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枯之色by莫寻秋野
莫寻秋野  发于:2025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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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把他放倒在床上,说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喝。
徐凉云说不用热的,你拿杯水来就好。
陈述厌想了想,寻思也是,烧水还得要时间。现在两个人嗓子都不好受,是水就行了。
于是他点点头,去厨房接了两杯水来。
布丁没跟着他来回跑。它跳到卧室的床上,朝着徐凉云呼呼噜噜,表情有些生气,看起来好像在骂徐凉云。
陈述厌端着水回来时,就看到布丁还在背着耳朵朝靠在床头上的徐凉云呼噜噜地骂。徐凉云微垂着头,伴着狗的呼噜呼噜声一下一下点着头,好像在附和着说你说得都对。
陈述厌又忍不住笑了,他走过去,顺了两下狗背,说算了算了,你爹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水递给了徐凉云,道:“你说是吧,它爹。”
徐凉云撇了撇嘴,伸手去拿水。
陈述厌喝了半杯水,然后把被子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凑了过去,看了看徐凉云脸上的伤。
徐凉云还在喝水。陈述厌这么一凑近,他就把水杯放了下来,咽下嘴里的水,问:“怎么了?”
陈述厌说:“我看看。你别动,我看看你脸上。”
徐凉云乖乖给他看。
他刚刚对自己下手下得不轻,脸上全是被自己抓出来的血口子。这些伤都已经出了血,十道血印弯弯曲曲,看了都让人觉得脸上疼。
陈述厌越看越心疼。
“你对自己怎么……”陈述厌欲言又止,话到中途叹了口气,道,“你对自己好一点啊……还疼不疼?”
“……不疼。”徐凉云说,“我没事。”
“我不信。”陈述厌道,“你家有没有药?我给你上点药。”
“有……客厅那边,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有碘伏和创口贴。……不用了,这种小口子,放几天自己就好了。”
“上药能好快一点,再说我能放你不管吗。”陈述厌拍拍他脑门,说,“你等我。”
说完这话,陈述厌就去找药了。
他走到客厅,找到了碘伏和创口贴,里面还有一盒棉签。陈述厌把这些都带上,回了卧室,把东西都放到了床头柜上。
他想了想,把自己喝到一半的那杯水拿起来一饮而尽,又去厨房接了一杯回来,先拿棉签沾了点水,然后在徐凉云脸上的口子点了点,给他先用水变相清洗了一下伤口。
沾了水的棉签碰到伤口的一瞬,徐凉云轻轻嘶了一声,但没躲,只轻轻皱了皱眉。
“疼吗。”陈述厌说,“乖啊,弄完就不疼了,上药我们能好得快一点。”
徐凉云嘟囔着“嗯”了一声。
陈述厌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的脸,拿着棉签给他处理伤口。陈述厌凑得这么近,徐凉云能把他一双眼睛都看得很清楚。
他看到陈述厌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徐凉云这个人。
徐凉云垂了垂眸。
布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着凑近了过来,卧在徐凉云身边,开始呜呜嘤嘤,好像也在担心。
徐凉云拿右手去胡乱抚了一下狗头。
布丁拿爪子牵住他的右手,脑袋低了低,趴在了他手臂上。
陈述厌拿水沾完了伤口,就把碘伏拧开了,又沾着碘伏给他脸上的伤消毒。
徐凉云轻皱着眉忍耐。他盯着陈述厌看,眼底却是一片晦暗难明。
拿碘伏全部处理完后,陈述厌便摸了摸徐凉云的脸,然后收回手,笑了一声:“好啦。”
