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杀人犯————米克
米克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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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睡莲再怎么难下笔,也比眼球里倒映的那张人脸要易于去描绘。
我已经不想再用我的这双眼睛去看人了。在我眼睛里的两个人,一个是白鹃然,我永远都只能看见她在画架前发呆的身影;而林昊,我的眼睛里出现的那个林昊,不过只是个幻影,一个我刻意虚构出来的假相。
但,已经够了。
我已不想再让谁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就算是君君,我早已听不见她在我耳边曾反复出现过的甜美嗓音。
睡莲再美......也不可能再让我的眼睛为之发光。
就像我面前的王景笙一样。
王景笙不再让我的生活掀起甚么波澜,我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着。但我明白,这个男人已强行闯进我的脑海,以至于我开始思考起以后的事来。
直到看护小姐在某天晚上晚饭过后,替我打开了录相机为我播放出各种有关美术的专题节目来,我才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这个王景笙只会一味的按照他所确定的思路一步步把我逼到绝路,有了这样的认知后我拒绝了看护小姐的帮忙,独自推着轮椅往他的房间移动。还未到门口,我就听见电视机沙沙作响的声音。有些疑惑此时在房间里的王景笙能做甚么的我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随着地板上厚厚的红地毯和门底磨擦出来的闷声折磨我耳朵的同时,我的心也遭受了猛然的一击......
先出现在眼帘前的是处在我视角右前方的电视机的屏幕,里面赫然播放着的场景是那么的让我感到生疏。但那张被众多身影围殴着的脸却是那么的让我感到惊奇。因为那好像就是无数次我在镜子里看到的反射。而左前方的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此刻却把身体弯成弓形缩在电视机对面的沙发里面,他一手伸在我看不清的他的下体处,一手死死按在沙发的扶手处。我似乎还听见属于男人特有的低沉的喘气声。
这让我联想起以前在监狱的时候,同监的犯人经常在夜晚里发出的极度压抑的低吼。这是一种急切寻求发泄的不满,这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满足。
我的喉间突然涌上一阵难以下咽的唾液。我紧紧用指尖掐住了掌心,这股凶狠的力道抵制住了我想呕吐出来的胃液在嗓子眼里进行的强烈反抗。
不远处的王景笙似乎也从让他沉醉不已的生理快感中感受到了从我身体内散发出来的连笼罩在这个房间里的黑暗光线也可以穿破的阵阵寒意。他发抖的身体慢慢平息下来,很快调正了自己的坐姿。我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他有些尴尬的正准备站起身子的时候,我淡然的开口朝他缓慢说道:"不要起身。"
成功压抑住生理上的排斥感后的我显然感觉到浑身一轻。王景笙所形成的谜面,被我无意间解开了谜底。虽然有些难以至信,不过总算不是我所恐惧的结果。
王景笙,不过是和监狱里的那帮犯人一路货色。
我情不自禁的抬起嘴角嘲笑自己,第一次正视自己,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心底竟然还是对王景笙残留着一丝暗暗的期待。
王景笙有些慌张的看着我。我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含笑推着轮椅慢慢向我眼睛里的这个身影靠近时,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不是恐惧,也不是胆怯,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极度亢奋。
我全身的血管里的血液急速流转起来,心脏附近的血液在短短眨眼间变得像窒息般激烈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有些潮红的男人,我热切的吐出肺部积压以久的热气,这些炽热的气体迅速脱离我的控制范围,朝王景笙席卷而去。迫于迎面而来的压力,他不得不接受我的靠近。然而,这并不是按照王景笙精心安排的思路而进行的戏码。
我饶有趣味的盯着电视屏幕不放,细细打量着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玩味着那张脸上绽放出来的傻笑,那种满足而甘心的傻笑。然后偏过脸来和此刻处在我身边的王景笙对视,我肆无忌弹的和他的视线尽情的纠缠撕咬着,直到他眼中闪现出不可置信的亮光,我才心满意足的挪开我的视线,仰头放声大笑起来。
这也许是我内心渴望了许久的笑声。只有这种足以刺穿我灵魂的笑声才是真正属于这个被白鹃然起名叫做"白云宇"的躯壳。
"差点爱上了你。"低沉而又蛊惑的声音进一步贴近王景笙的耳边,我可以隔着烫热的空气感觉到他浑身再度一震。我又发出浅浅的笑声,像串细针一样致命又凶狠的扎进他的耳朵里。慢条斯理的伸出我那只有三根手指的左手缓缓握住王景笙此刻下体出最柔软的要害。在我的手掌温柔但毫不迟疑的包围住的那一刻,他像受到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最高极限一样立刻反弹起来,企图冲破我对他的钳制。我仍是满脸笑意的制止了他:"刚刚才一边看着我被围殴的录相一边自慰完,现在的你一定浑身发软吧?"
