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有…有复活甲,你快走……走,你得活下去,”
司若痛得声音发抖,想抬手帮她擦一下眼泪又没有力气。
“滋——”
“滋——”
他听着骤然接近的钻声侧目看着那飞速转动的东西,本快溃散的意识猛然一紧,被黑纹缠绕的那只手再次泛起光,口中猛地溢出一口鲜血。
“走……咳,走啊!”
脑后近在咫尺的声音带着高速旋转造出的风,将夏念本梳好的头发吹乱,她呼吸猛地一顿,僵着脖子回头。
那颗红光离自己,只有几厘米,她双眼被那光刺地睁不开,司若的三阶诅咒几乎捆不住它,身体被一道巨力推开,夏念滚了几米狼狈地抬头,在贯穿耳膜的钻音中彻底愣在原地,身体甚至忘记了发抖。
血肉飞溅,司若的手垂落,黑纹上的光随之熄灭,他的三阶诅咒没有用完。
这钻头,原本是对着她的。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有力气站起来跑的,忘记自己是怎么痛哭飞奔逃窜,汗液和脸上的血液糊着她的眼睛几乎没了方向,她只能不住的在心里安慰自己。
司若还没死…还没死,他会变成残影者,我可以、我可以和他签契约,司若,你等我。
“啊!”
她被一截埋在地下的木马绊到在地,迟来的暴烈恐惧和膝盖的剧痛让她浑身发软站不起来。
“司若……你等我,我会从这里出去的你等着我……”她痛哭跪地,捂着脑袋想将刚才那一幕驱散,腥湿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那画面频繁在脑内播放手腕上的红字骤然下跌,她慌乱地掏药,视线灰白泛着噪点,她的酣睡值已经所剩无几,脑中忽地响起的机械声音刺得她手一抖,药瓶滚落在地,她忙撑着身子用指尖去够。
【警告!警告!您的队友,生存者编号为:00579A的诅咒者司若,编号已碎裂,无法融入童话。重复,您的队友,生存者编号为:00579……】
药瓶再一次滚远,撞在那个木马上应声碎裂,药水汩汩流出,她睁着空茫的眼睛看着远处缓慢接近的红光,脸上的泪滑落,耳中频繁重复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彻底变成一阵噪音。
“规则变了…死在这里,真的会死。”
夏念双手发抖,眼前一片模糊,手臂的剧痛都无法让她冷静,她在这个森林里走了很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天黑,直到遇到这几个人。
岑几渊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心中觉得嗤笑,觉得讽刺。
“去你妈的……”他暗骂出口,忆起自己误以为是幻听的窃窃低语。
复活甲、去你妈的复活甲。
他回头望着始终靠在车旁的严熵,伏一凌安慰的话语,简子羽帮忙把人扶起来的衣服摩擦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周遭的一切在两人的对视中被按下静音。
他只觉得,冷。
“你跟我们走,我们带你去找你队友。”简子羽拽着她起身,对方的手却缓缓抽出。
“你们去告诉我队友,不要死在这里。”
“你自己去说。”伏一凌掌心泛光,贴在夏念身上声音很轻。
“他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放弃的。”
夏念看着自己身上愈合的伤,嗤笑出声眼泪再次决堤。
“疗愈技能可以医好这些伤,他如果没有被钉在地上是可以走的,他本来可以走的……他本来,不会死的。”
几人心口被这一声声抽泣压得喘不过气,四周渐渐泛起浓重的湿气,简子羽转身抬头望着被一层乌云沉得更深的夜。
“你带着他的命,一起活下去。”
第一滴雨终于坠落,砸在车窗还未滑落,紧接着,便是第二滴、第三滴…数不清的雨脚密匝匝地冲刷车身,天穹破漏,整个世界被按进这场巨大的潮湿里。
挡风玻璃被雨刮频繁摩擦,在车厢内反复。
岑几渊低头看着坐在自己怀里的符车,抬手摸着他的头发苦笑。
“你也很倒霉呢,才这么小就来到这。”
才第二个故事就遇到这种事情。
“你好烫,冰敷。”
脸颊上的手冰凉,岑几渊的鼻尖发酸:“你怎么,都不害怕呢……”
伏一凌局促地看着靠在窗边发呆的夏念,窗外的雨水在窗上肆意横流,裹着被打碎的叶子。
“唉,唉!我们说点别的行不行,就是,嗯……”伏一凌想了半晌,大脑运转完毕:“我们要在这个森林里找什么,那个童谣好像没有提示啊。”
简子羽叹了口气默契地接过话:“糖罐子,应该是。”
”那些店里都是糖罐子啊,艹,我们咋没从那些店里偷一个出来。”伏一凌佯装苦恼地挠头。
“不如我们再回去镇子上看看?反正那个钻头怪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响过了对吧?”
