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奏————hasuki
hasuki  发于:200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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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诉轻笑摇头,他可不想碰这染了一层灰的琴。
他的想法一贯叫人猜不透,许是也因为他有时会这般简单的做出决定的关系吧。
"在下不善琴音,若兄台愿意轻奏一曲,在下以箫相伴就是了。"
说罢,他挥出玉箫,脸上笑的诚恳。
那人饶有兴致的注视着他,眼神带了笑意,却似是要把他看透般深邃,勘诉表面上以温润的淡笑来应对,心里却着实有几分紧张,不明言语的紧张,似是担心他看穿他身份,却又不只如此,他自己也感受不清。
"既然公子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轻步走上亭,依琴而坐,步伐轻盈的象是阵风一样。
他吟笑着轻挥衣袖,琴上的尘埃刹然消失。
勘诉不由倒吸口冷气。
他是用内力,用内力把琴上的尘埃震散,能把内力用的这般自如,想来顶是内力深厚,若是寻常的山野小民看了,也许会以为是妖法也说不定。
那人看到了勘诉惊异的表情也毫不在意,依旧只是微笑。
"雕虫小技而已。"
他也许并不知道,勘诉虽有些吃紧,但刚才的反应不过是故意按着他所扮的文弱书生的角色所表现的而已。
他深锁目光,带着叫人看不透的意味又凝视了勘诉一会儿,这才拨动琴弦,调音起奏。
琴音低吟,诉着悠扬惆怅,转而便曲风高上,透出恬静清凉。
好一曲《月下初晨奏》!
勘诉也把玉箫掷于唇边,纵箫相伴,商音几许,已能默契合奏。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二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纵情相奏的默契和谐叫勘诉惊异,隐约想到对琴之人或许只得在今夜这般诉情高歌,将来也未必能有再见的机会,略感失望和不舍,心头不由涌现这样一首诗,仔细想来,似乎是这诗并不对景,他们应是不过只一面之缘而已啊!
对曲见,那人目光时而轻瞟而来,带笑着凝了他几许,又转眼别去,这般反复来回,那吟笑深邃的目光倒是象深刻于心般叫勘诉难以忘怀。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干吗总用这种见人看不透深意的眼神望来,他到底是何目的。
勘诉想不清,也无暇去想,深恐一恍惚就会箫不对琴让人看出他走神。
想要装做不在意,他只得用目带淡笑来回报,唬的了人,却骗不过自己。
一曲终了已是深夜。眼见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初晨,那人提议道不如进屋休息。
勘诉点头同意。
屋里也是一派灰尘,那人细心的擦拭了椅子和桌子,叫勘诉一同坐下。
他从屋内柜中取了一壶二杯子,用囊中清水洗尽,又从另一囊中灌以淡酒,勘诉取过另个杯子,依次放在两人的面前,举壶倒酒,丝毫不怀疑就拿起自个儿的杯子一口而尽,那人凝视而笑,也是一杯而下,月下举杯,柄烛夜谈。
两人似是刻意回避般,不谈自身之事,不谈朝廷政事,也不谈江湖大事,只聊诗书,只提风月,倒也发现两人志趣相投,观点相仿。
一缕初阳照入屋子,勘诉揉了揉眼,昨夜聊到最后实在是累了,便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舒展了被头压了许久手臂,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今日的窥视之罪,就用你的一夜风雅来抵过吧。"
几个时辰前,那人趁着他未醒,说了这句话后,便出门而去,临走时,还轻掩房门,似是生怕吵醒了他。
只是他并不知道,勘诉凡是与生人共处,下意识的只睡七分,留有三分醒,这也是他生存的法则之一。
回想着他的容貌风姿,还有,他腰间青玉。勘诉不由扬笑自语。
"寒玄玉是么,还有。。。"
他起身而立,执扇推开房门,目光锁在院中的石墓。
"无字墓。"
他轻握起一把山间泥土,别有兴致的放在手中把玩着。
传言重雪宫上代宫主水随寒曾立誓与恋人同生共死,哪怕其中一人老死另一人也决不独活,他辞去宫主一职与爱人隐居山林,并命传人待两人百年后将其骨灰洒在山间,而只在屋前立下无字墓。
"呵呵,看来,这次不用那么远的跑去天山了。"

寒玄玉,无字墓,重雪宫--寒情城!


