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不对呀小姐,少?爷回府可不是这样说的——分明是朱苟仁为师不德,书院的?宋夫子?这?样淡泊的?脾性,都狠狠斥责了朱苟仁,还向?教谕提议,让朱苟仁七月必须参加岁试呢。”
孙婉君惊讶,看向赵佳音:“还有这事?我倒没听说过。”
赵佳音简单与好友说了这?事,“若是今年岁试不过,朱夫子?秀才功名能否保全还尚未可知。”心下对这?小二的?说辞便存疑了。
小二卡了一下,一拍脑袋:“瞧我,消息竟是没有二位小姐灵通,在?坊间听到什么便信什么了,差点污了贵人耳朵。”
环儿不悦地?皱起眉,“不知真假你也敢胡说,当我们小姐好糊弄不成?”
小二连连告罪,腰背鞠得?更?低,神色更?加讨好。
赵佳音神色稍缓,听得?环儿问人:“你说尚品茗腌臜,可晓得?他家什么时?辰洗刷用具?到时?我再去观望观望,否则放不下心来。”
“这?个,许是晚些?时?候打烊后吧?他家洗涮时?都背着人的?,我也不甚清楚。”小二没把话说死,寻常食饮铺子?都是这?般。
谁知环儿当即瞪人一眼:“胡说!”
“小姐,方才我在?尚品茗亲眼盯着他们做的?冰糕冰饮,这?些?竹筒都是现洗的?,到后院洗了一通不说,还要拿到店里热水烫煮一番,半点不避着人,店里这?么多茶客都看着呢。”
环儿瞪着小二道,“他们老板说是这?样更?干净。我是不晓得?烫煮有没有用,只看见那水清清亮亮的?,拿到饮子?时?竹筒还是温热的?呢!”
这?小二分明都没到人家店里去过,却空口白牙胡说,险些?害得?她没办好差事吃挂落,当真恼人得?很?!
转而向?自家小姐道:“小姐,人家尚品茗做吃食饮子?可干净了,净手的?水都是流水,不是那起子?一盆用一天的?,专我等?冰糕这?时?辰里,就见他们洗了不下十回手呢。”
赵佳音闻言未发一言,只不咸不淡地?瞥了眼小二,径直拿起木勺吃阳桃雪奶糕,孰是孰非心里已有定数。
尝了一口,登时?眼睛一亮,招呼好友:“这?阳桃雪奶糕好吃,酸酸甜甜的?,口感细腻得?很?,奶香还很?浓郁。你不是爱吃蜜桃?快尝尝你那个,你一定喜欢!”
孙婉君如?言尝了,很?是惊喜。
“果然好滋味——这?冰泥乳香馥郁,却不见腥膻,也不知尚品茗如?何做的?,我小院的?厨娘最擅做牛羊乳,做得?却也不如?他家的?香。”
姐妹俩旁若无人地?闲话品尝起来。
小丫鬟又给了茶楼小二一记眼刀,才收回视线与小姐们搭话。
那小二心里发毛,手心全是汗,趁没人注意,悄无声息恭敬地?退了。
人一走?,说笑的?两人停了下来。
孙婉君凑近好友,低声:“他家也就仗着背后有李山长做靠山,行事无所顾忌得?很?。离了李山长,这?茶我府里最末等?的?下人也瞧不上!”说着一指扒开了桌上的?那盏梨园春。
可谁让人家就是有这?个好靠山呢?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文人举子?但凡圆滑些?的?,便是这?砚香茶楼的?茶再次,那也要赞不绝口,漂亮话一茬接一茬的?。
偏生饮茶最多的?就是这?些?人。
赵佳音轻笑一声,“可惜尚品茗只是个小茶馆,要是个茶楼有厢房隔间的?,我俩还能日日出来聚一聚。还有许多糕子?饮子?我二人没尝过呢。”
“就是,瞧着有些?人眼睛红得?可要滴血了……”
厢房里说着小话,那小二一下楼就看见掌柜一双吊梢眼瞅着他。
小二紧紧皮子?,不等?人问,先回复说:“……赵小姐孙小姐没信。”
“怎么办事的??白拿我那么多工钱!”掌柜不悦地?斜了厢房方向?一眼,嘴上斥责着小二,心里却在?想:没见识,两个女人懂什么茶?人云亦云!
