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和你玩的时候真的很开心。”
“我其实可以继续陪你玩的。”岑几渊看了眼大门口簇拥的一帮孩子依依不舍的目光,有的小孩甚至掉了眼泪在抽泣。
“不行,哥哥,你该走了。”那男孩拖着岑几渊的胳膊推搡,声音哽咽。
岑几渊莫名,但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该走了,走了几步听着身后的抽泣没忍住转身。
“你——”
那男孩赶紧摸干净眼泪,笑着跳起来招手。
“快走啦!别回头啦!”
“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再见!哥哥!”
“哥哥再见!谢谢你!”
“要好好活着啊哥哥!”
大门口的小孩们哭着跟他招手,童音在耳中回荡又回荡,岑几渊不知怎的鼻尖涌出一股酸,脚步不受控地被无形的力量推了好远好远,他频频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不准备告诉我我会忘了你的。”
小男孩愣了一下,满脸涕泪笑着大喊。
“我叫毛毛!”
“你忘了我也没关系的……”毛毛看着那个背影,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发间好像还在被手抚摸,他抬头看着从虚空中伸出来的触手,眼角的泪滑落。
“我没有救下你…对不起……”
那触手顿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后彻底消散在虚空中。
模糊地视线随着阖眼再度睁开却还是一片模糊,岑几渊翻身,发觉被人紧紧抱在怀里有些愣神,眼角还未落的泪停顿一刻后涌出。
“严熵…严熵……”
岑几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埋进对方胸膛痛哭,哭到手都在抖,哭到对方睁眼看了自己许久都毫不知情。
头发被轻抚,岑几渊哭得更凶了,只想把自己缩紧对方怀里确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以为我融进故事了…严熵,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我变成怪物了,我看到了好多东西,可我到最后一刻才看到你,我看到你被一堆海豚围着可是你怎么都不醒,严熵,我真的怕死了…你不是会预言吗?你不是预言到了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拿镜片的人才能见到水母…”
岑几渊抽泣着,嗓中的每一句话都被唔咽搅得模糊。
“万一我搞砸了怎么办?万一我没做到怎么办,你们都会死啊…你们都会被我害死的……”
“你不是做到了吗?”
严熵抬起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可是那泪怎么都擦不干净,擦不完。
“你做的很好啊,渊渊,我们因为你才能离开那里,也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情。”
他低头吻上岑几渊哭得浸湿的眼睫,舍不得离开。
“我们,都是你救下来的。”
岑几渊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停不下来,又觉得被这么看自己是在丢人一头扎进对方的脖颈,身子贴得死紧。
“哭包吗你是。”
严熵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
“再勒我要没气了。”
“你没气不没气我不知道反正我要被憋死了!”
两人一愣,岑几渊被自己怀里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出一个嗝。
“…什么…嗝——”
他面红耳赤地掀开被子从衣领里揪出一个物体,那蓝色的东西被揪出来时触手还缠在衣领上不想松开。
“……嗝!”
岑几渊绷不住了,也不管一脸眼泪红着脸起身就要去那水来治一下这个停不下来的嗝被严熵拽住。
“喂!嗝—干嘛啊!”
他真被这个嗝折磨到了,这种一打起来就停不下来的嗝也太丢人了。
鼻子忽然被捏住,他皱着眉毛看着严熵。
“嗝——”
“憋气。”
那水母在两人间抬着触须蒙住自己的眼睛,“哎呀哎呀,不能看不能看。”
岑几渊低头怒瞪。
你有眼睛吗你就捂?
“所以这水母是——”
“哎,我叫002,别水母水母的我有名字。”
“002听起来也不像正经名字吧。”岑几渊终于不打嗝了,扭头抽了张纸。
“它是我带出来的,和我说把它带出去就能让我们出故事。”
严熵一脸凝重地看着这个水母,下一刻揪着它的触手把它丢出去。
“那也不能塞衣服里吧,我检查一下。”
说罢他就要去掀岑几渊的衣服。
“哎哎!我艹!”岑几渊一骨碌翻下床,“且慢!我自己看!”
他掀起衣领又唰一下盖住,扭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水母。
“你、你!你他妈!”