“肯定不是镇子上的糖罐子啊你个白痴。”简子羽白了他一眼。
可惜这车内的气氛还是很沉重。
伏一凌咬了一下嘴唇,探身去戳了一下岑几渊的脸。
“渊儿,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我没事。”岑几渊侧过头回了对方一个笑,他知道对方的用意。
“你那天和002大战一夜的战绩很不错啊。”他说完回头望着前方的路,雨幕将本就微弱的车灯泼得更模糊了,几乎看不清车灯范围外的东西。
“等它把自己解开,我们应该也出去了,到时候你得赶紧好起来,我们一起出去玩吧,你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网吧游乐园电影院吗,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去过吧。”
伏一凌戳了一下符车的头:“还有你,什么时候能喊我声哥哥啊?”
符车侧头看了眼对方,那双红眼睛依旧冷冷的,他抬手指了一下岑几渊,点了点头。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的哥哥只有他一个,还是让岑几渊喊我哥?
伏一凌无所谓地笑了笑,上手揉了一把岑几渊的头。
“生病了,就不要想那么多。”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我们都会活下去。”
他一愣,看着和自己同时出声的严熵,笑道:“对,有严哥在,我们能出去的。”
“轰隆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随着这声闷雷撕裂天幕,雨刷器左右抽打,每一次摆动都只能让视野短暂地清晰一阵,下一刻又被暴雨冲刷。
眼前漆黑的道路由远及近出现一个道闸,正中心从黑暗中伸出一个破旧的红绿灯,亮红的光在雨幕里十分显眼。
“这里怎么会有道闸?”
岑几渊皱着眉头探身,眯着眼睛想看清这道闸周围的东西,可惜雨太大,车灯太暗,四周更是黑得深不见底。
“哐。”
红灯熄灭,下一刻黄灯亮起。
“我艹这不对吧,火烧屁股了我等你红绿灯?”伏一凌搭着严熵的肩膀:“来吧漂移车王,我们撞过去吧。”
“你有病吧老实点。”简子羽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揪回来。
她抽回胳膊时碰到旁边女生的手一愣:”夏念?你很冷吗。”
夏念僵硬地抬起头摇了摇:“不冷。”
简子羽又扭头看着伏一凌的外套。
“哐。”
黄灯熄灭,绿灯亮起,车前的道闸缓缓升起,严熵踩下油门眉头紧锁。
“伏一凌,你能感应到这周围有没有怪物吗?”
伏一凌撇着嘴搓着胳膊:“感应不到,这雨好像带什么屏蔽功能啊,我连地形都感应不到了。”
“你们也遇到那个钻头怪物了吗?”夏念望着窗外低喃。
“对啊,我艹,我们遇到大逃杀了你知道吗,那街道上的血流的我的妈啊,而且镇子上的人很诡异啊,人人带着笑。”
“……那个怪物,完好无损吗?”
几人纷纷愣住,一个一直被忽视的问题陡然蹿过每个人的大脑,车外静地只有哗啦啦的雨声,一声声闷雷带着闪电短暂照亮树林,树干的黑影在那一瞬光亮中造出一副深渊景象。
岑几渊喉咙发紧,声音带着嘶哑:“钻头怪物,不止一个。”
可是为什么天黑后那阵童谣再也没响起来过。
严熵紧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再次出现的道闸,上方的红灯将他的瞳孔照地晃动。
“哐。”
红灯熄灭,黄灯亮起。
“这道闸有多少个——!?”伏一凌说这话时差点咬到舌头,他看着严熵猛地倒车打着方向盘,被惯性甩的砰一声撞在车门上,他揉着胳膊稳住身子拽着前座大喊。
“车神!玩速度与激情呢?!!”
“哐。”
身后泛红的灯猛地转绿,路面上被巨物踩踏一声一声震颤,车内的几人同时回头看着车后,除了严熵。
“噼啪!”
