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只能扮演神明了by程惊堂
程惊堂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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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九辩没躲,低头捞了一筷子菜。
火锅很热,心里也很热。
一顿饭吃得热络舒坦,最后散席前,两位姑娘也给百里鸿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秦念送的是一双鞋,是她亲手做的。
工艺与真正的老师傅也不差什么,不过鞋子她特意做得大了些,百里鸿或许再过半年都还能穿。
秦畅送的则是一个精巧别致的小荷包,绣样精美,那手法不比宫里尚衣局的姑姑们差,与国子监新考上来的学子们也都差不多。
这两位姑娘年岁都还小,虽在大宁已经算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但大户人家挑选女婿都比较严苛,还要想着权衡各方势力,所以女子们都嫁的晚。
秦家的姑娘自然也不急着嫁。
若是可以,楚九辩觉得也可以叫她们多学些东西,待到明年科举便参与科考,说不定也能入仕为官。
不过这话他不好说,还是等之后叫秦枭与她们说好了。
虽然眼下看着两位姑娘与秦枭之间并不算多亲厚,但其实也算不得疏离,能看得出她们二人对秦枭还是崇拜和亲近的。
楚九辩想想便知道这是为什么。
此前秦枭在这京中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不似现在这般气势威严,更没有摄政王的狠厉和冷漠,更多的是随性自在。
因而面对这两个身世坎坷,又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妹妹,他自然也会多照顾一些。
只是这大半年来秦枭都没时间多看顾,气势又与此前天翻地覆,两位妹妹这才与他疏远了。
但这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他们兄妹的关系显然又拉近了不少。
待到吃过饭,百里鸿小小年纪也不好继续在外头吹凉风,就先回了养心殿准备洗漱睡觉。
楚九辩和秦枭则一同送两个姑娘出宫。
到了宫门处,楚九辩看出妹妹们有话要对秦枭说,便主动留在宫门内,遥遥看着秦枭将两个妹妹送到宫门外,把她们送上车。
两位姑娘临上车前,的确与秦枭说了些什么。
离得远,楚九辩听不清。
自然他本来也没想偷听。
待秦家的马车走远,秦枭才转身入宫,宫门也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今夜虽还下着雪,但月光柔和,繁星点点,便是不打灯也能看清。
秦枭行至楚九辩身前,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伞,另一手帮着青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楚九辩头发有些长了,发帘时不时就会蹭过眉眼,该寻个时间剪一剪。
他没动,任由秦枭帮他捋顺发丝。
微抬的视线中,他能看到男人轮廓深刻的鼻梁和眉骨,这是张顶顶俊美的脸,楚九辩怎么看都好似不腻。
“累不累?”秦枭问道。
“不累。”楚九辩道,“有事?”
“嗯。”秦枭望着他,眼底满溢的深情叫楚九辩有些不敢直视。
“想不想去望星台看看?”秦枭问。
楚九辩知道望星台,那是成宗时期,在宫外长宁街上建起的一座四层高楼,用来供成宗享乐。
不过后来他死后英宗上位。
英宗为了表现出自己是比成宗更好的明君,所以从未去过那望星台,反而将其赐予钦天监,叫他们方便在上面观测天象。
因为这算是皇城中最高的高楼,所以大家只要一抬眼,便能瞧见那耸立的飞檐。
“去那里干什么?”楚九辩不解。
莫非与今日那钦天监监正说的事有关系?对方和秦枭说了什么吗?
楚九辩凝眉,正思绪翻飞,就听秦枭语气轻松道:“去赏月观星。”
“?”楚九辩以为自己听错了。
结果秦枭已经收起伞,伸手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怕就闭上眼。”秦枭道,“数到十便到了。”
楚九辩一愣,抬眼看他:“我怕什么?”
“你不是怕高吗?”秦枭道。
此前他带着楚九辩用轻功走过几次,每次对方都表现得很正常,但落地后脸色都会更苍白。
且对方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在他们飞上飞下的时候,楚九辩都会搂他搂得更紧。
楚九辩与他对视半晌,然后闭上眼把脸埋在了他颈窝,轻声道:“一......”
