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微微一怔,有些惊惑:“可佛爷,您没有二爷带路,如何能找到那大墓的准确位置?这种墓的下落点稍有偏差就有可能造成一连串的危险反应。”
张启山朝着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八爷,不还有您这位神算子吗?”
齐铁嘴对上他的眼神,愕然退后两步:“佛,佛爷!您可别开玩笑啊!齐八这点子身手入了那地方不等同于羊入了狼口,有去无回了吗?!!”
张启山挑眉看了眼他身后的张日山,十分意味深长地说道:“八爷您放心,到时候有日山贴身护着您,定会保您全头全尾地回来。更何况…能跟我们姓张的待在一处的人又怎会是什么小绵羊呢?”
齐铁嘴还想后退,但却感觉自己的后背撞上一道坚硬无比的肉墙,他僵着动作抬起头,刚好就对上了张日山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垂着头笑眯眯盯着他的模样。
好好好,合着佛爷说他是披着羊皮的狼?张日山这个狗东西也跟着“助纣为虐”…
张启山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眸寒光浮动,轻扯嘴角,声音沉沉如荒原雾霭:“八爷您也明白,唯有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的道理。”
“人总是会轻易地被自我意识蒙蔽双眼,我也不例外。纸上之言,他人之口,终究停于表层,唯有以身入局,才能寻找到敌人最为真实的目的,从而构思破解之法。所以八爷,矿山之行我非去不可,而您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同行。”
齐铁嘴此刻喉咙里就像是卡进鱼刺一样,咽又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噎得不行!他真是越与张家人相处,越能被刷低下限!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呵呵!大佛爷这一大段话前面都是废话,就后面那一句是重要的…
从书房出来后,齐铁嘴回头瞥了眼张日山,就发现他满脸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股火气顿时涌上心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好好好,好你个狗呆子,整日就知道想着佛爷的话!
没良心的狗东西,刚才也不知道帮他说句话!
而张日山对于齐铁嘴的变化没有丝毫察觉,待两人回到三楼主卧的那一刻,齐铁嘴就一把将屋门重重关上,随后不等张日山反应,就直接抓着他的领口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张日山原本正处于沉思状态,在身后的门出现一声巨响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这才发现齐八满脸怒气冷意的样子,心底顿时一咯噔,但也没敢反抗,怕惹了这位爷心情更加不好…
所以他就这么被推倒在了床上。
齐铁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嘴角溢出一丝冷笑,用腿压在他的腹部,恶狠狠地用掌心捏住他的双颊,另一只手摘下面上的眼镜,原本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眸此刻锐利无比。
“狗东西!既然你要爷去那危险诡谲的矿山,那你这个狗东西这段日子可要将爷伺候舒坦,不然…呵呵!别怪爷到时候心情不顺,直接给你撂挑子不干!”
齐铁嘴扬着下巴,一脸冷意地盯着张日山。
张日山现在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距离出发去矿山还有五日,那他最少要被搞三四日…
齐八那从一堆风流画本子学来的玩意儿…
恐怕是都要用到他的身上…
张日山现在想想脸都要绿了!
然而齐铁嘴可不管他的反应,松开他的脸颊就开始解他的腰带。
嘴里还嘟囔着:“爷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那地方凶煞的很!如今小爷我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几日你就抬着()伺候好小爷我!”
张日山:“…”
佛爷您可害惨了我了…
第265章 乖乖莫哭
张启山收拾完桌面上的图纸后,就走到了沙发前,他蹲下身看着缩在毯子下的小团,眼底一片柔情。
他抬起手轻拍了下小团的背部,声音低沉温和:“乖乖,该醒来了,你还没吃饭呢。”
然而毯子下的小团却没有丝毫动作,仿佛依旧陷入沉睡。
张启山眉棱微动,轻揉地将少年蒙在头上的毯子掀开,却看到了少年精致的脸庞上满是泪痕,顿时心疼不已,他站起身,连带着毯子一起将少年搂入怀中。
在进入这片温热的怀抱之中,周身被霜雪中掺杂着檀木的冷香所包裹时,江落才颤抖着眼睫,从噩梦中醒来。
一双灰紫色的眼眸中还带有些许的迷离彷徨,他将头侧靠在这宽厚的肩上,戚戚地瞧着佛爷的脸庞,呢喃的语气里还带着惶然:“佛爷…乖乖做噩梦了…”
张启山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抚在他的脑后,侧目瞧着他可怜的神情,心底更是泛起涟漪,眼底满是爱怜,温声询问:“乖乖梦到什么了?”
