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刘盈正翻看奏折,越看越心烦,便唤身边的太监,"喜儿,去把陈平找来。"花花很懂事的退到侧屋去,按宫中规矩,皇帝身边的只能是太监,虽然盈儿不在乎这些,他还是尽量注意著不让大臣们当面给盈儿难堪。
"陛下!"陈平微弓著身子等他发话,陈平是掌管宫殿门户的郎中令,也是位跟先皇出生入死的将军,在朝中算是有些地位的。
刘盈不理他,依旧看著手中的竹简,许久才问,"大旱之年,田地无收,朕当如何?"
"自当减免税赋,灾情严重的地区应开仓放粮救济灾民。"陈平不知他有何用意,只得照常识回答。
"那为什麽朕批下的江南四县免税一年会变成了减收一半?!若不是看到县令的谢恩折子联恐怕还是要瞒在鼓里!"刘盈气愤地将手中竹简掷到陈平脚边。
陈平拾起来,细细瞧了一回,小心地放回案上,"陛下,这是太後的旨意,说是都城城墙未建,国库急需大量银子。"
刘盈呆了呆,有些颓尚地坐进椅子。"联批阅过的奏折太後都要重新批阅麽?"
陈平没有答话,默然说明一切,刘盈无力地挥挥手,"你下去罢。"
转眼到了十五之夜,刘盈一大早便梳洗完毕,凌云走的那日跟他约好月圆之夜不见不散,盈儿命人备下凉菜美酒和糕点之类,不许任何人再进来。一更天时,凌云果然依约而来,盈儿乐得一头扎进他怀里,连日来的委屈和寂寞也涌上心头。
"怎麽了?又哭又笑的?"凌云帮他把眼泪擦掉。
"凌云哥,你的脸怎麽了?"刘盈看到他脸上有淡淡的抓痕。
"被猫爪到。"凌云轻描淡写地带过,他怎能说是跟苏乌打架时弄的,那个臭姐姐专挑他的脸来打。"这屋里怪闷,我带你上屋顶看月亮可好?"
刘盈便用绢布包了些点心,酒也带了上去。
夜露有些凉,凌云让他靠自己近些,火红的狐袭披风正好可以裹住两人。
"哥,这酒可好?"
"二十年的桂花陈酿,甚是香浓。"
"可惜酒是冷的,盈儿不能与哥对饮。"自从上次受了风寒,太医便嘱咐他千万不能碰冷的东西。
"盈儿只尝一小口如何?我也不至於一人喝著太无趣。"凌云喝了一口酒,笑著抬起他的头,用嘴喂了些。盈儿脸红得跟什麽似地,只得将头转开装作看月亮。
"盈儿有没有跟哥以外的人亲过嘴?"凌云看著他娇俏可爱的模样,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没......没有......"
"那盈儿一定不满足了。"凌云把他的头扳回来,"哥再给你一次吧。"唇舌相交间,盈儿感觉有什麽东西滑进了喉咙。
凌云捂住他的嘴,"吞下去,是好东西喔。"凌云回家这段时间可没闲著,每天都偷泡在老爹的书房,把老爹暗藏的宝贝从头到尾细细品读了一遍,他一直对跟盈儿的第一次没印象,上次的鱼水之欢让他感觉人生是如此美好,总算能体会老爹偷看春宫图集时的兴奋了。凌云还对照著上面方子炼了几颗药丸,自然要第一时间拿给盈儿享用啦。
果然不一会盈儿就觉得浑身燥热起来,皮肤象有千万蚂蚁啃咬,杏眼漫起水雾,双唇间溢出让人骨头酥软的呻吟,"哥......盈儿的身体......好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凌云用披风把他包起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月光下两人衣炔飘飘地飞起来,凌云带著他飞出皇宫,直飞到郊外,"盈儿,你往下看。"
满山都是又白又大的花朵,像莲花,却又比莲花素洁高贵,它们香味浓郁,即便在很远的地方也能闻到。
"好漂亮......盈儿都没见过这些花。"
"这是沙漠地带特有的花,现在时间没有百合,我想这种花也能令盈儿高兴,花了几天时间飞到沙漠把这些有骨朵的都挖来,又很辛苦地才把它们种在这里。"虽然花香浓郁,但凌云更喜欢的是盈儿的体香,他不停地嗅著他的脖子,伸出舌头轻轻舔咬著。
"哥......"一声轻叹从盈儿口中逸出,他快忍耐不住了。
"别急,马上就给你......"凌云把披风丢到花从中,再带著盈儿降到上面,他的盈儿果然是最美的花朵......
