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鹤记————轩辕悬[下]
轩辕悬[下]  发于:2008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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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在申州明里住着明昔和提供的宅子,暗里则在郊外备了一处秘密据点,是雅枫家臣的老宅,多年不用,人迹罕至。明玉被救后就直接送到此处安置,小秋亲点了离家十名高手贴身保护,又请了军中最好的大夫医病。虽然明玉已毁容,可谨慎起见,他还是令知此事者严守机密。明昔和事后也知此事太不光彩,又牵涉明昔流死因,再三拜托小秋保密。
明玉的身体已毁坏到一定程度,活着本就是奇迹。军中的大夫是离家的老巫医,医术高明,见了这一身伤势,也摇头长叹,作孽,作孽。
长久不见天日,又是强令与一众农奴性交,事后不得妥善清理,私处感染情况十分严重。进食不正常,内脏衰竭,四肢都被用过刑,从未痊愈,今后不良于行是肯定的了。面上那道疤痕,更曾被盐水浸渍,又未曾治疗,用最好的药也只能让疤痕变浅,想回复本来,绝无可能。
明玉被救回,从未说过话,只一个人窝在床榻一角,有人靠近即簌簌发抖缩成一小团。也就小秋,他似乎并不害怕,可小秋问他话,他也不答。
小秋帮他清理伤口、洗浴、喂饭喂药,他倒也顺从;大夫给他治病,他起先惊惶,后来倒也平静;只不敢入睡,躺下都不愿,先前十数天都是小秋伴着,才稍稍闭眼。
如今将养了一月多两月,体肤之伤除了脸部都好得差不多了,头发细细梳理,已能垂至腰下,肌肤苍白但异常致密,虽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私处仍有伤痕未褪,可隐隐约约间当日的风流美态依稀可见,频频令为其洗浴的小秋惊艳。
贺秋,是过来人。
他完完全全明白明玉所受苦楚。他劝不来也不劝,只尽力给他安全安静的环境,身边连婢女都不安排,保护他的高手也从不靠近,只候在屋外。
小秋此时已稍安心,明玉神智尚在,仍愿求生,这就够了。
有时他都不免要想,明玉因何能苟活至今?当日广云殿中、运河船上,那对眸子明明是无谓绝望的。
不过不管如何,明玉呢,贺秋一定保你安定,再不受人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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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英帅府邸,英亢和秀正在书房密谈。
"英帅,今次南方太也过分,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公然召开劳什子的废奴鸟会。更可笑,你说千吉、唉,那贺秋想的什么,他那个白鹤军虽号称十万,却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他脑壳坏了?要和咱们黑旗对着干?他自己就是出身黑旗,忘了以前怎么被救出来的了?英帅,咱们这次再不能姑息,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秀正气急败坏地说了半天,偏偏英亢在一旁茗茶看书,不动声色。
"英帅,你倒是说个话啊!"秀正皱眉。
"报--三千里加急!"
秀正忙把风尘仆仆的令官让进来。
"南方明氏向天下发声讨檄文:‘黑旗英亢背信弃义暗杀明主昔流,谋害帝君传玉,窃国夺权,人人得而诛之。'此刻,南方八十三巨绅联合白鹤军屯兵十万于觞江南,硝烟在即。"
"他娘的!"秀正长刀出鞘,"真想劈了那帮狗娘养的!英帅?!"
