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by娜可露露
娜可露露  发于:2025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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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么多,没那么深,甚至他自己也不屑于承认。
但今晚情况特殊,只有一簇火星也足以将气氛点燃。
“我夸你长得好看呢。”赵殊意不给谢栖细想的机会,按住他的肩膀,用力吻下去。
谢栖完全是他的手下败将,以前不仅没跟人上过床,似乎连吻也没接过。
“我不会是他的初吻吧?”赵殊意微微闭眼,想法不耽误动作,越吻越过火。
谢栖整张脸绷紧,鼻梁被他咬一口,留了牙印,沉重的呼吸从接吻的间隙泄出来,鼓动的胸膛紧贴他的皮肤,腰腹下起伏的弧度在半解的西裤里若隐若现。
赵殊意瞥了一眼,挑眉:“你真的是直男?”
反应这么大。
谢栖的脸皮是纸糊的,一戳就破:“关你屁事。”
“我们都到这一步了,不可能不关我事吧?”
赵殊意把他身上碍事的衣物丢下地板,突然没了遮挡,谢栖好似无处容身,窘迫极了。赵殊意偏要追问:“你不愿意?”
只要问了,谢栖的答案肯定是不愿意。但赵殊意问他,却又不准他回答,堵着嘴巴将他压在床上,两个人摔跤似的跌在一起,床垫微微凹陷,赵殊意亲出了一身热汗,抽空去开床头柜。
必要的辅助用品家里都有,当时布置婚房时助理们准备的,他们一直没碰,没想到今晚派上了用场。
赵殊意撕包装的时候,谢栖沉默着,看模样是羞愤过头不想做,但欲望已经被挑起来,很难拒绝了。
赵殊意不喜欢他故作镇定的样子,偏要惹他恼火或惊慌,才有掌控他的快感。
于是俯身亲他的嘴唇,谢栖习惯性躲避,赵殊意拍了拍他的脸,居高临下:“亲都亲了,装什么贞洁烈男?”
谢栖一愣,果然又生气了。但没机会翻脸,赵殊意捧着他的后脑吻得温柔缠绵,哄他似的低笑一声:“谢栖,你这么纯情,小心被我玩死啊。”
“……”
谢栖气得要爆炸。
但赵殊意显然忽略了一件事,严格意义上说,他自己也不是情场高手。
以前他找人陪睡都是因为心情不好,通常自顾自倾诉,懒得逗弄对方,或者直奔主题。偶尔有几回,无论他怎么作弄,对方都乖乖配合,但不是因为他擅于情事,只是因为怕他。
但谢栖不是低他一等的小情人,怒上心头忍无可忍,猛地将他掀翻!
赵殊意微微一错愕,谢栖也无师自通地体会到了征服的快感。
“赵殊意——”
谢栖模仿他的举动,掐着他的下颌给了一个不容拒绝的深吻。
赵殊意不想配合,但嘴唇合不上,嘴角都被咬疼了。谢栖恨恨道:“玩死我?你睁大眼睛看着,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赵殊意眼前一黑,伸脚踹人,却被抓住脚腕,蹬了几下全是无用功,谢栖粗暴地把他拖到了床尾。
赵殊意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面带狐疑地看着,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谢栖捡起领带利落地绑住他的脚,另一头系在床上,是个死结。
赵殊意脸一沉,没拦住,想亲自解开也没机会,谢栖将他牢牢压在床上,奇怪的是,脸上并没有胜利者的愉快,那复杂的表情似乎是不悦,讨厌,还有……莫名的恨?
——果然是贞洁烈男,好像跟他上床有多痛苦似的,明明身体很有感觉。
装什么啊?赵殊意想不明白。
但他和谢栖不同,他就算落于下风也不会跳脚,做无谓的挣扎,那样才是真的有失风度。
赵殊意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无法反抗的现状,当谢栖不大熟练地忙活一通,做完前期准备,倾身压上来时,他的脸色也没变。
虽然有准备,但不够充分,赵殊意疼得心口发紧。
他就知道不能对处男的技术有期待。
但再疼也不至于开口求饶。
天知道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睡谢栖是为了给自己找乐子,现在却变成了一种半爽不爽的忍耐。
见他不高兴,谢栖动作一顿,似乎想开口问些什么,但被他冷漠的眼睛一盯,又闭嘴了。
气氛竟然很沉重,他们不像亲热,像对峙。
赵殊意的兴致消减大半,谢栖却渐渐品出乐趣,越发没章法也没分寸,逼得他忍不住:“你能轻点吗?”