他看着严熵过来吓得退后半米,“你听我说,我没有把它塞衣服里啊,它让我带它从出来我再不答应你就他妈要被海豚杀了啊,而且、而且他是掏我心窝子了我才把他带出来的。”
“掏你心窝子?这长着触手的玩意这么快就让你走心了?”严熵一脸阴沉,一把拽住岑几渊掀开他的衣服。
…………
“哎呦!”
002被一脚踹出了卧室门,趴在地上蠕动半天没起来。
“岑几渊,没看出来你喜欢这种play?”
严熵揉着岑几渊身上被勒出来的条条红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部位吮出来的小圆圈。
就连那颗小红痣也…
“它草莓吸的真圆啊。”
“不是…你你先把我衣服给我啊!”岑几渊推搡着他腰却被箍得更紧。
“我当时心脏都被它触手缠上了!贼tm疼你还在这里误会我!什么play我还game呢!你松开我严熵,你弄疼我了——啊!”
岑几渊一脸震惊。
岑几渊满脸通红。
岑几渊扭着身子挣扎被死死按在墙上不能动,他怒,睁着通红的眼睛低头声音几乎穿破严熵的耳朵。
“你tm敢咬我咪咪头!!???”
“它都在那上面留那么多印子了,我咬你一下你这么生气?”
严熵敲了半天浴室的门里面都没响应。
002:“放我进去!”
卧室门板被敲地乒乓作响,和他敲门的声音来了个二重奏。
“滚!”
岑几渊看着镜子里自己浑身上下的红印,比那些红印更红的是他的脸。
这水母是变态吗?
难怪严熵看了生气啊,刚从衣领那边看还没这么夸张,这完全脱了根本就是战损。
脚底地砖冰凉,镜中人泛红的眼下染着青黑倦影,窗外投进的晨光定在他锁骨下方那片醒目的红痕上,边缘早已褪成熟透李子般的沉紫色。
岑几渊下意识抬手,指尖迟凝悬停半刻按在那块印记上,刺痛混着麻痒感猛地窜过,从那块红痕上一路麻到指尖,他抽了口凉气,指尖像被吸住固执地停在皮肤施力碾过,这些印子凸起的边缘和尖锐的痛感让他战栗,镜中人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严熵吸得好像没有这么圆……”
他喃出这句话下一刻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
岑几渊你在想什么啊!
镜中那人微微前倾,目光锁死在那片印记上,眼底翻涌莫名的情绪——他在审视这具身体的每一寸线条,心中悄然生出一丝近乎悖逆的渴望。
【你不是很想要吗?】
岑几渊一愣,看着镜子里那人勾起的嘴角。
【你现在一直在摸,在揉,你在想严熵可不可以对你这么做。】
镜子里的人笑得魅惑,指尖游走,隔着镜子轻轻在他喉结上按动,眼底的欲念在冰冷的镜面和皮肤间滋长。
【你想要,不如诚实一点。】
“…骗人。”岑几渊呼吸被这指尖拨地急促,严熵刚那一口咬的他火辣辣的痛,此刻被指尖揉挑,痛得更加清晰。
【岑几渊,我就是你,怎么会骗你呢?】
脑子被搅得一片乱,他看着镜中人的手一寸一寸的向下游走,晨光中的尘在喘息,吸进鼻腔的每一口空气都滚烫到发颤。
“咔嚓!”
岑几渊被门锁打开的声音吓得一激。
“岑几渊,自己把自己锁起来玩?”
他听到严熵这话慌乱回头指着镜子,呼吸急促。
“是他!他摸的不是我……”
他缓过神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浑身血液一股脑冲到头顶。
“……不是……我?”