“你去催催,怎么消息放出几日了还半点风声都没有,一群臭鱼烂虾!”
掌柜撂下话,小二说了几句好话,快步走?出茶楼,又做起了人。
沉川不知隔着赵老板的?书斋,另一边的?茶楼还藏着许多弯弯绕绕。
他在?在?灶边干了会儿就待不住了,汗水欻欻掉,只得?出来换了孔方金进?去,由他点单记账。
若是此时?有人来细看,就会发现他们茶馆的?账记得?尤其混乱,那字迹几段清隽非常,看得?人赏心悦目;几段宛若鸡爪,丑陋得?各有千秋,绝非一人之力能写出的?丑。
甚至还有几段直教人分辨不出来,只看得?出端端正正、四四方方的?,笔画也没有勾连错位,其中有秩错落着一些?圆润的?圈圈拐拐,偏偏无人知道记的?是什么。
这?便是沉川记的?账。
两种文字,每每得?空整理?账本时?,沉川和梅寒都要一人整理?一种,然后再彼此相通整合。麻烦是麻烦,但保密程度堪称一绝。
记账的?柜台就在?门口,很?方便点单收银。
沉川记着账,冷不丁听到门口等?单子?的?几人在?闲聊。
“真是奇了怪了,我刚过来时?发现路上有人说尚品茗坏话,说东西不干净,店里有滑虫耗子?什么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我天天来我都要信了。”
另一人:“瞎几把扯淡呢,我从沉老板茶馆开业就跑这?边了,可一回滑虫耗子?都没见着过。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
“可不嘛,我也听到这?些?话几回了,回回我都跟掰扯两句,让人自个儿来看就晓得?了。”郑晓光加入话题,“不说咱哥儿几个,这?么多茶客可都看着呢,后院也有人进?出,干不干净来过就清楚了。”
“我也跟他们掰扯,信的?人倒是不多。就是那些?乱说的?,我认得?几个,都是些?地?痞流氓,都没见他们来花销过一个铜板……”
“有人故意抹黑?”沉川停笔,抬头问几人。
几人没想到专心记账的?人会突然说话,卡了一下,就将这?几日各自遇到的?情况给沉川说了一番。
梅寒过来,听到这?话,不由蹙起眉头。他们老老实实做生意,也不知是挡了谁的?道,竟至于用出这?样腌臜的?手段。
“我说呢,那几个好吃懒做的?痞子?,怎么突然活跃起来成日提尚品茗了,原来背后有人指使!”郑晓光几人见状也反应过来了。
他们常年在?城中走?动,这?类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见过不少?,只尚品茗生意丝毫没受影响,一时?没想到这?茬去。
郑晓光:“沉老板,要不我们哥儿几个去警告警告人,不许他们胡来?”他们行事作风也愈发奔放了。
沉川想了想,问:“能打听到是谁指使的?吗?”
“这?个好办,跑一趟就能打听清楚。”
之后几人取到单子?陆续离去。
沉川一回头,就见梅寒皱着眉站他在?身侧,发愁道:“我们不会惹到什么了不得?的?人吧?”
“不会,放心吧。”沉川捏捏梅寒手指,语气斩钉截铁,“真了不得?就不会用这?种手段了,对方顾虑的?东西可比我们多多了。”
“了不得?的?人该直接找上门来,这?样:”沉川做出恶霸神态,恶声恶气,“就你小子?叫沉川?我的?地?盘也敢撒野,活腻歪了!”