“……不好意思。”谢栖有点尴尬。
说完更尴尬了。
要论硬件条件,谢栖从身材到脸都胜过赵殊意曾经见过的所有人。
但有什么用呢?他不仅技术差,而且没有照顾伴侣的意识,连互动都很少,只有眼睛盯紧赵殊意,似乎是为观察他的反应,可当赵殊意不舒服皱眉时他也不知道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赵殊意浑身难受,急于解脱,偏偏身上这位很持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有点迷糊。
空调开得不足,室内持续升温,仿佛整个夏夜都在晃动,他视线的落点难以长久地固定在某一处。
谢栖的脸颊越贴越近,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蹭了蹭他的耳朵。
赵殊意闭上眼睛,低声叫:“谢栖……”
不懂情趣的某人终于接收到他的暗号,知道该给更多反馈。
但一下子反馈过头,赵殊意被翻转到背对谢栖伏倒,他头皮一麻,想制止却没法开口,否则发出的绝对不会是正常声音。
谢栖迟钝地领悟到要照顾他,手往下探,握紧,仿佛一把攥住了他的气管,让他仓促间一声也吭不出来,意识恍惚地结束了。
突然,身后的男人短暂离开又靠近,摘下了阻隔他们的东西,“啪”一声丢到地上。
来自谢栖的高温与室温混淆,直抵他的心理底线,赵殊意呼吸漏了半拍:“你……”
“我怎么?比你想象中好多了吧?”谢栖依然绷着脸,仿佛不享受,但语气却难掩自得,情不自禁地讨夸奖。
然而赵殊意一句也不夸,不骂他都算给面子——看在他今晚是第一次的份上。
在他想要开始第二次的时候,赵殊意微微走神,心想现在不是简单的形式婚姻,有名也有实了。
但这好像……这对吗?

天微微亮时,赵殊意被手机振动声吵醒了。
一如往常,他习惯性地摸向枕边,但手臂抬起时忽然遇到一股巨大的阻力,有人压着他。
赵殊意在半睡半醒中愣了下神,猛然睁开眼,目光撞上了一片几乎贴到他面前的赤裸胸膛。
是谢栖的。
“……”
手机响个不停,不在他这一侧,也是谢栖的。
赵殊意皱了皱眉,推醒枕边人:“你的手机。”吵死了。
谢栖的眉头却比他皱得还紧,没睁眼就展露起床气,手伸向声源处胡乱按了一通,噪音终于消失,谢栖慢吞吞地醒来,冷不防对上赵殊意打量的目光,他一激灵。
“……你醒了。”谢栖说了句废话。
“嗯。”赵殊意应了一声。
面面相觑,他们默契地保持沉默,好半天没下文。
安静的卧室里,只有空调吹冷风时卷动气流的极低分贝。不知空调开到几度,室温有点低。窗帘关得不严,缝隙里漏出晨光,太阳已经升高了。
一切都很普通,没什么值得特别描述的。
然而赵殊意和谢栖昨晚上床了,这件事稍微有点不普通。
——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个念头掠过,赵殊意转过身背对谢栖,想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
他没穿睡衣,被子盖到腰,白皙的肩膀上遍布牙印与吻痕,乍一看触目惊心。
但赵殊意自己不知道,他只觉得背后似乎有视线盯着自己,可他回头一瞥,谢栖没在看他。
气氛微妙。
“我饿了。”过了会儿,谢栖没话找话。
赵殊意精通挖苦人的本领,巧妙地接:“昨晚消耗大,太累了?”
谢栖刚要答“是”,关键时刻刹住车,改口反驳:“不累啊,你看不起谁呢?”