他一震,停止了反抗。释然的浑身放松,倒在了沙发上。
我若有若无的按住了他要害的顶端,缓慢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在它的周围像以前画画前用画笔调颜料一样,忽重忽轻的打着圈。很快的他迅速火热而又僵硬了起来。他沙哑着声音开口向我发出求救般呜咽的声音。
我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就像我刻意在左手那三根指头上加重的力道的一样。我深刻了解,不但三根手指就可以带人冲上天堂,就连平时无意间施于别人的一个简单笑容也足以拯救一个极度盼望天堂的卑微灵魂。
"猜一猜我差点爱上你的原因?"仍然在脸上布满了愉悦的笑意的我,眼中的视线紧紧揪住对面屏幕里那张让此刻的我无比生厌的脸。
和我轻快的语调比起来,王景笙紧皱的眉头写满了痛苦,他几乎用一种泣不成声的语调说道:"别这样......让我出来......快......"
我侧着身子把全身的重力放在了他的身体上,他透过衣料传到我身上的火热体温吞没不了我骨子里头发散出来的隐隐冰冷。
"你指的是这个吗?"我止住笑脸面无表情的放轻了左手上的力道。他马上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的立刻用恨意的目光朝我刺过来。
我用我的一根指尖堵住了他急欲解放的泉口。
我又再度为他绽放出和此刻在电视屏幕里面出现的那张脸上一模一样的笑容。
他呆住了。
"想去天堂吗?"我等不及他的回答便迅速弯腰低下头去含住他那根早已硬如钢铁的要害。不停的用喉间的内壁去撞击他,引起他更大的颤栗。但是始终不肯让他更深入我的喉咙顶部。早就预料到他会反击的我一开始便掐住它的根部。每当察觉到他有想起身压制住我的想法时我便会抬起头用眼神示意他如果想这样的话我便在他得逞前捏碎它。
终于,他在我面前像条死鱼一样折腾了两下,很快将欲望倾泻而出。我在他射精的那刻及时放开了手。任由他重重瘫倒到沙发里。
王景笙的头部后仰着,眼里的视线终究还是不愿放过我。我平淡的笑了笑。他一边不停喘着粗气一边有些怨忿的说道:"你是个恶魔。"
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沉默良久我开口说道:"你本来是看中了录相带里那个身处污秽之处还拥有一尘不染的笑容的少年。可是你在得手以后才发现他其实只是一个披着干净外套的脏货。"
他愣住了。
"王景笙,你现在的心情只有一种。"我平静的目光看向他。
就是后悔。像白鹃然一样的后悔。
当年白鹃然之所以肯收养年满十岁的我,也许只是因为看到我一脸的平和,想我能够接受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一个伴过完余生而已的设想......她完全不想像其他收养孤儿的父母一样去收养还未到记事年龄的的小孩。她并不需要和养子建立起深厚的亲子感情......因为她的生命里除了林天凌和画画,已经再没有多余位置的留给这个被她起名叫做"云宇"的小男孩。
然而,她根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被她赋于了新姓名的小男孩并不是真正的孤儿,他的父母并没有双亡。只是他在7岁那年不满父母对他的虐待离家出走了。选择永远抛弃那对未曾给我温情的父母,我也是下是很久的决心,但我更大的决心的是,下一次一定要再遇上能被我所爱的人同时也能深爱我的人。
可我却偏偏遇上了白鹃然。