“怎么这么可爱呢。”
腰上忽地被手一搂烫地他一颤,没等他反应身体就被托起翻了个个,脊背贴在镜上和严熵的体温对比太强,他埋着脸不敢抬头。
“严熵,就不能让我自己呆会儿吗——”
脖颈忽地被人掐住,他被迫抬头与对方对视,眼底不禁生出委屈,本就哭过的眼角片刻间又染上一片红。
“那东西在你身上留的印子,你很喜欢吗?”严熵手指按在那颗痣上。
“连这颗痣都被它吸了,岑几渊,一只水母你就……”
语句被打断,岑几渊皱着眉想将舌探进去得到什么回应,被轻轻咬了一口后愣了一下,侧过头开口嘟囔。
“我想你在我身上留。”
“什么?”严熵被这幅样子惹得燥热,手中发力又将他的头强行掰过来。
“岑几渊,和人说话要看着他说。”
“你!”岑几渊刚想骂,被捏的一痛。
“别捏我好痛……”
眼看他又要低头埋进自己脖颈藏起来,一震颤栗,严熵笑了一下。
“渊渊,再说一次。”
严熵在做这些事时总是这样,无论是这张脸还是这双眼睛都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那声音低沉染着情到浓时不可能忽视掉的哑和蛊惑。
而他早就中毒已深。
他低着头将人拥地更紧,身子刚离开镜子一寸又被按回去,那面镜子本和自己体温差不多,但是他的毒让他浑身血液沸腾,唇焦舌敝巴不得将这粒毒药所有的水分吸干净。
他侧头和镜子里的人对视,那双眼早被情欲染地透彻。
“给我留…严熵,我想你在我身上留。”
手被箍着举过头顶被攥地生疼,岑几渊喘着粗气控制不住闷哼,混乱中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印被一块又一块不规则的痕迹盖过,那些勒痕被那双手反复摩擦想将这些印子徒手擦掉。
岑几渊齿尖溢出一声痛叫,颤抖着将严熵盘地更紧。
“擦不掉的……”
“砰——”
脊背再次撞到镜上,痛得他叫出一声,这镜子冰凉僵硬,那几快被脊骨顶起的皮肤染上一层淡青。
“没想擦掉。”
严熵抬手撩起他被汗糊在眼角的发丝,将那些咸湿一道吮干净。
“渊渊,你这样真好看。”
“…变态。”
严熵轻笑,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侧头。
“不好看吗?”
镜中人耳根的红潮一路蔓延脖颈,无一处幸免,眼睫一阵阵轻颤给眼下投着一片阴影却遮不住瞳中翻涌的情绪,他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唇,留下一个短暂但深的齿痕。
“只能给我看。”
望着镜中那双自己看了无数次的眼睛,他勾出一个笑。
“嗯。”
他侧过头去和那唇再次交缠,断断续续从呼吸间喘出低语。
“只和你做。”
那缕晨光中的尘被反复搅散,聚集,再搅散,在浴室中移走游动跟着光一路计算时间,又被水幕稀释冲唰夹杂琼浆一同流逝。
岑几渊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像被拆了重组了一遍,看到严熵又咬开一个包装拽住他手腕。
“严哥,赏…口吃的…再做吧……”
“砰!”
“渊儿!你大爸给你送药来了!!”
客厅传来的声音巨大,下一刻伏一凌发出一声尖叫。
“我艹!!他妈的怎么有个史莱姆在这啊??”
002:“什么史莱姆我是水母。”
…………
岑几渊僵着脖子,看着放在旁边的平板嘴角抽搐。
严熵摩挲着他的腰。
“你为了防我还搬救兵啊岑几渊。”
“不是!我让他来帮我送药的……”岑几渊说话说到一半心虚。
确实是为了防严熵,但严熵有自家浴室钥匙这茬他真的一时间没想到。
“你刚才叫我什么?”严熵咬着他耳垂低喃。
岑几渊:“?”
什么什么?
他愣了半晌,开口:“严…哥?嘶…”
自己的腿被紧紧拽着不能动弹,他瞪着严熵眼中的着急掩盖不住。
“还来?伏…伏一凌在外面…”
“让他等着。”
严熵捂着他的嘴却还是挡不住声声闷哼,他俯身吻那眼角溢出来的泪,顺势靠过去低喃。
“不想被听到就忍着。”
“唔……”
严熵,疯子吧……
“渊儿!”