梅寒一下被逗得?笑出来。
沉川还没完,抬手轻佻地?刮刮梅寒下巴,改为捏着左右欣赏,说:“哟,这?你夫郎?你小子?艳福不浅呐!得?,识相点把你夫郎送我床上去,劳资考虑考虑放你一马。”
“不正经。”梅寒轻拍这?人手背,这?人不但不知收敛,还凑到他耳边说出些?虎狼之词,惹得?他直接将人手抓下来,“有人看着呢。”
然而他背靠墙壁,整个人全教身材高大的?沉川遮了个严严实实,声音也不大,教人看不出二人私底下在?干嘛,只道是夫夫二人伉俪情深。
里边的?孔方金倒是想来过问两句,见状又收回了步子?转过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稍晚些?时?候,郑晓光先回来,带回来一则消息:那些?地?痞流氓都是砚香茶楼买通的?。
“起初给钱的?人想让他们直接上门来闹事,他们也满口答应了,但不知为什么,人都过了桥了,远远朝茶馆里看几眼,结果又原路返回了,奇了怪了……”
孔方金听了这?话丝毫不觉奇怪,默默望了望自家大哥。
就他大哥这?大体格子?,一身的?腱子?肉,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很?不好惹的?气息,而且仔细打听打听就知道,沉川正月里可卖过狼和野猪,记得?他的?人不少?,好些?茶客都问过沉川这?事儿,沉川也没遮掩。
但凡那些?痞子?没想不开昏了头,都不可能来找死。
沉川:“那些?痞子?知道你们打听他们的?事儿吗?”
郑晓光:“不知道,我们几个拐着弯问的?别人,现在?那伙儿还在?乱说呢。”
那就是后头还有阴私手段的?意思了。
沉川颔首,心里有数了,“成,我知道了,辛苦哥儿几个了,回头请你们吃饭。”
“沉老板太客气了,这?都结钱了的?。”郑晓光不好意思地?推辞。
沉川勾勾人肩膀,“还是要些?,没你们帮我们茶馆澄清,这?几日我们家生意不可能不受影响。”
干他们这?一行的?,口碑有保障,但凡说一句胡话都干不长久。他们说的?话无论如?何都比地?痞流氓更?让人信服的?。
之后几日茶馆众人打起十二分小心,梅寒时?不时?去饭馆那头看看情况,沉川一直留在?这?头。
然而虽然常常看见几个生面孔在?茶馆外徘徊,却等?了四五日也不见人动作,似是在?踩点。
这?日打烊后,吃完晚食,沉川先送梅寒和小孩回了住处,待入了夜,又摸黑回到茶馆,和孔方金在?后边挤挤。
这?般又过了几日,在?沉川无数次发牢骚以为人不敢来时?,终于有了动静。
“噔——”
寂静深夜里,后院忽然传来异响,点着脑袋打瞌睡的?孔方金惊了一下,就要起身,被沉川按住了。
二人悄悄将窗柩推开一个缝,无声地?朝外看。
只见院里多了个弓腰驼背的?黑影,那黑影鬼鬼祟祟站在?墙角四下打量,发现无人察觉,蓦地?学了声鸡叫。
孔方金忍不住小声吐槽:“这?是把我们当猪看吗?睡得?再死也经不住他这?样作祟啊。”
沉川没说话,仍旧望着那个黑影。
很?快,墙头冒出又一个黑影,他骑在?墙头,费力地?拿了个什么东西,递给下面的?人。
“那是什么?不会下毒吧?这?么恶毒?!”孔方金看不清楚,被自己的?猜测惊了,几欲揭竿而起。
沉川再次把人按下,“不是毒药,一些?……动物。”
优秀的?夜视能力让他看清那是个笼子?,里面装着老鼠滑虫一类,看样子?是要尚品茗坐实“传言”。
那两人提着笼子?,蹑手蹑脚在?院子?里行动起来,离沉川二人在?的?屋子?远远的?,直奔茶馆前堂。
发现前堂门窗锁得?死死的?,打不开只能放弃,转在?后院四处摸索。
尚品茗打地?窖的?事没隐瞒,附近人知道得?一清二楚,眼看那两人似乎锁定了目标,朝已经投入使用的?地?窖摸去,沉川猛地?踢了下桌子?,弄出剧烈的?声响。