惨白的一道闪电再次将这个世界短暂照亮,那个疯狂在雨中摇晃的红绿灯下,与周围的树木一同彻底被照出全貌。
“砰!砰!”
“砰砰砰砰!”
岑几渊的心跟着车后的脚步跳得越来越快,寒意从骨缝钻出流窜全身,直冲头顶彻底炸开。
车后那个飞速接近的东西离车尾只剩下几米,那是个比车身还要大两倍的,长着巨大牙齿的巨嘴鱼。
后视镜里的怪物将水幕撞碎,悬在头前的红绿灯凿击车顶,拉扯所有人的不安。
那张巨口在接近车尾缓缓张开,鱼身内部的构造完全敞露,布满倒刺的上颌塞着肉泥碎块,里面是数不清的车身碎块和断肢人头。
“轰隆——”
后备箱盖被掀翻,像一张薄纸一样被那怪物嚼的稀碎。
岑几渊几乎被吓傻,大脑一时间根本无法转动思考,耳膜鼓动浸了一身冷汗,这声巨响砸得车身摇晃,那狰狞的牙擦着这辆车狠狠咬合,他呼吸急促,扭头看着猛踩油门的严熵。
“严熵…”
他预言的是几人被怪物吞掉的画面,他把预言的因果强行干预了。
“艹!车神!要不是你我们后排三个都得被吞进去。”伏一凌的五脏六腑随着车身加速都被挤到了后背,也顾不上那股想吐的劲儿了,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
下一刻车身猛地一抖,惯性将车又推了几米,那怪物晃着头在原地缓了没一会又开始朝着这辆车冲撞,臃肿的身体在地上跳动,整个森林都在跟着颤。
闪电再次给这个怪物来了张照,那张鱼脸上的脓包鼓动,双眼兴奋地盯着几人。
“天老爷,你不如不要给我们看。”伏一凌感觉自己要被吓吐了,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车。
“我说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开玩笑。”简子羽紧张地吞咽口水,牙床又猛地一痛。
后座的三人同时一愣,下一刻开始猛灌药。
“求你了酣睡值,求你了牙,别松了牙你别掉。”伏一凌脸色苍白,后牙的松动酸痛让他恐慌到了极点,下一刻车子再次被撞击。
轮胎打滑,巨大的惯性让车子控制不住地朝着道旁树林冲撞,离心力将车内的人甩得晕头转向,严熵沉着脸紧紧攥着打滑的方向盘,右手拉着手刹将车身稳住,额头上的冷汗滑入眼中,刺地他睁不开。
“砰砰砰砰!”
像是听到伏一凌的祈求,天老爷确实没有再亮起那盏灯。
可那个红绿灯频繁撞击车顶,车后的黑暗中频繁震动,一旦严熵失误,那巨口会将一切碾碎。
道路旁的树木几乎成了残影,暴雨倾斜而下在高速中将本就依稀的可见度拉到最低。
“靠,靠!简子羽你技能用早了!这怪物死死跟着我们跑不了啊!”伏一凌拽着拉手咆哮哀嚎。
“我怎么知道啊!”简子羽也慌了,车顶已经被砸得凹陷,再砸下去这车就要坏了。
她目光定在夏念身上骤然一缩,下一刻紧紧拽着女生放在门把上的手怒道:“你要干什么!”
夏念麻木地回头看了眼她,扯出一个笑,那眼神,分明存了死志。
“谢谢你们救我,我会尽量多拖它一段时间,你们,”她对上简子羽的眼睛:“一定要活下去。”
简子羽看着那只手上的动作心头一紧:“不行!”
来不及了,拉手已经被拉开了一半。
“咔哒。”
她一愣,扭头看着前座的严熵。
“你下去连一秒钟都拖不了。”严熵猛踩一脚油门冷声道:“你只会一瞬间就被怪物吞掉,夏念,我救人从来不会反过来被救。”
女生的手无力得从拉开的车把上松落,本准备赴死的心此刻好像被什么东西唤醒,车身摇晃,她恍惚想起司若死去的场景。
“跑…”
“你得活下去。”
“轰隆!”