刚开荤的新手听不得嘲讽,昨晚他三番四次讨夸奖,赵殊意却吝啬得一句好话也不给,烦死人。
谢栖视线游移,从赵殊意的肩膀掠到下半身,瞥见他露在被子外的脚。
一道鲜明的勒痕浮在皮肤上,昨晚的画面也随之浮现:赵殊意被迫绷直的脚腕,颤抖的腿……
应该是挺难受的。
领带系得太紧,做到第三次的中途才解开。
他们总共做了三次。
一次比一次久。
第一次谢栖的糟糕表现无需赘述,第二次他进步一些,到了第三次,对赵殊意来说就有点折磨了。
谢栖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很快就摸清怎么做才能从赵殊意身上得到更好的反应,然后使出浑身解数,不给他片刻喘息之机。
将近两点他们才收拾完睡觉,赵殊意连安眠药都忘了吃,好在已经累到不需要吃药,一沾枕头就昏睡了。
睡眠质量尚可,但时间太短,赵殊意还是很困。
他想闭上眼睛接着睡,谢栖却从背后靠近,轻轻戳了戳他:“赵殊意。”
“嗯?”
“脚腕疼吗?”谢栖似乎不懂怎么关心人,口吻生硬。
赵殊意没回答。
谢栖看着他沉静的侧脸,脑内复盘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忽然问:“你以前一直是在下面的吗?”
赵殊意一顿:“当然不是。”
谢栖不知在期待什么,隔两秒又问:“那你也是……第一次?”
“……”赵殊意笑了,睡意全无。
“你觉得呢?”他答得暧昧,转过来压住谢栖,很爱摆弄人似的捏了捏谢栖的下巴,打破纯情大少爷的最后一丝幻想,“我当然是想在上面就在上面,想在下面就在下面,否则你会有机会?”
谢栖猛地掀开他。
赵殊意身躯一晃,险些摔到床上,不悦道:“我没跟你计较都不错了,你别给脸不要。”
他心道,谢栖人不怎么直,直男癌倒是不轻。
亏他刚刚还觉得谢栖的反应有点可爱。
不过也正常,一个守身如玉的人,对伴侣的要求肯定也很高,大概满脑子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赵殊意不跟他置气,下床去找衣服穿。走到卧室门口,赵殊意突然停步:“不喜欢就算了,本来我们就只是随便睡睡,你这么严肃,不会是想让我负责吧?”
他言外之意,如果谢栖心理不平衡,可以去找别人睡,他不会阻拦。
再者说,还能怎么负责?他们都已经领完结婚证了。
赵殊意下了床才发现自己脚腕酸痛,走路有点跛,可能扭伤了。
但他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露,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房间,没回头看谢栖的反应。
早餐是家政阿姨上门来做的,顺便做了一遍全屋清洁。
赵殊意已经换上西装,出门前和谢栖一起吃早餐。餐桌不小,他们各据一侧,仿佛中间有楚河汉界,看对方一眼都算犯规。
谢栖一边吃,一边打电话:
“今天不忙。
“是啊,没心情。
“没为什么,结婚后心烦呗,没意思。
“你们自己玩。
“杜嫣?谁说我是她的影迷?是她主动约我的。还能干嘛?去她家看片。
“去啊,我为什么不去?
“我喜不喜欢她关你屁事,别问。”
赵殊意起身离桌,把空餐盘送去厨房,回来时谢栖的通话还没结束,但聊天对象换了一个,似乎就是刚才那位叫杜嫣的女星。
赵殊意无意旁听,但谢栖不避人,他想听不见也难。
他们似乎约定今天下午见面,听到这里,赵殊意忍不住插话:“你下午要去约会?”
谢栖冷淡地瞥来一眼:“怎么?不行吗?”
“行啊。”赵殊意说。
谢栖道:“那你问我干什么?”
赵殊意道:“没事,你先去吧。”
“……”
谢栖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说啊,你卖什么关子?”
电话仍然通着,对面的女星听见这边对话,打了声招呼,识趣地挂断了。谢栖放下手机,依然紧盯赵殊意,不知他想盯出些什么来。
赵殊意说:“下午我要去见爷爷,本来想叫你一起,既然你有约会就算了。”
婚后他们还没拜访过双方家长,虽然两边都不在意,但面子总归是要做一做的。
谢栖沉默了一下:“我可以改天。”
赵殊意点头:“行,改天一起去。”
谢栖道:“我是说改天再约会。”
“哦。”赵殊意没想到他这么配合,客气道,“谢谢。”
“……”
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怪,上了床,吵完架,转头又相敬如宾了。
所以说,世上没有海枯石烂不转移的深情,但有天崩地裂也闹不坏的利益关系。
下午两点左右,赵殊意亲自开车,和谢栖一起去郊外探望赵奉礼。
他的脚抹了点药,已经好多了。副驾上的谢栖一直盯着窗外,似乎没有跟他聊天的欲望,但驶出十多分钟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早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殊意刚刚擦线过了一个红灯,注意力在导航上,没听清:“什么?”
