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声音飘散,很快便有三道人影从柳林踏出,他们正是刚才佛爷派出来的人,也是当初跟着去往湘山城,亲眼目睹过江落宛如神魔降临的奇异诡谲场面的人。
他们快速走近,来到江落面前,其中一人垂头应道:“是,江副官,属下会处理干净。”
江落一双灰紫色眸子里的笑意越发璀璨,他将手里的紫金长刃递到这人的面前,声音软软的带股纯真味道:“可不可以帮我把刀清理干净,佛爷不喜欢脏东西的,所以现在我不能把刀随身带回去,明日我再来找你取刀好不好?”
这三人此刻面对这样的江落,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刚才他们还亲眼目睹了他凶残至极的一面,如今他又突然变回了无害的少年,这种怪异的割裂变化,让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张家人都惊得有些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
江落见他们不吱声,眉宇微皱,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你们不愿意帮我吗?难不成是想见佛爷厌弃了我?”
其中一人借着月色看清他突然冷下来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上前一步接过他手里还挂着丝丝血肉的长刃,脸上露出微僵的笑容,恭敬道:“江副官,您放心,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不过您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佛爷该担心您了。”
江落闻言脸上的冷意迅速褪去,转而演变成一种慌乱,是了!他需要赶紧回去,回到佛爷身旁!不然佛爷该忧心了!
他赶紧将怀里的鲛绡重新取了出来,覆于眼上…
三人看着消失在暗夜里的飘渺身影,顿觉松了一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们刚才离得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柳岸光线昏暗,所以他们只是大概知道江落做了什么,但却没有看清全过程。
等到现在垂目一看那满地的残缺尸块,还有那最为惨烈的像是被撑爆的人彘,哪怕是他们这样的人也忍不住心底升起一股恶寒,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伴随着他们的呕吐声,寂寥的江边唯有枯树枝头在风中乱舞。
但他们依旧没有放缓处理的速度,很快他们就将所有的尸块都用绳子绑在了石块上,沉入了江底。
这浓重的血腥味惊醒了江里的鲫鱼,它们纷纷跃出江面,鱼尾在空气中跃摆,带起滴滴血色水珠,然后又“扑通”一声砸回水底,江面上泛起阵阵波澜…
他们见此情形,刚忍下去的恶心感再次升起:“以后我再也不吃鱼了…呕…”
随着其中一人的声音响起,另外两人也像是被传染了般,纷纷俯身干呕起来…
短短一瞬,星奔川鹜,江边起了长风,卷挟着无边月色,将那浓重的血腥味吹得飘散。
江落回来之时,刚好是梨园戏散场之际。
他看了眼梨园外停靠着的佛爷专用的洋车,以及周围把守的亲兵,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佛爷没有走,他真害怕佛爷生了他的气,不等他,就直接走了。
随后江落又借着灯笼光,仔细检查了下身上的衣物,在看到上面隐隐约约的深褐色痕迹后,小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知道他恐怕要完蛋了。
但车里又没有他的衣物,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正在欢送观客们出梨园的管家,见到江落有瞧见他身上沾染的血迹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赶紧迎上上去,弓着身子道:“江副官您可算是回来了,佛爷他正在里面和二爷谈话呢!您要不先随小的下去换身衣物?”
江落闻言顿时一喜,但随后又想到了佛爷以前说过的话,他刚扬起的眉梢又耷拉了下来,只能沉闷地谢绝了管家的好意,摆了下手,避开过往的观客,继续朝里面走去。
管家见他刚才明明有想要换身衣物的意思,但下一秒却又拒绝了,只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没太过纠结,随后他就又继续送客了。
二月红身上的戏服装扮还未卸下,就这么下了台,来到张启山面前,带了几分调侃意味问道:“佛爷您可真是稀客啊!我记得您不是不爱听戏吗?今日怎得了空来我这梨园了?”