快天明时两人才结束了缠绵,盈儿发现一地白花都调谢了,甚是惋惜。
"这种花就是这样,只有一夜的生命,所以它会在开的时候努力释放美丽。"
盈儿摘下一朵,花已回复了原先的骨朵样,只是垂拉著脑袋没有生机,昨夜那麽浓的香味竟一丝都不在了,"如果......盈儿有天死了,哥会不会记得盈儿?"
"傻瓜!"凌云捂住他的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你若敢死,地狱黄泉也要把你找回来。"
凌云自身妖力还不是很很稳定,他怕伤了盈儿,只得忍痛与盈儿约定每到月圆之夜相见一次。盈儿虽然不舍,却也不再是那个只想要哥保护的小孩了,而且皇帝这个位置也并不是人们想像中的美差。
自从盈儿当上皇帝後,太後便开始慢慢地报复以前对他们母子不好的人,首先倒霉的就是先皇众嫔妃,失踪、进冷宫是家常便饭,当年不可一世的戚夫人,一头乌丝被剃光,用铁链锁著,日间做苦工,晚间投进宫中监狱与老鼠为伴。
本来事情也就这样了,偏偏戚夫人还想靠做了赵王的儿子翻身,想法设法找人传口信给刘如意让他来救自己。太後想到这个刘如意是很得先皇宠爱的,日後一旦长成,定会与盈儿为敌,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这个隐患一起除掉。
偏巧如意来到长安的前一日,花花偶然听小宫女们议论将要到来的赵王如何如何的俊美,还在那里拿皇帝跟赵王做比较。所有给皇帝的公文花花都会先整理一遍,他确信自己没见过赵王要来的消息,便把这事告诉了皇帝。
盈儿听了便笑著问他,"你觉得我跟赵王哪个俊些?"
"花花眼里永远只有皇上一人。"
"乖。"盈儿摸著他的头,"不管来几个什麽王,你都不可以对他们摇尾巴,知道吗?"
盈儿不知出於什麽思量,第二天一早便出城门接了刘如意回宫。如意跟花花一般年纪,却天真得不得了,想来是被那些忠臣保护得太好了,对皇帝哥哥的友好显得异常高兴,兴奋地说著路上见闻,盈儿看著奏折有一答没一答地应著他,这些事他四岁那年跟凌云哥流浪时就看多了。
吕稚不知道儿子要做什麽,碍於儿子天天把如意放在身边不好动手,於是隔几天就把花花叫过去盘问,几个月过去了,倒也相安无事,花花也觉得奇怪,皇帝对赵王不冷不热的,却总把他放在身边,还让他睡同一张床上。虽然天天共处一室,花花谨记著跟赵王保持距离,因为有次只是端了杯茶给赵王,皇上便大发脾气把杯子砸了。
几个月来皇帝的狂燥症都没有发作,花花知道这是每月十五的功劳,月圆那天皇帝会特别高兴,花花便在屋里燃起甜梦香让赵王早早入睡,天灰白时那个叫凌云的公子就会把皇帝抱回来。
虽然皇帝每次都把太医开来的补药参汤全部喝完,身子却没见有什麽起色,反是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有一回太医看到赵王肆无忌惮地趴在皇帝身边玩耍,便悄悄把花花拉到一边告诉他皇帝应该节制一下房事。花花明白皇帝心中只有一个人,劝是不管用的,只有自己多尽心照顾了。
