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也是这么劝少主的,只是他一收到消息就很担忧,整顿了兵马第二天就出发了。"
"算了,也难怪他这样,以他跟江夕昂的关系,自然是奋不顾身。"
勘诉轻叹口气。
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在这儿的,怎么没跟着澈少?"
"少主派我来是抓林沾月的。"
风清舞理所当然的说道,神情中是孩子般的直率和清澈。
"什么,无月宫右使是你抓的?你抓她做什么?"
勘诉一惊,问道。
"说是衡少中了什么掌,要她的血来养伤。"
勘诉点点头,喃喃自语道。
"原来是这样,那她现在人在哪儿?"
"我把她藏在青楼里了。"
勘诉听了忍不住一笑。
"好了好了,这样吧,我这儿给你报几个药名,你去外面的药店买,路上小心,别让人跟踪。"
风清舞点点头。
勘诉报了几个名字,她记清楚了后就转身跑入林中,不多久已无踪影。
待她离开,勘诉并未回洞,他站在洞外树林间,清风徐徐,拂过他耳边脸颊。
该是理一理思绪的时候了。
两个多月来,与寒情城的相处中,勘诉尽可能的避免去想自己对寒情城是怎样的感情。
不去想,不代表可以无视,不承认,不代表可以逃避。
他并非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所以,他连答案都不给自己。
只是越来越多的双目相对,越来越多的朝夕相处,他心中难掩的波澜却叫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感情。
是动了心了吧。
对方,恐怕也是这样,不然昨日又怎么会落入陷阱。
果然,情动,便是心乱。
本该是无欲无求,寡清薄欲,只有这样才能冷静自若,不被抓住弱点,但是,天下间,谁人又能逃过个情字呢。
现已乱了心,动了情,又该怎么办呢。
寒情城。
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似是温暖,似是喜悦,也似是担忧。
彼此间依旧隔着层沙,就算是心动,就算情系,却还是不得不防备隐瞒。
该说出自己的身份吗?
不能,不可以,尚未查清重雪宫跟朝中势力是否有挂钩,又怎么可以冒这个险呢,失掉自己的性命是不要紧,坏了少主的大事是千万不可以的。
他发过誓,要忠于少主,要助少主登上大位。他不可以做出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少主的事情。
是的,他不可以,他不可以。
所以,他,只能是柳莫离,在寒情城的面前,他,不是勘诉,只是柳莫离,一个,不存在的人。
寒情城扶着洞边岩石,凝视着林间树下的那抹清风玉立的身影。
人不动,心已动。
他想要走上去,拥他入怀。
嘴角苦笑,这样的冲动只能想,却不能做。
他,也是动了情吧,所以,他慌乱了,他挣扎了,所以,他站在树下的身影是那么飘渺,抓不住,看不尽,带着浓浓的忧愁。
即使他不转身,寒情城眼前仍然能浮现出他紧锁的眉间,略带苦楚的眼角。
已是太多熟悉了,就算不闭眼,也能映在他眼前。
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只一皱眉就能牵动他的心绪。
为他的忧愁而疼惜,为他的才华而倾慕,为他的智慧而佩服,为他的一切一切,而心动。
情动,是的,只是情动,不敢轻言爱,因为爱是包含着信任和真诚。
这,是他们之间所没有的东西。
两个多月来,他从未坦诚向待,自己,也未放弃过一探其究竟。
没有人放下防备,没有人放下戒心。
就算是明了了心中已是生了情,却依旧保持了理智。
最后的那层沙,是该破,还是不破。
结局只有两种,彼此牵手,或是分道扬镳。
罢了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现下依旧能在一起就好,只是这样就好。
九
回过了神,勘诉刚一转身,就瞧见寒情城站在洞口。
"怎么不休息呢?"