秦枭勾唇,脚下一点便轻盈跃起。
楚九辩能感受到身周裹着寒意的风,但男人温热的身体又叫他觉得暖。
他第一次没有紧绷着身体,反而随着那一个个数字,逐渐放松下来。
数到九,他就感觉身周的风停了。
但他还是数到十才睁眼。
刹那间,那高悬的银月与璀璨星辰便映入眼帘。
他怔然望着,一时竟忘了从秦枭怀里下来,而对方也完全没有放下他的意思,始终稳稳抱着他。
许久后,楚九辩才开口干巴巴地说:“好圆啊。”
他说的是月亮。
秦枭被他逗笑了,没忍住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楚九辩有些尴尬,道:“放我下来。”
“嗯。”秦枭小心将他放下,又顺手帮他拢了披风。
楚九辩本来不太习惯被人照顾,但这段时间来秦枭做起这样的事都特别自然,搞得楚九辩都没有反抗的意识。
等到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习惯了对方这般亲昵的举动。
楚九辩朝四周看了眼。
这望星台顾名思义,第四层楼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周围有护栏,身后还有一个小一些的阁楼。
阁楼中没有人在,只偶尔钦天监的官员们要观星的时候,才会在这里略略歇脚。
此刻楚九辩和秦枭二人就在平台之上,不过没有紧邻着栏杆。
看了一圈后,楚九辩就又仰头看向明月。
今日是十五,月亮的确很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月亮了,更别说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就这般安静地看着。
秦枭却没看月亮,而是侧头看着身边的人。
青年如玉的脸庞映在月光下,乌黑浓密的眼睫微微上翘,一双浅色的瞳孔也好似泛着光亮。
不再如他们最初相识时的死气沉沉,秦枭清晰地从中看到了鲜活的生气。
好似一朵枯败的花正在重新绽放,足够耀眼夺目,足够动人心魄。
楚九辩忽然感觉冻得冰凉的耳朵和脸颊都热了。
是秦枭伸手帮他暖着呢。
男人高大的身影也挡在了他面前,遮住了天上的月光,却令繁星变得清晰。
“楚九辩。”秦枭开口,双眸中映着青年精致得如同神祇一般的脸。
“嗯。”楚九辩缓缓眨了下眼。
秦枭望着他,眼底有笑意:“方才她们与我说了些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话?”
“她们说,心意相通也不该省了过程。”秦枭指尖轻轻摩挲着楚九辩的脸,声音有些轻,但又好像很重,沉沉砸进楚九辩心里。
“我该更清楚地叫你知道,我心悦你。”秦枭说。
楚九辩耳朵被男人温热的掌心覆盖着,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话,更也听到了自己瞬间就乱了拍的心跳声。
“我心思不如女儿家细腻,只以为你情我愿,便可以做那档子事。”秦枭继续说,“这段时日定是叫你受了委屈,莫要怪我。可好?”
早在秦枭说出那句“心意相通”的话时,楚九辩就觉得自己该打断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般听着秦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此前没有说透说清,楚九辩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把秦枭当成合格的床伴,即便他完全清楚对方的心意。
可现在,秦枭把一切都摊开来,便叫他躲无可躲。
楚九辩很想继续装傻充愣,可看着男人那双幽邃深情的双眼,他却开不了口。
秦枭始终耐心等着楚九辩的回应,无论是好是坏,他都能接受。
他只是得了妹妹们的提点,觉得是该叫楚九辩明白他的心意,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不明不白就从对方身上索取那些美好。
只是此刻,看着青年眼底那显而易见的挣扎和空茫,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钦天监说得没错,楚九辩确实克他。
叫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谁都没动,也都没再说话。
终于,楚九辩再次抬眸看向秦枭。
“秦枭。”他开口,却感觉自己的声音都被风吹散了。
“我真的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楚九辩语气有些艰涩,“没有人会接受真正的我,你也一样。”
秦枭静静看着他。
“还如之前一样吧。”楚九辩没意识到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可以吗?”
