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冰梦缓缓张开眼睛,两老头激动得扑过去,不停地叫著冰冰,把她吓了一跳,"你......你们是谁?"声娇滴滴地,让人听了浑身容易起鸡皮。
"冰冰,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小双子,他是小单子啊。"
"双子......单子......你们,怎麽会这麽老了?"祝冰梦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比武上。
凌云摸著盈儿冻得冰冷的手,很受不了地让他们出去再慢慢说长道短。
当晚在夏黄公的木屋里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两老头围著三十多年前的情人忙前忙後,话多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几十年的空白立刻填补回来,亏得祝冰梦耐心极佳,脸上一直是雷打不动的微笑,礼貌地应答著两人。
凌云早就听得心烦死了,好像有一群苍蝇在屋里嗡嗡乱叫,盈儿也很受不了这种聒噪,扯扯凌云衣角,两人偷偷溜了出去。
绿湖发现祝冰梦看凌云的眼神有些奇怪,待凌云出去後,又没由来的冲自己笑了一下,心里不禁为两个老头可怜,不过若不是这女人可以利用,他又何必花那麽大力气将她复活,绿湖眼中盈满笑意,酒杯微微举了举,回应她的微笑。
柳柳当然看到了绿湖的这个小动作,心底闷闷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胡乱灌了两杯酒,装著困倦的样子离席了。
山里的夜晚有许多不知名的虫子鸣叫,被山风一吹,酒也醒了不少,忽听得不远处传来盈儿的声音。
"凌云哥,那边那边,快抓住它......啊,这里还有一只......真的好漂亮,这就是哥说过的莹火虫麽。"
"它也是莹火虫,但哥说的比这个头大,发的光也更亮......"
柳柳停下了脚步,他突然有种被排拆的感觉,不知什麽时候,凌云的世界已没有自己踏入的余地。心好痛,脸上的泪水被山风一吹,冰凉冰凉的,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就这样被人类夺走......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原想著狐族寿命是人类的几百倍,就当是可怜盈儿,把凌云暂时让给他......但现在他被心痛折磨得快疯掉了,绿湖说得一点没错,自己这个样子,真难看。
第二天祝冰梦特意化了淡妆来找绿湖跟凌云,拜谢他们的救命之恩。柳柳因为昨夜喝多吐了一身,今早睡醒了才去洗掉一身臭气,祝冰梦来的时候看到他散著头发在那里晾干,不由得啧啧称赞柳柳的头发漂亮。凌云正在与盈儿玩互相喂食的游戏,跟本没空理她,只有绿湖很给面子的问好。
"姑娘身体会不会有哪里不适?"
"不适倒没有,只是今早起来皮肤有点痒,冰冰自小就有花粉过敏的症状,想来是旧病发作了。"
祝冰梦让下人把糕点之类的摆上桌,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後,才装著不经意地样子问刘盈真的是太子?
"是的,在姑娘沈睡期间已经改朝换代了。
祝冰梦看到刘盈相貌风流且性格单纯,恨不得自己再多睡几年才醒过来,说不定能有机会当上太子妃,然後就是一国之母......至於那两个老头,都快是入土的人了,自己会可怜他们多赏些钱财的。
"既是这样,冰冰试著说服一下双子单子,想来冰冰说话还是能管些用的。"
"有劳姑娘。"
绿湖让柳柳送她出去,几人决定多留两日,看看那两个顽固老头会不会改变心意。其实盈儿只要东园公和绮里季做幕後之宾,也足以稳固太子之位了,如果不是一念之差,如果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将会决定众人命运......