他微微一笑,甚是温柔。
寒情城心中一动。
"我已经好多了,莫离。"
不由脱口而出,才觉得略有不妥。
勘诉一愣,却也不说什么。
"还是进去吧,外面风凉,寒宫主。"
这么说着,寒情城不由的心一沉。
进了洞,两人相对无言,没过多久,风清舞拿着药材赶了回来。
她把东西递给了勘诉,勘诉打开来一看,见里面的药材已切好了片,满意的笑笑,他用布裹尽,用力抽捏,药治开始满满渗出。
他把东西靠着寒情城的嘴边,示意他饮入。
甘苦的药汁流露口中,灌入身体,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身体有些微热,已不在如之前的那般寒冷,内力也逐渐恢复。
勘诉看着他的脸上渐渐红润起来,也安下了心。
他从腰间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寒情城,寒情城不忧郁就放入口中吞咽了下去。
"你试试内力。"
寒情城闻言,盘坐下,试着控制内力,已是恢复了四五成。
为何他懂得解冰蛇毒的方法,冰蛇不是无月宫专有的毒物吗?恒风派的弟子为什么会解。
虽是好奇,他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该问不能问的,捅破了这层纸,可能彼此连同路的机会都没有了。
"清舞,你赶快回去吧,见着大师兄告诉他,我会尽快给他弄到丹药,叫他不用担心,还有,我给他配的方子要每日都喝,如果有什么异样就请师傅看,若是药力不够多吃一些也没关系。"
话中的意思风清舞自然明白,她点点头,拱手行了礼,就快步出洞离开了。
"柳兄,我们还是不要多做耽误了,我的伤已经不碍事,我们这就出发吧。"
说罢,寒情城站起了身,脸上自是神采飞扬,傲然微邪,已是恢复了原来的神色。
勘诉也报以一贯微笑,温润的如沐春风。
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不是吗?这样就足够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十
约又过了一个多月,勘诉和寒情城来到了离封火岛最近的城镇。
镇虽小,却到处都是无月宫的人。有其中的宫众,更有各分部的堂主。
住进了客栈,夜晚,两人便换了黑衣飞身出去打探。
得到的消息竟是右使林染月在不久前策马赶路离开了封火岛。
寒情城自是不知道其中的原由,而勘诉却是猜到了几分。
想来是风清舞已带着林沾月回到了京城,林染月许是从各堂的探子那儿得到了消息,只身赶去要人。
现下林染月不在,夺取丹药的事就更加麻烦了。
千奏寒丹本是林染月所夺,本来直接上门问她要就好,她虽不会那么容易就交出,但若用武力,也不是弄不到手。
但是如今她既然不在,那东西自然就在无月宫宫主秋似非身上,东西是林染月所夺,秋似非受托保管,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肯交出,若是打起来,本就两边都占不到便宜,更何况是在无月宫的底盘,更是讨不到好处。
两人商确下来,决定先潜上封火岛,然后,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她林染月既能夺重雪宫宝物,他们,自然也能偷她无月宫的东西,到时候一物换一物,秋似非也没理由不答应,本来,就这是一场闹剧和挑衅而已。
打定了主意,自然就得计划如何上封火岛。
按照规矩,除了无月宫的宫众以外,外人是不得擅自进岛,报上他寒宫主的大名当然是不可能的,不然到时候就算上了岛,被看的死死的也完全没有办法。
所以,现在只要伪装成宫众这一办法。
他们潜入分堂,在后院里打晕了两个宫众,换上他们身上无月宫的人特有的衣服,就出发向码头赶去。
本该是易容,偏偏寒情城怎都不愿弄的藏头露脸的样子,既然他不愿意,勘诉也不勉强,对方是落落大方的样子,没理由自己弄的龇牙咧嘴的,所以也就不准备易容了。
好在无月宫众徒本就分布天下,想来也不可能有谁每个人都认识,应该是不会被发现。
驻守码头的是十二星宿使中的赤炼,那人黑肤粗眉,长的甚是粗矿魁梧。
一见勘诉和寒情城,他先是轻扫寒情城几眼,然后就来回打量起勘诉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你们是哪来的?"
