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次漫长的午餐,并且那以后那样的午餐或者晚餐越来越频繁地发生在苏瑾家。这让我难受,终于开始了小小对我说过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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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年底的时候,苏瑾要去西安出差,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南京。和她一起的时候做的逛街看电影买衣服之类的事情虽然有些无聊,但是总还是有些事儿做,不至于无所事事。平安夜,我吃过晚饭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7点多的时候,决定睡觉。在我铺床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小小。
"喂!今天晚上有没有安排啊?"
"没有,正准备睡觉呢。"
"到新街口来吧,今晚这里肯定有好玩的活动。"
小小知道我认识苏谨后就决定不再去酒吧完并且也会断绝掉与同志这个圈子的关系,因此从不拉我去酒吧,棋子老板他们通过小小的口也知道了这个情况,都很自觉地不再给我打电话不再与我联系,包括老张,事实上自从小飞死后老张几乎就没有给我打过电话,像蒸发了一样。而小小还是与往常一样约我出来喝酒或者逛逛街,因为我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那种作为都是同性恋的朋友,而是作为中学同学。很奇怪我和小小在gay吧里的时候我们谈论的只是同性恋之间的事情甚至从酒吧回去偶尔也会在一起做做爱,但是我和他单独约出来喝酒、吃饭的时候我们好像约好了一样从不谈论那些事情,而只是作为中学同学,很好的朋友。我知道小小今天晚上体贴我,知道苏谨出差了而我又不去同志酒吧一个人孤零零的,因此丢下棋子他们从酒吧里跑出来陪我。这一点虽然他没说,但是我知道。
我立刻穿戴好衣服冲出门去。在门口坐上2路车。车上只有我一个人,我坐在中间。司机像疯了一样开足了马力向前冲,有些小站甚至不停。在整个路上我们超过了4辆前面的2路车。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灯火辉煌,感到兴奋莫名。我喜欢这种夜晚,让我有一种发泄的冲动,不再死气沉沉。在新百门口和小小汇合,然后两个人逛来逛去。那里的确有活动,人很多,有人唱歌跳舞表演,但是水平太差。我们转头就走。我把手套在厚实的手套里,不停地蹦着,问小小接下来怎么办。他说我们去酒吧,一般的酒吧不是同志吧,因为很久很久没有去过一般的酒吧了。于是我和小小找酒吧喝酒。新街口有一个,但是每人居然要收77元的门票,气愤不已。和小小坐车到北京西路的"千禧音乐",男士60,女士50。还是郁闷。最后我和他晃晃悠悠地走到鼓楼,钻进一个茶馆。茶馆不要门票。每人要了壶茶,面对面坐着。我和小小平常都是喝酒,一下子改成喝茶有些不习惯,好像有些尴尬。茶馆里人很多,有的打牌,有的聊天。我们向小姐要了象棋来,我不是小小的对手,再换成围棋,我还不是他的对手。我不干了,收起棋盘说聊天。小小也觉得和我这种臭棋篓子下棋没有乐趣,同意了。但是面对面坐着,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低头喝茶,抬头看四周的茶客。小小低头喝茶。
"在想什么呢?"看着小小半天不说话,我问了一句。
"想周。"
"奥。"提到周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你说周在那个世界快乐吗?"
"也许吧。"我实在不是到该怎么回答。
那天晚上后来小小几乎不再说一句话,即使我和他开玩笑他也不怎么理睬。走时几乎是不欢而散,我把他送到他住的地方后继续坐车往自己的住处赶,在车上慢慢地捉摸出点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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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在元旦的前一天回来了,我去车站接她,看样子长时间的火车把她累得够呛,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在出租车上我向她提起小小和周的事情,她也只是"嗯"了一声。
"你怎么对同学这么不关心?"
"毕业后他们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操那份心干吗?"
"他们是高中的同学啊。"
"那又怎么样?"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冷漠了。"
"我冷漠?你还不是只关心那几个。高中同学多了,怎么没见你关心别的?你也一样,还好意思说我!"
