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陆冥迟这时候横插一脚,明摆着是想通过白瓷来跟他谈生意:“陆总,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既然要拍卖,当然是价高者得了。”
“好啊!”陆冥迟笑眯眯地反驳,唯恐天下不乱。“那就请阿骁出价吧,我们重新起拍。”
一时间,三位巨头呈三角对立之势,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所有宾客都屏住了呼吸,感觉一场风暴即将爆发。
就在霍骁、秦敖、陆冥迟三方对峙,气氛紧绷得一触即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看似柔弱却又语出惊人的白瓷身上时——
呜——!!!
一声尖锐刺耳、绝非游轮正常鸣笛的警报声猛地撕裂了夜空,从海面方向狂暴地冲撞而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骇人,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敌意和威胁!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快看外面!”
宴厅内的权贵名流们瞬间慌了神,再也顾不上看三位大佬争夺美人的戏码,惊慌失措地涌向甲板栏杆处。
只见漆黑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体型庞大、线条硬朗、充满了钢铁杀伐之气的航海舰!
它如同幽灵般悄然逼近,此刻正与豪华游轮并行,距离近得令人心惊胆战!
舰体之上,数盏探照灯猛地亮起,冰冷的光柱如同利剑般扫过游轮甲板,刺得人睁不开眼。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舰首和侧舷赫然架设着的黑沉沉炮口,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充满了致命的威胁!
而舰艇最高的桅杆上,一面狰狞的旗帜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那是一条盘踞着、吐着信子的黑色蝮蛇!
“是‘蝮蛇’!是那个西南边境人人畏惧的雇佣兵指挥官!”
有人失声尖叫,人群顿时陷入更大的恐慌。
“他们想干什么?抢劫吗?”
“这艘船上可是有护卫队的…”
“什么护卫队能抵抗火箭筒炸弹?”
秦敖和陆冥迟也皱紧了眉头,显然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
霍骁出于本能的将白瓷严严实实地护在自己身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那艘充满敌意的舰船,大脑飞速运转着应对之策。
就在一片混乱和猜测声中,被霍骁牢牢护在身后的白瓷,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慌。
他微微扬起嘴角,眼神无奈,又像是……嫌麻烦?
然后,白瓷微微侧头,对着一直如影子般守在他侧后方的那个“保镖”,递了一个极其意味深长的眼神。
周日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询问:
【老大,你这就把我“牺牲”了?不再考虑一下吗?】
【少废话!赶紧的!】白瓷眼神笃定,好像失去了耐心。
随即,周日脸上露出一抹“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仔细看,还夹杂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电光火石间,就在秦敖准备召集手下开启防御模式时——
“哎哟喂,可憋死我了!”
一声夸张的抱怨打破了死寂。
只见霍骁身后那个存在感一直不高的保镖突然停下脚步,伸手猛地抓向自己的下颌边缘!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竟硬生生从脸上撕下了一层薄如蝉翼却精致无比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的真容,再无半分平庸。五官倏然凌厉,焕发出一种亦正亦邪的吸引力——痞气十足,却又勾人心魄。
先前那份恭敬与克制顷刻消散,转而化作一股野性难驯、玩世不恭的张狂。
尤其那双眼睛,亮得灼人,仿佛藏着眼钩子,直直朝秦敖逼视而来。
他便是让秦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恨不得“扒皮抽筋”的男人——那个刚被秦敖误认为是白瓷身上气息来源的人。
而此刻的他,比以往更加鲜活,也更具有攻击性,魅力逼人,几乎秦敖心跳停止。
连霍骁都猛地停下脚步,愕然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看向怀里的白瓷,眼神变得复杂难辨。
“周日?!”霍骁声音低沉,带着警告和余怒。
但周日完全没理会老板的警告。
他笑嘻嘻地,甚至带着点埋怨娇嗔的意味,朝着目瞪口呆的秦敖抛了个媚眼:
“亲爱的秦先生~”他拖长了调子,声音磁性又勾人,
“几日不见,真是想死我了~!听说您在这,我可是特意乔装打扮混进来,就想给您个惊喜呢。”
他边说边走近两步,动作流畅痞气又带着点欠揍的优雅,手指还夸张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做伤心状:
“谁知道啊谁知道!您倒好,眼神儿往哪儿瞟呢?
放着风流倜傥的我不要,居然把那只干干净净、闻起来只有奶味儿的小麻雀错认成了我?
哎哟喂,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碎得跟饺子馅儿似的!”