眼底有些凉,视线竟不知为何也有些模糊。
他隐约看到秦枭凑近了他,温热的吻落在眼角,楚九辩闭上眼。
捂着耳朵的手松开,他重新听到了清晰的风声,以及男人温柔的一句:“可以。”
然而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夜里关了灯,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分明在一个被窝里,秦枭却没如往常那般抱他。
楚九辩偏头看他,借着月光能看到男人闭着眼,好似已经睡着了。
可他清楚,秦枭没睡。
所以还是介意的吧?
就知道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包容他。
楚九辩抿了下唇,翻过身,背对着秦枭蜷缩在一起。
以往温暖的床榻今日竟也有些凉,楚九辩手脚都暖不过来。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可很奇怪,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秦枭身上。
思绪很乱,楚九辩有一瞬很想不管不顾把自己那些经历都说出来,叫秦枭看清楚自己是怎样一个人,流着怎样疯狂的血液。
他甚至能想象到对方眼底的嫌恶,以及他们未来越走越远的路。
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指。
然而比疼痛更先到来的,是男人粗糙的手。
秦枭不知何时竟半坐起身,轻轻掰开楚九辩攥在一起的手,又慢慢摩挲他已经被抠红了的指尖。
“以后想抠东西就抠我,别碰自己。”秦枭说。
“不用。”楚九辩语气有些冷,想收回手,却被对方握得很紧。
秦枭一手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肌上,另一手微微用力就将楚九辩勾到了自己怀里。
楚九辩感受到掌心下柔韧的肌肉,有些懵。
接着,他的手就被秦枭握着,缓缓向下,划过腹肌,朝更下方探去。
唇瓣被男人粗暴地吻住。
楚九辩脑子有些晕,恍惚听到男人在他耳边沉声道:“等你主动,真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所以,秦枭方才不碰他,其实是在等他主动?
楚九辩头更晕了。
万寿节后,一切都恢复如常。
谈雨竹带领着车队已经到了东北,也与女真部族定下了合议的时间。
楚九辩也命陆尧带着国子监算学科目的学子们,一同去往各地重新丈量土地。
不过秦川也跟着去了。
这毕竟是个得罪人的活,所以需要陆尧这样的好脑子,以及秦川的武力值和人脉资源。
朝中一切都很平静,藩王们这会儿应该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封地。
楚九辩和秦枭都知道,这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们不知道世家与藩王之间达成了怎样的合作,总归最后他们想要对付皇帝,就定要举兵谋反。
因而秦枭也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重整军队。
他以整备军防的名义,将秦家许多旧部都召集回来,一些重要城镇地区,比如河西郡和刚刚打下的西域地区等地方的兵,却都没动。
秦枭又发布了招募令,重新招兵。
朝廷如今威望颇盛,又是大名鼎鼎的秦家军招募,各地决定报名参军的人便很多。
待到女真那边谈好了合作,谈雨竹就可以买下大量马匹,届时也方便秦枭练兵。
不过有兵有马,还需要有兵器,就需要铁矿。
只靠着江朔野的铁矿,实在不够看的。
且漠北如今在其他人眼里,都还是单独的势力,各方势力定会伸出橄榄枝找江朔野合作,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叫这些人知道漠北和朝廷站在一起,或许就会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就怕会提前给漠北带去麻烦,所以在江朔野那边更强大起来之前,朝廷还是不能与他有牵扯。