英亢仍是坐着,闭目不语。
一忽儿,得讯而来的黑旗将领、帝国贵族跪满了英府书房前窄窄的走廊。将领们纷纷请缨,贵族们更是自愿出钱出粮出人与南方反贼周旋到底。
可帝国英帅还是自顾自闭目养神,直到晌午时分,才大大伸了懒腰站起。
"郎将秀正听令。"
"是!"秀正闻声跪下。
"与南边那个联盟说,英亢不想打仗,十天后郎将秀正代英亢去跟他们议和。地方就放在觞江和运河交汇处,水上。"
"啊?"秀正呆了,可军令如山,英亢不是和他打商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令。
门外贵族老爷也摸不透英亢,不过这黑鹰神的手段他们都知道,嘀嘀咕咕一阵也只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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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此次觞江十万屯兵中,白鹤军只占极小部分。因为小秋和雅枫都认为明家是比北方贵族更肮脏的氏族,决定虚应其事、静观其变。
而小秋静观其变,等来的是联盟的请求。明昔和亲来求他,请他代表南方联盟与帝国和谈。
和谈,并不是黑鹰神英亢的作风,因此是凶是吉难以预料。这个烫手山芋掷给奴隶贺秋--曾经的贺千吉,似乎恰当不过。
"帝国让郎将秀正来呢,昔和想,贺将定是认识此人的,去和谈是再稳妥不过了。"
郎将?不是那人吗?小秋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可转念想,怎么派郎将和谈呢,他那炮仗脾气别和谈不成反坏了大事。
小秋答应去和谈,明昔和禁不住喜笑开颜,还殷殷地问了明玉的近况。
真太恶心。小秋紧紧紧紧咬住牙,微微笑了笑:"承蒙关照。"
此人刚走,右烈就到。
同样是欺辱过明玉的人,一旦牵扯到明玉,小秋不免就用了意气。
"又有何事?"
"哈哈,我是好心来提醒小贺,你作啥那么凶狠对待老右,我曾对不住贺将么?"这人眼睛本就小,一笑起来脸上就没了那对眼睛。
"提醒什么?"
"一定当心明昔和那老畜牲。"

仅带了五十亲随,贺秋北上赴约。
觞江和运河交汇处,水面开阔。南方联盟的船、帝国的船相会江心。
南方当先邀请郎将秀正上船和谈,可帝国那方却反邀贺秋过去。
七年后重见郎将,贺秋也不知何等心情。当年,是郎将从二十三盗贼窟将他救出,是郎将与他在来凤轩同生共死,结下过命的交情,今日两人却分别代表敌对双方。天下事总这般颠来倒去,没有定数。
随船来的明家家将力劝小秋留守己方船只,以防不测。小秋冷笑,黑旗军中哪有一个卑鄙小人,只带了桓福与十个亲随从高架着的木梯越江而过。
到帝国船上,有不少是昔时黑旗旧识,大家相见,心中不免唏嘘,尤其是平西冠见了桓福,老兄弟一场,表情格外怪异。红鹰兵引领小秋进入主舱,舱内宽敞明亮,中间放上了长案,显是预备双方人马和谈的了。只是不见秀正,小秋也不管,先行坐下。
舱外令官大喊:"郎将到--"话声刚落,舱门外跑进两列红旗兵,迅速成一字站开。
小秋不由嘴角微牵,郎将秀正还是喜欢摆排场呢!
只听"哒哒哒"雄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莫名地,小秋突然心中一紧,凝目向舱门处望去--
进来的是个肤色略黑、颧骨高耸、凤眼狭长、有个大大的鹰钩鼻的格外高瘦的将领。
是他......竟是他!
一时间,恍如隔世。
小秋虽然面上仍是不着颜色,可却是拼尽了全力才做到。
只当重逢,才明白对方在心里的份量。
六年。六年。
真的全然忘却,通通淡去了?
那为什么怀中仍揣着那把定情匕首?
身后桓福已一膝跪下高呼道:"见过英帅!"
英亢似是没听到,停在门口处,一径地看着端坐在案前的青年。
费了这许多周折,等了那么久,只为了见到他。
还是瘦了,却越发俊俏精神,还透着沉稳,那粉粉的唇,晶亮的眼,细长的颈......
没有他,似乎过得很好的样子......
时间在两人之间似乎停顿,舱内众人都下意识屏住气,悄悄垂下头去。
首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小秋,站起淡淡一笑,弯腰施礼:"竟是英帅亲临,不曾远迎,失礼之至。奴隶贺秋见过英帅。"
竟是这般生疏,英亢凤目一凝,不语。良久才开口,却是叫了桓福起来:"你是桓福吧,你很不错。起来吧。"
黑旗上下都将英亢看作神一般,桓福见了英亢本人不由自主便跪下去,这时才发现不妥来--和谈还没开始,就给敌方下了跪,这可大大损了己方的面子!