苏瑾说得很对,她虽然有时候说话总是懒洋洋的,但是却每次都切中我的要害。我和苏瑾一样,是个冷漠的人,身边别的人也一样。这是一个冷漠的世界,其他的只是伪狂热、煽情或者肝火旺盛,相对这些而言,冷漠更真实。但我有时候还是不愿相信真的是这样,我想像有些真正的人只是把他们的激情隐藏在了自己的内心,好好保护,不让它被世俗玷污。我想找到那样的人,我知道小飞就是我要找的。我想变得像他一样,完全忠实于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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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苏瑾是从传纸条开始的,这种交流方式曾经深深地吸引了我们,以至于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当我们面对面交流的时候似乎有了障碍,甚至不能把一句简单的日常话语表达清楚。我们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经常没有办法把一个句子的主谓宾定状补顺序理清,这使我们的对话显得支离破碎,也使我们越来越失去了交谈的兴趣。迫不得已要使用言语时,嘴里说出的往往只是句子的一个成分。有时候我坐在桌子边看书,苏瑾躺在床上。"烟。"身后传来苏瑾的一个单词,我想也不想就抓起桌子上的烟和打火机往床上丢去,甚至都不用回头看。因为苏瑾在说出那个单词的时候知道我会有什么动作,早已准备了两只手接着,或者一直手拉着被子以防被击中,另一只手伸在空中。
有一次做爱完了后苏瑾睡着了,我坐到桌子边看穆奇尔的《无个性的人》。书很好看,我埋着头,以至于苏瑾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我都不知道。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一个很轻很小的声音传过来,就像是从梦境传来的一样模糊不清,我犹豫了一下,回头看时却发现苏瑾坐在床上向前伸着两只手。我不知道她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愣在那里。苏瑾也没有想到我会转身,把手伸在空中也一动不动。我屁股坐在凳子上,向后扭着身子,苏瑾半裸着坐在床上,向前手着手。我们就那么互相看着,就像是一张被定格的照片。天气有些冷,苏瑾裸露出被子的肩膀、乳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们一下子忘了想要做什么,呆呆地保持着那个动作,像两尊石像。那时在自己眼里对方就像是一个路上的陌生人,本来要擦肩而过,对方却在经过你面前时突然停了下来,做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你也愣在那里。
后来是苏瑾的一个哆嗦让我们两个解脱了。她马上重新钻进被子里,裹得紧紧的。
"烟。"
"奥。"
我拿起桌子上的烟和打火机一起丢给她。苏瑾躺在被窝里暖和过来了才又坐了起来,拿出一支烟点上。她把被子一直拉倒下巴颏,只露出一支手臂在外面。那只手臂在她的嘴与烟灰缸之间来回运动着,划出美丽的弧线。后来那只手臂在烟灰缸上停了几秒钟,然后缩回被子里。
我转过头,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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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在看书的时候,苏瑾突然问我:
"你看过《夸父追日》没有?"
"看过,在《山海经》的《海外北经》里。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我的记忆力怎么样?"
"靠!真变态!这种东西也能记得住。我不是说《山海经》,我是说一个小说,现代人写的。"
"没有看过。"我说完就不再理她,埋下头继续看我的书。我对现代人写的那些所谓前卫的小说并不感兴趣,并且也对苏瑾的文学口味不抱什么希望。
"很好看的。我给你念一段。夸父在通过那条黑暗、湿润、柔软的隧道时花了七天七夜的时间,这让他娘在兽皮上折腾了七天七夜。负责接生的女人们则分成了几批,轮流守护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旁。最后夸父终于滑出了隧道,但是--是他的脚先出来的。刚要松一口气的女人们被惊呆了,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夸父并不在乎是脚还是头先出来,只是被女人们的吵闹声弄得心烦意乱,懒洋洋地闭着眼睛养神。怎么样,写得拽不拽?"
"不拽。"
"那你写写看啊?你还写不出来呢。"苏瑾显然对我的冷淡态度很失望。
"我才不写这种东西呢,胡编乱造,卖弄文字技巧,纯粹是在玩文字游戏。"
"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喜欢这篇小说。我再给你念一段。赤身裸体的夸父在太阳下奔跑着,后面跟着他忠实的右耳。夸父的瘦弱的身体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强壮起来,就像那些科幻电影所描写的人突然长出了毛发、獠牙一样,夸父的身体突然长出了健美的肌肉。这些肌肉在太阳的照射下变得红润、潮湿。他那幼小的阴茎也在这个时候变大,变粗,像一杆标枪直指着太阳。夸父就这样朝着太阳的方向奔跑着。怎么样?写得不光拽,还很性感呢。"
"我看这不应该叫夸父追日,而应该叫夸父裸奔。小说的作者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怎么了?"
"那他肯定是个同性恋。"
"为什么?"
"因为他把一个男人的奔跑写得很性--感!"
"懒得理你。"苏瑾被我惹生气了,转过头去看她的性感夸父,不再理我。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说:
"我看你是嫉妒。"
"嫉妒什么?"我被她说得一愣,跟前面的思维接不上。我和苏瑾在交流的时候总是会卡磕,一顿一顿的。
"嫉妒他比你帅呗。"苏瑾把书递了过来,扉页上印着那个家伙的照片。
"废话,比我帅是正常的,不如我好看才是不正常的呢。"话虽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那张照片,然后又立刻把书扔回去。照片上那个只有上半身的家伙被笼罩在一片阳光中,太阳从他头上照下来,头发很短,像监狱里的劳改犯,但是在阳光下却显得很有光泽。他的脸棱角分明,显得很有男人味道。他的眼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笑意如此之淡,几乎无法觉察。但是即使他在笑着也无法掩盖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强烈的拒绝的味道。又一个自闭症患者,我笑了,因为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内心。
"你看他的样子会是个同性恋吗?哼!"苏瑾得意洋洋地对我说。
"那是不是有人称他是美男作家?就像称呼那些浓妆艳抹打扮出来的徐娘们是美女作家一样?"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苏瑾恶狠狠地抓起书走到窗口,好像整个下午都不会再理睬我。
我也转过头,脑子里却突然想起周的小说。周曾经通过QQ传他的小说给我看过,当然他传给我看并不是像传给小小一样是为了"得到专家的指点",而是想听听"广大普通读者"的意见。我看完了,就在QQ里对他说:
"看完了。"
"感觉怎么样?"