但楚九辩也已经在神域中与江朔野通了气,叫他可以先暗暗募兵。
若是被其他势力发现了也无妨,说不准那些人还会觉得江朔野也不安分,会想要与他合作针对朝廷也有可能。
若是朝廷发现他募兵,那就更没关系了。
有楚九辩在,总归不会叫他落了口实。
话说回来,江朔野那边为了针对鞑靼军队,还想要训练一批重甲骑兵,所以他手中的铁矿给自己用都不太够,更不可能分给朝廷了。
因而楚九辩就问系统能不能定位铁矿。
确实能定位,就是要价高昂,他现有的积分根本不够用。
他总不能把所有积分都用在这件事上,也总要保留一些以防万一。
所以他就买了些如何发现和定位矿产之类书,交给了陆尧。
让他去各地丈量土地的同时,再看看有没有铁矿资源,有其他煤炭之类的资源自然就更好了。
事情是交代下去了,可楚九辩却还是有些愁。
他如今的信仰值涨的是越来越慢了,曾经贡献过信仰值的信徒,没办法反复长期地为他提供积分,所以还是要继续扩大“神明”的影响力才行。
此前他展现神通的时候,就是在河西郡洪涝,以及西域需要安定的时候。
不过后者除了秦枭,没人知道是他所为。
所以现在“圣星神君楚太傅”这个身份,只大规模展现过一次神迹,且是在灾难来临的时候。
百姓们只知道他能救治洪灾中的百姓,平日里有其他诉求便大概率不会求他,就算求了,他也不能真的听到对方的诉求。
因此楚九辩就以“大祭司”的身份,让司途昭翎把自己解决了南疆旱灾的事传播出去,用的却不是“大祭司”的名号,而是“楚太傅”的名号。
司途昭翎知道大祭司对楚太傅忠心不二,闻言很是感动于大祭司的深情,还有点心疼,但该做的却一点不含糊。
楚九辩又以大祭司的名义,叫王其琛把这件事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于是很快,南疆旱灾与河西郡洪涝都是“楚太傅显灵解决”的传言,就传到了大宁各地。
而楚九辩这位“圣星神君”也有了真正的神职——他是专门解决灾难的神明。
这是楚九辩在百姓心中埋下的种子。
洪灾旱灾都是灾,那日后大宁打起来,闹起战争也是灾,楚九辩身为解决灾难的神明,定会被饱受战火牵累的百姓们所祭拜。
到时候他不仅能收割信仰,还能叫民心更向着朝廷。
藩王们的军队便会处处有所阻碍。
当然,若是信仰值足够多,楚九辩或许能直接从系统商城里买下热武器,横扫过去,毫无悬念。

已近四月,京城已然春暖花开,东石郡这里却还覆盖着层层积雪。
驻守此地的郡守名为王知阳,是琅琊王氏一旁支子弟,年近四旬,官袍外还穿着一身厚实的皮毛外衣,率领一众下属在东实镇外迎接京城来的队伍。
十几辆马车,百多人的长队从管道上遥遥行来。
郡丞汤毅瞧着年岁与王知阳差不离,是本地一富商家子弟,亦可算是此地豪族。
他五大三粗的模样,瞧着不像文官像武将。
“大人,听闻此次的上官是位年轻女子,咱们可真要听从对方差遣?”汤毅眯着眼看远处越行越近的队伍。
王知阳自诩王家子弟,在仪态方面总是很在意。
他淡声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咱们可不得供着人家?”
“可那女子都还未正式入仕,不过得了一临时的钦差之名......”
“行了。”王知阳打断他的话道,“咱们只做分内之事,将这些人招待好了,少不得咱们的好处。”
汤毅便也不说话了。
与女真的通商渠道如果真的打开,那他们身为此地上官,会得更多利益,便是那往来税款,就足以好好做文章。
除此之外,往来两地的商户,为了得些方便,定也会孝敬他们。
这是此前得了朝廷的消息后,王知阳与众人谈及的事,所以这次京里的队伍过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他们。
队伍行至近前,王知阳与汤毅都立刻挂上得体的笑,上前几步躬身作揖,口称“恭迎大人”。
郡守郡丞也是一方大吏,但眼下来的几位京官,官职都不低。
谈雨竹得到了临时钦差任命,更是有正二品的官衔,不说他们这些地方官,就是京里跟着来的这两位员外郎,也都要全力配合谈雨竹。