小秋拍老桓肩膀,温言道:"英帅英雄盖世,跪他也理所应当。"桓福立起,老脸红红。
"英帅请入席,我们还有正事相商。"小秋伸手,提醒英亢入席。
英亢在长案对面坐下,伊人近在咫尺,淡定自若地茗茶,只是平平常常的动作,他却看得目不转睛。
拍桓福用的是左手,适才引他入席伸的是左手,这时拿茶盏用的还是左手。右手连举起都不行了吗?刚想询问--
"此次和谈,英帅想为南方做些什么让步呢?"小秋轻咳一声道。
英亢并不能适应这样的小贺,仿似真的全然当他敌人一般。他微一沉吟道:"帝国稳定才是首要,只要不令国家陷入战乱,一切都能谈。"
"一切都能谈?"小秋直视英亢,"那英帅也准备废奴么?或者,英帅准备再用七年前的良策,先立宪安抚再清剿叛党呢。"
面对变得如此犀利尖刻的爱人,英亢不由皱眉:"你要知道,废奴之事--"
还没说完,奇变突生。
船身突然连续地剧烈震动起来,长案上杯子全都震落地上。随着震动,还有阵阵轰响,舱外浓烟围裹,船上黑旗军士也不知所措,有人进来报:"船下不知何物,竟将底舱破了好多大洞,还潜进了许多蒙面怪人。"
慌乱中,又有巨响,竟是小秋的南方巨船,情况与这边毫无二致。
小秋忖道:"这是谁,盼和谈破裂,还是想杀我或郎将?"他正想着,英亢早掠到他身边,生怕他有丝毫闪失。
小秋那边的离家军士纷纷越船而来,大喊:"贺将!"见到小秋没事才放下心。可两艘船都进了水,舟沉是迟晚的事情,幸好都有备用小船,离家军和黑旗军皆训练有素,情况危急仍有条不紊,有的抵抗潜上船的蒙面人,有的负责放船下水。
突然,英亢脸色大变,往外发声:"屏气,烟中有毒。"
可喊得已经嫌晚,"砰砰"声中众多兵士纷纷倒地。小秋只觉得头中晕晕,也软倒下来,当然没落地,落在英亢怀中。那些蒙面人不知又扔出什么,一扔之下船身立即破洞,发出带毒浓烟。他们倒似不怕毒烟,纷纷破烟而入,团团围着英亢。
两艘大船偌多兵士,竟只有英亢一人没中毒倒地,其实他也吸进不少毒烟,只是功力深厚压制住了而已。
这是筹谋已久的恶毒计谋,筹谋人此刻肯定偷笑,本来只想破了和谈,杀了贺秋、郎秀正,不想英亢亲临!
不过这也是天意,如果换了郎将在场,说不定真要全军覆灭。
船身不断摇晃中,渐渐下沉。蒙面人发起第一波攻势,英亢一手揽住小秋,一手探向地下,不见他动作,地上片片被震落的杯子碎渣竟是给他吸上来,再一运劲似万千飞剑射向周围蒙面人。蒙面人舞剑抵挡碎渣,却不料碎渣接触剑身非但不掉落地上,还生生粘住怎也甩不脱。原来英亢危急时用上了"偷天",这神功在他使来又不知比当日千吉高明多少倍,蒙面人的功力随着剑身传往碎渣,源源不断往外流失,早吓得惊惶失措,反应快的及时扔掉了手中剑,反应慢的没多少功夫就软倒地下。这才知道"黑鹰神"战无不胜的名头所传不虚。
不过"偷天"损耗功力极大,英亢也不宜多用,暂时逼退了攻势,忙运功查探身内毒势,气息悠长,五脏六腑均也安好,咦,难道竟是迷药?他深一想就知道对了,若是致命毒烟,黑旗众高手反倒易于察觉,而用迷药一是不易被察觉,二是无甚特别解药,不能预先防范,这计谋不可谓不高明。
想到便做,英亢拿了案上唯一没被震落的茶壶,掀了壶盖,将壶中的水泼向倒在近边的武功较高的青鹰兵脸上,壶中水虽满却也不多,能救的人相当有限,所幸,茶水泼下,那几个军士真就慢慢苏醒过来。英亢嘴角微牵,发功低喝,军士们被震顿时清醒站起,按着指示用水去救另外倒下的兵士。
英亢望向周围已有退意的蒙面人,道一声"晚了",立即发掌进攻。
眼看黑旗和离家的军士都被救起,蒙面人被逼到船舱一隅,突然船下又传来轰鸣,船身再次剧烈震动,下沉得愈加快速,更多浓烟从下面透上来。
什么武器这等厉害,辉亚大陆最顶级的火药弹都无如此威力!且哪有在水中用的火药弹呢?
