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姐弟俩一抬眼,就瞧见门口站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男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气势冷然。
是宁王。
秦枭冲姐弟俩微微颔首,而后便与楚九辩一同出了门去。
二人都穿着一身绛紫色官袍,行过人群时比周围人都高出大半头来,他们肩膀蹭在一起,瞧着要多登对有多登对。
“哇——”司途昭翎捧着脸“醉”了一瞬,又忙拍了拍脸,“不能不能,我要坚定维护——”
大祭司!
司途昭垚见姐姐这模样,有些没看懂。
不过不妨碍他学着姐姐的样子拍了拍脸。
司途昭翎见他如此,噗呲一笑,抬手揉他脑袋:“小呆瓜。”
司途昭垚也不恼,道:“阿姐,咱们还要和他道别呢。”
他朝锦绣坊的方向指了指。
“走。”两人还要与王其琛道别,明日便要正式启程离京了。
下次再见,就只能在神域中了。
南疆王和平西王的车队离开之后,京中便彻底恢复了平静。
三月初,大宁各地也都开始准备春耕,南方早一些,北方晚一些。
不过大多数地方种植的作物都没什么变化,唯独河西郡要种植的红薯,和南疆地区要种植的棉花引起了朝中不少人的重视。
苏盛身为户部尚书,自然是第一个跳出来说这两处不种植熟悉的作物,恐怕百姓会没有粮食吃。
南疆地区有南疆王管着,他倒也没有指手画脚,重点说的还是河西郡的事。
不过红薯试验田的数据早在年前就送到了京里,只是说得隐晦罢了。
眼下楚九辩就直言道:“红薯也是粮食,可亩产六百斤。”
眼下小麦和水稻最高产量也就三百斤左右,红薯的产量楚九辩还是往低了说,却也是另外两种作物的两倍高产。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若是这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众人不一定会信,但这话是楚九辩说的,那便无人不信。
苏盛定定看了他片刻,而后便不再多说了。
楚九辩就又对百里鸿道:“陛下,臣有事要禀。”
“太傅请讲。”百里鸿配合道。
楚九辩:“此前西北军无能,使得塞国入侵,若非宁王大人力挽狂澜,恐会酿成大祸。”
众人心中皆是疑惑,不知楚九辩要做什么。
“边境不稳,大宁百姓便心中难安。”楚九辩道,“因此,臣请派人前往东北边境,与女真部族商谈合作,建立通商渠道,以促发展。”
此前殿试的时候,他就曾以此为题,问过谈雨竹。
谈雨竹当时答得虽不算完善,但却言之有物,寥寥几句便叫众人想象到了通商之后的盛景,以及大宁会获得的源源不断的好处。
这对大宁来说是顶好的是,因而他说完之后,没有人反驳。
不过众人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这对大宁是好事,对去和谈的官员来说又何尝不是好事?
文官们立功升职的途径本就不好把握,眼下这便是个好机会。
王文耀在礼部官员的队伍中,眸光微凉。
谈合作这种事本就该归属礼部管辖,所以礼部定会叫人去办这件事,他必须把这个机会争取过来。
只要这件事做好了,他就定能升官。
他微微掀起眼帘看向队伍最前方,虽被挡着,但他知道那里站着礼部尚书王致远。
王致远眼下确实和少主王其琛走得近,但他能答应把王文耀推举入仕,就肯定还是惦记着家主一脉。
所以这次的差事,只要他主动争取,王致远就肯定会帮他,毕竟他们无论内部如何斗,在外面也都是王家人,是一体的。
但他没想到,都没要他主动争取,王致远就已经提议要他负责这件事了。
听到百里鸿点了自己的名字,王文耀心中一凛,当即走上前去,对着上位躬身一揖道:“谢陛下信任,臣有信心做好差事。”
百里鸿便看向楚九辩道:“爱卿以为如何?”