徐凉云看着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徐凉云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握住陈述厌一只手,轻轻叫他:“厌厌。”
“嗯?”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说,“我就是想,你既然回来了,我得跟你好好的。”
陈述厌默然。
他知道徐凉云要说些什么了,于是收起了笑意,垂了垂眸,拿出另一只手,两手一同握住徐凉云,一边摩挲着他的手,一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我知道我得跟你好好的,我不能再有病了。”徐凉云说,“医生告诉我,你跟我这个情况,PTSD很有可能会变成二联性精神障碍……就是会传染。你可能会被我带着应激障碍。”
“我不想让你这样,我真的不想,这破病不好受。”
“我也不想让你害怕了。是我说我要让你安心的,结果到头来还要你安慰我别怕……说真的,我都觉得丢人。”
“没有,不丢人。”陈述厌说,“你……”
徐凉云道:“可我是警察。”
陈述厌:“……”
“我都知道,但是我一想到我当年放着你在ICU没管,我就没办法走出来。真的,我知道的,无论我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能把你一个人放那儿不管啊。”
“你多疼啊。”他说,“我多混蛋啊。……我这五年,好多时候都想,我现在这么让你恨我,估计也是为了自己。我不想面对,所以让你恨我,我就有不用面对的理由了……我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
“我也确实是。”
“我都不知道我当时在干什么……真的,我怎么就不去看看你。”
“我特别后悔。”徐凉云说,“我真的对不起你。……我一这么想,就觉得,如果我这么轻易就走出来了,这么轻易就把这些全都忘了的话……那对你……对当时的你,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陈述厌道,“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徐凉云点了点头。
“你说你要我开心。”徐凉云说。
“我说我不要公平。”陈述厌说,“我说对我不公平的不是你,是叶夏。”
徐凉云不做声了。
他低垂下眼帘,紧抿住唇。
“我也说过,我们都是受害者。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就是这样,也只是这样。”
“不要说什么不公平了,公平一直都在。叶夏被抓住判了死刑,有个叫徐凉云的警察早就给了我公平。”
徐凉云一怔,抬起头来。
陈述厌看着他,说:“只是他为了这个公平冒了好大风险,我现在心疼他。他说他对不起我,那决定该不该原谅他的应该是我——我原谅他了,我不怪他。”
“辛苦他了。”
陈述厌苦笑起来,看着徐凉云说:“希望他可以早点走出来,跟我一起养狗,在太阳底下挑最好看的花买回家送给我,好好亲亲我。”
徐凉云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嘴角在抖,又红了眼睛,慢慢俯身过去抱住陈述厌。
他说对不起,他终于抑制不住,他闷闷地哭出了声。他的声音还是沙哑,哭不大声,就那么一阵阵闷闷地上气不接下气,哽咽得断断续续,说对不起,对不起。
陈述厌把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后背,一言不发。
出来吧,徐凉云。
陈述厌想,走出来吧。
走出来,回来看着我,回来爱我。
像以前一样,勇敢一点。
布丁似有所感,它跟着走上来,伸出爪子,按了按徐凉云。
陈述厌看过去,看到它眼睛里也有担忧与心疼的神采。
它什么都知道。
陈述厌想着,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徐凉云抱着他哭了很长时间。但哭过这一场以后他好了不少,那天下午没愣神几次。
发病之后他腿软,躺在床上蔫蔫呆了半个下午,陈述厌陪他一起躺着,有一茬没一茬地跟他聊天,但更多时候都一起安安静静地呆着,一起看窗户外面的景色。