大家屏住气息防范毒烟,可屏气不能长久,英亢看到蒙面人脸上怪异的面罩,心中一动,立命手下人用水将汗巾泼湿,捂在嘴鼻之上,应可抵挡浓烟一阵。
船身震荡,已有崩裂声传上来,若是再来一下,怕不全被炸个粉碎?英亢毅然下令:"跳船!"
黑旗军众人听令纷纷跳水,只桓福和离家的军士看着英亢怀中的小秋,迟疑不动,他们适才想救醒小秋,也被英亢阻挡。
英亢紧紧揽住怀中人:"我会护住他。跳!"当先几步跳下船。
这等情形下,桓福等也只得咬牙随之跳下。
剩下为数不多的蒙面人互相看看,正犹豫不决中,船身最后一次震动,只听巨响阵阵,帝国和南方联盟的两艘巨船竟都被炸了个粉碎,满天的浓烟中,来不及逃出的明家家将和蒙面人的尸身被高高抛起,落入江中。
听令及时游远的兵士们大呼侥幸,哪怕晚一刻,便是尸无全身的下场。
21
下了水,小秋渐渐醒来,发现被那人紧紧箍在怀里。
即使六年过去,那个怀抱也是再熟悉不过的。只是,这时死死地抱住又有什么用?他心里也不知什么感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温暖,却又怅怅的,更唤起许多酸楚与不堪,毕竟六年前男人的惨酷曾让他生不如死。
唉,这时候还想这些作甚?早已是陈年往事,自己已经是贺秋,而非贺千吉!他微一咬牙,用力挣扎起来。
"乖,你又不懂游水,别动,我们还没脱离险境!"铁臂猛地一箍。
这时,一直跟在英亢身后的桓福想过来接应,给英亢狠厉眼神吓得一缩。
小秋也知自己即使懂得游水,此刻一臂残废,也断断游不了多远。但实在不愿与那人亲密若此,于是喊道:"桓福!"
"这里还是江心,离陆地少说三里,桓福能带得了你么?你想要他的命?"英亢沉声道。说罢,再紧了紧怀中人,向众人下令:"抱住浮木,向北上岸!"
江面宽阔,功力再深厚,一口气游几里也绝非易事,随时都可能力竭而亡,众人只能专心一志、咬牙奋力游去。
桓福和离家军起先还能跟上英亢,游出半里地便再不见他踪影。
闷在英亢怀里的贺秋暗暗愤恨,又不由伤心,要不是废人一般,何至被那人要挟。他紧咬住下唇,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男人抱住他潜下江面,未等他反应过来,热热的厚唇不由分说撬开他的,悠长气息一口一口渡过来。
暗黑的水中,小秋吸进对方口里渡来的空气,熟悉的气息直让人心烦意乱。尤其当唇上的大嘴开始不老实,一条大舌竟欲登堂入室,更忍不住着恼,我便是这么任你轻贱?猛地扭开头,再不愿接受大嘴传来的空气。
英亢刚尝着小嘴的味道,哪料到小家伙这般举动,惊得魂都吓飞一半儿,忙揽过转开的头,捏住了他下巴,对准粉唇,一口气再渡过去。
小贺还想挣扎,却看到英亢眼中流露出求恳......
罢了!
小秋暗叹一声,只得任由他去。
在他心里岂是真的不贪恋此刻难得的温存?
待他们上岸,后面最快的也才游了三分之一距离。
新鲜空气涌进鼻孔口腔,体质虚弱的小秋坐在地上就大大咳了起来。
英亢站在身后轻抚他背:"湿衣穿在身上会得风寒。"慢慢运起功,掌力发热下,湿衣没一会儿竟是半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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