“给年轻官员历练的机会无可厚非。”楚九辩余光能瞧见礼部其余官员的神情。
侍郎陆乔波是陆家人,员外郎之一的蔡鹏是萧家人,他们论起资历官职可都比王文耀高,但王致远一句话,就把这机会给了自家的王文耀,这些人心里定不服气。
他们背后的高官们,说不得也要帮着争取一下。
果然,在楚九辩表现出几乎要同意的意思时,礼部侍郎陆乔波就自己走上前。
“陛下,王员外郎到底年纪轻,没有谈判的经验,臣以为还当再寻一有经验之人,才能保证此次与女真部族的谈判顺利进行。”
“陆侍郎说的是。”楚九辩道,“此前殿试之上,国子监学子谈雨竹针对如何谈判之事已有章程。且昨日她已经拟定了一份详细的谈判名录交与本官,瞧着颇有章程。”
他从袖间拿出谈雨竹交上来的奏折。
秦枭从座位上起身走下台来,接过奏折看了一遍,然后就转身对百里鸿一揖:“陛下,臣觉得这细则确实不错,或可叫这位学子同礼部官员一同去东北。”
奏折他们昨日就看过,还帮着改了几处,又加了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谈雨竹都一一应下,虚心接受了自己的不足,看向楚九辩和秦枭二人的眼神中更多了崇拜和敬重。
眼下他们手中这细则,便是六部尚书看了,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果然,王致远接过奏折看完之后,便频频点头,道:“确实不错,便是本官来做,也做不到如此细致。”
王文耀心里不服,觉得若是他早早知道这件事,定能做得更好。
且只是前期列些细则罢了,等到真正谈判的时候,那谈雨竹一介女子又能有什么本事?怕不是叫人瞧不起。
心里自视甚高,但他也没傻到当众说出心里话,只安静垂首,等待宣判。
侍郎陆乔波拿过奏折看了看,越看脸色也越凝重。
确实,他真的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
不过他却还是躬身一揖道:“陛下,谈学子确实准备充分,只是谈判之事不是纸上谈兵,到底还是需要我礼部有经验的官员去才稳妥。”
礼部员外郎蔡鹏身为吏部尚书萧怀冠的弟子,本该前途无限好,可现在萧怀冠时常糊涂,他只能靠自己争取机会。
眼下机会放在眼前,他自然也准备争取一下。
他上前一步道:“臣附议。臣在礼部为官三载,也算得经验丰富。臣自请前往东北,辅助谈学子商谈合作,为我大宁争取最大利益。”
楚九辩与秦枭相视一眼。
这个蔡鹏,是此前他们叫他去送的西北第二批粮草,也算是他们有意提拔过的。
此人是萧怀冠的学生,但身家算得上清白,为人虽功利了些,也有些斤斤计较和贪小便宜,但能力还是有的。
这次去女真商谈合作的事,本来也不可能只叫谈雨竹和王文耀去。
谈雨竹去是为了达成合作,叫王文耀去则是为了给他下套,但谈雨竹毕竟年轻,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不好弄,她不一定就能兼顾商谈与下套的事。
所以还是需要一位礼部的高官跟着去。
王致远这个尚书自然不可能离京,那就需要向下找。
侍郎陆乔波在陆家地位很高,仅次于兵部尚书陆有为,这样的人去了东北,定会叫谈雨竹更举步维艰。
所以楚九辩和秦枭昨日谈了半晌,最后本也打算再多加一位蔡鹏。
礼部郎中之位空缺,蔡鹏这次回来之后,就可以提拔他。
这样的大鱼吊在前头,蔡鹏这样功利且愿意为自己打算的人,定会毫不犹豫接下朝廷的橄榄枝,与萧家断了联系。
且此前他为萧家做事,所以护送粮草一事他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这次他为朝廷做事,便直接升了官,此后对朝廷也只会更忠心。
有他配合着谈雨竹,王文耀在东北定会“惹大事”,届时等他回来,他这还没坐稳的官位就该落了。
甚至,还要因此牵连王家其他官员。
到时候王家家主一脉就会越发没落,王致远再集合族老开个会,王涣之的家主之位便坐不稳,王其琛就能上位。
王家就会完全成为投效朝廷的王家,无论什么舆论,便也都伤不到朝廷了。
这是王致远下的棋,楚九辩和秦枭不过是帮着布置好棋盘,静待结果便是。
陆乔波本意是想自己去立功,但眼下确实有经验的蔡鹏上前自荐,他便也说不出什么。
最后,要去东北的人便是谈雨竹、王文耀和蔡鹏。
谈雨竹手中有细则章程,又有楚九辩背书,她便以“学子”的身份成为了这次前往东北的“主官”。
她有最高话语权,但蔡鹏会辅助她,地位与她差不多。
王文耀倒是显得可有可无。
这叫他心中更加不忿,凭什么谈雨竹一介女子,一个白身学子能做他的主?
