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们三个？」龚浩佳想著这样的会面会对他们四个人的关系有什麽影响，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


「难道可以来多一次四人会面吗？」龚敬云说完，心里也感到疲惫。


四人会面，每一次都来得惊天动地，龚浩佳怎样也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他怕疯的，会是自己。


龚浩佳想想龚浩维的时间表，他回∶「好吧！但不可以讲太长，因为我家那个七点半左右就回来，我不可晚回去，否则他会担心。」


龚敬云叹气。「我明白，不会要你太多时间。」


龚敬云等龚浩佳一起离开，他们在大楼边见到那个等在对面的中年女性。


慢慢的走过去，龚浩佳心里复杂，他顿了下才开口∶「妈。」


伸手想摸摸自己儿子的脸，但林素贞也只是停在空中，因她不知道儿子会不会讨厌自己。


龚敬云拉过林素贞，拍拍龚浩佳，想轻松一下似的说∶「我们找地方坐坐吧！浩佳不是要赶著回去吗？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们一行人走到上次和龚浩维来的咖啡馆，龚浩佳心情复杂，只是还在想著很多很多事情。


三个人各怀心事，棒子撞击玻璃杯的声音叮叮当当响起，他们也没有人说话。


龚浩佳看看墙上的钟，他淡淡的开口∶「爸妈，你们今天找我出来，有什麽事？」


龚敬云看看自己欲言又止的老婆，他说话∶「你和你哥哥还好吗？」


龚浩佳不知道他们的来意，但还是诚实的回∶「不太好，但比前几天好了。」


「不太好？」


龚浩佳无奈的看他们一眼，轻轻的回∶「吃不好，睡不好，工作也不好。我们两个人也瘦了，哥哥也睡不好，经常发恶梦，工作也老是出错。」


「是吗？」龚敬云喃喃的说。


龚浩佳望他们一眼，也叹著气说∶「你们也不见得过得好。」


他们白发的数目一下子上升，样子也老了，全个人也没精神。


林素贞淡淡的说∶「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那麽多……只是……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得最好……要不是浩维那天说起，我也不知道自己……」


她深深的叹气了，当时接受不了，不代表之後会想不透。


她想著这麽多年来自己和龚浩维的回忆，才发觉原来只是那麽少……自己跟他的回忆，可以少到只有和浩佳的百分之一，她这个做妈妈，难怪被埋怨了。


龚敬云也感慨的说话∶「我也跟老婆说了很多话，劝了很多，要她选儿子还是选固执，她幸好还有脑子想事情，知道还是儿子重要。」


龚浩佳瞄一眼自己妈妈，他慢慢说∶「是吗？」


但这可能是一时之间的事，要真正的和解，也可能要花很多时间。


他心里真想大叫∶妈，你为什麽要花那麽多时间才想清楚了？


他再开口淡淡说∶「但哥哥不可能那麽快想通，心里的痛太大，要用来医的时间可不少。」


龚敬云也明白，心理病可比生理病更难医，他只望可以有一天再一家四人住在一起，或是一起聊天。


但……可能是遥远的事了。自 由 自 在


「我们不要求什麽，只是想可以的话，有时间的话，一起聚聚也好。」龚敬云也不期待回家吃饭，只要可以好好说说话，好好坐在一起就够了。


龚浩佳挑眉，他缓缓的说著令人丧气话∶「那可是很难的事。」


「我们明白。」


顿了下，龚浩佳开口问∶「我想问一下，你们不反对我们的事了吗？我们不会分开的。」


龚氏夫妇互相看一眼，心里也是挣扎的，原本说不反对的，但要真的说时，却很难开口。


龚敬云缓了口气，道∶「我想，我们会试著接受。」


「试著吗？」龚浩佳喃喃的说著，他望著自己的父母，说著心里一直想著的事∶「我不论你们会不会试著也好，我现在只想带著哥哥走。」


32


手里拿著不少资料，那是龚浩佳为了将来而找了一整天的东西，他偷偷用公司的电脑，查了很多东西，又印了很多东西，可是偷偷摸摸的做了很多事。


手上的东西全是关於读博士的相关东西，全部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大学是在美国，不在香港这个地方。


龚浩佳不是太喜欢读书，只是他的成绩不错，让他有机会继续读下去吧了！本来想读到硕士就够了，反正现在学历再好，也不一定找到工作，那读博士的也不一定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所以他没有想过要再读些什麽。但是……


他抬眼看著眼前那个专心在细看手中摄影机的人，他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可能要再一次读书。


他将手中的资料放在自己的公事包里，再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哥哥身边。


「哥。」他轻轻的唤著，好像怕会吓著眼前的人一样。龚浩维好像花了一点时间才识别到是谁人在叫他，他抬头望看声音处，他眼中由茫然慢慢的变作清晰，再一点一点的飘过复杂而又小心翼翼似的眼神。