江落看着佛爷近在咫尺的模样,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紧缩起来,眼泪从眼角噼里啪啦地往下落着,声音里满是委屈与害怕:“佛爷…我…我记不清了…只觉得那个梦好可怕…我害怕…”
张启山心下一惊,他原本以为少年只是像昨日那般…
“乖乖勿怕,我在这呢,乖乖别怕,只是梦而已。”张启山抱着他拍抚。
然而少年哭得越发凄惨,眼泪又凶又急,像是决堤的水坝般,怎么也撒不住闸。
张启山只觉得看着少年哭红了鼻尖的模样,自己的心好似都要碎了,他垂头吻着少年蓄满泪珠外溢的眼尾:“乖乖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的…莫要再哭了…”
江落透着朦胧泪雾看着佛爷的模样,只觉得莫名多了满心满肺的委屈,他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佛爷的脖颈,将头也埋了进去,像是要把所有委屈惶然都宣泄出来一样,哭得越发可怜凄切。
在这一刻,张启山的眼眶居然隐隐泛红,低沉叹息的声音恍若沉闷在地下千年的古董:“我的乖乖啊!”
然而就是这么个强大如巍峨高山的男人,却因怀中少年的委屈落泪而红了眼眶。
他垂头在少年耳畔鬓发落下一个又一个细密安抚的亲吻。
过了好久好久,张启山一侧肩膀的衣物早已被泪水濡湿,少年才止住自己的眼泪。
江落感觉自己好像哭得有些累了,静静地靠在这个令他无比安心的怀抱里,感受着彼此心脏的跳动,神情也变得平缓。
他悄咪咪地抬起一侧的眼睛看向佛爷,视线却刚好撞进了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这双眼眸没了往日里的凌厉冷然,里面满是忧心与柔情。
所有的委屈惶然褪去后,江落只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羞耻,他红着耳畔又将头埋了回去。
张启山见他情绪平复后,刚才那如同漏了风的心底也被补全,他拍抚着少年的背部:“乖乖的眼泪都把我肩膀的衣服弄湿了,别躺在那了,快起来吧。”
江落听着佛爷略带调侃的声音,耳畔羞的更红了,他怯生生地将头抬了起来,用唇瓣轻啄着佛爷的下颌,带了些许不好意思。
张启山瞧见少年羞红的耳畔,有些失笑:“我的乖乖现在怎么这般爱哭?”
江落没有回答,他低垂着还湿漉漉的眼睫,蹭着佛爷的下颌。
因为佛爷您瞧见我掉眼泪会心疼我…会更加在乎我…所以我才会变得这般爱哭,我只有在您面前才会落泪…
张启山垂头吻了吻少年的额角:“乖乖,这两日辛苦你了。”
江落抬起被泪水洗过的眼眸,红着脸,怯怯地问道:“那…那佛爷今晚会给乖乖吗?您说过的,乖乖是个好孩子就会满足乖乖的一切的。”
张启山抬头捏脸捏他还挂着泪珠的脸颊,语气有些无奈:“好孩子可不会整日里想着那种事。”
但是江落却从佛爷的眼底瞧出几丝笑意,他知道佛爷答应了,顿时就绽开了明灿的笑容,精致绝世的小脸如同雨后莲花般雅洁又不失妩媚,灼人的很。
张启山看着少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崽子一样,嘴角也跟着勾起,他用手指刮了刮少年的鼻尖,调笑道:“我的乖乖终于不哭鼻子了?你这两日可把我的衣服都哭湿了好几件。”
江落对上佛爷的眼神,又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脸颊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他像是羞的不行般,再次将自己的脑袋一股脑地埋进了佛爷的怀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没错,昨日江落独自在外一整日,回到城主府后就埋在佛爷的脖颈处开始哭鼻子,一点没有了白日里在事务所冷厉果断的江副官的模样,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迈着小短腿狂奔回家寻找到主人的小狗崽。
把向来处事不惊的张启山都吓了一跳,以为他的乖乖真的受了委屈,结果哄了半天,将他脖颈子都哭湿的少年才瓮声瓮气地开口:“我想佛爷您了…”
弄得张启山失笑得同时又心疼不已,可少年还是一直哭,怎么哄也哄不好,最终还是他强行将少年的脑袋扳起来,半凶半哄才勉强将少年的眼泪给止住。
就如同现在这般。
张启山搂着少年,无奈地直摇头,但眼底满是宠溺。
“乖乖哭得满脸都是泪,我给乖乖擦擦好不好?然后抱着乖乖去吃饭?”