孔方金猝不及防,连忙夸张地?打了个响亮的?哈欠,叽叽咕咕“梦呓”道:“唔大哥……有贼……剁了……他们……”
黑影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惊恐瞪着房间的?方向?,石化了一般,仿佛看到了那个比熊瞎子?还伟岸的?男人。
原地?等?了许久,见屋里没了动静,两人松了一口,对视一眼,继续朝着地?窖下手。
“嘭——”
沉川又踢了脚桌腿。
孔方金接着“梦呓”:“大哥……给……你杀狼的?砍刀……”随后在?屋里走?动起来。
院中两人惊恐不已,当即扔下笼子?,撒腿就跑,争先恐后往墙头爬。
院外传来什么东西重重摔落在?地?的?声音,接着是凌乱的?、慌不择路的?脚步声。动静太大,惊得?别家看家护院的?狗子?此起彼伏狂吠。
沉川和孔方金来到院里,倒在?地?上的?笼子?还关得?好好的?,里面关了数十只老鼠。
那老鼠饿了很?久,用尖锐的?牙齿啃噬着木笼,仔细看,还有几只在?互相残杀。
“这?他大爷的?也太缺德了,我们地?窖里全是明儿要用的?冰,要真让他们得?逞了,少?说咱也要损失几十两银子?!”孔方金提着笼子?,怒不可遏。
孔方金:“走?大哥,我们报官去!”
沉川却是拽住了人。
“不报官,我们以牙还牙。”
-----------------------
作者有话说:日六失败,明天再努力[化了]
“我们哥俩办事,金掌柜可放一万个心吧。”
“就是,我俩把东西放到他们店里, 没人发现, 要不?了多久……”
昨夜出现在尚品茗后院的两个歹人讨好地笑着?, 咧着?一口黄牙,在砚香茶楼金掌柜耳边汇报战况,隐去二人被吓破胆的一幕,夸张美化了不?少。
金掌柜皱着?眉, 神色嫌弃地避开一步,“成吧,自个儿去领赏。”
“多谢金掌柜, 金掌柜下回还有这差事还找我们, 保管给办得漂漂亮亮的。”二人谄媚地笑着?。
金掌柜尚算满意,摆摆手让人走了。人一走,便转身哼着?隐晦的艳曲回了柜台后, 心情极佳地拨弄着?算盘。
不?久, 茶楼来了贵客, 金掌柜连忙起身迎上去,“吴大人赏脸光顾,这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呐……”
迎着?人进了茶楼, 正要引人去厢房, 一回身冷不?丁一个趔趄, 差点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金掌柜瞪着?慌慌张张从后厨跑出来的底下人,“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冲撞了贵人我拿你是问!”
“掌柜的,后面、后面……”
金掌柜一记眼刀, 底下人吞吞吐吐的话便咽了回去,只道忙着?采买一时?失了分寸,告罪冲撞了贵人。
金掌柜功力深厚,将吴大人吹捧得很?是舒心大度,不?在乎这点小?事。
待送人进了厢房,金掌柜出来就唤来底下人询问。
“掌柜的,后面突然?蹿出来好多、好多老鼠,还有两窝蛇!”
金掌柜责怪:“怎么?教这东西溜进来,昨日打烊没关紧门窗?就知道偷懒,好吃懒做。”
底下人冤枉:“不?可能呀掌柜的,昨儿……”
说话间,喊来处理蛇鼠的人到了,金掌柜皱着?眉与?人一道去后厨。
只见后厨一片鸡飞狗跳,老鼠四处逃窜,几条丈把长的蛇飞快追逐着?老鼠,而还有几个没跑的人上蹿下跳的,抓到什么?就用什么?往蛇鼠身上砸,乱糟糟毫无秩序可言。
捕蛇人很?快控制住场面,将人清出后拿出工具优先捕蛇。
“哎别碰那儿,那儿放的白瓷茶碗,摔坏了你可赔不?起……那儿也别碰,紫砂壶!”