卧室门被拍响,花洒在激烈中被撞开,水幕轰然而下,砸在岑几渊紧绷的肩胛上顺着脊椎中间那道沟壑冲刷,他仰起头,在战栗下脖颈线条拉得极直。
“你再叫一次吧。”
“唔!”他被耳边的呼吸喷地一颤,胸膛在缺氧下剧烈起伏,对方终于松手他以为能得到喘息的空间下一刻喉结被猛地一咬。
“你…”
对方治丝益棼地将手指伸进他口中搅动,舌尖被按压,口中传出的声音被搅得一团乱。
“我…叫了,你会停下来吗……”
岑几渊红着眼睛侧头,词语混杂黏腻的声音,又被水流烫地一颤。
骗子,根本不会停。
他索性将人搂紧一口对着那根手指咬下去,无数水珠被离心力狠狠甩脱,砸在瓷砖壁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那些水难免钻进耳蜗,带来阵阵持续不断又沉闷的轰鸣,搅得他失神,外界一切声响被淹没,连同心中翻腾的杂音一起。
整个世界只剩下水,滚烫的、沉重的、让人窒息肆意拉扯欲望的水。
“滴答。”
…………
伏一凌一脸沉重地看着严熵滴水的发丝,目光定在他脖子上,不用问都知道这俩人干了什么,他探出头望着半掩的卧室门。
“……严哥,你家那位还有命在吗?”
“还有……这个史莱姆是什么啊!?”
他一脸苦恼地托起盘在自己手上的水母,那块蓝色的物体蠕动着将自己埋在伏一凌胳膊上哼哼唧唧。
“凉拌海蜇的备菜,今晚给渊渊加餐。”严熵转身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喟叹。
伏一凌:“……”
又来了,这餍足的表情。
“他让你给他送什么药。”
“这个,熊果苷乳霜。”伏一凌甩着被缠地发酸的胳膊坐下。
“你把渊儿咋了,这药不是祛红印的……吗?”
他说到一半恍然大悟。
“禽兽啊!他出来的时候人都要没了你居然!”
“谁说是他干的,是我干的,禽兽这词是夸赞吗?”002忽得探出脑袋,举起自己的触手摇晃。
“我吸的。”
它又臭屁地将触手缠得紧了些:“我缠的!”
客厅的气压一瞬间降到零度,伏一凌冷得缩了缩脖子,一边找着遥控器一边说:“你家咋这么冷啊,这不会把渊儿冻感冒吗?”
他扭头对上身后那团黑雾股间战栗。
“你为什么要跟着岑几渊出来。”严熵一把揪起这个水母,指尖收紧几乎要将这东西捏地变形。
“不是你说你要救那帮孩子吗?我是故事里的大boss哎,我走了那帮孩子不就解脱啦?”
002的声音像是电子合成处理过一样,还透着股湿漉漉被水包裹的感觉,分不清是女声还是男声。
“别说得好像你是因为我才跟出来,这和你缠着岑几渊有关系吗?”严熵手部动作用力,002却陡然像瘫水一样化在原地。
“严熵,我能跟出来代表别的怪物也能跟着出来,但是岑几渊身边如果已经有了一个怪物,就不会再有怪物能缠在他身上出故事。”
地上的水渍缓缓融合,再度成型,蓝色的水母用触手支着自己打了个滚起身。
“怪物唯一出故事的办法就是通过寄生心脏跟着宿主出来,他心脏上有我的印记。”
“你对他做了什么。”伏一凌听到这脸色也沉了,二话不说踢了一脚002。
“你出了故事就是个废物,严熵,我们把它宰了”
002:“杀了我岑几渊的心脏会爆掉哦。”
两人同时一颤。
“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呢,我救了他也救了你们,我想出故事是因为不想被困在那故事里了而已。”
002用触手缠住沙发慢慢蠕动,直到整只陷在沙发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严熵,你还没察觉到吗?”
听着这句话两人沉默了许久,对视间忆起在-4层那团迷雾前的情景。
他们在被送出故事时就醒了,只有岑几渊还在昏迷,一身血迹面色死白,怎么叫都叫不醒。
怎么可能不慌呢。
就连符车这个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小孩手臂都在发抖。
“严熵…严熵你冷静点。”
伏一凌看着他抱着岑几渊控制不住地发抖。
那是严熵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张一直能冷静面对一切的脸沾着不属于自己的血液狼狈不堪。
掌心染上的猩红粘稠,是岑几渊的血液独有的温度,他嘴角无力抽动却只是徒劳地挤出几缕断续的喘息。
“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
这会有多痛,多痛。
“严熵,他没死你冷静点!”