张启山看向他,没有答话,反而拎起桌面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了他,沉声道:“二爷在台上唱了这么久的戏,也该润润嗓了。”
二月红看着他的举动,直觉告诉他恐怕是要出了大事了,迟疑了一秒,他还是伸手接过了这杯茶,一饮而尽。
“佛爷,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您有什么事还是快说吧,二月红家里还有夫人在等。”二月红将茶盏放回桌面,淡然开口。
张启山唇角扯出一抹笑意:“二爷还真是直接,那我也不假意客套了,今日冒昧前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闻言,二月红瞬间紧锁眉宇,他只要一从佛爷嘴里听到“求”这个字眼,就直觉不妙,回想到上一次让佛爷对他用上“求”这个字时,还是湘山城之行。
那这次又会是什么危险紧要之事?
就在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之际,一道不屑地嗤笑声响起。
张启山对于这道声音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一旁站着的二月红本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温润威仪的眼底甚至浮现丝丝怒气。
二月红抬头望去,果然就瞧见了那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陈皮抱着怀里好似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红中走了下来,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弧度,冷冷地看了眼他们二人,就往外走去。
二月红看着从陈皮怀里露出的那两条带有暧昧痕迹的长腿,他额角的青筋都要起来了,眼底的怒意更甚,好似如果不是佛爷还在这的话,他就要直接动手收拾这两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了。
张启山自然瞧出他眼底难掩的怒气,心下觉得有趣,毕竟他还从未见过能令二月红如此失态的一幕呢。
他便随意扫了一眼,除却那些暧昧痕迹外,他一眼便瞧见了那个疯子下垂的手腕上有道狰狞的疤痕,不禁眉棱微动,这两个家伙凑到一处,难不成还造就了一物降一物?
然而就在陈皮抱着怀里人要踏入长廊时,刚好就撞见了回来的江落。
这可谓是冤家路窄,两人眼神碰撞期间,顿时就火花四溅,杀意蔓延。
那正在送客的管家余光一瞥,脸色大变,诶呦!我滴个乖乖!怎么让这几位祖宗撞在一处了!
第253章 诡异大墓
江落在距离陈皮两米的位置停了下来,覆于鲛绡下的灰紫色眼眸闪过一丝寒意,身侧的指尖也微蜷了下,他是真想杀了陈皮,杀了这个该死的妄人。
对面的陈皮竟也十分默契地停了下来,他冷冷地盯着这条恶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恶犬成了瞎狗,还戴条白纱,再往上系点,装的就跟戴孝一样。
两人就这么站在对立面,谁也没有要避让的意思,一时间形成了紧张对峙的局面。
红府的管家离老远见此情形,顿时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头疼不已,他赶紧安排其余的小厮送走观客,他掀起长衫下摆,从最那头紧赶慢赶地往这几位祖宗面前走,心中暗暗祈祷,两位祖宗可别打起来啊!二爷和佛爷赶紧出来瞧一瞧这三个祖宗吧!
尤其是最疯的那位可千万别在这时候挑事啊!
管家就这么心惊胆战地两人面前,他先是朝陈皮笑着点了点头:“四爷!还没走呢?”
然后又看向江落,脸上依旧挂着笑,恭敬道:“江副官您怎么还没进去?佛爷与二爷就在里面呢!”
江落扬起下巴,冷冷道:“有狗挡路。”
陈皮回以冷笑:“谁是狗谁心里不清楚吗?难不成狗的眼睛瞎了,心也跟着瞎了?”
见两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紧张,管家现在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赶紧进了里面把佛爷和二爷请出来制住这两个祖宗。
“诶呦,江副官!四爷!眼瞅这天越来越晚了,咱们就别在这干待着了,咱们该走的走,该进的进,佛爷还在里面等着江副官您呢!四爷您若是不想走,那咱也跟着进去吧,刚好到时跟着二爷一起回了红府,夫人近些日子总惦记着您呢!”管家斟酌着语气,两边讨好着,给着各自台阶下。
可他没想到,他说完,这两位祖宗就跟没听到一样,还在那散发着冷气,一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杀气腾腾的样子。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管家额间都急出汗来了,止不住用袖口擦着,与此同时他一边给跟着过来的小厮眼色,让其赶紧进里面请两位爷出来,一边注意着陈皮怀里这位更是祖宗级别的人物,心中暗暗祈祷祖宗您可千万别醒!
然而老天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祈祷,在陈皮怀里安静昏迷的人,突然哼哼唧唧地扭动了两下身子,一副要悠悠转醒的模样。
管家见此,顿时提起一口气,心脏怦怦撞击胸腔,在心底呐喊,祖宗别醒啊!!!