这样的不服气,便是楚九辩他们想要的。
人心里不甘,就会主动做些事,便会更容易出错。
蔡鹏是个很精明的人,在三人名单确定之后,秦枭就对他说了句“好好做事”。
只这一句,他就知道自己此次的任务不只是与女真谈合作,更是要配合谈雨竹做些事,至于到底做什么,还需要他与谈雨竹见了面才知道。
而他只要做好了这件事,等回来后,秦枭和楚九辩也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萧家已经靠不上了,蔡鹏想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大的权势利益,就要重新为自己打算。
朝廷如今已经递出了橄榄枝,他自然是紧紧握上去。
这件事便这么定下了。
两日后,前往东北的队伍便低调出发。
与此同时,往来镇。
七位藩王们在此就该纷纷朝各自的地盘行去,没办法继续同路。
到达往来镇这一日,湖广王就叫了另外六位藩王,一同吃了顿饭。
席上他便试探了众人对朝廷的态度。
南疆王和醉梁王不必说,前者宫宴之上配合抓蛊虫,后面楚九辩还特意去过南疆王府,又请了南疆王那对龙凤胎吃饭,是明摆着熟的很。
醉梁王也不遑多让,那纸需要他自己宣读的推恩令圣旨,可是只有他一人拥有的特权。
所以这二人已经是铁了心要投效朝廷,湖广王自然也不会和他们来硬的。
只一件事,待到日后他们与朝廷发生摩擦,这两位藩王可会出手?
醉梁王始终笑眯眯,只说自己住的远,安逸惯了,只要不打到自己头上,他都不会管。
南疆王也是差不多的说辞,他也住的偏远,实力又不如中原之地的藩王们,自然是保护自己的地盘最要紧。
这也算是给了其他藩王定心丸,他们二人不会参与争斗,算是中立。
言罢,他们也不多留,先后离席。
之后宴席上这些人会聊什么,他们不停,不参与。
湖广王等人自是满意他们的态度。
始终没说过话的平西王百里征,此刻也终于开口道:“本王只要封地上百姓平安,其他与我无关。”
他时刻很刻板的人,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湖广王倒是想劝,但对方根本不接茬,干了最后一杯酒后就起身告辞。
“这个呆货。”东江王百里赫轻嗤一声,阴沉的双眸扫过剩下的几人。
湖广王百里岳,定北王百里御,安淮王百里明。
百里明一个小屁孩子,根本不顶事,但他身边坐着他的谋士蒋永寿,此人心机城府都有,如今愿意留下来,想来也是有心与朝廷对一对的。
湖广王则看向身侧始终安静坐着的定北王百里御。
他们这个最小的弟弟,不显山不露水,此前却闷声干了个大的,险些真的除掉秦枭。
还有此次入京,对方几次三番作为,无论是宫宴之上放出蛊虫,还是设计弄死剑南王,手段之狠厉他都要自愧不如。
此前湖广王眼中只有东江王这一个对手,眼下他却觉得,这定北王更难捉摸。
与这样的人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事已至此,推恩令足以看得出朝廷想要除掉藩王的决心,他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所以他们不能放弃定北王不用。
自然便是放弃了,对方或许也有其他方法搞事,所以倒不如把人拉入自己阵营,保得暂时的平安。
东江王自然也是这个想法,于是二人相视一眼,无声达成了默契。
不多时,四大世家的家主便都应邀前来。
王家来的是王涣之与谋士王漳,萧家是家主萧曜,陆家来的却不是家主陆烬烽,而是兵部尚书陆有为的谋士陆仝,邱家来的是家主邱玄铮,但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大伯邱洪阔。
众人不由打量。
陆家的事众人多少也知道些,那位家主陆烬烽是个古板的性子,还自诩清高,与家中很多人都不对付。
只是陆家家主传承看得是血缘,不似王家那般能者居之,所以众人才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陆烬烽这个家主。
所以今日来议事的是陆家族老兼陆尚书的谋士,倒也合情合理。
至于邱家,众所周知他们家里做主的其实是邱洪阔,今日对方亲自前来,足见重视程度。