在听到佛爷温和的声音,江落这才犹犹豫豫地把头抬了起来。
这副可怜可爱的模样,惹得张启山心软的一塌糊涂,他拿起手帕温热地擦着少年脸上的泪痕。
窗外暗夜沉稠,月明多被云妨,风来吹过孤光。
可窗内却是一室的明朗。
第266章 不语
入定时分,原本无风的夜晚,突然渐起波澜,晚秋夜里突起的寒风吹得无叶枝桠“呜呜”作响,江岸边上张牙舞爪的影子如同前行在暗夜里的伥鬼,令人胆颤心寒。
满是璀璨星河的天幕也随着势大的狂风携卷而来的乌云遮掩,大地霎时一片暗淡。
随着一滴冰凉的水滴从天幕坠下,砸落在窗沿瓦片上,形成一小块水渍后,又一股寒风吹袭,大珠小珠般的雨滴纷纷被乌云抛下,叫嚣般拍打在房檐屋瓦,那密集的声响如同催命的沉闷锣鼓。
外面飘风骤雨,屋内死气阴沉。
陈皮正端着一碗滚烫的肉汤坐在榻旁,脸色阴沉无比,脖颈上青筋隐隐凸起,明显是在强压着怒气。
“师父,您是非要这般与我作对是吗?”这句话陈皮几乎是咬着牙关从齿缝中硬生生给逼出来的。
然而躺在榻上背对着陈皮的那人却置若罔闻般,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
若不是看他满是青紫痕迹的苍白身躯因为呼吸胸廓还有半点起伏,恐怕都要以为这榻上躺着的是一具尸首了。
今日是陈皮与红中从梨园回来的第四日,眼瞧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第五日了。
可红中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已然有三日了,马上就是第四日。
原本从梨园回来的那个晚上,陈皮折腾完他后,第二日便没有特意用锁链拘着他,但没想到,陈皮不过是出去检查了货物的功夫,等再回来时,原本躺在榻上的红中就消失不见了。
陈皮发现时并没有暴怒,他只是怔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那空荡荡的床榻许久,久到脚底都开始发麻,久到他不知不觉间走到榻前,伸手摸着那早已没有半分温度的棉被…
最终他嘴角露出讥讽自嘲,他经过昨晚,内心有了一丝动摇,居然生出一丝想要与这个疯子好好相处的心思,现在想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陈皮没有焦急地派人去寻红中,因为他知道红中这个下贱的疯子是不会离开他的…
他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陈皮从一开始的无比坚定的想法,随着日头偏移变得动摇…甚至内心开始升起恐慌…
他在害怕,这个疯子真的离他而去…
他甚至在猜测,这个疯子会不会是觉得玩腻了,所以离开了,不再回来了?
这个该死的疯子是不是与他在一起感到无趣了?
红中是不是去寻找别的乐子去了?
陈皮在这居然渐渐陷入惶然的泥潭,他眼底的猩红开始蔓延,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这个该死的疯子,他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一声不吭就离去,凭什么他要被这个该死的下贱疯子牵动所有情绪?!!
凭什么?
凭什么您又抛下我,您真是个该死的骗子,我当初就应该杀掉您的,果然只有您死了才会安分待在我的身边。
可为什么?为什么您要离开,是我变得无趣了吗?
就在陈皮陷入惘然,即将要被癫狂侵蚀神志时,门被推开了,那个该死疯子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乖徒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原来陈皮竟不知何时跪在了床榻前,他听到这道声音,僵硬着脖颈缓缓拧转头颅,那双漆黑阴翳的眼眸此刻满布血丝,他死死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疯子,像是在确认不是幻觉。
红中见此眉心微跳,走到陈皮身前,蹲下身,歪着头朝他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抬起无力的手掌轻抚他的脸旁,声音带着黏稠的笑意:“为师的乖徒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一时间见不到为师,以为为师不要你了?嗯?”