勘诉丝毫不惊,拱拱手,冷静的答道。
"我们是从洛阳赶来的,右使让我们给宫主传一消息。"
"哦?什么消息?"
赤炼警惕的问道。
勘诉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右使命我们亲自禀告宫主,是关于左使的事情。"
赤炼一惊,立马想到是跟林沾月失踪的事有关,也不多问,就让他们上船了。
寒情城一听这话,自然就晓得勘诉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脑中甚是疑惑,却也不好明问。
自那日在山洞,发现勘诉竟懂的解冰蛇的毒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冰蛇乃是无月宫独有的毒物,他一个恒风派弟子,怎么可能知道解毒的方法。
见他冥思的神情,勘诉心下也明了他的疑惑,只是他不知道该胡扯些什么才能驱除对方的不解,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会知道解毒的方法,那时,他只脑中闪过几个场景,就象是本就在他记忆之中一样,一单触动,就会浮现出来。这样的情形,就算他如实告诉寒情城,他也未必会相信,只会让他越发怀疑自己罢了,他勘诉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船上,三人同坐桌边,赤炼眼中似是没了寒情城这人一样,一个劲的瞧着勘诉,脸上更是带着色迷迷的笑。
勘诉被看的好不自在,但为了不露破绽,只得忍了下来。
眼见封火岛快到了,赤炼起身出船舱,似是要跟船夫说什么。
"小心那人,赤宿使好男色。"
寒情城趁着他走出的些须时候,赶忙在勘诉耳边说道。
勘诉心下一笑,有什么好怕的,他不都跟身边这个好男色的人处了好几个月了麻
见寒情城总算如释重负的样子,就晓得他憋这句话憋了很久了,本可以用密空传音的方法告诉他,只是他心念着勘诉之前说的内力受重创,得调养半年十来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这才没有用这种耗内力的方法。
勘诉是晓得他这般细微的体贴,心头不觉一热。
下了船,赤链让他们走在前,自己走在后,船夫本就是无月宫的人,这会儿也正要回宫中办事自然也就跟他们一起同行。
走一会儿,却没听见赤炼的动静,勘诉忽一回头,却瞧见他在地上摘采着什么,似是碧绿的青草。
见勘诉这么一回头,赤炼赶忙站起身,尴尬的笑笑。
勘诉暗自偷笑,
这人可能武功还不错,可惜完全不善伪装。
这封火岛虽不大,但要从海边走到重要的宫内,还是路途遥远,走了一会儿,见天有点黑了,勘诉赶忙说要休息。
那赤炼似也很高兴停下来,见勘诉在擦着汗,赤炼掏出腰间的水囊递给他让他喝。
眼中所带着的不怀好意的笑,勘诉自是看在眼底,他微微泯一口,假装喝下,其实什么都未入罪。
勘诉瞟了一眼那船夫,也是一付黝黑粗壮的样子,看起来武功却是不怎么样,力气倒是应该大的很。
他用一指抵着水囊的口,几步走到船夫身边,把水囊递给他,让他也喝一些。
赤炼刚要阻止,见勘诉笑意吟吟的回头对他一笑,也就只得尴尬收声。
那船夫倒是很不好意思,不过也实在渴的紧,咕噜噜几口下去后,竟已半囊水没了。
勘诉笑嘻嘻的拿着水囊,又转而走到赤炼身边,也不递给他,而是直接把水囊口抵进赤炼的嘴里往里灌。
赤炼甚是不愿意,但瞧见勘诉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恭敬的笑,也只得勉强喝了几口。
这一切,自是被寒情城收尽眼底,他本觉得奇怪,但见勘诉并未给他喝这水囊的水,就知道一定是有蹊跷。
之后又赶了一会儿路,勘诉就直喊头晕,赤炼满脸兴奋的欲上前扶他,却被寒情城先一步揽住了腰。
勘诉心神一颤。
隔着衣服竟似也能感觉到他手掌间的温度。