一众人落座,聊了些什么自是无从知晓。
具体谈话内容不知,但探子们的消息传回京城后,楚九辩和秦枭心里就大概明白了。
想来这些人都已经达成了合作。
王涣之不必说,他与秦枭和楚九辩有杀子之仇,王其琛投效朝廷,他就定不会。
而萧家如今势弱,朝廷也未给他们希望,这种时候若其他藩王许了利益,他们当然会接下。
陆家此前就与定北王合谋,险些要了秦枭的命。
加上他们也知道自己曾经设计暗害秦家人的事,或许也快瞒不住了,他们的未来不能被握在秦枭手中,因而天然就站在了藩王那一头。
或许眼下只有邱家态度暧昧,并未做出什么承诺来。
邱家重利,如今他们还能从朝廷手中分利,所以他们能继续安分下去。
但若之后朝廷要把他们手中的利益全部收走,那他们定也就坐不住了。
楚九辩和秦枭自然不会继续给邱家分利,但不急于一时,待醉梁王回了封地上,邱家的“利”自然就会一点点被蚕食掉。
秦枭烧了手中信件。
百里鸿欢喜地从殿外跑进来,道:“舅舅、先生,真的下雪啦!”
如今已经三月,但楚九辩看了系统预报,说还有最后一场雪。
百里鸿见真的下了雪,兴奋的跟什么似的。
“咱们今晚是不是能去赏梅了呀?”小朋友眼巴巴看着两个大人。
此前安淮王入京的时候,百里鸿就和楚九辩一同接待了他,当时他就说等秦枭打仗回来,要和舅舅一起去赏雪赏梅。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一个冬天都过去了,小朋友的心愿也该完成了。
秦枭道:“已经叫人去收拾了,晚些时候咱们直接过去。”
百里鸿开心地在原地蹦了蹦,拉着楚九辩的袖子道:“先生,咱们今晚也吃锅子吧,午间朕都没吃好。”
今日三月十五,是百里鸿的生辰,也就是万寿节。
不过大宁有传统,没到十六的孩子生辰都不能大办,怕小孩叫阎王爷收了去。
因而百里鸿登基后第一个万寿节也没大办,只午间叫官员们进宫吃了顿饭,收了些礼物,又赏了些菜便算完了。
毕竟是生辰,今日楚九辩和秦枭,包括洪福等人,谁都没叫百里鸿工作,只叫他放心大胆地玩一日。
“陛下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楚九辩捏捏他的小脸。
百里鸿笑弯了眼,趴在他膝盖上道:“那先生,朕可以骑小车去吗?”
楚九辩早上的时候,就从系统买了一个小朋友能骑的小自行车,把上面一些过于现代的东西,比如海绵坐垫等换成了现在的软垫等之后,就给了百里鸿。
百里鸿爱不释手,已经骑着小车在主殿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圈。
亏得地方大,够他玩的。
“问你舅舅。”楚九辩道。
小朋友就立刻转头,眼巴巴看秦枭。
秦枭轻笑一声:“骑吧。”
才四岁的小孩,一年到头就休息这么一天,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而且如今宫里他们一家独大,没必要太委屈百里鸿。
百里鸿欢呼一声,转头就又跑了出去,小玉子忙跟上,生怕他跑摔了。
楚九辩看着小朋友跑出去的背影,不自觉地就笑了。
这才是小朋友该有的样子,他们的小陛下也就今日敢这么玩闹了。
腰间一紧,秦枭整个贴在了楚九辩身后,灼热的呼吸洒在耳侧,青年嫩白的耳垂顷刻间就红透了。
整个人都被完全抱住,楚九辩下意识朝门外看了眼。
殿门开着,隐约还能听到百里鸿和小玉子说话的声音。
秦枭很喜欢这种隐晦的,类似与“偷_情”一般的行为,总拉着楚九辩在一些很可能被其他人发现的地方,做些亲密举动。
早在殿试打马游街那日,秦枭就会在桌下用腿逗他,楚九辩那时就发现了对方这点变态的癖好。
不过秦枭还是有分寸的,每每也只是逗弄楚九辩,从未真的叫人瞧见过什么。
楚九辩自己当然也乐在其中,那种心脏砰砰直跳的感觉,叫他分辨不清是因为心动,还是因为紧张。
这叫他能心安理得地把心跳失衡的原因,全部归于“紧张”,或者“怕被人发现”等等理由之上。
此刻被男人从身后抱着,灼热的呼吸洒在耳畔,烫的楚九辩腿都有些软。
“又干什么?”他语气倒是平静,甚至有些疏离。
秦枭的吻便落在他耳侧,犬齿轻轻磨了磨他的耳垂。
楚九辩本能地躲了下,男人的吻便顺势落在他脖颈处,身后也感受到了男人顷刻间就蓬勃起来的欲望。
“......”