遥遥追随在后了几日,寒情城终于在洛城里最富盛名的迎君阁住下了,远远望见他踏入酒家,勘诉不由皱起了眉,哎,看来只得潜入后院的茅屋休息了,还真不愧是重雪宫宫主,跑到哪都住最好的楼,这房钱自己自然是没的,要跟着也只能住茅屋了。
寒情城一连几日来也不怎么出门,倒是陆陆续续有几许人前来探视,想来应该是他的部下,虽说勘诉是想靠近屋子一谈究竟,但毕竟他也是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恐怕是三两下就被对方打了下来,所以也不深入,只是远远的遥望。
待到第五日,连颇有耐心的勘诉也忍不住了,这一再窥探下去,也不知个所以然,澈少那毒虽不致命,但毕竟事关重大,还是早日现出身份弄得千奏寒丹才好,是啊,也只能现出身份了,本来他就不认为以他的武功能刚取得到。
勘诉暗下主意,也不耽搁,眼见夕阳也呈西下之势,便轻步来到寒情城屋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他从腰间掏出几枚霹雳弹,挖开树下松土,间隔着埋进霹雳弹,连接处互相洒了条火药粉,一连顺着洒向树平地,然后在洞穴处埋上土,这才笑嘻嘻的去找水洗手。
洗完手,填饱了肚子,他再次回到树下,轻盈一跃,纵身上树,从树干上正好能瞧见屋中情景。
只见屋里站了三人,虽隔的远,但勘诉的眼力依旧能看个清晰,里面是两男一女,一个绿衣容貌英挺俊朗,步伐有力稳扎,看来应该是武艺不凡,另一女子身穿红衣,容貌倒是清秀逼人,虽不娇艳,却清雅的很。
而那寒情城,依旧是一身黑,想到那夜初见,勘诉不由嘴角上扬,不晓得今日相见,那人是否还记得自己。
几日来勘诉也发现,不觉间,自己对寒情城倒是颇放在心上,二十年来,除去澈少无忧他们以外,自己已是很少在意其他人,对他而言,眼前来来往往的身影不过是他人生的过客,又何必留意,倒是这寒情城却是个例外,是否是因为他与千奏寒丹有关,象是说的通也象是说不通。
他轻摇头,想不通的东西,还是暂时不要去想的好。
屋里,那绿衣男子神情严肃,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愤慨的事情,红衣女子也是一脸忧容,倒是那寒情城一如几日来不慌不忙,面带微笑,神色调侃。那人的容貌倒是与司沐澈不相上下,一样的俊美逼人,一样的谈笑风流,举手投足间也是一样的华丽贵气,只是司沐澈多了一分霸气,而这寒情城则是多了一分邪气。重雪宫是武林中人畏惧的三宫之一,有这般风流俊雅的宫主已是难得,有那三分邪气也是应该。
见那绿衣男子越说越亢奋,寒情城的神情却是越来越从容,勘诉也忍不下去了,抬头,已是傍晚,他掏出袖见火折扔向树后显露的细小火药线,然后便轻步跃上屋顶。
不晓得这次是否能成功。
他心中暗笑着说道。
果然,不出意外,他上了屋顶还没偷听到什么,就听见屋中之人喝了一声。
"谁?"
是陌生的声音,应该是那绿衣男子。
勘诉满意一笑,起身跳下,站在树前。屋中三人也破窗而处,立在他的面前。
寒情城吟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子,容貌清秀俊美,眉宇间透着温和儒雅,一身蓝衣更衬得他沉静清幽,只是眼底嘴角却有流露出几分看不透的深意。自那夜在山中相识,他已晓得眼前之人觉非什么布衣书生,更是猜到对方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所以,几日来,他总是一习黑衣,想来好笑,为的竟然只是生怕那人认不出自己。为何对他如此在意,一贪慕他身上那份淡淡的温暖吗?
"你,是什么人?"