虽然没什么可看的,两个人却仍旧一起躺到天黑。
徐凉云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忍不住叹道:“真是虚度光阴啊。”
“挺好的。”陈述厌说,“光阴就是用来虚度的。”
徐凉云笑了。
晚上,他们随便做了些东西吃。陈述厌本打算带着徐凉云去遛狗,但徐凉云怕自己在外面发病,不肯去。陈述厌又怕他在家里出什么事,没办法,在给了布丁半块苹果和半碗肉汤之后,他就哄着它说你爹最近不太好,就暂时不出去了。
布丁是条善解人意的小汪汪,很大度地叫了两声,原谅了他。
陈述厌苦笑,说等你爹好了,我们一起带你去玩。
布丁很高兴,更大声地汪汪了两声。
这之后几天,徐凉云都恢复得不错。时间一转眼过去三天,他什么事都没出,愣神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少,也没有再发过病,白天醒过来时也没有因为噩梦惊醒过,只是睡觉的时候表情仍然不是很好。
仔细想来,大约是陈述厌那天说的话真的把他彻底拉出来了,他真的在慢慢好转,连那些小心翼翼都有了要往回收的苗头。他朝陈述厌笑的时候,渐渐有了些五年前的影子。
为此高兴之余,陈述厌有些无可奈何,忍不住心道早知如此就好好跟他谈一谈了,问问他到底怎么想,早把这些话说开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然后他又转念一想,觉得也不一定。毕竟徐凉云得了这个病,肯定会在某种程度上封闭内心,说不定主动问他他是不会说的。那天估计是因为发了病,陈述厌不但没怪他,甚至还忍着自己的恐惧去哄他,这一来二去的,他才自己承受不住,把那些话说出口的。
但不论如何,他在往前走。
这就行了。

在过去的这三天里,徐凉云脸上原本触目惊心的十道口子慢慢转好,这几天结痂了,看起来好了很多。
他再没发过病,愣神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与此同时,也越来越黏陈述厌。
这事儿好像都已经刻进他的DNA里了。有次徐凉云又愣了神,就那么看着远方发呆,陈述厌习以为常,没有叫他,又正好觉得口渴,就起身去了厨房,准备倒两杯水回客厅。
结果他站起来往那边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响。他回头一看,就看到徐凉云也跟着站了起来。
陈述厌这一回头,徐凉云也跟着停了下来。
陈述厌愣了一下,还以为徐凉云是没在愣神。可仔细一看,他又看到徐凉云满脸都是茫然,表情也呆呆愣愣的,看向自己的目光也非常“智慧”——总而言之,他肯定是在愣神的。
陈述厌一时觉得不可思议又难以置信,于是往他那儿走了两步,伸出手,在他跟前挥了挥。
徐凉云没有任何反应。
陈述厌又收回手,默默地往外走了两步。
愣着神的徐凉云呆呆地跟着迈出了两步。
陈述厌莫名心疼又好笑,干脆转过头,走向厨房那边。
愣着神的徐凉云一路跟在他后面。陈述厌接了水,回了客厅,徐凉云也跟着他走了这一路。等回了客厅,陈述厌坐回到沙发上,徐凉云就也跟着坐了回去,伸手抱住了他。
陈述厌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都这样了,还记得要跟着我啊?”
徐凉云这才被他拉了回来:“啊?”
回过神来的徐凉云眼睛里有了点光彩。陈述厌看着他的眼睛,没再说什么,只朝他一笑。
这三天里,陈述厌陪着徐凉云,有时候跟他聊天,俩人就有一茬没一茬地聊以前。陈述厌帮他复盘以前的事情,徐凉云记得一些,也忘了一些。陈述厌说起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很茫然。
不过他也在慢慢想起来。
这就很好了。
而宠物医院里那只巨大的,名叫小明的阿拉斯加的那出差在外忙于工作的老母亲也终于回来了。从工作人员了解到了相关情况之后,她就加了陈述厌的vx。
是个用漫头的女生。
“你好你好,”她开头就说,“不好意思啊先生,我工作出了点差错,在外面多耽搁了一会儿。”
“没事没事。”陈述厌道,“那我们……怎么弄?”