陈皮依旧死死地盯着他,那阴冷的眼神好似一条吐着蛇信的巨蟒,露着锋利带毒的獠牙,仿佛只要他再动一下,陈皮就会毫不留情地扑上去将他碾个粉碎、吞入腹中。
陈皮在感受到这只微凉手掌的温度后,这才得以确认眼前的不是幻觉,就是这个该死的下贱疯子。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冰冷生硬,好似凛冬里割人的寒风。
听到他的称呼,红中动作一怔,随即轻笑一声,没有隐瞒:“为师有事回了趟红府,跟你的前任师父…”
可还没等他说完,陈皮阴鸷的面庞上就出现暴虐的气息,他径直起身一把抓起他的胳膊,狠狠一拽,就将他甩在了榻上。
被磕了腰的红中闷哼一声,眉眼间露出痛苦神情,他唇瓣翕张,颤抖着吐息,一双狭长的狐眼微阖着,看向暴怒的陈皮,流露出不解的神情,像是不理解为何陈皮会突然这般动怒。
然而陈皮对上他的神情却更加难以压制那掺杂着复杂情感的怒火,凸起的青筋,泛红的眼眶,不甘心的狠戾眼神…
此刻他这双满是癫狂的猩红眼眸里涌出的复杂情感比心中的恨意更为深刻。
陈皮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一样,凶狠地上前扼住红中的脖颈,撕下他身上的衣物。
三个时辰过后。
红中微阖着失神的双眸,满是红痕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竟不自主地颤栗着,而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脖颈上又多出一道狰狞的青紫淤痕。
陈皮坐起身,静静地盯着他,扫视着他的身躯,像是在欣赏自己留下的痕迹。
可当陈皮看见他后腰处多出来的那道带血的伤痕时,眼底压制下去的猩红暗色再次翻涌,他俯身贴在这个疯子的耳畔,用掌心摩挲着那处多出来的伤口,语气森然:“这是谁弄出来的?是二月红?你的好兄长?你的好主子?”
第267章 隔绝
红中轻抬眼皮,看向一脸阴沉的陈皮,扯着嘴角勾出一个苍白笑容,嗓音沙哑有气无力:
“为师身上的伤…不都是你弄出来的吗?怎么…傻徒儿你不会是吃味了吧?真以为…为师会与自己的兄长做出不伦之事?”
“你放心…为师除了你…不会再与旁人…”
陈皮阴冷冷地盯着他的侧脸看,手掌用力地按住他后腰上的伤口,直到手掌感受到温热的液体,看到他脸上浮现出异色,苍白的唇瓣翕动发出痛苦的喘息才肯停手。
可红中随着他的停手,嘴角的笑意却扩大了几分,他侧目看向陈皮的眼里满是缱绻的快意。
可陈皮现在看到他脸上露出笑容,心里更恨不得将他这个疯子吞入腹中。
他眼底掠过阴森的寒意,他知道了该怎样做才能让这个疯子丧失理智,他抬起沾染了血液的掌心捏住他的下颌,用满是讥讽不屑地语气说道:“你配吗?”
果然,红中眼底的快意微凝。
“呵呵,吃味儿?你也配同他一起吗?你只不过是个疯子,还是个十分下贱的疯子!你也配同他一起?!”
果然,随着陈皮的话音落下,红中苍白面庞上笑意开始诡异僵硬地收起,就如同老旧的磁带一频一频地掉帧。
那消失的快意笑容出现在陈皮阴鸷的脸庞上,明明他的眼里是掺杂着复杂情感的恼怒恨意,可偏偏他的脸上是这诡谲的笑。
但陈皮见红中仅仅这点反应觉得远远不够,他继续讥讽着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以往口中唤的师父真的是你这个该死的疯子吧?你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也不想想…你这种疯子当真会有人喜欢你吗?!”
他看着红中那双狭长的眼眸颤动的样子,心中出现空荡荡的感觉,竟不知为何避开了与红中的视线对视,他俯身贴在红中的耳边,继续满含恶意地诉说着:
“你长得真的很像他,看在这一点上我才心甘情愿被你玩弄,你明白了吗?你这个疯子如何比得上他!以往在榻上的时候,我每每都要蒙上你的双眼,你当真没发觉吗?因为你的这双眼睛与他实在不像,我一看到就倒进了胃口…”
“半点反应都没有…”
“还有,你刚才说的吃味儿?呵呵,一想到你若是用着跟他相同的脸去与旁人做这等无耻的事情来,我确实会吃味儿,但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下贱的疯子…而是因为你的这张与他相似的脸!”