简子羽的声音和一滴又一滴的血液一同砸在地上,冰冷沉重,缓缓晕开拖拽着怀里这具身体,好像下一刻就要消散。
“他有心跳,在故事里受的伤出来后会痊愈。”
严熵猛地抬头看着来人,目光刹那间变得阴冷。
那人沉默片刻,依靠墙壁望着头顶的灯。
“人人传你封神,是轻而易举将一切故事推向崩坏的神,永远冷静,永远处变不惊,所有被你救下的人仰慕你、讨论你、模仿你……”
“爱慕你。”
他藏在身后的手渐渐收紧,心中再有千万不甘此刻在亲眼见到此场景也该是偃兵息甲。
他想赢严熵,耍了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却连出故事都全靠这个残影者。
看到对方注意到自己目光所定,又将人抱得更紧眼中全是敌意,谢裴森扯出一个笑。
“你们赢了,我输得彻底。”
“这个故事的结局,我们双赢。”
002的声音平静,伸出触手摸了摸严熵手指上的戒指将他拉出思绪,却在下一句话脱口时带着笑意。
“happy ending~”
蓝调被染上灰白,坠落到尽头的触感不是撞击,双脚猛地踏上一片坚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更强烈的失重感。
惯性让岑几渊踉跄几步,随即被寒意攫住,他迷茫地看着这条笔直的柏油路,向黑暗的两端拉长,稀疏的老旧路灯泛着昏暗的白光,撑开一小圈光晕被这黑啃噬得参差不齐。
“这是哪……”
他满眼空茫,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周身场景却还是如此没有变化,天好像是亮的,被一层灰蒙盖住视线所及都是一片模糊。
他走了多久了?
“我该是要找什么人的,我不能离开他太久……”他低语喃喃,摩挲着自己的手腕。
余光撇到一个人影,好像是这个地方不该出现的东西,岑几渊扭头怔住,那些灯下凝固的身影垂直而立,他们的脸被灯晕上方或下方的阴影吞噬,只留下轮廓。
他无法感知他们的视线,却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
他走了一步,四面八方每一个灯柱下的人影同时跟着转动,静默,与这些灯一同构成这条荒路上唯一的参照物。
巨大的恐惧攥着他的喉咙,他本能地想逃离这无声的注视,嗓中挤出颤抖的音节。
“你们看了我多久……”
“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为什么不说话!”
他拔腿狂奔,鞋底撞击路面与这死寂世界里唯一一颗急促慌乱的心砰砰作响,风在耳边呼啸,那些视线缠住他的四肢百骸恨不得将他拖拽定在原地。
再次抽回慌乱的视线时他被这条路上唯一一个清晰的目的地牢牢锁住,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矗立着一栋房子,那扇明亮的窗后映出晃动人影,成了这片黑暗和注视中唯一一座灯塔。
脚下的路在黑暗中延伸,路旁那些路灯和灯下静止的黑影开始以诡异的规律重复出现,一帧一帧成了循环播放的默片,那扇亮灯的窗却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脚下奔跑的每一步都只是踩在一个巨大的跑步机上。
每靠近一寸,那栋房子便连同它温暖的灯光后移一寸。
它退得轻描淡写。
退得漠不关心。
肺叶灼痛,这奔跑徒劳。
他不敢停,目光也不敢有丝毫偏离那扇窗,窗后的人影在屋内缓缓晃动,对窗外的狂奔浑然不觉。
那无数灯柱下黑洞洞的注视将他淹没。
那栋亮着灯的房子从始至终都只是悬在他眼前的诱饵,嘲笑他、讽刺他的挣扎,他的呼吸早就无法调整。
回望这条荒僻、冰冷、被人影所包围的路,他被这条永远无法缩短的距离钉死在绝望的正中央。
救救我。
救我……
谁能来救救我!
“严熵!”
岑几渊陡然惊醒,身处黑暗让他来不及擦掉自己一头冷汗慌乱地摸索,身下的被褥被浸湿,身旁空无一人,整个卧室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这是自己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却不在。
“严熵!”