车内几人骤然间随着车身倾斜,又在车轮落地时被猛地一撞。
“严哥你太帅了呜呜呜我要当你的狗,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伏一凌刚才看到后视镜上那怪物咬掉保险杠的时候心都凉了一半,还没成功脱逃就开始举着手欢呼。
“芜湖!速度与激情!去你妈的灯笼鱼,我们都他妈要活下去!耶一!”
“伏一凌我们还没逃掉呢你嚎个屁啊!”简子羽忍无可忍了,给了对方一榔头。
夏念看着几人,觉得诧异。
这是会死的故事,这是没有什么所谓复活甲的生死一线,车后有怪物近在咫尺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她目光定在始终紧盯前方攥着方向盘的严熵身上。
“他们说的没错。”她突然开口,身旁的简子羽和伏一凌同时扭头。
“有严熵的故事,存活率会大大提高。”
脑中那些让人痛苦悲伤的画面顷刻间化成一个念头。
活下去。
夏念深吸口气回头看着悬在车后的红绿灯,“你们有一个残影者对吧。”
“你怎么知道?”伏一凌下意识看了眼岑几渊。
“残影者的高速穿墙位移可以引开这个怪物,我能帮你们。”
岑几渊应声回头:“你说。”
“你要保证留足够的酣睡值回来。”女生话落,探出的手掌泛光,轻轻在岑几渊的肩头贴了一下。
岑几渊一愣,双眼再挪到窗外时瞳孔紧缩。
本漆黑一片的林中,缓缓走出无数个泛着蓝光的人影。
夏念呼吸沉重,给自己灌了口药:“接触其中一个幻像后所有的幻像会模仿你的举动,你……”
“我知道。”岑几渊没准备听她说完,抹了把脸刚准备动身手被握住,身后响起的声音低哑。
“岑几渊,不准死。”
他没回头,哼笑一声:“开好你的车。”
下一刻他化成一抹黑影骤然消失在原地,符车猛地坐起帽子跟着滑落,死死攥着车门目光紧盯着那抹黑烟。
暴雨几乎将周围的空气掠夺干净,岑几渊拽住树干停在一个幻像前看着那双棕色的眼睛勾出一个笑。
“帅哥,一起下地狱吧?”
他拽住对方的手下一刻转身便朝着道上冲去。
“靠,渊儿啊,你他妈冲这么快别刹不住车掉怪嘴里啊!”
伏一凌看着暴雨里一个个粉毛齐刷刷地涌过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心中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求了一遍能保佑一下自己的儿子。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我愿意吃三天素、不五天、不、我一辈子都可以吃素,岑几渊你不能有事啊,你得是完完整整地回来啊,缺胳膊少腿的我医不了……”
“伏一凌你吵死了闭嘴!”简子羽皱着眉头给了他一巴掌,目光紧紧盯着雨中的人影屏着气。
“我也可以吃素,他一定会回来的。”
倾倒的雨冰凉刺骨,岑几渊的身体几乎要被这雨砸得站不稳,鞋底拍击浑浊的水面,每一步都抬得艰难,视野被压缩,雨水将他眼皮砸得发麻,视线内那悬在车身上的红绿灯每接近一寸,他的心就跟着多跳一拍。
再快点。
心跳在耳膜里擂鼓,沉重、混乱、毫无章法,岑几渊死咬着不受控剧烈磕碰的牙,紧紧拽着身旁的幻像朝着那个怪物的巨嘴冲去。
身体被数个人影剐蹭,撞得他肩膀发痛,大脑晕的他摇晃不定又强撑着自己站稳,头发浸湿沉重地糊在脸上,每一次呼吸胸腔都撕裂般的痛。
再快点。
不能停。
雨中的车窗被摇下,伏一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岑几渊!渊儿!你是全世界最帅的人呜呜呜!我不当你爹了你当我儿子吧呜呜呜呜啊——!”他被简子羽拽着头发揪回去,哭声在高速行驶下模糊拉长。
终于,他停在车身与怪物拉出的短小缝隙间,身体被数个同样摇晃的幻影紧紧贴住。
眼前是直直冲来的巨口,那个怪物狰狞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成群的肥美食物。
极端的恐惧。
岑几渊的心跳疯狂跳动震着全身的骨头,扭头对上那双双同样惊恐慌乱到目光无法锁定的眼睛。
“……别怕。”
浓重的腥臭味骤然将他包裹,视线被一片暗红浸染,手下的触感黏腻,他撑起身子回头看着缓缓闭合的牙齿和牙齿外涌来的数十个岑几渊。
他们在跑,在疯狂往这张嘴里挤。
挤不进来的一个一个撞在怪物的嘴上。
他们在哭,双眼被浓浓的恐惧浸染流着泪却没有一人停下脚步。
“别哭。”他的声音发颤,拽着身旁的幻像向后滑落,眼角的泪在巨嘴中滞空。
“岑几渊!”