他戏剧性地捂住心口,表情夸张,但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和挑衅却明晃晃的。
“周一!”秦敖眼底猩红,俨然一副饿急了的野兽看到生肉。
“我不叫周一,我今天是周日!”他猛地收起玩笑表情,但嘴角依旧痞痞地勾着,朝着秦敖挥了挥手,
“你把我的心伤透了。所以,现在决定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到…,”说着周日停顿,抬手指了指“蝮蛇”的大旗:
“我们老大,那温暖又安全的怀抱里!拜拜了您嘞~!”
他不再废话,动作敏捷如猎豹,单手一撑栏杆,矫健地翻越过去。
与此同时,他手臂上一个精巧的装置弹射出坚韧的滑索,精准地连接到了“蝮蛇”游轮放下来的快艇上。
他整个人借助滑索,如同夜空中一道流畅的黑影,向着快艇滑去。
就在此时,秦敖的手下带着冲锋枪冲上了甲板,恰好看到周日滑向游轮的身影。
“抓住他!”秦敖的声音因暴怒而嘶哑,眼中翻涌着被戏弄的屈辱和一种更为复杂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他身后的手下立刻举起了枪,漆黑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空中那个潇洒滑行的身影,只等秦敖一声令下。
而此刻的周日,竟在半空中猛地回头,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黑发,露出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又危险的眼睛。
他精准地捕捉到秦敖的视线,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极致挑衅和魅惑的,抛出了一个飞吻。
“么~!记得想我哦~!我等你来抓我!”
那动作流畅又轻佻,配合着他那张痞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在生死一线的关头,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吸引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秦敖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那个飞吻狠狠击中。
手下们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紧张地等待着命令。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杀戮的味道。
然而,秦敖却僵住了。
这个人,像是毒品般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黑暗中肢体交缠的温度,对方身上混合着雪松、麝香与淡淡硝烟的独特气息。
那双带着野性和不驯、时而嘲讽时而迷离的眼睛。
在床上厮混拉扯时低哑的笑声和挑衅的话语……一幕幕香艳而激烈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秦敖的脑海,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神经。
开枪?把他打下来?把他变成一个冰冷的、再也不会笑,不会挑衅的尸体?
秦敖喉结滚动了一下,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他就产生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感。
他想要的,是活生生的、会挣扎会反抗,会对他露出爪牙的周日,而不是一具死物。
就在他犹豫的这短短一两秒内——
甲板阴影处,白瓷的眼神冷冽而警惕。他指间夹着一枚细小的麻醉针,已然锁定了秦敖身边那几个严阵以待的枪手。
只要秦敖下令开枪,他的麻醉针会先一步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为周日争取那零点几秒的生机。
霍骁浑然不觉,一边警惕的观察着的局势,一边出于本能的将白瓷护在自己身后。
然而,预想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
周日的身影轻盈地落在快艇上,快艇引擎发出一声咆哮,瞬间划破漆黑的海面,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远方,很快就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秦敖都没有吐出那个“开火”的命令。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快艇消失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愤怒、欲望、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手下们面面相觑,最终缓缓放下了枪。
白瓷指尖的麻醉针无声地收回袖中,他微微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重新变回那副依赖着霍骁的乖巧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人不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从海面收回,落在秦敖脸上。
夜风吹拂,带来海洋的咸腥气息,也吹不散甲板上凝滞的诡异气氛。
秦敖依旧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慢慢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个虚无缥缈的飞吻的触感,以及记忆中那人皮肤的滚烫温度。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我不管你是周日还是周一!我迟早要抓到你,锁起来!弄死你!”
陆冥迟一想到前阵子被“蝮蛇”劫走的那批货,心头火起,故意上前一步,朝秦敖拱火:“这‘蝮蛇’也太过猖狂,秦总难道就打算这么忍了?”
秦敖回过头,目光与陆冥迟相撞,眼底情绪晦暗难辨,仿佛暗潮汹涌的深潭。
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却藏着针:“陆总说笑了。你那边折了八千万都没吭声,我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话至此处,他忽地一转:“没听见么?周日只是想我了,过来看看我。”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透着深意:“再说,我又没什么实际损失,何必大惊小怪。”
秦敖原本有意抛开霍骁,与根基更稳的陆家合作。
可不知为何,此时他心念微转,反而更属意霍骁——那人看似低调,却总在关键时刻露出锋芒,还有股处变不惊的冷静。
霍骁静立一旁,唇角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棋局才刚刚开始。
陆冥迟,你还是太急了。
回到游轮顶层的豪华套房,厚重的门刚一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海水的轻涌和游轮引擎的低鸣便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霍骁松开领带,面色依旧冷峻,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白瓷,声音听不出情绪:“吓到了?”