但红中还是睁开了那双狭长的眼眸,他像是真的刚刚清醒般,对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没有丝毫察觉。
只见他满脸的餍足媚意,用那双虚软的手臂搂住陈皮的脖颈,还十分暧昧的伸出舌尖舔了舔陈皮紧抿的嘴角,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尾还带着餍足的红晕,随后他脑袋微微一侧,像是才发现对面站着个少年郎,原本朦胧迷离的双眸,顿时变得清亮无比。
他竟用十分敌意地眼神瞥了眼江落,故意黏腻腻地说道:“爷儿~四爷~他是谁呀?您刚才不是说只有人家一个心肝吗?怎么趁着人家被弄晕了,在这跟人眉来眼去!人家不依!”
说话间,他那双赤裸在外的长腿还十分不安分地晃荡了两下,
江落并不认识这个人,他听着这个人毫无边际的话,周身的杀意居然一滞,心底甚至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恶寒!这让他不禁感到头皮有些发麻,眉宇都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想要后退一步,离这两个不正常的人远点。
陈皮此刻哪还有心思搭理前面那条恶犬,他垂目阴寒地盯着正在作妖的疯子,一时间牙关都咬紧了。
红中像是没看出陈皮那阴沉的脸色般,用那双满是红痕的双臂虚虚软软地环着他的脖颈,费力地仰起头将湿热的唇瓣贴在他的耳边,哀哀地低声问道:“爷儿,咱们还不回去吗?是人家长得没他好看吗?还是人家()不能吸引您了…您玩够了…您移情别恋了…”
一旁的江落耳力很好,将这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听到了…
这让他又后退了两步,这两个人是…得了什么癔症了吗?不会传染吧?会不会这就是日寇研制的病毒…
江落面对这两个不正常的东西,居然有些惊愕担忧…
而红中像是还觉得不够般,他竟然无力地向后垂下头,媚眼如丝地朝着江落笑了笑,还刻意做出掀开颈间那狼籍红袍的举动,一副淫靡又放荡不羁的模样。
这可把一旁冒着冷汗的管家,弄得更加心惊肉跳,二爷您怎么还没出来啊!!!
要人命了!!!
二月红听到外面的声响,眉宇微皱:“佛爷您难道不出去看一看吗?”
张启山垂眸,唇角微勾,沉稳道:“放心,我的人有分寸,况且他不会吃亏。”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人不吃亏就行,其余的我不管。
二月红自然是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刚才被那两个不省心的玩意儿惹起的气还没完全顺下去呢,这下子直接被气笑了,他连说两个“好”字,脸色也冷了下来:“佛爷,您尊驾来临也不是来跟我二月红叙旧的吧?毕竟前些时日您还特意派人前来红府向我讨要了赔偿!有什么事,咱们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张启山闻言,愕然一笑,他没想到二月红居然还记得月前的事,他也知道二月红真正说的也不是他派人讨要赔偿的事,而是他故意让人告知红中被陈皮囚禁数日,已然奄奄一息的事。
他笑着摇头道:“二爷先前之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这般小气,还请您勿怪!今日前来张某确实有一事相求…您瞧此物可是识得?”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那枚杜鹃花顶针拿了出来,准备递到二月红面前。
不曾想二月红瞥见此物,态度巨变,只见他猛然后退一步,抬手抵住了佛爷伸过来的那只手,瞳仁紧缩,像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他猛地抬头对上佛爷那双漆黑凌厉的双眼,厉声问道:“佛爷!您去了矿山?!”
张启山显然没有预料到他的反应居然会如此之大,不禁剑眉微蹙,解释道:“昨日长硰城进了一辆诡异列车的事情,想必二爷您已有耳闻吧?此物便是在里面一具乱野时期的哨子棺中发现!”
二月红听到他没有进入那座矿山,这才努力稳住失态的情绪,他语气极为严肃地警告道:“佛爷,无论发生什么,您绝不能带人踏入那座矿山!二月红言尽于此,如果您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张启山凝视着他,看出他眼底深处的那抹畏惧,这令他很是不解:“二爷…”
“佛爷!”二月红再次厉声道。
随后他也知道自己的失态,只得转过身背对着佛爷,带着恳求,低声道:“佛爷还请见谅,您若是还有半点把我二月红当做兄弟,就请不要为难于我…今日如果佛爷您是为了别的事来寻二月红,二月红别无二话,定会毫不犹豫为您效命…可此事二月红乃至是整个红府绝不能参与进来,还请佛爷您也勿要再调查下去!”