他几乎失音,六神无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床拉开门冲出去,脑中乱成一团,看着这个空荡的客厅浑身颤抖,墙上时钟滴答轻响,窗外光线滚动投射照出一片寂静空茫。
“你去哪了。”
控制不住的眼泪夹着破碎唔咽,他蹲下身缩成一团无助张望。
“啪嗒——”
厨房传来一声动静,吓得他跌坐在地不住后缩。
那声音只响了一声,再没了动静。
这是他和严熵的家。
总该去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岑几渊强行让自己镇定,撑着身子起身朝着厨房走去,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他慌乱的心终于平静一刻,却不由地难受委屈。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的动静让严熵忽地一顿,手中动作未停。
“怎么醒这么早,我这……”
他有些苦恼地看着摆在岛台上的一团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送来的时候被撞到了,我本来想着自己修复一下但是……这题好像超纲了。”
台面上亮了盏小灯,暖黄昏暗给这个陷进一片黑的厨房圈出一隅温馨,灯旁的蛋糕边缘残缺,露出里面淡黄的果酱夹心。
“你明天生日,你自己是不是都不记得,本来今天卡着点可以让你许个愿的,我还想着你没醒就把你叫醒的——”
严熵一愣,低头看着圈在自己腰上的手。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身后传来的声音和这双手都在颤,却一刻也不舍得松。
“你…”严熵想问的话又被自己咽下去,掌心将这双手牢牢包覆。
“伏一凌告诉我的。”
“嗯。”
脊背被浸湿,严熵低头轻笑,忽然看到什么转身将人抱起。
“为什么不穿鞋。”
他将人抱到岛台上皱着眉头。
“忘记了。”岑几渊笑了一下,眼角的泪跟着一起滚落,在昏暗中折出微弱的光。
“他还告诉你什么了。”他抬手拨开严熵有些乱的发丝。
“他说,人过生日应该在家里摆着气球,要聚会一起玩个通宵。”
“嗯,还有呢。”
“要给寿星做一碗长寿面,这样吃了才可以长命百岁。”
“嗯,还有吗。”岑几渊被这话逗出一个笑,眼中情绪却越发汹涌。
“你要吃蛋糕,然后在12点那一刻闭着眼睛许愿吹灭蜡烛。”严熵扭头看了眼这个碎得不成型的蛋糕将头埋进岑几渊的脖颈叹气。
“我搞砸了,对不起。”
岑几渊抚上他的头,表情却再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润进严熵的发丝。
“我刚才做了个梦。”他将人轻轻推开,灯下,那块要掉未掉的奶油拽着胚体想努力听清这位哭到声音模糊的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醒来的时候看不到你只觉得绝望恐慌,比我在那个噩梦里还要慌,还要害怕……”
他低着头将人环住,这一环,这一句,严熵的心被最柔软的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恍惚抬手才发现脸颊那滴泪不是对方的。
“他还说…你很讨厌自己的生日。”
“嗯。”
岑几渊抬起头,眼眶中的泪承载了太多,看不清,数不清,道不明。
“讨厌啊。”他再抬手时将那块奶油轻轻蹭到严熵脸上。
“严熵,我不喜欢蛋糕,也讨厌过生日。”
他低头前倾,那些泪滴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
“我的生日总是反反复复提醒我我是个被丢弃的人,我不爱吃蛋糕,它比我人生甜太多了,我怕我贪上那口本不属于我的甜,我喜欢热闹,可每当热闹散去的落差都让我难过,所以我总是希望陪在我身边的人可以多和我聚一会,但是严熵……”
他俯身环住对方的脖颈,视线一片模糊。
“蛋糕坏掉修不好也没关系,如果给我过生日的那个人是你我不讨厌了,我来到这里所处在热闹之中,你也在这里,你一直在这里…我好开心。”
他笑着流泪,闭眼将那块奶油轻舔,舌尖的甜没让这泪停下反而决堤。
“我尝到甜了,严熵。”
他终于可以像小时候淋雨时那般哭泣,哭得毫无顾忌,也不需再站在雨里来欲盖弥彰。
“严熵…你爱我行吗,我教你怎么爱我。”
唇瓣被含住,温柔缱绻,无需多汹涌澎湃,轻轻一吻,足矣。
“这件事,我想我可以无师自通。”
严熵揉着他的脸颊,那些泪流不完他索性就放任它流,他再也不会去问岑几渊为什么又在哭,那些原因都不重要,他只需要接住他就好,两人唇瓣再次触碰前,墙上挂钟那根针移了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