“岑几渊——!”
伏一凌的尖叫随着巨口合上彻底被隔绝。
“我们,”岑几渊望着一同被吞进口中的几个幻像在食道中滑落,眼角被车体碎片划破。
“与死,同生。”
车身后紧追不舍的怪物被人群堵住,后车窗捎进来的雨将几人的心砸地死沉,伏一凌死死盯着人群等着那抹黑烟出现,望眼欲穿。
他频繁地回望副驾,该出现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人……人呢。”
车内所有人的嘴唇煞白,疾驰的车辆将后方黏腻的咀嚼声拉远。
“严、严熵,等他,别开了……”
伏一凌不住探头又被缓慢升起的车窗阻隔,他声音带上哭腔:“等他啊!他酣睡值不够追不上了怎么办!严熵!别他妈再开了!”
“伏一凌!冷静点啊你!”简子羽声音发颤,拽着伏一凌的胳膊把他往回拉。
坐在驾驶室上的人一言不发,她目光定在那双紧握在方向盘的手上。
在发抖。
“人呢!人呢!”伏一凌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扒着车窗,眼看着就要拉开车门跳下去被简子羽拦住。
“伏一凌,你现在回去一切都白费了不是吗!”简子羽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出去送死,他把自己送到怪物嘴里的意义在哪……”
“他没死。”严熵和夏念的声音一同响起。
“如果他死了,你们会听到他编号碎掉的声音,他是严熵的残影者,如果他死了,戒指会碎掉。”
夏念望着严熵手上的戒指:“他在帮我们,拖时间。”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伏一凌和符车频繁挪着身子的声音,他们在雨中寻找岑几渊的身影,却始终没看到。
“他是个残影者啊……拖了这么久如果酣睡值不够回不来了怎么办…艹!”伏一凌拳头重重砸在座椅上把符车震的一颤。
符车死死咬着下唇,趴在副驾上目光执着地盯着车后,轻轻喃出的声音被伏一凌的怒骂盖过。
“哥哥…不能死。”
那怪物被甩开了,一路上车厢内静地只能喘息声和抽泣声,车子最终停在林间的一片空地,伏一凌几乎脚刚沾地就要往道路上跑被严熵一把拽住。
“去送死吗?”严熵声音冰冷,手也冰凉。
“艹!”伏一凌怒骂道。
“你就不担心他是吗?严熵,你一点都不担心他回不来吗?他是个残影者!死了就他妈什么都没了!”他拽着严熵的领子双眼赤红。
那双发颤的手最终在那抹注视下缓缓松开。
担心,他担心的。
严熵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在抖,那双眼里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冷静。
“咔嚓。”
几人听到这细微的声响纷纷一愣,伏一凌猛地抬头看着严熵溢出血沫的嘴角。
严熵的第二颗牙,掉的比他们都快。
“严熵,你的酣睡值……”伏一凌看着他手腕上的红字牙齿发颤。
“没事。”严熵扭头将那颗牙吐出,放下手时目光锁在那枚戒指上。
岑几渊,你答应我的。
那颗白宝石闪烁一瞬,像是回应,竟真的开始缓缓发烫。
他手指骤然一缩,猛地回头朝着林中望去。
伏一凌看着他这幅表情心口一紧,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赶忙拽着他的胳膊。
“严熵!你感应到了吗?”
严熵的呼吸沉重,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手臂,擦过戒指,又顺着指尖滴落。
“严熵,你说话啊!”伏一凌急了,抓起严熵的手瞳孔一缩。
“这…戒指,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烫。”
他喉口吞咽,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将他的心缠得发紧。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刚感觉到什么了!”