金掌柜就与?一帮子人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时?不?时?惊呼一声,扰得捕蛇人束手束脚,比预计时?间多花了好半晌才将蛇捉完。
刚舒了口气准备回身结算,眼角忽而瞥到什么?,登时?冷汗直冒——
灶台与?柴禾的夹角里,一条近三角形头、体背黄褐色且有一环一环椭圆形褐色色斑的蛇,正上身直立、吐着?信子,虎视眈眈盯着?他。
“土脚蛇!”又叫短尾蝮,剧毒。
捕蛇人出声瞬间,那蛇猛地一扑。幸而他没有乱了手脚,当即用捕蛇棍一下扫开蛇,躲过?了一次攻击,“来个人搭把手!”
然?而听到蛇的名字时?,围观众人已经毫不?犹豫四散跑开,惊慌之中,身体圆润笨重的金掌柜摔了个狗吃屎,不?巧的是一只慌不?择路的老鼠恰好跑到他身下,顿时?被压成了鼠饼。
“来扶我一把!”
金掌柜一时?起不?来,急忙命人搀扶。然?生死关头,往日溜须拍马最能耐的一群人没一人回来,权当什么?也没听见,飞快往前堂逃去。
金掌柜又气又怕,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就见那捕蛇人一个铁锅盖住了蛇。
蛇被罩住,却并不?严密,铁锅两只耳朵撑着?地,被里面的蛇一碰撞,就摇摇晃晃起来,几欲翻倒。
捕蛇人二话不?说往外冲,一下超过?金掌柜,金掌柜骇得要命,连忙呼哧带喘跟着?往外跑,顾不?得身上的脏污。
砚香茶楼,先前教金掌柜迎上二楼的吴大人下楼来,正欲离去,忽而听得一阵喧哗,随后一群人争先恐后跑到前堂来,个个神色惊惶、肝胆俱裂。
在人冲出大门前,吴大人随行下人拉住一个人,问:“发生什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毒蛇!土脚蛇!”那人一把甩开人,闷头往外冲。
闻言,吴大人大吃一惊,拔腿就走,奈何?慢了一步,被后面冲来像一头野猪似的金掌柜狠狠撞上,毫无抵抗之力地摔在地上,被金掌柜压着?不?说,衣裳、手脸还沾上什么?黏糊糊、湿漉漉的东西。
跑出门的下人赶忙折回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沉重的金掌柜拽起来,搀扶底下的吴大人。
大堂内茶客被这边的骚动惊扰,听得茶楼后厨出现许多老鼠和蛇,其中还有一条剧毒的土脚蛇,当即什么也不顾了,起身直冲而出。
一时?间,砚香茶楼人仰马翻。
待一群人争先恐后跑到门口大街上,街上已经站满刚跑出来的人,还有许多听到声音过?来看热闹的,沉川亦在其中。
众人惊魂未定,有的一头雾水,有的后怕不?已,也有回过?神来的,发现金掌柜和吴大人身上挂着?老鼠惨烈的尸体,人群中又是一番惊叫。
“这么?大的老鼠,砚香茶楼这是几年没抓老鼠了!”
“兴许就是老鼠太多,才引来的蛇呢!”