看白瓷不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
“今晚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他指的是秦敖和陆冥迟的觊觎。
白瓷没有去接那杯水。
他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灯光在他柔软的发顶投下一小片阴影,肩膀细微地颤抖着。
刚才在甲板上应对危机时的冷静和狡黠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他,看起来脆弱得像一件即将破碎的精致瓷器。
霍骁皱眉,放下水杯:“怎么了?真吓到了?”
良久,白瓷才缓缓抬起头。
霍骁心头蓦地一紧。
只见白瓷眼圈泛红,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湿润的水光,那双总是清澈纯良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巨大的悲伤和难以置信的绝望,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和伤害。
“先生……”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的颤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霍骁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什么?”
“秦敖要买我,陆冥迟也要买我……”白瓷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划过他苍白的脸颊,“而你……你不会拒绝他们。哪怕先生‘不卖’,也只是因为价码不够,而不是‘他是我的人’!”
他一步步走向霍骁,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心上。
“如果刚才,没有蝮蛇的船来接周日。如果秦敖和陆冥迟等着先生的回复,”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伤心欲绝的质问,“先生就要把我卖掉了,是吗?”
“在先生眼里,我只是你生意场上的筹码!和你库房里收藏的那些古董花瓶没有区别。我的喜欢,我的爱,在你心里一文不值!是不是!!”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哭腔,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
霍骁彻底愣住了。
他习惯了白瓷的乖巧、温顺、偶尔的小狡黠,甚至是他暗地里亮出爪牙的锋利模样,但他从未见过白瓷如此直白地、近乎崩溃地宣泄情绪。
而且,还是因为……这种他从未深思过的问题。
那是什么东西?
白瓷本来就是自己买来的,而且,他不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金丝雀的事实么。
爱这种东西对霍骁来说,远不如利益和掌控来得实在。
他得到白瓷的方式始于一场交易,他将白瓷护在羽翼之下,给他最优渥的生活和最严密的保护,他认为这就是全部。
以前,陆冥迟把他身边的人买走一个又一个,霍骁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看着白瓷满脸的泪水,心脏莫名地泛起一阵陌生的揪紧感,但他并不理解这种情绪,反而被这种直白的、失控的情感索求弄得有些烦躁和……无措。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包括情绪。
于是,霍骁的脸色冷了下来。
他试图用他习惯的方式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闹剧。
他伸手,用力捏住白瓷的下巴,强迫他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声音低沉而冰冷,听不出丝毫温情:
“我给你三秒,收敛你胡闹的情绪!”
“你当然是我买来的。”霍骁陈述着一个在他看来的事实,目光锐利地看进白瓷盈满水光的眼睛里,
“从你跟我那天起,你就该清楚这一点。你是我的所有物,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我霍骁的东西,想怎么处置,全看我心情!”他的语气霸道专横,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却唯独没有提及白瓷所说的东西——爱。
“所以,别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说完,他松开手,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处理了一件不听话的所有物的小插曲,转身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再看白瓷一眼。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白瓷脸上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像潮水般褪去,虽然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但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明和一丝极淡的自嘲。
呵……果然如此。
白瓷缓缓低下头,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苦涩又了然的弧度。
试探结束了。
我亲爱的霍先生……果然不懂爱。
不过没关系,他眨了眨眼,将所有情绪重新收敛回那副纯净无害的皮囊之下。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总有一天,他会让霍骁亲口说出那句——你不是“我买的”,而是“我爱的”。
第49章 两亿美金
自那晚“伤心质问”后,白瓷似乎真的认命了。他变成了一只最温顺乖巧的金丝雀。
在霍骁面前,他低眉顺眼,言听计从,仿佛之前那个会亮出心计、会伤心落泪的小狐狸只是一个幻影。
白瓷的顺从不但没有取悦到霍骁,反而让他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偶尔看到白瓷安静侧坐在窗边看海的背影时,心头会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却难以压制的窒闷。
游轮行程过半,一场小型的私人宴会在顶层甲板举行。
霍骁、秦敖、陆冥迟这三位巨头再次坐在了一桌。三人各怀心思,气氛微妙而紧绷,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白瓷安静地跪坐在霍骁身侧的软垫上,垂着眼眸,专心致志地为他布菜、斟酒,姿态柔顺得像没了傲骨。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仿佛轻易就能被人掌控。
陆冥迟摇晃着酒杯,那双桃花眼意味深长地在白瓷身上打转。
“阿骁真是好福气,”陆冥迟轻笑,语气带着明显的轻佻,“养的小雀儿一个比一个讨喜。尤其是眼前这个,不光模样顶尖,这伺候人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瞧瞧,倒酒的角度都分毫不差,是特意调教过的吧?”