他们姿态恭敬,丝毫瞧不出对女子的轻视。
谈雨竹没下车,只叫随行的那位婢女,自车内掀起了车帘。
车帘掀起,汤毅下意识朝里看了眼,便是一怔。
只见车里那女子眉目冷淡,一身墨色锦袍,外披着同色的披风,长发只简简单单挽了个发髻,瞧着虽还面容稚嫩,但已经有了些凌人的气势。
汤毅忙垂下眼。
谈雨竹自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而是这一路走来,一应事物都要她来管,渐渐就养成了些上位者的气势来。
“见过钦差大人!”王知阳与汤毅带着身后一种官员齐齐行礼。
“免礼。”谈雨竹颔首。
王知阳当即道:“诸位大人这一路行来辛苦,下官已经备好了酒菜,下榻之处也已经备好,请诸位与下官一同入城吧。”
谈雨竹应了声:“有劳。”
“不敢。”王知阳转身上马,与一众下属走在最前头,领着京里的队伍进了城。
京里来的人多,之后还要时时与女真部族的几位首领交流,因而王知阳便将谈雨竹他们安排在了距离官廨最近的一处府邸。
这府邸便是他自己的私产,只是此前无人居住,现在拿出来招待这些京里的上官倒是也不显寒酸。
一行人入住府邸,谈雨竹自然而然住到了正院。
王知阳贴心地叫了一众婢女在院里服侍,倒是没故意为难谈雨竹。
洗漱用水也早就准备好,谈雨竹快速洗漱一番便去了正殿。
不多时,王知阳与汤毅便到了,见她竟然已经洗漱完毕,心里都稍稍惊讶。
在他们的认知里,女子洗漱就是慢的。
不过他们也没表现出什么来,笑着见礼,而后便坐下来。
谈雨竹也缓了神色,与两人闲谈几句,又过了一会,蔡鹏和王文耀也都洗漱好来了。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而后才开始聊起之后与女真的商谈之事。
女真部族如今尚未统一,不过已经隐隐形成了五个大的部族,各有首领,眼下也并未有要内战的趋势。
王知阳道:“回大人,此前得了朝廷的信儿后,下官就命人去请了几位首领,他们明日午时大抵便都到了。”
人到了之后,便是接风宴,显示一下朝廷的重视程度,后日便可以开始正式商谈。
谈雨竹颔首,觉得这王郡守人不错,不似那王文耀,一身少爷病。
这一路走来,就他一人事情比谁都多,要么是饭菜不合口味,要么是住的不舒服,坐车坐得难受,还病了一场,险些就拖慢了进程。
众人多聊了一阵,确定了之后要做的事之后,便一同吃了顿饭。
傍晚,王知阳又独身一人去了王文耀的院子。
白日里是公事公办的见面寒暄,此时他再来寻王文耀,便是以“王家子弟”的身份,与主家的少爷见一面。
王文耀瞥了他一眼,勾唇道:“还以为郡守大人瞧不上我这四品小官呢。”
王知阳眼皮一跳,忙笑道:“公子说笑了,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在下看不起谁也不可能看不起您啊。”
王文耀这才道:“坐吧。”
“是。”王知阳坐到下手位置上,以一家人的身份,温声细语地问了他这一路可是辛苦云云。
论官职,他高于王文耀,但论在王家的地位,王文耀这位主家的少爷怎么也高于他一个旁支的小人物。
好在王文耀看他态度温和,也没有再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寒暄几句后,王文耀才从怀间拿出一纸密信,放到身侧的桌上道:“家主给你的信。”
王知阳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叹息。
在知道王涣之的儿子也在这次的队伍中时,他就知道对方定会吩咐他些什么。
他虽远在东北边城,可京中局势他也知晓一二。
王家内部斗得狠,与朝廷的关系也暧昧不清,这次端看王家会吩咐他做些什么了。
可说实在的,他也真的不想掺和其中,只安安分分在这和边城窝着,吃喝不愁当一方“土皇帝”的日子不可谓不美。
但信已经到了,他自然要看一看,若不是什么难事,他便是做了也无妨。
他起身行至桌边,拿过信后又回到位置上坐下,这才打开看。
信不长,他不多时便看完了,面上神情也变了又变。
王文耀轻啜了口茶,见他难看的脸色,问道:“可有何不妥?”