楚九辩觉得秦枭这样很不正常,哪有人一天到晚随时都会起反应的?
定是他最近太给对方脸面,才叫人得寸进尺。
男人的吻已经往唇畔而来,楚九辩忙推开他,道:“行了,批奏折。”
秦枭后退半步看他,眼眸深邃。
楚九辩却下意识朝他下方瞥了眼,冬日里穿的厚些,外袍也更宽松。
可便是如此,楚九辩仍看到了些凸出的地方。
他无言地与秦枭对视一眼,然后转身行至桌边坐下。
不再理会。
秦枭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也坐了回去,与楚九辩面对面,隔着中间宽敞的过道。
安分了一下午,待到晚饭时间快到了的时候,一直很神秘的钦天监监正林盛大人寻了过来。
按照惯例,万寿节本也该由他们观测天象,再说些吉祥话。
所以在林盛寻秦枭说话的时候,楚九辩也没在意,而是转身去了养心殿正殿找百里鸿。
小朋友这会儿正穿衣服,准备一会去福康阁露台上吃火锅呢。
而议事堂内,林盛见楚九辩不在,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秦枭瞥了他一眼:“有事?”
昨日楚九辩去吏部上值的时候,这林盛就来找过秦枭一次,按照惯例说了些吉祥话,说天象祥瑞云云。
今日对方再次寻来,且一进来就打量楚九辩在不在,显然是有其他话要说。
林盛也怕楚九辩很快会回来,于是也不耽误,直言道:“大人,下官昨夜夜观天象,又算了算,算得您与太傅大人......”
秦枭偏头看他:“我和他怎么了?”
“您二位岁星交缠,有、有些不妥。”林盛实在不好说自己早就看出这两人之间暧昧不清。
但他今日找来,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有何不妥?”秦枭唇角带笑,语气也懒懒散散。
但林盛却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当即更战战兢兢,但还是咬牙道:“下官瞧着,您、您若是继续与太傅大人纠缠,对方会更加克您!”
“哦,如何克我?”
“您会被他压制,处处被他掣肘!”林盛神情凝重,“甚至您今后的命运,也会被他所牵绊。”
秦枭抬眉:“你的意思是,我会一直与他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林盛继续凝重。
秦枭却轻笑一声,随手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扔给他,道:“赏你了。去吧。”
林盛愣住,最后捧着玉佩一头雾水地离开了养心殿。
楚九辩看到了对方那迟疑的背影,待秦枭进到正殿后,随口问道:“他说什么了?怎么那个模样走的?”
“说了些本王爱听的话。”秦枭语气里满是愉悦。
“什么话?”楚九辩问。
秦枭就笑,不继续说了。
楚九辩轻嗤一声,也没多在意。
不多时,百里鸿刚换好衣服,养心殿里便又等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那是两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两人行至近前,礼仪得体地冲着楚九辩三人行礼问安,口称“陛下”和“大人”。
楚九辩抬眼看去,便见是两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一人穿着粉裙,一人穿着蓝色裙子,大概十几岁年纪,气质都颇为温和。
“不必多礼。”百里鸿亲自走过去,虚虚扶了扶,两位姑娘便谢恩站直了。
秦枭蹙眉看着她们道:“今日下着雪,怎么不多穿些?”
两位姑娘穿得其实不薄,还有厚实的披风,但她们身形纤瘦,便瞧着有些单薄。
楚九辩看了秦枭一眼,人俩姑娘穿得很厚了,或许比楚九辩穿得还要厚,秦枭这个直男眼是看不出来吗?