陈皮一口气说完这故意激怒伤人的话后,便阖上眼皮,将头伏在这个疯子的肩膀处,他在等…
等这个疯子因为他所说的话暴怒的样子…
等这个疯子的情绪被他所牵动的样子…
然而许久过后,陈皮依旧没有等到身下这个疯子的任何反应,好似他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可笑的独角戏。
他听着耳边的平稳呼吸,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得狰狞。他用手掌抵住榻面,撑起身子看向身下之人。
却发现红中脸上没有丝毫怒容,眼底甚至平静的如同幽潭水面,没有半点波澜。
红中的眸光平和的令人感到怪异,他凝视着陈皮的双眸,似乎是在判断陈皮刚才所说之言的真假。
可陈皮却被他这平静的眸光所激怒,蓦地捏住了他的下颌。
然而就在此时,红中有了反应,他抬起了那双软弱无力的双手搭在了陈皮的手腕上,艰难地掰着陈皮的手掌。
陈皮见他的反应,危险地眯起眼眸,但他倒是想看看这个疯子接下来要做什么,是不是再也伪装不下去了,是不是马上就要暴露出最真实的癫狂疯魔的面目来了!
所以陈皮冷笑一声,便松开了桎梏他下颌的手。
然而红中只是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接着便一言不发的艰难地在他的身下挪动,挪动到了床榻的另一侧,转过身子背对着陈皮,并且阖上了那双狭长的眼眸。
陈皮见到他的举动,愣怔了下,可越看他那满是红痕的脊背,就越觉得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像是打在了棉上,喉咙里哽着一口恶气…一股森冷的恶意再次从陈皮漆黑的瞳仁深处蔓延而出,他狠狠地抓起红中的胳膊,将他一把带入怀里…
可令陈皮没有想到的是,哪怕最终他将红中折磨凌辱到昏迷,在此过程中,红中也没有睁开过那双狭长的眼眸,更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红中就像是封闭了自己的所有感官…亦或者仅是将他隔离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他看着红中紧闭着双眸昏迷的样子,居然有种可笑的感觉…
红中好似在哭…
听着黑夜里噼里啪啦敲打在木窗上的风雨声,昏暗的屋内一片寂静。
陈皮紧紧端着那碗滚烫的肉汤,即便掌心被烫出透亮的水泡,他也像没有丝毫知觉般,目光一直盯着背对着他,蜷缩在榻上的那道瘦削的背影。
红中依旧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如今已经是第三日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第四日,阖着眼躺在榻上的红中阴柔俊美的脸庞已经惨白无比,唇瓣因为缺水而干裂,整个人都像是强弩之末,唯有一息尚存。
直到那碗滚烫的肉汤彻底凉掉,外面的急风骤雨也逐渐平息,榻上之人依旧不为所动。
冷漠无言地拒绝着陈皮的一切。
陈皮死死盯着那苍白的脊背,恨恨连道三声“好”,一双眸子深沉又阴冷,充斥着无法言说的混沌情绪,他一把就将那碗肉汤砸在了窗户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窗户被砸开一道缝隙。
外面还未完全停歇的风雨顺着这道缝隙灌了进来,飞溅进的雨滴混杂着肉汤将窗沿下的地板洇成一片暗色。
陈皮伸出手臂穿过红中的腰身,用力锁紧,将他强硬地带到怀里,锁着他的腰,盯着他那双紧闭着的眼,动作又凶又狠,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冷厉道:“您有本事就真将自己饿死,这样倒也让我省心了!”
话音落下,陈皮便露出獠牙死命地啃咬着他覆着一层接着一层青紫淤痕的脖颈,将本就伤痕累累的肌肤咬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他的嘴里满是腥气,他将脸埋在那温热的血肉里,任由那猩红的鲜血挂在他的眉眼,他快恨死他了!
陈皮内心的恨意就像是千万把尖刀刺入他自己的身躯,将他浑身的血肉凌迟…
他在心里疯狂怒吼,绝望质问,您这般人物以身为饵!委身在徒儿身下,被徒儿羞辱凌虐…
每每还配合着缠上徒儿的腰高声欢叫,低声啜泣!