他说着,竟然伸出两根手指,极其无礼地轻轻拂过白瓷正在倒酒的手背。
白瓷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平稳,酒液一丝未洒。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被触碰的不是自己,完事后便安静地收回手,依旧跪坐原地,像个没有感情的精致玩偶。
看霍骁面无表情,陆冥迟开始变本加厉。
他指尖夹着的细长的香烟在空气里虚虚一点,隔空指向白瓷:
“阿骁养的这小雀儿,看着真是招人疼。”
他目光转向霍骁,唇角勾着,眼里却满是挑衅,“不会连点烟这种小事,都舍不得让他做吧?”
周遭的谈笑风生骤停一瞬,无数道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来,带着探究与玩味。
霍骁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眼皮都未撩一下,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去,给陆总点支烟。”
空气里那根无形的弦微微绷紧。
白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指令。
他依言上前,柔软的丝绒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他屈膝跪在陆冥迟身侧的毯面上,从旁边鎏金的烟具里取出一根长长的火柴。
“嚓”一声轻响,橘红色的火苗跃起,映亮他过分白皙的脸和低垂的睫毛。
他稳稳地捧着那簇火苗,递向陆冥迟衔着的烟尾。
陆冥迟微微倾身,就着他的手将烟点燃,深吸一口,灰白色的烟雾朦胧了他看向霍骁的目光。
然而,就在白瓷要收回手的刹那,陆冥迟那温热甚至有些烫意的手,骤然抚上了他后颈裸露的皮肤,带着狎昵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
白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瞬,又极快地松弛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熄灭火柴,垂着头,沉默地退回霍骁身后,像一道没有声音的影子。
霍骁正与秦敖碰杯,两人的余光却都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瞟。
陆冥迟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忽然抄起自己那杯几乎满溢的烈酒,朝着白瓷招招手,语调试探与鄙夷:“来来来,白瓷,替你家先生敬我一杯。”
这一次,白瓷没有立刻动。
他的目光转向霍骁,带着一种极细微的祈求。
霍骁下颌线紧绷,静静看着白瓷,一言不发。
没有阻止,便是默认。
主位上的秦敖,目光在陆冥迟与霍骁脸上流转。外界都说他们是发小,可看眼前这情景……怎么这么怪异呢?
白瓷眼底最后一点微光寂灭了。他面无表情地起身,走过去。
刚靠近,陆冥迟的手臂便猛地箍了过来,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在他耳侧,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将他掼进怀里。
冰凉的杯口粗暴地抵开他的唇齿,烈酒辛辣的气息瞬间冲入鼻腔。
“阿骁的东西,就是我的!”陆冥迟一只手掐着白瓷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另一只手强硬地灌着烈酒,“你以为,你会是个例外?”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被迫打开的咽喉凶猛地灌入,来不及咽下的则从嘴角溢出,划过纤白的脖颈,没入精致的领口。
窒息感和酒精的灼烧感同时炸开,白瓷被迫仰着头,身体细微地颤抖,眼角迅速洇开脆弱的红,在璀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被强行摧折,又惊心动魄的漂亮。
霍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冰冷地扫向陆冥迟:“陆少!”
“哟,怎么?”陆冥迟非但不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放肆,“阿骁这是准备护着?”
秦敖坐在对面,玩味的目光在白瓷和霍骁之间逡巡:越来越有意思了。
霍骁下颌线紧绷,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至微微泛白。他强压着怒火,不想在秦敖面前彻底失态,影响后续的合作转机。
“陆少这话可不对。”霍骁声线冷沉,如冰刃划破空气,“他是我花重金买来的,自然不能被你玩坏了。”
“刚才你也试过了,”霍骁指尖轻敲杯壁,目光锐利如刀,“白瓷绝对物超所值!若陆少真有兴趣,现在可以出价了。”
陆冥迟眼神骤暗,唇角扯出一抹桀骜的弧度:“阿骁不是早就开过价?一个亿,我买了!”
“呵!”霍骁倏地冷笑,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在灯光下漾出危险的光泽,
“黄金都在升值,何况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珍宝呢?”