无数次望着在画架前发呆的她,我明白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一直在苦苦思念着画架上那张由她亲笔绘下的林天凌。
而我,只能默默的守在她的身后。
然而白鹃然又经常停下她手头上的工作,极有耐心的教我画画。不但引领我进入画画的世界,还常带我外出写生,看名家的画展。我知道她费尽苦心的培养我对画画的兴趣。
直到有次她带我去参观法国画展,就是站在莫奈的画像前她含笑告诉我她的人生目标......她还说就算在她有生之年不能够超越莫奈,但她并不感到遗憾。因为她知道,她这个仅存的梦想可以在我的身上得到延续。然后她就从脖子上取下了她的那串项链挂在了我的颈间。
就这样,我的一生就被她给套牢了。
我一直以为她把她仅存的梦想交给了我是对我的一种爱的表现。至少她肯让我进入她的这个世界。可是当她发现我全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甘心只呆在她所安排的位置上,我不但认真刻苦的习画,竟然慢慢完全超越了自己并没有多少绘画天赋的劣势。当她看到眼中闪烁灼热目光的我,她是不是也像现在我眼前的王景笙一样,开始慢慢感到有些害怕,开始慢慢后悔接纳了这个贪心的我呢?
但看到了眼前的王景笙我明白了,王景笙一直把我当作假想中的那个人,而她,却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代替她实现梦想的工具。
我当然不会责怪王景笙,因为他对我做的事就好比我对林昊做的事,我们都爱上了各自心中所想象的那个人。若他还执着于当年画出《被神看中的少年》的眼神,他恐怕要失望了。因为当年那双注视着林昊的眼睛饱含着无助的求救,他卑微的乞求站在他画架前的那个阳光少年,能够真正的将目光投向他,完全真正的让这个替自己画像的少年在自己的生命里占有一个位置。这个位置不是白鹃然为了替自己的梦想找个延续而随意认养并取名的孤儿,只要林昊肯承认在他生命里出现过一个叫做白云宇的人,不为得到甚么回报,我只为了得到林昊的认可,认可我这个曾经完全属于过林昊生活的白云宇......但他还是用他的实际行动抹杀掉了我一直以来苦苦向他寻求的东西......
在他眼里,我只是他仇人的养子而已。
而白云宇这三个字,无论在白鹃然眼里还是在林昊眼里,都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我默默转身向门口移动去,快到门口的时候我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对王景笙说:"差点爱上你的原因是因为......我以前最爱的人也曾带我去看过莫奈的画展。"
我一直执着寻求这份爱,就算是虚构的也好。却让我变成了一个人延续梦想的工具和另一个人复仇的工具。
而意外出现的王景笙,又是要把我当成甚么样的工具我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了。因为我在黑暗中度过的这七年,我已下定决心,不会再让这样的人在我生命里出现了。
轮椅的车轮刚刚压上门外走廊的地面,从我身后传来了王景笙涩涩的声音。
"你现在想去哪里?"
我苦笑着望着此刻挡在我眼前这堵走廊的墙面,没有回答。
我还能去哪。当一个人决定要去寻求另一个人的爱时,不论结局好坏,不论是否如愿,到头来终究是无法回头的。而前方注定是一堵无言的墙壁。这堵墙壁隔绝了墙壁另一侧人们本应得到的幸福。
既然幸福早已无法让我得到,此刻的我万分庆幸当初把白鹃然套牢我的项链送给了别人,而当年站在我画像前的那个阳光少年......