姑娘人很大度:“既然俩毛孩子看对眼了,那就多相处相处嘛,培养培养感情。要是真喜欢,那就到时候再说以后的事。我平时工作忙,小明都是放我俱乐部里养的,您要是方便,我就送去您家待几天,伙食费啥的我可以给您出。”
陈述厌寻思也行。
他答应了下来,姑娘就说周一的时候给他送过去,还要了他的地址。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徐凉云这几天恢复得属实是很快,情况很好,陈述厌就给他的心理医生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心理医生也很意外,但她却并不像陈述厌那么高兴,反倒有些担忧。她说徐凉云恢复得有点太快,她怎么寻思怎么不对劲,横竖放不下心,就叫陈述厌带徐凉云来医院一趟。
于是周日这天下午,陈述厌带着徐凉云出了门,去医院。
他俩临出门的时候,布丁不干了,上来就围着他俩裤腿蹭,甚至上爪子扒,呜呜嗷嗷被虐待了一样嚎,吵着闹着要跟他们出门。
也可以理解,毕竟徐凉云这几天怕发病,都没出过门,就连陈述厌刚刚说要带他去医院的时候他都犹豫,说怕自己发病。
陈述厌说你三天都没发病,没关系的。徐凉云想想,觉得也是,这才答应了下来,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但这几天里他不出门,陈述厌也不放心他一个人,俩人一直待在家里——人没事,他家狗倒是要疯了,徐凉云发病过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在他俩跟前刨沙发撕牛油果,愤恨之情肉眼可见。
徐凉云家的沙发很快就被抓成了流苏。
徐凉云教育过它一次,布丁背着耳朵很乖地听了,但当天下午就给他上演了什么叫“我听话了我装的”。
徐凉云气得要命,每次沙发一被狗刨,他就喊着“布丁”去拽它。
布丁也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的,每次徐凉云一喊它,它就转头开蹽,在屋子里背着耳朵蹭蹭地跑,偏偏还因为没恢复好跑不快,所以每次都被徐凉云抓住一顿乱教育,也每次都呜呜嘤嘤的态度很良好。
但一切都是假的。每次教育完以后,没过一会儿它就又去刨了,徐凉云又去抓它,布丁又再一次跑不快被抓住——一天下来,这番光景重复了四五次。
陈述厌很无奈,说:“别怪它了,边牧是牧羊犬啊,天生是活在草原上的料,肯定要大运动量的,你不带它出去,它就只能拆家……这还只拆了你的沙发,算是很为你着想了。”
徐凉云看向他家原本干干净净眼下却成了一片流苏的沙发:“你确定?”
陈述厌:“我猜的。”
徐凉云:“……”
陈述厌朝他笑了起来,过去抱他,说:“没关系啦,等过一阵子我不是还要搬家过来吗,你家这里我也得重新装一下,到时候重新换个沙发。”
徐凉云撇了撇嘴,转身过去抱他。
这都是前些天的事情了。周日这天下午,两个人穿戴好衣服,然后对着一个劲儿朝他们哀嚎的布丁,陷入了沉默。
徐凉云讪讪指了指它:“带出去?”
“医院里怎么带进去啊。”陈述厌有些头疼,“而且我还打算去趟超市呢……家里食材快没了。”
徐凉云唔了一声,说也是。
布丁很显然听懂了,它不干,背着耳朵朝陈述厌哀嚎起来。
“我们是出去办正事的。”陈述厌很困扰,道,“不方便带你啊。”
狗狗哪懂这么多,狗狗只知道你不带它出去玩。
但布丁是个听话的狗狗,它不会无理取闹。陈述厌这么一说,布丁就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下来,眼睛里都没了光彩。背着耳朵转过头,一步步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的狗窝。
它背对着两个人趴了下来,也不正眼瞅他们,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沧桑难过的背影。
两个人看着这一幕,半晌无言。
片刻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转了转头,互相看了一眼彼此。
很巧,他们各自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款不忍心。
陈述厌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徐凉云就说:“我听你的,你想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陈述厌听他这么说,就轻轻一笑,然后转过头,对布丁道:“等我们回来,就领你出去。”
布丁显然不相信,背着耳朵头也不回地呜呜了两声。像在跟他抗议,还像在骂他。
陈述厌无可奈何。但没办法,他也很想马上带着布丁出去,可毕竟医院和超市都不可能能让狗进去,而且超市倒还好,医院肯定是不行,陈述厌必定是要和徐凉云一起进医院的,到时候没人看着布丁,陈述厌也不太放心把它一个狗留在车里那么长时间。
就只能等回来再带出去遛了。