他倾身向前,一字一句清晰掷地,“现在,我要两亿——美金!”
陆冥迟指节蓦然攥紧,眼底凝着骇人的寒意:“两亿?就为这么一个玩意儿?阿骁,你莫不是疯了?”
霍骁却不再看他,只垂眸轻晃酒杯,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声响。
“陆少,”他语气淡漠,却字字如钉,“付不起,可以不玩。”
空气陡然凝固。
陆冥迟脸色铁青,抬手将酒一饮而尽。
目光扫到角落里的钢琴,陆冥迟眼底升出一抹快意的邪魅。
“说起来,”陆冥迟用力推开白瓷,任由他跌坐在地。
“霍总当年住在我家,一曲钢琴独奏,惊艳维也纳。可惜啊,后来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叹息着,语气却满是幸灾乐祸,
“秦总可能还没听过我们阿骁弹琴吧?真是毕生遗憾!
要不……霍总今天就勉为其难,为我们弹奏一曲?也让我们这些俗人也开开眼?”
这话一出,霍骁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白瓷调查过:霍骁当年是有机会成为钢琴家的,可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手指受伤,就再也没有碰过钢琴。
陆冥迟此举,分明是故意要在秦敖面前撕开他的伤疤,逼他失控!
霍骁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眼底的沉稳冷静变成了骇人的风暴。那只受过伤的手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被他猛地攥紧成拳,指节发出可怕的脆响。
就在这时,跌坐在地,仿佛置身事外的白瓷,突然动了!
他毫无征兆地站起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向放在角落的那架白色三角钢琴。
“霍先生最近睡眠不好,不能为大家演奏。”白瓷的声音清亮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打断的坚定,他优雅地在琴凳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这首《爱之梦》,就由我斗胆代劳,献给在座各位。”
说完,他根本不等任何人反应,修长白皙的手指便轻盈地落在了黑白琴键上。
下一刻,优美浪漫的旋律如同月光般流淌而出,弥漫在整个甲板。他的技法纯熟至极,情感饱满丰沛,音符在他指尖跳跃,编织出温柔而梦幻的乐章,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就连置身事外的秦敖,都不由自主地被琴声吸引,眼中闪过惊艳。
霍骁怔怔地看着钢琴前那抹白色的身影,少年微侧着脸,神情专注而虔诚,灯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光。
这一刻的白瓷,好像在发光。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短暂的寂静后,陆冥迟率先鼓掌,语气却蕴含着道不明的挑衅:“……精彩!真是精彩啊!没想到,霍总的手还能教出会弹琴的小雀儿!真是出乎意料!”
他目光怪异地看着白瓷,没说话,但眼中的恨意仿佛又加深了几分。
“我对这只小麻雀,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白瓷缓缓起身,对着众人微微躬身,然后安静地走回霍骁身边,重新跪坐下去,垂着眼眸,仿佛刚才那个惊艳全场的人不是他。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霍骁的赞赏,而是滔天的怒火!
霍骁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声音冰冷刺骨,带着骇人的怒意:
“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不懂规矩!擅自卖弄!给我滚回去,跪着反省!”
他的愤怒并非因为白瓷弹得不好,恰恰相反,是因为白瓷弹得太好,好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好到再次让陆冥迟盯上他!
更因为——白瓷触碰了他最禁忌的领域,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方式“保护”他,这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羞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
白瓷被他吼得身体一颤,脸色瞬间苍白,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光芒。
他顺从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是,霍先生。”
霍骁的呵斥,白瓷的离开,都让陆冥迟感觉大获全胜。
与秦敖的谈判最终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氛围中勉强达成初步意向。
霍骁喝了不少酒,一方面是应酬,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压下心头那股自从白瓷弹琴后就一直躁动不安的火气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慌乱。
他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套房时,已是深夜。
海上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清冷的光晕。
然后,他看到了。
白瓷依旧跪在客厅中央那片冰冷的地板上,背脊挺得笔直,低着头,柔顺的黑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和脆弱。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一直跪着。
霍骁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猝不及防的绞痛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怒火和酒精带来的燥热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刺痛,密密麻麻地扎进心脏最深处。
他脚步踉跄地走过去,高大的身影笼罩住白瓷。
“起来。”他声音沙哑,带着酒后的浑浊,试图用命令掩盖那莫名的心慌。
白瓷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回应,语气一如既往的温顺:“霍先生没让我起来。”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霍骁压抑了一晚上的复杂情绪!
为什么这么听话?为什么明明有情绪却要收起?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替他出头又回来甘心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