寒情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带笑而言。
勘诉一展白扇,轻扇几下,幽幽开口。
"在下恒风派柳长老膝下大弟子柳莫离。"
恒风派柳长老膝下大弟子柳莫离是司沐澈无忧勘诉三人惯用的行走江湖的身份,以前他们在江湖上弄的鸡飞狗跳捉弄人的也是这身份,只是那柳长老柳墨云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位大弟子。
"原来是柳长老的弟子,果然是少年才俊,只是不知道贵派弟子有梁上窥探的癖好。"
绿衣男子冷冷的开口。z
勘诉也不生气,依旧是笑的一脸春风。
"柳公子不用在意,想来你已知我身份,这为是我教右使顾袭风,而这位姑娘,则是我贴身侍俾青芷。"
寒情城轻描淡写的介绍道。y
"寒宫主不愧为一教之首,气度非凡,在下也实不相瞒,我之所以隐于梁上,实乃行事所迫,我本有一事相求,这才一路尾随宫主来此,却一直找不到时机开口,这才。。。"
"哦?你是如何追踪到我的?"
勘诉轻笑着拍了拍扇子。b
"宫主可记得那日我为您倒的酒?杯口一圈沾些药粉,服入体内不会有碍,只是几日内会体有暗香,只是这香味,只有我闻的出而已。"
这话倒是让寒情城吃了一惊,当时他并不是没有防范,他也是深嗅过酒后才饮下,这是没想到会被人下这等一样的药。
"这药倒是稀奇,公子从何而来?"
"雕虫小技而已,是在下自己配的。"
依旧只是儒雅的淡笑,却已让眼前的人不容轻视。
没错,勘诉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既让人觉得他文弱儒雅,又不让人感到不得轻视。
"你说你所求一事,又是什么事呢?"g
寒情城收敛的倾佩和惊讶,又恢复了从容。
"实不相瞒,在下所求的是贵教宝物千奏寒丹,我派弟子无意中中了销香散,只有千奏寒丹才能解毒,我派向来与贵教有些渊源,想来宫主该是会相救,掌门才会派我前来相求。"
澈少与他都是习得恒风派的武功,自然是派中弟子,在花船上没留意而中了毒,也算是无意中计,这番话也不算撒谎。
寒情城听后,低下头似是深思。
"若真是恒风派掌门所求,我教自然是会相助,只是,我怎知你是恒风派弟子。"
顾袭风冷冷开口。虽从刚才勘诉的步伐身形已隐约能探出恒风派的武功套数,却依是小心的好。
勘诉暗笑,早知道你有这招。
他转过身,算算时间,鼻间已嗅的隐约的异常香气,该是烧到霹雳掸的时候了,刚才埋下的时候,他也一同埋下了几味特殊的药粉,只要一烧到就会发出特殊香味,只是那味道太过细小,只有自己也闻的出。
他气出丹田,算准时候,起掌出招,只见一阵掌风,忽然,粗壮大树顿时炸开。
"排风掌。"
顾袭风惊呼。
果然,只要算准时间,这招真是百试百灵。
寒情城深深的看了勘诉些须时候,随即点点头,张口道。
"柳公子随我进屋,在下有事相告。"
神色间似是有几分凝重,却也依旧从容。
寒情城命顾袭风和青芷守在屋外。
"不瞒公子,千奏寒丹不久前被人离火宫所盗,我这次下山,也为的是此事。"
瞧他那神色似是没有在说谎,勘诉只觉心中一惊。
"为何离火宫要夺贵宫重物。"
"离火宫与我宫一向是势均力敌,互不相服,千奏寒丹虽不算我宫圣物,也是重要的宝物之一,他们此番偷盗,恐怕是意在挑衅,但就算是挑衅,我宫也不能就这么被人落下话柄。"
勘诉轻轻点头。
"那宫主是想?"
"几日来我宫众徒多方查探,也得知盗取之人乃是离火宫月使林染月,她不日前已出海,该是回封火岛。岛中守卫森严,更有重多高手坐镇,我不想我宫之人平白牺牲,所以。。。"
"所以宫主想凭一己之力入岛查谈,但右使大人却厉色相劝。"
寒情城苦笑摇头,看来勘诉是说中了。
"宫主有几成把握?"