张启山剑眉紧拧,他知道那座矿山下隐藏的大墓与红府先人有关,但却从未想过二月红会是这般反应,像是对这件事颇为忌讳,甚至可以说是畏惧!
他长叹一声,语气软和道:“二爷,此次事件与日寇有关,我别无选择…我不知您红府与那座矿山的渊源,但我请求您将您所知道的事情告知于我。”
但二月红只是紧握着拳,一言不发,显然是拒绝态度,即便他知晓日寇恐怕是发现了那座诡异的大墓,他也没有丝毫动摇,因为他知道绝不会有“人”活着出来…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小厮焦急地走了进来,小心说道:“佛爷,二爷,您们快出去看一眼吧!江副官与四爷两人僵在了长廊,面色很不好!”
小厮的到来,刚好打破两人之间沉默僵持的氛围。
张启山知道二月红今日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但此刻他依旧面色不露山水,神色恢复淡然。
他侧目看了眼神情焦急的小厮,用眼神以示安抚,随后看着二月红的背影,淡笑开口道:“二爷已经忙碌了一日,此等小事就不必劳烦二爷了,我去处理即可,顺道便回城主府了,二爷保重。”
二月红戏袍里蜷缩的指尖动了动,他没有回头,只是沉声道:“那便多谢佛爷了,我也确实感到几分倦意,便不出去相送了,走好。”
张启山薄而锋利的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又很快恢复平直:“好。”
话音落下,他将座椅上的军裘挂在手臂上,便转身迈着大步朝着长廊处走去。
一旁的小厮这时才察觉到自家二爷与佛爷之间的氛围隐隐不对,他眉头一皱,刚才他光顾着担忧长廊处的那两位剑拔弩张的爷了,全然没有注意,直接就闯了进来,他不会打扰了二爷与佛爷之间商谈的要事了吧?
小厮一边紧步跟在佛爷身后,一边忧愁地想着,他暗骂自己还是太过毛躁,这样不好!不好!以后还是要沉稳些才是!
听着远去的步伐声,二月红转过身来,眸光沉沉地看向张启山离去的高大背影,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但周身的气场却越发凝重,一时间静默无声。
然而在这静默之下的却是无数逐波暗潮涌动。
二月红知晓佛爷的脾性,一旦察觉此事与日寇有关,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佛爷是绝不会轻易甘休。
可他不能…红府也不能…再沾染上那个恐怖的癫狂诅咒…
有欲望的人是绝不能踏入那座充斥着诡异癫狂诅咒的大墓,可是人又怎会没有欲望?
人心思变,欲壑难填。
直到那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二月红的视野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长叹出一口浊气,此刻的他当真有了些许倦意,他疲惫地转身想要回到后台拆卸装扮,却在迈开步伐之际,惊觉眼角闪过一抹银光!
二月红心下顿时一沉,他愕然扭头望向桌面,正是那枚杜鹃花顶针!
佛爷将这枚顶针留了下来!
二月红眸光颤动,紧紧盯着这枚顶针,那紧张的神情好似会有什么鬼怪从这枚顶针中钻出来一样。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这枚顶针便是当初第一批进入那座诡异大墓的红家人的顶针。
那批人最终只有红玉安一人活着出来,可出来的当真是红玉安吗?
那座大墓让红玉安疯魔…或者说是有怪物披着红玉安的人皮回到了红家、让整座红府十余年都被阴霾笼罩,最终只剩下他父亲这一支苟延残喘、最终红玉安是死了,可他却让红中深陷癫狂泥潭不得解脱…
红中也练就了他那诡异的术法,那骇人的幻术。
二月红失神地望着这枚杜鹃花顶针,他此刻有些茫然,一味的逃避当真就能躲开这癫狂的诅咒吗?