"我挺喜欢。"
"还有呢?"
"没了。"
"靠!"
周当时显然对我的反应不够满意,但是我的确说不出什么话来评价他的小说。周的小说写得并不像他在和我聊天时表现得那样愤怒,而是很温和,但是温和中同时还充满了一种情绪。那种情绪我每时每刻都在体会,但是却无法描述。周也没有描述出来,他只是把那种情绪埋藏在了他的小说的字里行间。他在写他的小说的时候是带着那种情绪的,没有太多的愤怒,更多的只是不知所措,也许会有一点点的惊慌,但那也只是因为想到未来,或者只是因为想到现在。周写道:
"我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群。刚才的愤怒突然烟消云散,我突然发现我愤怒的理由此刻看来是多么可笑。我站在那里,想找到另一种情绪来取代愤怒,但是一切都是枉然。我的心里空空荡荡的,远处和近处也都是空空荡荡的。灰色的天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子宫,而我太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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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的时候我喜欢开着房门,风从客厅那边的窗户里钻进客厅路过客厅进入我的房间滑过我的后背后再从窗子里钻了出去。风吹在后背上的感觉很舒服,就像是苏瑾的抚摸。和苏瑾做爱后我喜欢趴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苏瑾则喜欢坐在我的身边用手不停地抚摸我的后背、屁股。她的抚摸带有很浓的色情味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刚从高潮上跌落下来她还会这样沉醉其中。但是我得承认的是我很喜欢她的这种带有一点侵犯性的抚摸,这会让我想起那些雄赳赳的男人,这样我就会比较快地从倦意中重新燃起欲望。苏瑾这么做的时候不像是在挑逗我,而更像是在欣赏一件好玩的东西,就像是小孩看到一个新奇的玩具,充满好奇,乐此不疲。但是有一天她的这种好奇却改变了方向。
那天我和她做爱后就趴在了床上,等待着精力的恢复,苏瑾又开始从后面"欣赏"我。她的手很柔软,这样的手抚摸起来就像是一阵微风吹在身上。她的手停在我的屁股上。
"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什么地方?"
"哪儿?"
"你的屁股。又小又白的,真可爱。"
"只有一个同性恋男人才会对另一个男人的屁股感兴趣,女的只会喜欢男人的这里。"我笑着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拿苏瑾的手按在我的下面。在苏谨面前我不顾忌开同性恋这类的玩笑,因为你越无所谓她才越不会怀疑,并且当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不再像以前一样头脑中立刻闪现出那些男人的裸体,而只是简单的没有任何含义的三个字。苏瑾挣脱开我的手,推着我的身子说:
"转过去,转过去,让我再摸摸你的屁股。"
我拗不过她,只好再转过身体趴着。苏瑾的手在那里移动着,有时候还扒开看看。她那么做的时候我感觉有些紧张,很不舒服。不管是不是一个同性恋者,在被一个人扒开两片屁股蛋仔细观察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觉得舒服。
"你干什么?"
"我看看男人的屁股是不是和女人的一样。"
"废话,当然不一样。"
"我能不能伸进去一点儿?"
"不行。你别变态了。"
"这怎么算是变态?为什么只能男的干女的,不能女的干男的?"
"因为男人和女人的构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诗?寂寞有两种,男人的叫孤独,女人的叫空虚。"我换了个中央台播音员男低音的声调说。
"没有。什么意思?孤独和空虚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转过身子,接着把那句话又说了一遍,边说边做着手势。苏瑾明白了,一拳捣在我的肚子上:
"这是你诌出来的吧?我就知道男人的心里没有什么好心思。"
我被她打得捂着肚子坐了起来,"你轻点好不好?你下手也忒重了点。"
"真的不让我伸进去一点?"
"不行。"
"那你手淫一次给我看,我还从没有见过男的手淫呢。"
"不行。有你在我还用手淫?"
"就做一次吧。我答应你,你做完了我也做一次。你还没有见过女的手淫吧?"
"有你在我做不出来。"
"你就当我不在就行了。我保证你做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你心里想想麦当娜,或者是李纹,你平常不是老说他们两个妖吗?想着我也行。"苏瑾一幅笑嘻嘻而又急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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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开始抚摸我的下面。闭上眼,我就跌进了一片漆黑的世界。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苏瑾,也没有其他男人,只有我自己,还有我不停快速运动的手。 很快我就射精了,在我没有想到的时候射了出来,弄得我的脸上、身上以及后面的墙上全是我的精液。在射精的那一瞬间,我感到一阵痉挛的快感,然后是迫不及待跟踪而至的沮丧。我闭着眼睛等自己慢慢地平静下来。当我拿纸擦干净那些精液的时候苏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