谢栖却不吭声了。
余光里,车窗迎着午后的太阳,他的侧脸在光晕下有些朦胧,像被加了一层滤镜,有时光陈旧的味道。
赵殊意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他和谢栖曾经在同一个小区,短暂地当过几年邻居。
不算巧合,奉京虽然大,但寸土寸金的地段就那么几个,赵家和谢家同样房产多,也都搬过家。
当时是在枫林——就是秦芝现在住的别墅区,周围邻居非富即贵,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信息交换频繁,几乎没什么秘密。
大家都知道,赵殊意和妈妈关系不好,他二叔天天上门,大人小孩整天吵作一团。
也都知道,谢栖的爸爸风流不检点,经常带女人回家过夜,儿子作翻天也不管。
赵殊意和谢栖都是邻居眼里的可怜孩子。
但他们同病,却不相怜。
有一回,读小学一年级的赵殊意又因为跟妈妈生气而离家出走,牵着他养的萨摩耶,那狗几乎比他高,但一点也不凶,傻憨憨地被他遛到小区中心广场的草坪上,撒了欢地乱跑,赵殊意背着装满现金的小书包,根本跟不上,气得破口大骂:“蠢狗!站住!”
萨摩耶不听,一个猛子扎向前,赵殊意绳子脱手而出被迫扑倒,下巴磕在草地上,擦破了皮。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哈!”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谢栖拍手叫好,他一看就知道赵殊意是在干什么,嘲讽道:“你终于被你妈赶出家门喽!没人要喽!”
赵殊意利落地站起来,冷冷道:“她是亲妈,才不会赶我。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爸要娶小老婆,给你生弟弟呢!”
他俩当场扭打起来,萨摩耶从远处跑回来一看,助威似的,毛茸茸的脑袋拱一下谢栖,又拱一下赵殊意。
赵殊意又骂:“蠢狗,你帮谁呢!咬他!”
然而他的狗认识谢栖,只当他俩在玩耍,吐着舌头狂摇尾巴。
后来谁输谁赢,赵殊意没印象了。
只记得当时他无比讨厌谢栖,但又不排斥甚至喜欢见到谢栖,因为只有和这个男孩见面,他才能找到一种自己并不最可怜的安慰感。
谢栖可能也这么想,所以天天来找他的麻烦。
当时怎能想到,二十年后的他们结婚了,还上床了。
赵殊意转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人,心情有些复杂。谢栖以为他想问刚才那句没听清的话,犹豫了一下,重复道:“早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殊意怔了怔,谢栖说:“能好好的吗?我不想和你吵架了。”

“你难道没发现,我们每次吵架都是你先挑起的?”
赵殊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拇指轻轻敲了敲,这是他想笑但忍耐时下意识的小动作,不料还是没忍住,他冷笑一声:“贼喊捉贼。”
谢栖:“……”
车已经开出主城区,周围高楼渐少,车流也稀疏了。路两侧的绿植被八月猛烈的阳光晒得蔫头耷脑,副驾上的谢栖不知为何也蔫蔫的。
赵殊意以为他会说“昨晚是你带人回家,你的错”或者“今早是你先骂我”之类的话来激烈反驳,可他竟然沉默。
“真不吵了?”赵殊意瞟他一眼。
“嗯。”谢栖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没什么紧急的内容,这个动作似乎只是一种掩饰。
赵殊意又看他一眼,心里有些疑惑。
“专心开车。”谢栖提醒,“我们先去看你爷爷,晚上回去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
“回去再说。”
“……”
还学会吊胃口了。
赵殊意十分莫名,但谢栖不说他也没办法。
下午三点左右,他们抵达目的地,来之前跟管家打过招呼,赵奉礼午睡刚醒,在书房里见他们。
初次登门,谢栖带了礼物,不过只是走个形式,赵奉礼不拘小节,连自己的病都不在乎,满心只有对公司前途的忧虑。
今天带谢栖过来,是赵殊意主动提的,但也有他老人家的授意。
几天不见,赵奉礼憔悴很多,订婚那天他还精神矍铄地跟人攀谈饮酒,今天靠在书房的摇椅上,似乎连抬一下眼皮都很费力。
管家告诉他们,医生说他最近操劳过度,病情恶化,恐怕难以撑过三个月,家人要随时做好准备。
赵殊意听完沉默半天,牵着谢栖进门,走到他面前:“爷爷。”
谢栖略一犹豫,也叫:“爷爷。”
这一声令人意外,赵奉礼扶住把手挺起腰,想坐直身体。赵殊意连忙扶起他,接过谢栖递来的软垫,塞到他腰后:“您小心点。”
“没事,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赵奉礼浑不在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赵殊意无言以对。
“你们也坐,别傻站着。”
赵奉礼仿佛老得连视线也沉重了,慢吞吞地扫他们一眼。
尤其是谢栖,好像第一次见似的,他多看了几秒,忽然问:“你俩相处得还好吗?”