自己家的狗自己哄,陈述厌在家门口好声好气哄了会儿布丁,但布丁怎么都不给他正脸瞧。
陈述厌也没办法了,只好说了声你等我们回来,带着徐凉云出了门。
两人去了医院。
心理诊疗室里,心理医生正坐在那儿专心致志地写东西。他们一推门进去,医生就抬起了头,对他们笑了一笑。
“来啦?快进来吧。”
他们便进去了。
坐下之后,心理医生和他们简单聊了聊,了解了一下大致的情况之后,就把徐凉云单独带进了之前的那间房间里,要跟他单独聊一聊。
徐凉云走进去以后,医生就在门口和陈述厌单独说了些事情。她说他好得太快,到了有点吓人的程度,所以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陈述厌问她这会有什么问题,她说他可能会为了让自己快速走出来而在心理层面不自知地采取一些无意识手段,说白了就是可能会偏执地自欺欺人,以达到让自己痊愈的目的。这样确实会好得很快,但是会出现新的心理病症,麻烦更大,所以要看看他有没有这种意识。
陈述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最后目送两个人进了那间房间。
人倒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比如明知那里没东西还非得去看一看——就比如陈述厌。他明明知道那个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却还是过去了,想听听看他们的谈话内容。
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陈述厌又在外面抱着杯水忧愁地来回踱步。等过了半个小时多,这两个人才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陈述厌连忙上前:“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心理医生笑着说,“是他本人恢复得真的很快,是我想多了,真不好意思啊。”
陈述厌这才松了口气,又笑着说没事没事。
徐凉云走过去牵他的手,陈述厌又问医生这些天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医生说没有。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再发病了,可以到处去散散心,不用担惊受怕的。到处玩一玩看一看,也好分散一下注意力,能好得更快些。
陈述厌说好,又道:“他最近还有点愣神,那这个……”
“啊,这个不用担心。”医生道,“这个一半是病症原因,一半是药物减少了摄入量的原因,以后会慢慢好的,现在不是愣神的次数也一天天少了吗。看他现在的情况,再过个两天就试试一天一片,大下周试着断药。毕竟是药三分毒嘛,能不吃就不吃。”
陈述厌点点头。
又听了会儿医生的嘱咐以后,两人就离开了医院。
按着陈述厌之前的计划,徐凉云开车带他去了超市。
车子驶出医院,上了路。
车内开着暖风。
陈述厌靠在副驾驶上,两手抱臂,长长舒了一口气出来,偏头去看徐凉云,问:“医生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跟我聊了聊,问我这些天有没有发病,都发生过什么。”徐凉云说,“她说我好得太快了,简直闻所未闻。”
“确实。”陈述厌忍不住笑,“我这些天也这么觉得,你怎么好得这么快。”
徐凉云撇了撇嘴。
“但是这不是坏事,我也没放在心上。”陈述厌说,“那她最后给你解释你为什么好这么快了吗?”
“说了。”徐凉云道,“说是因为你。”
陈述厌唏嘘了一声。
“说是因为你本人对我的影响太大,比她想象得更大。而且这个病一半的原因是因你而起,你说的话做的事都会对这病有影响,这才会好得这么快。”
徐凉云一边说着,一边抽空拿余光瞟了下陈述厌。他很快速地看过了他一眼,然后又很有司机的职业素养地迅速看回眼前的路,说:“她还说,幸好你是对我感情深,毕竟照我这个情况,你有能力让我好,也有能力让我更糟。”
陈述厌若有所思,看向面前的路,沉吟了片刻,说:“我绝对不会让你更糟的。”
“我知道。”徐凉云说,“晚上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陈述厌猝不及防地怔了一下。
他看着徐凉云。徐凉云在开车,说这话时神色如常。
陈述厌怔这一下,徐凉云还以为他是不想做或者不想吃,于是又赶紧抽空看了他一眼,问:“不行吗?”
“……没有。”陈述厌说,“没有,可以的,可以的……我给你做。”

陈述厌心情不错,因为徐凉云终于跟他提要求了。
尽管还不像以前那样似的撒着娇要,但这是个进步。
心情不错的陈述厌进了超市,一个高兴就买了三大袋子东西。
要不是考虑到徐凉云有只手不能用,陈述厌估计会搞四大袋子东西回家。
他心情真的很好,往外付钱的时候都很高兴,一边笑一边轻轻摇头晃脑。
徐凉云跟在他后面走了一路。陈述厌给了他一个袋子,说你别用右手拿,然后接着回头摇头晃脑,甚至还轻轻哼起了歌。
徐凉云忍不住笑了两声:“你怎么了啊?”