那年冬天特别冷,长安老早就下了雪,那个月的十五凌云因为大雪封山不能出来,盈儿枯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没听花花劝阻,硬是顶著两个黑眼圈上朝,回来喝了两口参茶便倒在床上睡觉,直到晚膳时也没醒过来,花花见皇帝难得有这麽好的睡眠,便命人将暖气烧得热些,又用上好木炭在房里升了个炉子,把水温在上面,以备皇帝醒来随时有热茶可喝。
谁知那晚就出事了,皇帝睡到半夜突然坐起来,花花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好,未等反应过来,睡在床上的如意就被一把拽起来,狠狠摔到地上。花花拼命阻拦,耐何此时盈儿力气之大跟本不是他可以阻止的。那晚盈儿对赵王特别狠,一直打到他晕过去也不肯停手,花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以前皇帝打他也不会狠到这份上。
见盈儿拿起一边的热水就要往赵王身上浇,花花赶紧夺下来,没想盈儿拎起赵王就往柱子撞去,血从赵王的头上流了下来,盈儿却站在那里大笑。花花见此情景,心知赵王十有八九是没命了,心下害怕,不想盈儿像没事人一般把赵王又抱回床上,还用被子小心盖好,然後在旁边又躺下睡了。
花花吓得呆站了许久才想起要把血迹擦干净,等他把一屋子的东西收拾好,天也亮了,听得盈儿在叫他,赶紧放下手边的活去为他穿衣。
皇上精神不错,还让花花把赵王叫起来一起去骑马射箭,花花手都软了,装著推了赵王两下,便说赵王年幼,早上被子暖和,想多睡会,盈儿便自己去了。等他一走,花花赶紧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速请太後。
赵王死在皇帝的床上,这事要传出去可不得了。花花一步也不最敢离开,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著,就怕皇上比太後先来。
可偏偏怕什麽来什麽,往日盈儿骑射总要半个时辰以上才结束的,因为昨日凌云失约,心里有些不快,便早早回来,花花远远看到盈儿的身影,连哭的心都有了。
盈儿卸了盔甲,见薄帐低垂,如意还在裹著被子睡觉,便让花花去传早膳,自己亲自去叫他。如意侧身朝里睡著,推了两下未醒,盈儿便道,"太阳都快晒屁股了还睡。"伸手翻他过来,这一翻把盈儿吓了个目瞪口呆,只见如意两眼翻著,鼻子似被压得变了形,嘴角流出黑色的血,由於先前一直是歪睡著的,黑血污了半个脸,模样极其恐怖。
盈儿惊呼一声,连连後退,一个不小心跌坐在地上。传膳回来的花花听到他大叫,又见跌了,急急跑进去,用身体挡住盈儿的视线,想扶他起来,不想盈儿已浑身瘫软,一时竟扶不动。
刘盈喃喃地念著,"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只是不停地重复这句。
"皇上......"花花心慌不已,一时也不知怎麽安慰他,又忽然发现他目光涣散,吓得不顾礼仪一把将他抱住,"皇上,您别吓我!