勘诉直接了当的问道。
"约有六七成。"
勘诉满意的笑了,明明只是微笑,却让寒情城顿感如沐春风,诧异的说不出话来。
"若宫主信的过在下,在下愿一同前往,但求获得千奏寒丹后能分与我半颗,以救我派弟子。"
笑话,要他勘诉乖乖在这儿等寒情城去夺丹,再想方法叫他分自己些那得等多久,他不闷死也得被无忧骂死,若是他相助他夺物,再开口相求,堂堂重雪宫宫主怎么也不好意思拒绝吧,再说,隐约间,自己对此人倒是有几分兴趣。
"好,我意只在忍不下这口气,若是能夺回来,便把寒丹赠与贵派。"
既争回口气,又送份人情,寒情城啊,你的确是识时务,勘诉暗想。
"有宫主一言,莫离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势必相助于宫主。"
望着那温和的清秀俊容上浮现少有的慷慨激昂,寒情城饶有兴致的笑了。
自己本是打定主意独自前往,连顾袭风也不准备带,怎会就这样轻易的让此人同行了呢,到底是什么让我如此在意。
温润儒雅,笑容更是如沐春风,柳莫离啊柳莫离,你到底是怎样的人,明明气盘空虚,却又使出恒风派的绝技,明明淡笑优雅,却又不时流露出眼底的深意和狡捷,我何时才能窥得你真实的面目。


既然已经说好同行,勘诉也就在迎君阁住下,寒情城很客气的包揽了房钱和膳费,这倒让勘诉暗自窃喜。
还未来得及放好东西,就被拖去用餐。饭上,来来回回的不过也是些客道话,晚饭过后,勘诉先行回了房间。约好饭后去寒情城屋里商量这趟无月宫之行的细节,他随意整理了东西便是准备出房。
忽而他不由望见窗外,圆月当空,原来不觉间已是十五,他凝神遥视一会儿月色,不经意套出袖中玉箫,嘴角轻起,便是一曲悠扬箫声,起调轻柔,似是潺潺流水,转奏低吟,又如深井寒水,自是有化不去的忧愁凄苦。
已经是两年了,从两年之前起,每逢十五圆月,遥望月色,心中就会涌起阵阵莫明的伤感,更是不由的吹箫抒怀,那是下意识的行为,甚至连勘诉自己也不明所以。
是的,他两年来都不知道这种苦楚之感为何而来,更不知道自己又是为何总是吹着这首曲子,记忆之中,自己并未听过或是学过,其他的人,也只从他那儿听过而已,这曲子到底是哪里听来的,他又为什么总是在这圆月当空的夜晚尽不住而伤感吹奏。
除了司沐澈和无忧外,没人知道勘诉二十年来的记忆中,有着四年的空白,连他大哥勘离也不知道。四年的时间就如同睡了一觉一样,醒来的时候,除去一身医理药学的本领外,就只有这支玉箫和这首乐曲,除此以外,便是一片空白,四年间发生了什么事他脑中一点印象都没有,像是做了一场梦,梦惊醒,无回忆,只留下心中阵阵楚痛,平日感不真切,只是偶尔忽然间被什么触碰了,便是一腔苦痛忧愁涌上心头。
问过大哥勘离,他也只知道八年前他们两人被送往不同的地方学艺,勘离好武,所以和司沐衡无情拜了恒风派掌门为师专心习武,而他和司沐澈无忧则是入了燕鸠的门下,学行军谋略之法,同时也跟着恒风派年轻一辈的长老学习武艺,只是他脑中的记忆却只有起初的两年,后来的四年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从哪里学的这一身上乘的医术。他曾试图追问司沐澈和无忧,司沐澈只说他这四年是跟着一个世外医师学得这些东西的,问及其他,他也只是闪烁其词再也不肯多说什么,显然,他是有心隐瞒,但毕竟是主子,勘诉也不能多问,至于无忧,他本就是唯司沐澈之命是从,愣是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吐露,生怕是被勘诉诱出个什么来,而且看他的样子,知道的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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