“挺好的。”赵殊意说。
老头不信:“不吵架?”
“不吵。”赵殊意面不改色撒谎。
赵奉礼突然笑了一下。
他实在是很少笑。赵殊意小时候跟妈妈住,极少有机会见他,那时的赵奉礼就总板着脸,冷冷的,让年幼的小殊意产生错误认知,以为成功的男人就该这样:冷漠,严肃,一丝不苟,令人畏惧。
所以赵殊意无意识地学会这些缺点,养成了类似性格。
但年迈的赵奉礼气场弱了很多。人一老,脸上皱纹成堆,笑起来时那些皱纹仿佛活过来,微微抖动着。
赵奉礼指着他们说:“我记得你俩小时候就爱一起玩,总吵架,现在反倒不吵了,是生疏了吧?”
赵殊意还没回答,谢栖抢话:“是,他不爱搭理我了。”
赵奉礼道:“他不理你,你就多理理他。殊意是迟钝慢热的性子,你要好对他好十分,他才能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一分。”
谢栖撇嘴:“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尽量吧。但如果他实在不配合,我也没办法。”
谢栖一点也不拘谨,腔调一如既往的讨人厌。赵奉礼笑了又笑,似乎很满意。
赵殊意忍住无语,索性不插话,让他们自己聊。
谢栖说:“我们以前关系很好,但高中毕业后就不怎么联系了。”
他张口就编,连“关系很好”也敢说。
老爷子信了,很感兴趣地问:“为什么不联系?”
谢栖说:“当时准备出国,我想和他申请同一所学校,但他让我滚远点,别碍他的眼。我很识趣地换了学校。”
“编得跟真的似的。”赵殊意听不下去,亲自倒了杯茶给谢栖,暗示他多喝水,少扯淡。
谢栖接了。
赵奉礼却问:“所以是真的假的?”
“假的。”
“真的。”
两人异口同声,各答各的。赵奉礼纳罕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要不是在老爷子面前,赵殊意简直想冲谢栖翻脸,他不得不解释:“事情是真的,但不是他讲的那样。”
那年赵殊意申请国外高校,谢栖听闻后上门挑衅,问他想申哪所。
不等赵殊意回答,谢栖就自顾自说:“你是不是不敢告诉我?怕和我一起读书,成绩比不上我?”
谢栖面色凉凉,斜着眼睛看人,别提多嘲讽了。赵殊意心头火起,这才有了后面那句叫他滚的话。
但现在被他春秋笔法、添油加醋地一讲,好像是赵殊意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离谱。
赵殊意不想在爷爷面前理论,显得幼稚。他帮赵奉礼也倒了杯茶,顺势换话题,聊起了品茶。
没人主动提公事。
但赵殊意觉得,老爷子今天一反常态,在谢栖面前叙闲话,本身就带有一种促进他们感情的目的,本质还是为公。
所以赵殊意提不起劲头,不把他们的场面话当真。
赵家人总是这样,温情欠缺,凡事总有目的。但到了生离死别之际,这竟然成了性格优势,赵殊意心里伤感寥寥,远不如压力来得重。
傍晚,他和谢栖留下用晚餐。
赵奉礼在管家和医生的再三阻拦下仍然坚持开了瓶酒,跟他们一起喝。
席间聊的仍是家事,都是赵殊意不爱听的内容,关于他爸妈,二叔,和他出生前就已经离世的奶奶。
老爷子第无数次感慨:“如果怀德还在就好了。”
赵殊意道:“我爸是建筑师,又不会管理公司。”
活着又能怎样?