那天午饭过後,突然听到祝冰梦在房里尖叫,众人赶到,她又死活不肯开门,两老头怕出意外便破门而入,见祝冰梦坐在镜子前,双手捂著脸。绿湖看这情景便心中有数了,他走上前轻声细语地问发生什麽事了,让她伸出手臂来诊断一下。
祝冰梦踌躇了半天才把手拿开,早上还如花般的脸庞,几个时辰就变得如中年妇人般,皮肤没了弹性,眼角额头现了皱纹,脸上还有零星的小斑点。祝冰梦已哭得泪人一般,不停地问怎麽回事。
绿湖先是叹了口气,"早上姑娘说皮肤发痒在下便有些疑虑,现在看来果真是肌肤坏死的先兆。按姑娘的年龄算起来,应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了,所以您的肌肤也正以超过正常人十倍的速度老死。大概不出五天,姑娘就会变成五十岁妇人应有的样子。"
祝冰梦听得傻了,她的青春、美貌,竟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她抓著绿湖像疯了般猛烈摇晃,"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你告诉我!"
两老头赶紧安抚她。‘冰冰不管变成什麽样都是很漂亮的。'‘是啊,冰冰你看我们不也变得满头的白发了,再老些牙齿也会掉光呢。'
祝冰梦哪里听得进去,发疯般地把桌上铜镜等物扫到地上,女人最看重就是容貌,更何况还是有过第一美女之称祝冰梦。
绿湖让众人先出去,等祝冰梦摔够了,才慢慢悠悠地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姑娘可听过画皮。"
众人不知绿湖用了什麽办法,只一盏茶功夫,就让祝冰梦平静了下来。他把门反掩好,告诉众人暂时不要刺激她,刚才自己给祝冰梦上了一课,现在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变老这个事实。
"人变老有那麽可怕吗?"刘盈问凌云。
"如果是在时间长河中慢慢变老就不可怕,但像她这样从少女迅速变成老太婆,心理上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刘盈看了看两个一脸担心的老头,"盈儿也会变成那个样子麽?"
凌云实在无法想像盈儿变老的样子,但又不能骗他,"大概会吧,到时候哥变得更老,盈儿可不能嫌哥丑。"
柳柳看了凌云一眼,没有言语,要凌云真正变成那模样,怕是要几千年後了,那时候的盈儿早已不知是第几次转世。
晚上吃饭时祝冰梦盛装出现在众人面前,脂粉遮盖住了脸上暇疵,虽没了少女的俏丽,却多了几分成熟韵味,比先前更耐看了。
她端了一壶酒来敬众人,为今天的失态赔礼,凌云自然是把盈儿的酒全代喝了。他自认为酒量不错,但这次没喝两杯就觉得头晕晕的,最後支撑不住竟趴到了酒席上。盈儿叫了两声,见他睡得死,自己又背不动他,看看绿湖跟柳柳,偏偏绿湖像没看到似的,跟两老头相谈甚欢。
柳柳放下筷子,走到凌云身边,"我背他回去吧,以前喝醉了我也背过他的。"
柳柳把凌云背到房间,又替他盖上了被子。盈儿想不到柳柳看起来弱弱的,却这麽有力气。
"哎,柳柳,你是不是很了解凌云哥?"
柳柳本要离开,听这话便停下了,"......太子想要了解凌云什麽事呢?"
淡淡一句便将远近亲疏分了出来,盈儿愣了下,柳柳以前都是像凌云一样叫他盈儿的,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上回下挑战书的关系麽?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盈儿走到柳柳身边,盯著他的脸,虽然个头矮了一截,但气势上他似乎更胜一筹。
两人慢慢走出去,直走到後山竹林,柳柳不再走了,"太子有什麽话请说吧。"
"凌云哥说过,当年是你跟他一起救了我。"
"太久的事,不怎麽记得了。"
"可是凌云哥记得,他总是说跟柳柳一起玩,一起游泳,一起挨老师教训......什麽都是柳柳,就连这次......"盈儿察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忙改了话题,"苏乌姐说你们是青梅竹马,盈儿好忌妒,为什麽盈儿不能跟哥一起长大。好不容易跟哥有了短暂的共同生活,但哥却从只字不提,盈儿跟哥的共同的回忆就这麽苍白......"