可秦枭是直男?
楚九辩都要笑了。
“谢大人关心。”粉裙子的姑娘腼腆地笑了下,语气轻柔道,“路上坐着马车,到了宫中又有软轿接着,我们不冷。”
秦枭便点了下头,道:“今日是家宴,不必称大人。”
“是,兄长。”两位姑娘齐齐应声。
而后两人又看向楚九辩,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他也是你们兄长。”秦枭开口道。
两位姑娘便又朝楚九辩行礼道:“兄长。”
楚九辩看向秦枭,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眼。
“嗯。”楚九辩又看向那两位姑娘道,“不必拘礼。”
而后他就从袖间拿出两个荷包,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金瓜子,给了她们二人一人一袋道:“见面礼,拿去买些自己喜欢的。”
这两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秦府那两位名义上的嫡出双胞胎小姐,秦念和秦畅。
这“畅”字,便是她们亲生父亲的名。
她们的母亲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她们的父亲,这才给两个女儿起了这样的名字。
秦枭如今常住宫里,府中一应事物便都是这两位姑娘管着,不过到底是没了家长,两位姑娘在府中也深居简出的。
而且因为秦枭的身份关系,她们两人在京中贵女圈子里的位置也很尴尬,几乎没谁会主动邀请她们参宴。
这次能入宫来,也是百里鸿提议,说想见一见自己素未谋面的两位姨母,二人这才得以入宫。
两位姑娘看着递到眼前的红包,却不敢收,下意识看向秦枭。
“拿着吧。”秦枭说完,两位姑娘才拿了红包和楚九辩道谢。
楚九辩看出她们的紧张局促,脸上便带出些温和的笑,说:“叫我一声兄长,便不必与我客套了。”
“是。”
楚九辩平日里总端着疏离的姿态,但他若是想要让人觉得亲切,也轻而易举。
眼下两位姑娘见他长得这么好看,又温柔安慰她们,高高吊起的心便渐渐落了下来,脸上也多了些轻松的笑容。
“时间差不多了,去吃饭吧。”秦枭道。
几人便一同出了养心殿,朝福康阁而去。
百里鸿在众人最前头,骑着他带有辅助轮的小自行车,蹬得倒是不算快,方便小玉子他们能跟上。
在他之后是两位并肩而行的姑娘,她们带来的小丫头亦步亦趋跟着,还为她们撑着伞遮雪。
楚九辩和秦枭走在最后。
雪下得不算大,但这么走一路身上定也要淋湿,因而秦枭还是打了伞,将楚九辩遮得很严实。
脚下雪地吱嘎作响,楚九辩忽然就响起自己与秦枭曾多次这般并肩而行,也都撑着伞。
不过那时候他们遮的是雨,眼下却是今年开春的最后一场雪。
他们谁都没说话,这段时日的紧绷好似也在此刻松下来不少。
众人到了福康阁,如此前一样,露台上三面都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正对着御花园的地方没有遮挡,可一眼看到红梅落雪的景致,美不胜收。
圆桌上摆着火锅和菜品,热气腾腾的锅气已经蒸腾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但楚九辩来了之后便没这个规矩了,秦枭和百里鸿在桌上都会说些话。
今日也是如此,席上他们时不时就会聊几句。
聊得便是这景色,这雪,这桌上的菜肴,没谈政事,方便两位姑娘也参与进来。
秦枭和楚九辩也会时不时照应两个妹妹,叫她们吃菜,便是百里鸿,也会奶声奶气地和姨姨们说话,问她们宫外的事。
许是感受到了热情,两位姑娘也不再那么拘谨,活泼些的秦念还会说些府里宫外的趣事。
楚九辩安静听着,时不时也会跟着浅笑。
不过他的视线,却更多地落在身侧的秦枭身上,虽只能看到侧脸,他却仍觉得今晚的秦枭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楚九辩说不太清,但这种感觉,有些像百里鸿去年发烧那晚,秦枭抱着对方哄的样子。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秦枭身上展现出来的情感,令他感觉很陌生。
秦枭侧头看他,见他盯着自己便笑,柔声问他:“怎么了?”
楚九辩竟也不自觉地笑了下,说:“没事。”
秦枭抬眉,桌下的腿凑过来,紧紧与楚九辩的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