王知阳忙缓了神色,收起信纸笑道:“没有什么不妥,家主之言在下都记下了。”
又多坐了一阵,他才回到自己府中。
没等他多歇歇,下属就过来禀报道:“大人,京里的密信。”
王知阳眼皮又是一跳,这次定是少主的信了。
家主与少主水火不容,什么都是对着干,方才家主信中叫他配合王文耀,同女真部族谈成合作。
但谈的却不是如何通商,而是说服他们与王家合作。
待到王家有需要,女真部族要配合进攻东北。
到时候王知阳身为此地郡守,直接大开方便之门,女真部族便能顺利进来。
届时朝廷定也要派兵来东北。
朝廷的兵力分散了,京中的防御便薄弱了。
这些事,王知阳只略略思索便瞧出了大概,知晓家主一脉定是与那些藩王有了合作,要颠覆朝廷。
只是不知少主的信中,又是要他做些什么。
王知阳与王家主家其实没什么关系,能坐到这个位置,也只是走了尚书王致远的关系。
所以对他来说,什么家主少主,都比不得王致远对他的提携之恩。
换言之,对方向着谁,他便也向着谁。
按他之前得到的消息,王致远推举了王文耀当官,又为他争取了这次的机会,定是向着家主一脉的,所以他心里虽不愿,也做好了帮王文耀的准备。
只是当他接过信纸打开后,却倏然就站起了身。
这字迹,他都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尚书大人写的。
这么些年,他也只每年年节的时候才敢给尚书大人写信,叫商队顺便送些年礼。
偶尔得了大人的回信,他都会细心保存下来。
他激动过后,忙细细看下去。
看到最后,他面上的愁云便不知不觉散了,甚至还大笑了几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不愧是尚书大人,眼界不是常人可比。
且对方仍然如他年轻时接触过那般,是位心怀大义,温和包容的长辈。
在这动荡的时代,对方果然还是选择了对家族,对大宁百姓最好的一条路。
谈雨竹在主殿中坐着饮茶。
婢女立在她身侧,道:“大人,时辰不早了,明日还有公事要办,不若早些歇息了。”
“再等等。”谈雨竹道。
“咱们在等什么啊?”婢女好奇道。
话落,外头就传来院中丫鬟的通秉,说王郡守来了。
谈雨竹一笑,说:“来了。”
她出来之前,太傅大人就对她说了,到了地方后王郡守大概率会配合她,端看他会不会主动寻她。
眼下人来了,自然就是被太傅大人说准了。
有了当地郡守的配合,她想再做些什么都更轻松些。
这一晚,殿门开着,二人在殿内聊了些什么却无人知晓。
四月二十日。
夜里都洗漱完躺上床了,秦朝阳却送了东北最新的密信过来。
秦枭出门接了,叫秦朝阳回去休息后,他便拿着信进了卧房。
他还没洗漱,便把信递给楚九辩,自己转身出去擦洗。
楚九辩坐起身打开信。
信中谈雨竹说她已经与女真部族谈成了初步的合作,只是细节之处还需要再细细聊,估计还需要再过半个月才能定得差不多。
只是商定细节之后,还不是结束。
谈雨竹还需要在当地组建商会,寻找合适的人管理,再建成商品和税收审查机构等等,估计要好几个月。
不过这信里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王涣之叫王文耀做的事。
楚九辩猜到对方不安分,也想到那些不安分的藩王,或许会借此机会与女真部族合作,但他没想到这些人做事这么不计后果,竟同此前的定北王一样,准备再次“引狼入室”。
为了内斗,将外族放进来,何其可笑?
秦枭携着一身水汽走进来,便看到楚九辩面色冷漠。
“怎么了?”他行至床边坐下来。
楚九辩把信递给他。
秦枭便快速扫了几眼,看到最后不由冷嗤一声:“又蠢又毒。”
这王涣之许是得了湖广王他们的引导,叫王文耀私下与女真那些首领谈合作,叫对方在必要的时候,举兵入侵东北,分散朝廷兵力。
代价是,王文耀会在谈雨竹的合同上做手脚,在两方通商互市的产品名录中加入“铁器”。
以“农具”的名义,出售给女真部族铁器。
可谁都知道,这铁器哪里是做农具,分明就是做兵刃,转头对准大宁自己的百姓。
不过女真那些首领也不是傻的,他们自己内部都还未统一,哪里敢随意入侵大宁?
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这是大宁的阴谋,就是故意引导他们进来,然后再占据天下大义,反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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