流出的血总算已呈暗红色,勘诉清了清伤口,撕下一块衣角,细心的为他止血包扎,望见寒情城已无血色的面容,他持箫一割,在自己手腕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他把手腕抵在寒情城唇边,温润的血液缓缓流入他口中。
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血色。勘诉这才包扎好自己的伤口。
紧贴着他的身体,端视着他俊美的容颜上紧锁的眉头,细薄的唇上沾着他的血,伸手拂去,虽已有了些温度,却依旧寒冷。勘诉轻转脸颊,弯下身子,用自己的唇吻上那凉凉的触感,双唇相交,口中沾了苦涩的血腥,心中却是另一番甘甜。
紧抱着对方仍是冰冷的身体,明该是小心提防的人,现下却觉得无比的安心,不觉间,勘诉竟昏昏入睡。
睡意朦胧中,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处与另一个地方,一样的山林洞穴,一样的寒风深夜,不同的是,他正躺在另一人怀里,手中的伤口中传来些须的疼痛,身子也是散着冰冷,肌肤却紧贴着另一个微热的物体,温暖的触感从似乎是从身后之人那儿缓缓传来。
"师傅。"
他脑子里猛的响起这样一个声音,忽然转身欲一看就近,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依旧在原来的地方。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盖上了衣服,转眼见寒情城,正紧贴着自己睡在旁边,身体的接触让他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寒气已消退了不少。
望着对方俊美的睡容,一想他自己竟然和他如此靠近的共睡了一晚就觉得不可思意,不过仔细想来,自与他相处那么多时间,对方总能在他不觉间涉入他的防区,在他未察觉的时候,也慢慢的进入了他的心。
目光从眉宇缓缓转到细唇,他不由深手抚上自己的唇,昨日的触感似乎还保留在上面。
回过神来,他挣开对方揽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起身穿好衣服。
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寒情城眉头一皱,也睁开了眼。
"好些了没有?"
勘诉自然的问道。
"恩,除了伤口还有些疼,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寒情城也坐起了身,穿起了自己的衣服。
忽然他发现两人现下的样子是何其的暧昧,紧贴的身子,一前一后的起身穿衣服,嘴角不由微扬。
昨夜他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勘诉所做的一切他虽非看在眼里,却是有所感觉。
他动不了身子却是动了心。
紧贴的肌肤,双唇的相交,身体里明明是散着寒气,心却是无比的温暖。
勘诉的体温随着血液薄唇,指间皮肤,缓缓的流入他的身体,也流入他的心。
早已不记得之前的奋战,也忘记了现下仍处险境,他感到的,是少有的平静和安宁,
若是时间永远的停止就好了。
只停留在这一夜,两人间没有猜疑,没有保留,有的只是互相的关切和温暖,彼此毫无戒备的拥抱在一起,只是,夜,只有一晚而已。
清晨,是他先醒了过来,他感到勘诉身体已有些微凉,吃力的爬起身拾起落在旁边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
看着他熟睡的面容,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端视对方,没有平日的温和笑容来做面具,没有平日的调侃神情来伪装自己,时而微微一皱眉,就叫他感到心疼。
是在做梦吗?
寒情城猜想,伸手轻揽对方入怀,许是感到安心,对方的眉宇舒展开了。
只是这样细微的变化就让寒情城感到愉悦,因为自己的怀抱让他扫去了梦中的哀愁吗?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一直这样抱着你。
他喃喃的唤出了声,只是对方却并未听见。
如果你听见了,又会怎么样,你,会暗自笑我愚蠢吗?莫离。
八
待两人都穿戴完毕,勘诉站起声,对着洞外唤道。
"清舞,你还在吗?"
风清舞闻声走进了洞。
"你在外面呆了一晚?冷吗?"
勘诉有些不忍,毕竟对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没关系,我在山上那么多年,早就喜欢了。"
是啊,连冰冷的寒潭都不怕,又怎么会畏惧夜晚的凉风呢。
"这位是?"
寒情城悠悠开口。
"哦,忘了说了,这是我师妹,风清舞。清舞,这是重雪宫的寒宫主。"
勘诉说道。
师妹?那也就是同出自恒风派门下咯?忆起昨日少女的身形招式,的确是恒风派的武功,只是那凶猛狠决的气势却是少见。
"你的伤还没好,我叫清舞去摘些药材,你再休息一下吧。"
勘诉温和的微笑道。
说罢,就往外走去,风清舞轻瞟了寒情城一眼也走出了洞。
是故意走开的么?
寒情城不由苦笑。
"你怎么会来这儿的,澈少不是带军去默北了吗?"
前几日就听到消息,江夕昂统帅的宁军在默北与夏国对敌时受到了埋伏,司沐澈一收到消息就带军赶去援助。
"是啊,我离开京都的时候,澈少就出发去默北了。"
"真是的,虽说毒还未发作,也尽不起他这么折腾。"
勘诉忿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