老爷子却摇头不语,天黑透时他说自己累了,要早点休息,赵殊意和谢栖只好起身道别。
由于都喝了酒,赵奉礼派司机送他们回家。
赵殊意头疼地倚着后座,一路上神思在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六年里来回飘,早就把谢栖之前说的那件事忘了。
谢栖也没提。
回到家时,已经九点钟了。
赵殊意不爱跟自己家的人接触,就是因为每次见完他们,心情都会变差——不论原因是什么,无一例外。
谢栖的心情倒是很不错,在赵殊意脱下西装外套,准备去洗澡的时候,他忽然堵在浴室门口,冷不丁道:“等等,我们先谈谈。”
“……”赵殊意想起来了,“你说。”
谢栖挺拔的身形被浴室门口的暖光淹没,发丝绒绒的。他不知为什么有点别扭,似乎下面的内容难以启齿,但还是必须鼓起勇气开口:“赵殊意,我……”
赵殊意做洗耳恭听状,随手解了领带。
他的漫不经心令人更紧张。
谢栖深吸一口气,说:“我们要不要……试试谈恋爱?”
——谢栖活像一个刚学中文的外国友人,很蹩脚地把“恋”读成了二声。
赵殊意露出一个“啊?”的表情:“你说什么?”
谢栖一秒切回中国人状态,语速飞快:“虽然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我们已经结婚了还睡了不如就顺便谈个恋爱试试吧,怎么样?”
赵殊意:“?”

谈恋爱?试试?
赵殊意简直怀疑中文水平不好的人不是谢栖,而是他。既然互相不喜欢,为什么要试试?
他退后半步,警惕地盯着谢栖:“你什么意思?”
谢栖答得有点不自然:“字面意思啊,谈恋爱。反正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每天过得怪无聊的,不如找点乐子……”
“就这样?”
“对啊,不然呢?”
谢栖视线偏移,从赵殊意敞开的领口落到浴室门外的衣架上。
他的表情实在可疑,像是在闪躲,却又理直气壮。
赵殊意昨晚和他睡了之后,不是没有过担忧:如果谢栖有雏鸟情结,黏上自己就麻烦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多虑,谢栖那么讨厌他,怎么可能因为做了个爱就性情大变?
见赵殊意迟迟不答话,谢栖丧失耐心:“你在犹豫什么?不就是谈个恋爱吗?又不是大事。”
“……”赵殊意瞥他一眼,“我只是想不出,有什么谈的必要。”
谢栖卡壳了。
赵殊意狐疑地逼近:“你确定一点也不喜欢我,对吧?”
“对、对啊。”谢栖肉眼可见地紧绷了一下,随即讥笑,“赵殊意,你别这么自作多情好吗?”
赵殊意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昨晚体验很好,你想继续和我做吧?”赵殊意看穿他,“想做就直说,打什么恋爱的幌子?脸皮真薄。”
谢栖沉默了一下,赵殊意当他默认:“你先让开,我洗完澡再说。”
谢栖侧身让出一条路。
浴室是干湿分离的设计,赵殊意关上里侧的玻璃门,水流洒下,他的身影模模糊糊,氤氲的水蒸气飘到门口,散发淡淡的沐浴露香。
隔着水声,赵殊意的声音有点闷:“谢栖,你还有偷看别人洗澡的癖好?”
“……”
谢栖一哂,回击道:“谁偷看你了?我在想事情!”
“嗯,你想出什么了?”
“我承认,我就是想和你做。”
“哦。”
“哦什么,你呢?”
“我无所谓啊,”赵殊意说,“有一就可以有二,有二也可以有三……”
谢栖接得很快:“好,但我还没说完。如果你愿意,我们提前讲好,以后你只能跟我做,不许找别人了。”
“你知道的,我有心理洁癖,不能接受我的伴侣同时跟其他人上床,可以理解吧?”
“理解是理解,”赵殊意停顿了一下,心想:但关我屁事?
谢栖猜到了后半句:“对你也没坏处吧?”
他忽然打开浴室的玻璃门,连衣服也不脱,顶着水流走进来。
是猝不及防的袭击,赵殊意被推到墙上,谢栖一身西装,冰凉的纽扣摩擦他湿漉漉的皮肤,有点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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