"带我去看看那幅画吧。"我轻轻开口说道。
王景笙在我的要求下把我推到了隔壁的书房里,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墙上挂着的那幅《被神看中的少年》。隔了这么多年,就算这幅画出自我的手下,此刻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注视良久,我的心里无可抗拒的充斥着无尽的悲伤。有些事,并不是随时间的流逝就可以改变的。
"我想离它再近一点。"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等王景笙把我推的更近,我突然咬紧牙关使出所有上半身的力量朝这幅画扑过去。全然不顾一旁目瞪口呆的王景笙,我死命的用指尖去抠这幅被裱好的油画,完全感受不到指甲里渗出来的血丝带给我的疼痛。这种肉体上的疼痛丝毫抵制不了我内心狂暴的呐喊。
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我要彻底毁了它!
醒过神来的王景笙冲过来试图抓住我的双臂,可他根本压制不了此刻像个疯子一样的我。我暴躁得连脸也蹭了上去,不但用手指尽情的去撕破油画的表层,还扑上去用牙齿疯狂的啃咬......待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泪流满面,嘴角已经被自己的牙齿咬破,流出鲜红色的粘稠液体来。手掌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痕......而那幅画,已被我的口水和指尖上的血丝给染成一片腥红。
看着那张已无法分辩的脸,我满足的笑了。从来没有离他如此近过。
林昊,从此你也和白鹃然一样永远的离开了我的生命。
挣脱了王景笙的搀扶,我再次纵身扑到了这幅已经被我毁了的画上。平生第一次,我柔情的用手轻轻的去抚摸画上的那幅已经看不清楚的脸,然后将嘴唇慢慢印在了画中人的脸上。
刻在我心底十一年的那个站在我画架前,那个朝我微微笑着的少年的脸,已慢慢模糊,慢慢彻底消失不见......
永别了,我的爱。
一滴清泪落在了画上。
18
黑暗中,在我眼前蹲着的这个小男孩正在低声抽泣。
为甚么,你连哭都不敢大声,我喃喃自语。
他仍旧执着于黑暗里的那一点安逸,顽固着不肯起身。我终于还是失去了耐心,凶恶的向他走去。
谁知他听见我脚步声的靠近,缓缓抬起头来。
借着暗色的光影,我看清了那熟悉的嘴角。那种上扬的弧度,那种薄薄的唇线......我惊得退后一步,哆唆着发问:"你是谁。"
等不及答案的我听见骨子里关节的颤抖声。
这个漂亮的小男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他从容的用那双漂亮得异常的眼睛轻易的围困住了我。
我就是你。我从他一张一合的唇型里读出了以上的信息。
不!!!我在下一秒便发出绝望的尖叫声。
那张脸分明就是林昊的!我咬牙切齿的往后退去。谁知他一步一步逼近了我。
"我们有甚么区别吗?"
冷冷的语调砸进了我的脑袋, 刹时我的头部像被人灌进了铅水般的沉重。我死命的挣扎起来。
不,你说谎!我瞪大了眼眸回瞪他。
他听见我的回答后脸上在短短几秒内闪过几丝脆弱。
你也不愿意和我一样吗。他痛苦的望向我。我绝望的闭起了眼睛。
求求你,你走吧。
我听见自己的心伴随着一阵绞痛,逐渐麻木了起来。
接着那片一直笼罩在四周的黑暗迅速包裹上来,吞噬了我眼前所有的景象,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等我再次张开眼,发现自己安好的躺在房间里。窗外一地的阳光连厚厚的窗帘也挡不住,直接跳进了窗格,一点一滴的渗入了我的心房。我无声的笑了笑,用两只手臂的力量支撑着坐了起来。不经意的抬眼扫过床前,却发现王景笙的身影堵在了我的面前。
"为甚么不问我站在这里多久了?"他问道。他深遂的眼底染上一层我看不出的颜色。我淡淡的笑了。
谜面被拆穿了,我不认为还有猜下去的必要。
王景笙却不顾我的冷淡继续说了下去:"看着你紧紧闭着眼睛从迷茫到惊恐,再从痛苦到安祥......我知道,这个梦里有你,却没有我。"
我举起双手尴尬的打断他:"够了,还真不适应你这样柔弱的语气。"王景笙挑起了眉角:"那你说说看你适应了我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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