“你挡在我家四爷面前是不是想要纠缠我家四爷?怎么莫非你当真是想插足在我们两人之间吗?想要在榻上来一次三人行?”红中一双狭长的眼眸流转着靡丽流光,直勾勾地瞧着眼覆鲛绡的少年,同时还极不安分地用一只软弱无力的手抚摸着自己满是暧昧红痕的脖颈,甚至要将手往领口里面伸去。
陈皮见他一副发情的样子,心底顿时涌起一股难掩怒火,搂着他腰间的臂膀越发用力就像是要将他的骨头勒碎一样。
红中感受到了腰间的痛意,像是这时才发现陈皮的怒意般,瑟缩了下脖颈,赶紧将要伸进衣领的手拿了出来,一双狭长的眼眸也浮漫出泪珠,他极为委屈地抽泣了两声,然后黏腻腻地说道:“爷,您手臂的力气好大…都把人家的腰给勒疼了…求您轻一点…”
江落站在对面将这个人变脸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他竟又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一旁的管家,脸上的神情早已僵住,他知道堂少爷疯…但从不知道堂少爷还有这种疯的时候…
而就在此时张启山已然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只见他面容异常冷峻,眉眼极为凌厉,显然他刚才是将红中那席疯话听了个儿分明,他的视线扫过陈皮与他怀里的疯子时,有一道割人的厉芒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果然不能让这两人太过轻松。
而此刻背对着他的陈皮也感受到了这道如芒刺背的眼神,陈皮知道是谁过来了,但他没有转身,依旧站在那。
红中则是饶有兴趣般将头贴在陈皮的胸侧,一双眼睛透过他手臂的缝隙看了眼那位大佛爷冷冰冰的脸色。
江落见到佛爷出来后,鲛绡下,一双略带惊慌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他赶紧越过这两个不正常的人,来到佛爷身侧,低声唤了句:“佛爷。”
管家瞧见佛爷就跟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松懈了下来,他看了眼跟在佛爷身后的小厮,微微点了点头。
“佛爷,您出来了!这是要回府了吗?小的让人送您?”管家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虽然他知道佛爷用不着他们红府的人送,但还是客套着说着,毕竟这可是能制住几位祖宗的爷。
张启山垂目看了眼身侧的少年,随后淡淡道:“不必劳烦,你们进去伺候二爷吧,我与江副官这就回去。”
说罢,张启山 便迈步朝外走去,完全没有理会陈皮与那疯子的意思。
江落见此也紧跟佛爷的步伐,他偷瞄了眼佛爷的神情,直觉佛爷在生他的气,他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地蜷缩了下指尖,脑海里顿时成了一滩浆糊,思绪纷杂,想着到底该如何让佛爷消气。
管家见佛爷与江副官走了,转眼看向剩下的两位祖宗,脸上依旧挂着笑,刚想说话,没想到人家就直接将他越了过去,也走了:“…”
他僵硬地抽了抽嘴角,走了好…走了好…
一旁的小厮走到管家身旁,长舒一口气,小声道:“可算是走了…”
管家闻言扭头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这话是你能说的吗?以后仔细了舌头!”
虽然他们心中都是这般想的,但是这是主子们的事情,他们做下人伙计的,哪里有资格说主子们的话!失了分寸那当真是不要命了!
小厮这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脸颊顿时肿起,嘴角流出一抹血迹,他垂头低声道:“多谢管家爷教诲,小的明白了。”
管家目光沉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记住了你若是要不管住自己的舌头,到时候会有别人替你管…醒来你先退下吧,脸上伤没好之前不要在二爷面前晃悠。”
小厮肿着脸,朝着他笑了笑,真心实意感谢道:“小的多谢管家爷了。”
“别嬉皮笑脸的,赶紧滚下去。”管家低骂了声,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陈皮抱着怀里的疯子走出梨园,刚好看到张启山与那条狗进入车内,车后还跟着一队扛着枪的亲兵。
他眼神阴冷地盯了会儿,直到汽车启动,才收回视线。
而这时,红中像是不满意他的目光居然在注视别人般,故意将双臂再次环住了他的脖颈,想要吸引他的注目,声音黏稠蛊惑:“乖徒儿,别气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毕竟一会儿你就又可以继续作践为师了…”
陈皮想到刚才他故意勾引那条恶犬的样子,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森然的冷意,他嗤笑一声:“下贱的东西,您还真是不怕被徒儿玩烂了啊?”