“怪不?得我方才觉着?那茶滋味不?对,指定是放了太久,都不?知被老鼠爬过?多少回了!”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前不?久在他家喝出不?明物体来,现在仔细想想,多像滑虫呕——”
金掌柜拍着?心口大喘气,根本?无暇顾及四下人声,好似魂儿还在后厨里没跟上来。
先前店里的茶客不?满,纷纷找上金掌柜,嚷嚷着?让人退钱一类、赔钱一类,金掌柜自顾不?暇。
人群中的沉川听到说有毒蛇,不?由困惑了一下。
昨晚那两人带来的老鼠饿了很?久,为了避免伤人,他和孔方金直接将之处理了,然?后又去去城郊抓田鼠。抓田鼠期间遇到两窝蛇,看着?没毒,顺手就也抓了来吓唬人。
先前在山寨抓过?蛇,许大夫医馆的孙小?大夫早教他们辨认过?,他们没认错,不?该有毒蛇才对。
一帮子人围着?金掌柜,都站得远远的,没人发现沉川直接进了砚香茶楼。
片刻后,沉川一手抓着?一条蛇的七寸出来,“你们说的毒蛇是这个?”
正讨伐金掌柜的一干人闻声回头,登时?不?约而同大退几步,“不?、不?知道啊,没见着?。”
“是这个?”沉川将蛇靠近金掌柜询问。
他身上还有死老鼠,想来是见过?蛇的。
金掌柜花容失色,连连后退躲避,“拿远点拿远点!”
沉川:“到底是不?是?”
“是它,土脚蛇。”还没离开的捕蛇人道,“小?兄弟小?心啊,土脚蛇很?毒的!”
见人拎绳子一样?拎着?那毒蛇,捕蛇人心里发毛得很?,真是不?知者无畏!
“这不?是土脚蛇,”沉川甩了甩蛇,“就一条颈棱蛇,没毒。”
众人又退一步,看沉川的目光都变了,生怕他没拿稳,把蛇甩飞到自己身上。
被错认为毒蛇的颈棱蛇挣了一下,想盘绞起尾巴逼迫压制自己的人放手,又被刷刷甩散开,像个玩具,无可奈何?极了。
捕蛇人诧异片刻,靠近了些细细观察,终于发现这蛇与?土脚蛇有些细微不?同,甚至目光也比极具威胁性的土脚蛇要温和不?少。
最后下了定论,“当真是颈棱蛇,倒是我看岔了。”
后厨那种?相对繁杂的地方,认错蛇确是情有可原,且对于这类涉及性命的家伙,还是能有多小?心就多小?心为妙。
确定这蛇没有威胁,金掌柜一颗提起的心稍稍落下,随即想到什么?,登时?怒从心起。
“这蛇一定是你放到我们茶楼的!”
围观众人一下懵了,这沉老板给他们解决了一道隐患,金掌柜怎么?还反咬人一口呢。
沉川:……没错,就是我。
沉川:“我与?金掌柜无冤无仇,何?故使这等龌龊手段?金掌柜反应未免太过?激了。”
“我……你!”
金掌柜不?傻,想起找人干的事儿,恐怕早被面前的人识破了,如?此说话意为敲打他呢,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同样?的手段返还到自家身上,金掌柜气愤不?已,却不?能将那些阴私放到台面上来说,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金掌柜:“你要不?是提前知道里面是什么?蛇,怎么?可能敢在大伙儿都以为是毒蛇的情况下进去看?我看你就是存心的,贼喊捉贼!”
围观众人也觉不?对起来。他们有些听到有毒蛇就着?急忙慌跑了,这人偏反其道而行之,实在是蹊跷。众人忍不?住看向沉川。
孔方金站出来:“我大哥自是有本?事。”
“知道我们尚品茗怎么?开起来的吗?就是我大哥抓毒蛇换银子开起来的!”
有人不?信:“怎么?可能?那得抓多少蛇才……”
孔方金:“大伙儿要是不?信呐,尽可以去问许氏医馆的许大夫和孙小?大夫,我大哥抓的蛇全卖予他们了,也因?为这啊,许大夫还收了我们寨里的小?伙儿做学徒呢。”
许大夫不?比沉川一行外来户,世代在城里经营着?医馆,口碑极好,名声很?不?小?,在场之人几乎都晓得。
捕蛇人忽然?想起什么?,问:“我前几日去医馆卖蛇,问了几家,价钱都不?如?以往高,听闻是几月前收了许多蛇货,可是你们送去的?”