花花和两个太监想让他到另外的房间去,刚架起,盈儿却发狂般地将众人甩开想扑过去看如意,花花急得死命地抱住他的腰。
盈儿瞪著如意的脸,感觉他那翻白的眼珠好像在盯著自己,突然眼珠离了身体飞起来,像弹珠般在房间里乱跳,吓得盈儿大叫一声晕了过去。花花这才合著两个太监把他抬到了书房,又让宫女拿了安神的汤来,好歹灌了些进去。
太後来见了这情景,心底偷著乐,这下好,省了自己动手。又见儿子吓得不轻,忙传太医来诊治,太医说受了惊吓,好好调养便能好起来,太後便把花花叫来细问了情况,到底心疼儿子,让花花继续保守秘密,一切事情她担著,然後派人将赵王的尸体拿出宫埋了,除了花花,所有宫女太监都换新的来,此事就算了结。
太後以为儿子心里承受能力强了,一边回宫又一边想出了个整治戚夫人的好主意,这主意在她看来是天上没有地上无双,便马上吩咐人去做,等儿子一醒来就让他去参观。
盈儿刚缓过劲,早有太後那边的太监在等著他,说带他去看好东西,盈儿从不会违逆娘亲的意思,勉强撑著上了软轿,花花不放心,也跟著去。
太後正在永乐巷的一个池子前等他,老远就闻到一股臭味,盈儿给母亲请安问看何东西,太後一手掩著鼻子一手指著池子里个似乎会活动的东西给他看。
那是怎样的一个东西啊,血肉模糊,半泡在黄绿的污水里,圆圆的脑袋,没有手脚,只是一截身子靠著污水的浮力蠕动著。本该是眼晴的地方是两个血窟窿,脑袋上唯一正常的怕是那张嘴了,一开一合地不时喝进两口脏水,然後又吐出来,发出咕咕的声音似在拼命呼吸一样。
"娘,这......是什麽东西?"
"也难怪盈儿认不出,怕是让你父皇来看也认不出了吧,当年他是怎麽样宠爱这个怪物的。"
盈儿一听便知这就是赵王如意的母亲戚夫人,想到早上如意惨死在自己床上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恐怖的怪物,只觉胃翻腾得厉害,哇的一声把先前喝的汤药全吐了出来。太後也没心情看戚夫人悲惨模样了,手忙脚乱地让人把皇帝送回去。
等软轿抬回长乐宫,盈儿早已晕在里边,怎麽叫都没反应。太医看过说皇上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吕稚没想到儿子会这麽没用,她本意是要以毒攻毒的,谁知竟成了急火攻心。
花花寸步不离地守著,太医开的药不知喂了多少碗,一点也没吃下,倒弄湿了好几床被褥。盈儿全身不停地发抖,花花多添了两床被子,又命太监在书房里升了五个火盆,却还是没办法让他平静下来。
盈儿好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在里面拼命地叫喊也没有人应,忽而听得洞口上有人声,竟是自己跟如意在讲话,他好怕好怕,一时间弄不情自己是谁了,不断地抓著水滑的洞壁,嘴里不停地叫著一个人的名字。
花花帮他解汗湿的衣裳,见他嘴动,以为要吃茶,便凑近去听,才听清是叫‘凌云哥。'
"皇上,快醒过来吧,你的凌云哥看见一定会心疼死的。"花花的声音带著哭腔,他知道此时除了凌云没人可以叫得醒皇上了,但凌云总是神出鬼没的,他要如何去找?
花花解他腰带时,碰到那个锦囊,心下一动,看了眼晕睡的皇帝,像下了决心般将里边的珠子倒了出来,血红血红的珠子,拿起一颗闻了闻,有些失望,原以为会是药来的,没想到只是些漂亮的珠子罢了,正要装回去,没想盈儿身体抖得更厉害,像抽筋般。手上一急,装回去时掉了一颗,也来不及寻,怕这边出事,急著盖上被子,又连著被子将他抱住。
凌云感觉到召唤,也顾不得漫天大雪,急急地飞到宫里来,见盈儿这般模样也急了,将花花拎起丢一边,把盈儿抱进怀里,不停地唤著他。好在书房比较小,花花先前怕太监宫女们呼出的口气污浊,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凌云突然出现让他吃惊不小,但当时一心在皇帝身上,他只是哭著跪在下面说公子您来了就好了,然後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给他听。
凌云听得剑眉都皱在一起,全身散发的气势很是吓人,花花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凌云摸了摸盈儿的额头,没发烧,只是身子一会冷一会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