真真是,让徒儿看不得啊!!您的一切徒儿都看不懂!!!
您究竟要做些什么…究竟还要玩弄我多久…
内心绝望的怒吼质问,最终化作一滴温热的泪,从眼尾滑落,落到那鲜血淋漓的颈间…
然而红中对陈皮的所有言语、所有动作,依旧没有任何回应,那双狭长的狐眼也再没睁开。
他像是彻底将自己封闭,将陈皮隔绝出他的世界。
前些天晚间下了场雨,那场雨下得很急,大抵是秋日里的最后一场雨。
二月红负手而立,站在长廊前看着早已开败的玉兰花树,只剩下灰扑扑的枝桠在这寒凉的天气里萧瑟。
他温润的眉眼间隐隐聚集着郁气,他抬眸看着长廊两侧有些萧瑟的景象,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落寞:“也不知这棵花树到了明年还能不能活?”
那双温润的眼眸中好似藏着繁重的心事,他微叹一声,抬手轻抚着一条朝着他伸展的枝桠,入手间带了几分凉意。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一雨下而知入寒来。
在这静谧的长廊里,二月红身后响起脚步的声音,但他并未回头。
这脚步声极轻,又快得很,最终停在了二月红的身后。
“二爷。”探子垂头道。
二月红低垂下眼帘,开口问道:“确认了吗?”
“回二爷,冷语他只说能确定明日佛爷会在天不亮之前带着人前往矿山,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二月红听到他的回话,眉眼顿时一凛,不复刚才的温润。
“二爷…冷语他会不会已经偏向了城主府,毕竟他…”
咔嚓——!枝桠断裂声响起。
二月红蓦地转身,看向他的眼神阴冷无比,带着审视,语调极为缓慢:“你说什么?”
探子见此,瞳仁猛缩,顿时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爷…属下该死,属下说错话了…”
二月红冷冷地瞧着他,直到看到他在这寒凉的天气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才收敛起周身阴寒的气势,再次恢复成那个温润君子。
他微俯下身,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用手里握着的残枝戳着探子满是细密冷汗的脑门儿,口吻温和:
“冷闻,红府冷字辈的探子如今就剩下你与冷语,你若是整日想着与自己人勾心斗角,那你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用处了,无用的东西…就去死吧。”
随着二月红的动作,有一道猩红的血液从冷闻的额头蜿蜒而下,流进他的眼睛里,让他忍不住眨眼,可他却又不敢,只能极力克制,最终只能狼狈地流出混杂着血液的眼泪。
冷闻现在只觉自己好似身处极地冰原,全身都被冰寒彻骨的大雪包裹,颤栗不止,他甚至不敢与自己这位主子对视,嗓子眼好似都被风雪冻住黏连在一起,嗓音顿时变了调:“是…是…二爷属下知罪…属下明白!属下绝不会再犯!!”
二月红看着他畏惧颤抖的模样,轻笑出声,直起身来,用那带血的断枝拍了拍他的脸,随意扔到了他的身上:“行了,起来吧。啧!好好擦擦脸,血都流出来了。”
冷闻喉咙干涩喘着气,他颤抖着站起身后,用袖口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
“唉!看来佛爷是非去不可了…红中那边可有异动?”二月红沉声问道。
冷闻赶紧凝神小心回答道:“回二爷,堂少爷一直都与陈皮待在一处,这七日里未曾踏出屋门一步。”
二月红眸光微动,红中三天前突然潜入红府,想要盗取有关矿山的资料…
如果不是红中触碰到他在那间屋子设下的机关,被伙计察觉到动静,恐怕那东西真的会被红中发现。
可红中一次未得手,难道就真的会放弃吗?
“下去吧。”二月红淡淡说道。
冷闻赶忙垂下头:“是,二爷,属下告退。”
二月红回头看了眼被自己折断一处枝桠的玉兰花树,朝着阴影处吩咐道:“将它拔了,来年开春重新移植一棵。”
说完他就朝亭台楼阁的方向走去。
阴影处出来一个低垂着头的伙计,朝着他的背影恭敬道:“是,二爷。”
二月红按动墙面上挂着的烛台,隐藏在墙后的石门缓缓打开。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里面有些凌乱,地面上满是散落的书籍,还有被毁坏的物件碎片,这些都是他在三日前与红中打斗时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