柳柳站在一兜竹子下,逆光的角度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苏乌姐说只要不让柳柳接近凌云哥,哥就会只喜欢盈儿一个......不要跟盈儿抢好麽,盈儿只有哥一个......"
漂亮的杏眼起了水雾,泪珠印著月亮的光辉在眼框滚动,很难有人被这样哀求还坚持铁石心肠的。z
风吹著竹叶沙沙作响,柳柳突然笑了一声,"那日太子不是很有气势的麽,我现在正式告诉太子,接受挑战。"
"为什麽!你身边有那麽多人,为什麽还要来跟盈儿争。"
"感觉好像会很好玩啊。"柳柳转身往回走,"太子,如果没别的事就快些回去吧,夜凉露重,小心身体。"
柳柳并没想要伤害盈儿,但这些话就是控制不住地说了出来,他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开始听盈儿说凌云总是提起自己,真的很高兴,凌云到底还是记得这个好朋友的。但他比谁都清楚,那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从小时候开始,越是重要的东西,凌云就越是藏得好,生怕被人抢去了。真正让凌云不敢触及的,才是最刻骨铭心的。凌云跟盈儿间血的羁绊,是他一辈子也无法超越的。不过这些他是不会说出来,因为他发现盈儿跟凌云越快乐,自己就越痛苦。
没走几步,突然身後传来盈儿的惊叫,柳柳急急回头,哪里还有盈儿的身影。一个身著夜行衣的人突然穿过竹林,脚法极快。柳柳大喝一声站住!紧追上去。黑衣人不但不慌乱,还不时扭头看他,似乎为了确保柳柳有跟上来。
没想到黑衣人在林里绕了一圈,居然绕到了角里先生那边的木屋,因为祝冰梦的关系,角里先生早就过夏黄公这边住了,屋里只留一个老太婆看家。柳柳见那黑衣人从窗户翻身进去,便也跟著跳进去。四周虽然漆黑一片,但他看得很清楚,只是眨眼间就没了黑衣人身影,正待找寻,忽然觉得手脚酥软,眼睛也模糊起来,心里暗叫糟糕,就倒了下去。
等柳柳恢复知觉时,发现自己正跟个大柱子绑在一起,桌上点了盏晕暗的油灯,在桌脚有个人被反绑了手脚,看身形和衣著应该是盈儿。
柳柳见四下无人,便用妖术把绳子解开,抱起盈儿,还好,有鼻息,一颗悬著的心总算归了位。
"你在干什麽?"盈儿突然睁开眼,把柳柳给吓了一跳。
"我......只是怕你有事。"
"还不快把绳子解开。"盈儿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他早就醒了,一直觉得身体没力气,好不容易挪到桌边想把绳子烧断,正好柳柳这家夥来了。
"你等一等,这绳子绑得有点紧。"柳柳正努力跟绳结作战时,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他赶紧把盈儿推开,险险避过了要命的一刀。
"你是谁!"柳柳随手抓起一张凳子去挡对方不断砍下来的刀,但他发觉手脚依旧很软,对手招式并不高明自己却无法打赢。
"不得不称赞你一句,中了神仙散还能这样自如活动。"黑衣人一开口居然是女声。
"祝冰梦?"柳柳愣了一下,这分心让祝冰梦得了机会,一根两寸长的乌黑磁针扎进了他肩头。
"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小脸受伤的话我会很烦恼的。"祝冰梦解下脸上的布巾,即便是晚上出来做坏事,她也没忘给脸涂上厚厚白粉,眼睛用蓝色涂料抹了一圈,乍看之下就像妖怪出巡。
"半夜三更的本太子没心情跟你玩捉鬼游戏!"刘盈脑袋撞到了桌角,疼得眼冒金星,偏连揉一下也不行,"你们两个混蛋还不快把绳子解开!"