“伏一凌你冷静点,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急吗?”简子羽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开。
“轰隆——”
雷雨遮天蔽日,令人窒息。
“我就说,我就觉得不该让他去的……”伏一凌被这声闷雷击地崩溃,尾音未落便淹没在哽咽里,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角,苦涩,只剩下苦涩。
严熵僵在原地,这戒指突来的发烫和大脑中一瞬闪过的片段让他浑身发寒。
那是怪物暗红的胃腔,那是,很多个岑几渊浸在酸液里,有的已经被腐蚀到看不出人型,有的被金属铁片穿进胸腔。
他分不清,他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岑几渊。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害怕。
“没死,他没死。”严熵手指收紧,垂下眼睛望着地上被反复激起的水花,那枚戒指只是在提醒他,他还没死。
“去找糖果罐。”他搭上伏一凌的肩,那双眼睛已然平静。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简子羽深吸口气起身。
“伏一凌,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她抬头,任由雨点狠狠砸在脸上,心口闷地发痛。
“交给严熵吧,他会把他带回来的。”
伏一凌抽泣一声,抹了把脸站起身,天空再次被一道闪电劈得发亮。
“救他,严哥。”
“嗯,注意安全。”严熵转身,关上车门望着手上那枚戒指,手臂不住地发抖,将头抵在方向盘上强迫自己冷静。
他阖眼,发丝上的雨滴落,心中的想法让他后知后觉地想笑,却不由得喃出那句话。
“救他,求你…让我找到他。”
可他,本是个无神论者。
车灯再次亮起,几人目光一路跟着那辆车直到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夏念看着周围一片漆黑,突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摩挲。
“啪嗒。”
前方被一束白光照亮。
“幸亏有你在,不然别说找东西,我们连路都走不了了。”简子羽看着她手中的小手电扯出一个笑,叹了口气却发现胸中那股沉闷根本叹不出去。
伏一凌手忽然被握住,他恍惚低头。
“别怕,还活着。”符车咬着下唇,那双淡红的眼睛好像更红了些。
他破涕为笑,捏了一下男孩的脸:“这么不爱说话就别安慰人了呗,我知道的……”他蹲下身抱住符车。
“他肯定不会死的,我们还要一起出去玩呢。”
他把符车的雨衣帽子往下拉了拉,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符他的背。
“干活!”
“我用技能了啊,你们记得给我护法,别给我整死了我预言的时候可是很脆弱的。”他撩起头发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个女生。
“居然是两个女孩子来保护我,别说,挺爽的。”他笑嘻嘻地找了块草坪坐下,话落掌心涌出光束。
“他一直这样吗,情绪转变这么快。”
简子羽闻声回头看着身旁的夏念,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只是相信严熵罢了。”
伏一凌的预言画面中确实有糖果罐的线索,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虽然已经被浑浊成泥,但这大雨很快就将衣服上的泥水冲刷干净。
只是他一直磕磕巴巴的让三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倒是说那地方在哪啊。”简子羽眉头紧皱,几人都被淋成落汤鸡了,这人便秘似的。
“嗯……夏念,你、我,哎。”伏一凌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那画面中的场景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
“你还记得,你朋友,不是,你们两个是在哪里遇到怪物的吗?”
这话问出来几人诡异地沉默了一阵,伏一凌苦恼的挠了挠头,问对方自己的朋友死在哪里这种话他真的说不出口。
“嗯,记得。”夏念抓着手电声音平静。
“不用顾虑那么多,你直接说就好了。”
“……那地方有个被埋在地下露出一半脑袋的塑料马。”
话落,空气又陷入沉默。
几人脚踩泥泞的声音扯不破这沉默,倾盆的大雨毫无怜悯,将夏念的脊背砸地发颤。
她的手被握紧,身旁传来的女声被雨水盖过。
“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不和我们——”
“没事。”夏念将伏一凌的话打断,攥着手电的手指发白。
“我带你们去,我记得那条路。”
“啪嗒。”
“啪嗒。”
污泥吮着鞋底,在这种环境下走路显得异常艰难,伏一凌三番两次提出要背符车被摇头拒绝,他叹了口气。
“鬼地方,我出去要写个避雷贴。”
“你避雷了有啥用,进故事从来不是我们能选的。”简子羽目光扫过树下频繁出现的红布,小片小片的积水积在褶皱内。
“起码以后进故事前做点准备啊,这规则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这么改下去了,这是真开始玩命了吧,哎呀!”伏一凌说道一般被脚底什么东西一拌,差点摔个嘴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