他吸了口气，慢慢的扬起笑，说∶「回来了？这天晚了很多，工作忙吧？」


自那天和爸妈说过话後，龚浩佳就更加定下了心自己一定要和哥哥离开香港，好好的抒缓一下心里的事才好。


他想了很多，想著不如和哥哥到美国，一个继续他的工作，一个就继续他的学业好了。


他走向自己的哥哥，坐在他身边，头靠在他的，不著痕迹似的说∶「哥，今天过得怎麽样？没有再被骂了吧？」


龚浩维低头瞄他一眼，不知道为什麽他会那麽问，他心跳跳快了，装作不在意的问∶「怎麽了？问来干嘛？」


双手缠住龚浩维的腰肢，龚浩佳撒娇一样的甜腻的说著∶「我关心你嘛！」


龚浩维呆了下，才会意似的笑笑，拍拍他，说∶「你啊！真是口甜舌滑。」


「说嘛，你今天不是和那个文什麽还是黑什麽的模特儿拍吗？还顺利吗？」龚浩佳问得轻松，但却心里想著什麽。


「要是给那两个香港最顶尖的男模听到你的话，他们不吐血才怪。」


龚浩维放下手中的工作伙伴，将全身力量靠著旁边的人，说著∶「今天和黑弥生拍硬照，是新设计师新的作品，一切都还好。怎样有兴趣啊？」


龚浩维轻轻的笑，不自觉的再想起工作时的情形，笑得更开心，声调微高的说∶「我颇喜欢他，够高傲自负，感觉很好。」


「他是顶尖的，那有机会出国吗？」


龚浩维想想，他皱眉，回∶「有，但不多，他今年会到美国去吧！好像纽约那边有人找他去走秀，下两个月吧！」


龚浩维顿了下，他转身对自己的弟弟说∶「你怎麽问那麽多，你想怎样？」


龚浩佳笑笑，他再问∶「只是想问问吧！那……你会不会有机会跟著去？」


「我做摄影的，跟过去干嘛！」龚浩维说著说著，眼睛倏地睁大。他压下心慌，只是坐直身子，用著十分正经的口吻问∶「你想我跟著他走，要我离开吗？」


伸手揽过身边明显地露出不安和疏离感的人，龚浩佳在他耳边哄说∶「没有，我怎舍得你离开。」


「但你……」龚浩维满心疑问，他只是想到龚浩佳终於要和妈妈一样，不要他了。


「我没说要你一个人走。」


龚浩维睁大眼瞳，他颤著声问∶「你说要和我两个人走吗？」


拿过哥哥那双修长的手，龚浩佳低头烙下吻，才抬起头，将心里的打算说出来。「我觉得现在的工作不太适合我，想回去读书，读一个吓人的博士回来，要到美国去，只是我放不下你。」


龚浩维看一眼弟弟，他心跳加快，有点不能置信。


龚浩佳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温柔的说著∶「我只想问，你在那边有没有摄影的工作，有的话是最好的，没的话，就要试试做其他工作了，因为我可没有太多钱养你。」


龚浩维顿了下，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他从心里笑出来，轻轻的靠在龚浩佳的怀里，回道∶「没问题的，我试试联络熟悉的同行，看看那边有没有什麽地方在雇摄影师，试找在美国的工作吧！」


「要放下一切，跟我到美国几年，还好吗？」自 由 自 在


龚浩维想著想著，闷闷的反问∶「我才想问你，你这样放开一切，回美国去，不怕吗？」


怕？要怕什麽？龚浩佳不明白，他的至亲至爱也跟在身边，愿意跟自己走了，还有什麽要怕？


轻轻的声音，从怀中发出。「你不怕你家人担心？」


听到「你家人」这三个字时，龚浩佳心里揪了下。他的家人不就是龚浩维的家人吗？为什麽要分得那麽清楚？难道他真的当了自己是孤儿吗？没亲人没朋友的人吗？到底要到何时，哥哥才可以放开心来，跟爸妈再一次相处呢？唉！


龚浩佳拥紧自己心爱的人，他坚定的对他说∶「我有你嘛！他们不会担心我的，因为我有你在身边。没你在，才会让人担心，因为我没了你陪，就会天天都在担心这担心那，更麻烦了。」