陈述厌晃着身子:“我心情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笑,一脸认真,看起来可爱得很。
徐凉云无奈一笑,伸出没拿东西的右手,想去牵他。可陈述厌两只手上都有东西,徐凉云的手便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后抓住了他大衣的帽子。
陈述厌被他一下抓住,还以为他是有事,回过了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询问的味道。
徐凉云说:“没事,不牵着你点我难受。”
陈述厌拉长声音“喔”了一声,笑了起来,说:“回家回家。”
徐凉云对对联似的回答他:“好的好的。”
两个人拎着东西回了家。一回到家里,他们就看到布丁还生闷气似的趴在自己的狗窝里,背影依然沧桑又难过。
陈述厌看得又好笑又心疼,招呼着徐凉云把刚买来的东西分了类,在厨房里挑挑拣拣了一会儿,该冷冻的冷冻该冷藏的冷藏,至于买来的其他日用品,也都放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一切都置办好以后,陈述厌就说:“去遛狗吧?”
这话话音一落,窝在自己的狗窝里自闭中的布丁就一下子立起了耳朵。
徐凉云应了下来:“行啊。”
布丁这下高兴了,立刻一扫阴霾,原地起立,汪汪叫着甩着舌头就朝俩人颠颠跑了过去。
陈述厌哭笑不得,低头去把它抱了起来。
“听懂啦?”他问。
布丁汪汪两声。
陈述厌刮了两下它的小鼻头,转头说:“要不我们走远点,去云海公园吧。”
徐凉云点点头,说行。
于是俩人给狗牵上绳子,带着它出了门,驱车去了云海公园。
现在是二月初,天气还很冷,云海公园里人却不少。这是凉城市中心第一大的公园,即使是大冬天,也有不少人趁着周日领着家人出来玩。
当然,最多的还是小情侣。
两人把车停在停车场,牵着狗走进公园,往湖边走——布丁总爱去那个地方。
两人手牵着手。
往湖边走的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好几对情侣。这些小情侣大多都很年轻,甚至有的都还不好意思牵手。
陈述厌牵着徐凉云,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路人,悠悠叹了口长气。
徐凉云听他叹气,转头问:“怎么了?”
“没有,就是感叹一下,他们好年轻……我们年轻的时候也爱来这儿。”陈述厌说,“但现在我不年轻了,我都三十了。”
“我也三十多了。”徐凉云道。
“真的不年轻了。”陈述厌说,“以后我就跟你相依为命了。”
徐凉云:“好啊。”
他们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一边走到了湖边。布丁是条聪明汪,即使放开它自己去浪也没什么问题,以往陈述厌每次带它来这儿,都是这么干的。
于是他把牵着狗的绳子松开,像往常一样大手一挥,道:“自己去玩吧。”
布丁这次却不干了,它呜呜嗷嗷两声,咬着徐凉云的裤腿往外拉,一看就是要徐凉云去跟它玩。
徐凉云人都已经坐到了长椅上,正往后仰着仰头看天,被这么一扯就一时无言,低头去看。
布丁背着耳朵看着他,一边咬着他的裤腿一边嘤嘤地叫。
徐凉云眼角抽了抽。
他直起身来,前倾过去,说:“我跟你说,可以是可以,但我要提前告诉你,我现在没以前那种体格子了。”
徐凉云以前是特警,平日里体能锻炼都是家常便饭,他们两个经常一起带着布丁来这儿,徐凉云每次都爱带着它绕着这块地方跑,还爱带着飞盘跟它玩,能跟它一起野半天。
但很显然,他现在肯定比不了从前——刑警肯定也是要体能锻炼的,但强度肯定不比特警。
布丁不干,跟他嘤嘤。
“我可以跟你去。”徐凉云说,“但咱们说好了啊,我……”
布丁根本不听他往下说,徐凉云话刚说到这儿,布丁就又嘤嘤了起来,打断了他。
徐凉云这下无奈了,便站起身来,对陈述厌说:“那我去陪它玩玩?”
“去吧。”陈述厌早知他会答应,点点头道,“没事,不行了就回来,它能理解你的,估计就是想让你陪它玩会儿。”
徐凉云点点头。
于是一人一狗进了场。
布丁开始撒欢地跑。三天没呼吸过外面的空气,它憋坏了,一进来便一路甩着舌头往前冲。即使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跑得也不怎么快,它也看起来很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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