沉川抓的蛇太多,除了几个较为稀少的品种?,其余的由许大夫牵线搭桥卖给其他医馆,是以城中医馆都不?如?何?缺。
尚品茗有位茶客恍然?大悟,“难怪我说今年给我老娘抓药怎么?没往年贵价,原是里边最贵的一味药货多了的缘故?那沉老板可是干了件好事儿啊!”
孔方金“矜持”地点点头,编道:“我大哥已经许久不?干捕蛇的事儿了,这不?是听你们说有毒蛇,怕蛇伤人才出手的嘛。金掌柜偏偏还倒打一耙,真教人心寒。”
话说到这份上,尚品茗许多茶客纷纷跟半信半疑的路人说起沉川杀野猪猎群狼的事情来,语言之生动,活像他们才是亲身经历者一样?,路人不?由更信了几分。
如?此一来,沉川身上毫无嫌疑了,只金掌柜那头,他的一番话可有恩将仇报的意味了。
沉川“大度”道:“这段日子天热,蛇虫鼠蚁多活跃,金掌柜可要多上心,免得一个不?察教店里入了小?贼,那损失可就大了。”
说罢将被他甩得晕头转向的颈棱蛇一扔,正正摔在金掌柜面前,吓得人下意识又后退几步,“既是无毒蛇,那便还给金掌柜吧。”
金掌柜面沉如?水,自然?听出了弦外之意,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时?光倒流,将自己一番话全收回去。
然?孔方金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如?若这人抓蛇的本?事是真,那更说明这蛇是他所放,否则为何?茶楼开了这么?多年都没出现过?蛇?
这人瞧着?多正派,还不?是使这等下作?手段!
“这便不?劳烦沉老板费心了,”金掌柜咬牙切齿地露出和善笑容来,“砚香茶楼规模大底子厚,人手也多,出不?了问题。沉老板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还想再说什么?,一边旁观了这场闹剧的吴大人冷哼一声,黑着?脸拂袖离去——地上扔着?一件糊满老鼠尸体污渍的薄绸衫。
“吴大人!”金老板顿时?顾不?得找面子,忙想跟上去与?人赔罪,却教砚香茶楼的茶客团团围住。
这茶楼消费不?低,却除了这样?的事儿,纵使有李山长做靠山,那不?得给人个说法?
沉川没管金掌柜如?何?息事宁人,拍拍衣裳回自家茶馆。
一回到茶馆,梅寒迎过?来,“听金掌柜话里意思?,怕是不?肯善了了?”
方才他也想跟沉川一道过?去的,临出门前,沉川在他耳边说了句有蛇,让他害怕就别过?去。因?此他就待在茶馆里远远望着?。
两家距离不?远,几方说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沉川哼笑一声:“管他善了不?善了,我怕他不?成?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说着?就要牵梅寒的手,被梅寒没让,往后一步避开了。
梅寒轻皱眉望着?沉川方才甩蛇那只手,“先去洗洗手,再换身衣裳。”
“什么?意思?,嫌弃我?”沉川佯怒瞪眼。
梅寒:“不?嫌弃。快去。”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看着?面前的人。
“嫌弃我还不?承认。”沉川嘀咕着?,晓得人怕他身上有蛇,也没强行去牵。
只路过?时?趁人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了梅寒侧脸一口,接着?得意地跑去后院了。
出去看热闹的茶客还没回来,梅寒无奈地捧着?方才被亲的脸颊,嘴角刻着?柔和浅笑。
不?曾想一抬头,正对上一双一眨不?眨的眼睛,是阮哥儿。
“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阮哥儿一阵慌乱,欲盖弥彰地码起本?就码得整整齐齐的果?子,一张脸飞快红了。
梅寒笑笑,只觉自己脸皮似乎厚了不?少,想着?要让某个时?时?刻刻动手脚的人克制克制,在外面不?许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