"真是年轻有活力的身体。"祝冰梦伸出满是枯皮的手摸上刘盈的脸,"只可惜没时间了,不然还真舍不得用你,必竟我还想过当太子妃的。"
"你在说什麽!别碰我!"盈儿不停地往後退,这种老妖怪当太子妃的话,还不如给他一刀来得痛快些。y
"我的手很可怕,很令人生厌是吧!"祝冰梦一把抓住盈儿的衣服,眼睛瞪得老大地逼视他。"你可知道当年多少英雄少年拜伏在石榴裙下,为的就是能摸一下我的手!为什麽!为什麽我要变成这样!"
"这跟我们有什麽关系?"柳柳勉强撑起身子,不知祝冰梦在针上涂了什麽药,他觉得眼皮在不住地打架,妖力也无法使出。
"关系大了。"祝冰梦丢下盈儿,走到柳柳身边踢了他两脚,"你一个男人要这麽漂亮的脸蛋做什麽,这麽好的面皮只在在我脸上才有价值。"
"原来你是看中他的脸,没我什麽事干嘛把我也抓来!"盈儿觉得什麽事跟柳柳一扯上关系自己就会倒霉。
"太子怎麽能这麽说。"祝冰梦阴笑了一下,"太子的眼睛水灵得很,令人有种想挖出来收藏的冲动。还有你的血,多麽有活力啊,我要让它们全变成我的东西。哈哈哈......"
"你疯了吗?敢动我一跟汗毛保证你一定会尝到这世上最痛苦的死法!"
"如果太子没有来,我还是能保持著的美丽在冰里直到死,要怪就怪你自己吧。"尖刀抵在盈儿的脸上,轻轻用力便有血珠滚出来。祝冰梦粘了些血到舌尖,"果然如想像中般甜美。"
"不要伤害他!"柳柳突然抓住祝冰梦的脚,把她吓了一跳。"怎麽可能,我给你用了常人三倍量的神仙散,你应该晕迷了才对。"
盈儿看到垂下来的桌布,心生一计,凑过去咬住一角猛地一拖,油灯翻掉,灯油撒得到处都是,燃烧著的桌布正好拖到祝冰梦的脚边,大约著了油的关系马上就把她的鞋子引燃。
祝冰梦气得一脚将盈儿踢开,拼命地在地上乱踩想把火熄掉,她一时情急手中的刀都丢了。火很快就把屋里挂的帘布引燃,雕花桌椅木制房梁哪一样不是易著火的......
柳柳悄悄拿了地上的刀,拼命爬到盈儿身边,帮他把绳子割断。
祝冰梦哪里容得两人跑,掏出个小瓶摔碎在地上,红色粉末飘散在空气中,呛得两人连连咳嗽。祝冰梦号称武林第一美女,自然会些功夫的,但她最善长的就是用毒,先是在凌云酒里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一点红',没了麻烦的保镖,太子跟这个像女人样的男人就很容易对付。等太子跟柳柳出席,她也借口溜了出来。
祝冰梦毕竟还是有点忌讳柳柳的功夫,没有冒然动手,而是一路在上风处悄悄撒神仙散,神仙散有点像蒙汗药,但这种药除了让人精神恍惚四肢无力,还会造成内力消失,而且越是运功就越消失得快。等到柳柳跟盈儿谈完话,估计药也差不多发作了,她便先下手将盈儿打晕,然後引柳柳过来,再回竹林把盈儿拖到这里。b
绿湖说出画皮二字时,祝冰梦也被吓著了,这是在民间传闻为鬼怪的妖术,可是绿湖却拿了卷手稿给她,发黄的布上,朱红字迹记载著如何用肠皮做线,将年青女子的皮换到老头身上,祝冰梦拿著这卷手稿研究了一下午,以她的药理常识来看觉得这个可行性很大,况且只是短短几个时辰里,她的皮肤变得更老了,头发也显出花白的颜色。於是她偷偷去找绿湖商量,许以重金请他帮忙。没想绿湖一口答应,还教了她一番调虎离山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