红中将唇贴在他微凉的肌肤上,再次阖上了眼皮,嘴角勾起笑意,低声道:“为师期待着你把为师玩烂的那一日…”
陈皮明显一噎,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晦暗。
第255章 吓到
进了车里后,江落没敢随着佛爷坐下,他直接跪在了佛爷腿旁,他知道今日自己做错了事,所以哪怕是很想贴在佛爷身旁,他现在也不敢有多余的举动。
张启山背部靠在车椅上,垂目看了眼少年乌黑的发旋后,便侧目看向窗外,车内霎时一片寂静。
在沉稠夜色中,寒凉的月色便是唯一的光亮,这抹光亮透过车窗,划过张启山那双凌厉深邃的眉眼,落下一道银月的光辉,更衬得他像一尊威严华光的神像。
张启山看着车外黑漆漆的景象,想到二月红刚才失态的样子,一时间陷入沉思。
日寇、列车、矿山、大墓…还有红府极力隐藏的那个秘密,这些因素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而在这谜团下潜行的却是日寇的阴谋。
整件事情的起初最为诡异,为何那辆承载着哨子棺的列车会开进长硰城,难道当真只是齐家高人的报信吗?在这其中是否还有另一股力量在进行着干预?
而他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在那具哨子棺中找到了红府先人的物件,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他知道所有巧合的事情都有可能是人物干预造成的结果。
他知道这里面必定大有文章,并且他的直觉也在告诉他,这件事恐怕与红府的那个疯子红中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件事与红中当初从裘德栲身上得来的秘密恐怕也有关联。
张启山微阖下眼,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二月红提起那座矿山时双眸深处的那抹畏惧,他复又睁开双眸,里面是不可阻挡的坚毅,无论这件事有着怎样的危险,他势必要查下去,他绝不能让日寇的阴谋得逞。
他知道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可日寇这种卑贱的物种,哪怕是你将它打得半死,你以为它怕了你,下一秒它就会趁着你不注意,将你狠狠地咬掉一块肉下来。
所以对于这种卑贱的东西,合该灭种才是…但奈何现在他只能保证西南这方寸之地不被日寇侵占…
但好在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在这片土地上孕育的英雄人物数之不尽,在这乱世,国将不存之际,他们都在以自身作为星火…
在这寂静令人发寒的氛围里,江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佛爷冷峻的脸庞,他有些委屈佛爷没有理会他,他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样子,衣物上沾染了那些有罪者的血。
他抿了下唇瓣,然后抬起手将衣物上的纽扣解开…
不一会儿,他就把自己全身都脱得光溜溜的了,唯剩下脚上的一双黑色军靴,还有眼睛上覆着的洁白鲛绡,褪下的脏衣服都被他堆在了车门的边缘处。
他怯生生地挪动着膝盖,让自己更加贴近佛爷的腿前。
张启山这时也收回了神思,垂眸将目光注视在这只不乖的小狗身上。
江落感受到佛爷的目光,浑身的肌肤都跟着激动的颤栗,他甚至有种自己真的只是一只小狗,现在他就有种冲动,有种想要抬起()朝着主人晃动尾巴的冲动。
他抬起眼眸,强迫自己对视上佛爷那双凌厉的眉眼,想要凭借撒娇讨饶蒙混过去刚才私自杀人的冲动:“佛爷…您抱抱您的乖乖好不好…乖乖把身上的脏衣服都脱掉了,现在好冷的…”
但张启山却不为所动,就这么垂眸淡漠地瞧着少年使尽浑身解数想要讨好他的模样。
江落见佛爷还是不理会他,只能委屈地瘪了瘪嘴角,耷拉下眉眼,盯着佛爷脚上的那双黑色军靴…
他俯下身,唇瓣微张,探出殷红的舌尖…
就在快要接触上时,眼前的这只脚却突然挪开。
江落还维持着俯身,半伸着舌尖的姿势,他看着挪动开的军靴,此刻心里慌乱的不行。
他抬起那双灰紫色的眼眸,惶然地望着佛爷…佛爷这是拒绝他的触碰了吗…
张启山对视上少年隔着鲛绡透过来的视线,凌厉的眉眼依旧满是冷漠,语气也是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你不嫌脏,我还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