赤炼虽是不高兴,但也强忍了下来,只色迷迷的打量着勘诉。
又没走几步,赤炼忽尔感到一阵眩晕,他刚觉得奇怪,却没有余力多想。
"赤宿使,你还好吧?你也觉得没力气了?可能是饿慌了,这样吧,你先在这儿休息下,我们去弄点吃的。"
说罢,勘诉又叫船夫留在这儿照顾着,然后佯做勉强支撑的样子,让寒情城扶着他走。
赤炼已脑子一片恍惚,象是似梦非梦一般,哪容的了多想,只一再重复着让勘诉他们一定要回来。
勘诉笑嘻嘻的应了几句,又瞟了一眼那船夫异样的神色,满意的转身离开。
刚一走远,勘诉就站直了身子,一点儿也没觉得晕的样子。
寒情城虽看出赤炼对勘诉不怀好意,却真是没看出来勘诉耍弄了什么诡计。
勘诉头一次见他毫不掩饰的露出这般疑惑的神情。
他从地上摘了几株草,拿在寒情城眼前,得意的笑道,
"这不是一般的草,是无月宫特有的绿幽草,服下之后会让人昏谁失去知觉,刚才那赤炼走在后面,就是为了趁我们不注意把这草放进水囊中。"
目的是什么,勘诉不说,寒情城也是知道的。
"还记得以前我在酒杯中放的莫食散吗,他本是能使人全身无力,但沾酒服用却可以用来追踪,而与这药性相似的绿幽草一同服用,却是上等的媚药,这也是我以前无意见发现的。既然他起了色心想图谋不轨,让我自然是让他玩个够。"
想起刚才那船夫整整喝了半囊水,他就觉得好笑。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心下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绿幽草也是只生长在封火岛,因为他栽种方法特殊,只有无月宫的人才知道。
到底,柳莫离与无月宫有什么关系。
寒情城更是疑惑,却不得不收敛住探究之色。
但是,他却并不知道,勘诉自己也不知道其原因,他是无意间得到绿幽草的种子,给他的人只说让他试试,也并不认为他能成功的种出,但是,勘诉却是真的种成了,没有原因,只是冥冥中似乎知道它的栽种方法。
难道说,解冰蛇的毒和种绿幽草都跟他失去记忆的那四年有关?
勘诉并不细想这个问题,他脑中思索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为何在寒情城面前,自己竟然会那么容易说露的嘴,若是平时,这是不可能犯的错误啊。
他会怎样想,应该是更加不相信自己了吧,那么,他会越法的提防他而和他拉开距离吗?
这种时候竟然还在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勘诉心下不由一阵苦笑。
"这么说,现在那船夫和赤炼定是纠缠万分咯。"
寒情城故意轻描淡写的笑着说道。
到了这地步,他原该是趁此机会制住勘诉,用武力逼他说个清楚,如今已在无月宫的地盘,从他身上却表现出与无月宫似有渊源的样子,若是现在内外夹击,或是他对自己下埋伏,那真是挡都挡不住。
理智上,明知如此,心中,他却并不担心勘诉会害他,别说要提防,他甚至也非真的有所怀疑,而是不过觉得好奇而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是放下了戒心,已能这般信赖身边的这个人,相信他不会害他,相信他之所以不说有他的原因,相信,他,是对他有情的。
果然是因为情吗?
因为有情,所以才信任他。
这样的感情,算是爱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爱了呢。
那么,柳莫离,你是否相信我呢?你又是否能够让我一直相信下去?
十一
一路上悠哉悠哉的,寒情城更是摘了几株绿幽草拿在手中把玩,勘诉看他玩的起兴,也拿过几株缠绕早手指腕间玩弄,时间久了也觉得没意思,两人也就把那草扔在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