龚浩维笑得灿烂，他笑说∶「白痴！」


将环住哥哥的手收紧，龚浩佳喃喃的说著∶「我们过去那边，好好的享受生活，你继续拍些什麽东西，我继续读我的书，我们好好的在那边重新生活。」


吻轻轻的落在龚浩维的发上，那样的坚定，却又温柔，是两人之间的誓言之吻。


龚浩佳下定决心，要给一个新回忆给自己哥哥，是温暖的，是甜蜜的，要替补没有的。


33


向美国的那边学校申请，要跟公司请辞，也要准备那边工作的事宜，龚浩维和龚浩佳两人也十分忙碌。


龚浩佳虽然辞了工作，但也不能不找些兼职工作来做，因为他们在香港的开支不可能全都由一个人来负责的，龚浩维可不是什麽有能力赚千万元的有名气摄影师。


龚浩维却努力找美国那边的工作，却还是要到那边才能得到答案。


他没有气馁，他一直找一直在香港努力的工作，为的是想留多点钱到美国时花。


在到美国前的几个月，过的生活可苦了，也忙得很，可省的省，可不用的不用，所以没有看电影，也没有外出吃饭，全都窝在小小的家里，看看电视连续剧，或是听听歌，笑笑聊聊，就过一天了。


其实龚浩维要的生活，可能也只是这样平凡和简单吧了！


今天将屋子的钥匙交给房东，就结束了他们在这里的生活，也是他们走向美国的第一天，今天就是他们搭机到美国的日子了。


拉著四件行李和两个背包，辛辛苦苦的从深水埗乘地铁到东涌，又转公车到机场，花了一个多小时，汗流浃背的拖著行李，两人很辛苦的走过去离境大堂，却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人。


原来是龚浩维工作上的朋友，他们知道龚浩维要走，所以特别到来为他送行的，却引来很多很多路人的围观，只因他们之中有不少有名的模特儿，至少有香港有名的男模特儿黑弥生和文子廷，算是很少见的场面。


龚浩维想不到的，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不是有什麽好朋友，但现在却见到这麽多同行的来，他可是感动很停下脚步，有点不能相信一样的呆呆看住他们。


龚浩佳不懂他们行内的情况，也认得几位模特儿，他明白这些人的目的，他拍拍哥哥的肩，拿过他手中的行李，放在行李车上，低声对他说∶「你去和他们说说话，聊聊吧！我们可能有两三年也不会回来的。」


龚浩维侧首望望他，心里可挣扎著了，他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什麽话，只是他心里很感动，也很激动。


龚浩维的背给人拍拍，龚浩佳对他扬起笑。


龚浩维对他点点头，对他说∶「我……很快回来，你先到航空公司办登机手续，在那边等我。」


龚浩佳颔首，龚浩维绽起笑容，走过去那群有十多人的男女身边。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多谢他们为他打听得来的消息。第一次感到他的周围满满的都是亲切的人，他可是从心里笑出来。


龚浩维那边在打打闹闹，在说得好不开心的时候，龚浩佳拿著登机证在一边等著，嘴角含著笑，难得看到他的爱人这麽开心。


忽地，他的肩膀给人拍一下，龚浩佳飞快地转头，看著来人，却看到意料之内的两个人。


「爸妈，你们来了！」龚浩佳笑笑，头还是看著龚浩维的方向。龚敬云和林素贞也望向同一个方向，心里叹气。他们多久没有看过这样笑的儿子，大的也是，小的也是。


林素贞收回目光，由她的袋中拿出黄色的符，亲切的对龚浩佳说∶「这是在黄大仙求来的，很灵，可保你平安。你们在那边要万事小心。」


虽然他不相信，但他还是小心的收起符，始终……都是妈妈的一番心意。他点头说∶「我会的了，哥哥也会好好的。那边是我第二个家，我在那边都住了五年，习惯的了。」


林素贞带点落寞，想不到才见了自己儿子不够一年，儿子又要回远方读书去，而且一切可说是她做成的。


她还是扬起笑，衷心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哥哥，他……很少出国吧！今次还要在那边工作，又要适应新事物，可能……会很辛苦。」


龚浩佳转过头来，笑得开怀，他拉拉自己妈妈的手，轻轻说∶「我当然会照顾好他，你们在香港，自己万事要小心，我有时间和钱，就会多些打电话回来。」


「钱的问题，你们不要担心，妈妈和爸爸这里有，我们的还不是你们的。」林素贞只怕为了钱这个字令两个儿子都吃苦了。


看她的儿子们，都瘦了。


「妈！你们还是留著自己用吧！」龚浩佳婉拒了。


龚敬云拍拍龚浩佳，道∶「你们在这里说，我过去那边一会。」


龚敬云走近朋友离开了，却没有回到龚浩佳身边的人，他笑著对自己儿子说∶「浩维，都准备好了吧！有没有什麽要买的，让爸爸买了寄过去给你们。」


龚浩维有点迟疑，多月不见的父亲，比之前一年见几次时的感觉更陌生。他只能点点头，表示不用了。


龚敬云从裤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一脸不知所措的龚浩维。他用沈稳，却慈祥的声音说∶「给你的，不要拒绝了。」


龚浩维皱眉，不用多看，也知道那张纸是什麽，他没有接受，只是静静的看著。「这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