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主说笑了。”白公瑾勉强维持着风度道,“在下只是想与九公子探讨一二。”
“那就开始吧,省的耽误我继续买东西。”
王少主?
楚九辩正想着这位的身份,秦朝阳的声音就在身侧响起,很低:“公子,那位是琅琊王氏的嫡长子王其琛,生母早逝,如今王家的主母是小妾抬上来的。”
原来如此。
楚九辩抬眼看向王家人所在的包厢,果然见到那位清风霁月的王家主黑了脸。
父子关系不和啊。
白公瑾被这么下面子,有些尴尬地冲楚九辩笑了笑:“那在下就抛砖引玉,献丑了。”
“请。”楚九辩道。
白公瑾缓缓呼了口气,才道:“快马踏云尘,长歌破晓昏。胸藏千丈志,眼纳万重村。”
这两句一念出来,众人都觉眼前一亮。
心道不愧是声名远播的公瑾先生,这诗做的真是一绝。
望见众人的反应,白公瑾心中便定了不少。
这首《追风》是他近日作的最得心的一首,还是受了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影响,才有如此豁达的心境。
他沉下心,继续念出最后两句:“得失随鸥鸟,行藏任酒樽。天涯无定处,风月满征魂。”
一诗念罢,掌声雷动。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
楚九辩就属于不会作诗,但能分辨出好坏的人,所以他知道白公瑾这首诗确实做的不错。
只是对方这每一句诗分开来,楚九辩都能从自己背过的诗里找到相似的意境,因而有了对比后,再好的诗也没有那般惊艳了。
可对于这里的看客来说,这确实是一首难得的佳作,一时间恭维声探讨声几乎要淹没整个珍宝阁。
略显混乱的场面中,楚九辩忽而瞥见有两道纤瘦的身影,躲着人,匆忙又小心地从后门处离开。
两个女子?
楚九辩一下就回忆起,那两位女子应是此前在二楼包厢里的两个,一个是小姐打扮,一个是丫鬟打扮。
如今外头天已经黑透了,这条街今日又被封着,无人进出。
若是解手之类的事,三楼就有专门为女子们准备的几间房间,都有强壮的嬷嬷们守着,没必要离开。
且今日来此地的女子,都是和家中男子以及主母长辈一同来的,即便是家中忽然传了什么信儿过来,也不至于要一个小姐带着丫鬟回去处理。
她们那样匆忙紧张的神情,也断不会是偷出去玩。
所以是要去做什么?
楚九辩侧头看向身后的秦朝阳,对方当即凑上前来:“公子有何吩咐?”
“有两个姑娘走的奇怪,你去看看。”
秦朝阳顿了下,眼神不着痕迹地朝一楼某个方向看了眼,而后便应“是”离开,身影退入暗处后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没惊动任何人。
楚九辩惊了一瞬。
头一回见到这个时代的功夫,真酷。
只是,秦朝阳怎么这么听他的话,莫非是秦枭给了什么权限?
比如“出门在外听楚九辩话”之类的。
还是说因为还有其他暗卫在暗处守着他,所以秦朝阳并不担心他会跑,也不怕其他势力想着“得不到就杀掉”楚九辩。
那看来守在他身边的人肯定武功高强,楚九辩放心了。
白公瑾没注意到楚九辩,他听着台下众人的恭维声,知道这一夜过去,自己的才名定会传的更广,心中不由有些自得。
他会作诗,更懂诗。
所以他也更清楚想做出一首像《行路难》那般的诗作有多难,很多诗人穷尽一生也写不出一首。
他不觉得那位诗仙和易安居士,还能有更好的诗作可以被楚九辩传扬出来,除非还有第三位大才。
“公子觉得我这首如何?”他故作自谦的姿态,礼貌询问。
楚九辩点头:“不错。”
“想必公子有更好的。”白公瑾道。
楼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楚九辩的回答。
“实不相瞒。”楚九辩淡漠的脸上带出一丝清浅的笑意,好似春雪乍融,不少人为此失神。
距离最近的白公瑾也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竟下意识垂眼,不太敢和面前谪仙般的人物对视,心跳也快了不少。
这感觉,好似比他方才被众人恭维时还要令他兴奋。
楚九辩却没在意其他人的反应。
他嗓音清冷,神色带着怀念般道:“在我们仙界,也有一位公瑾先生,不过他姓周,名瑜,是位难得的雄才。”
萧曜眸中闪过一道暗芒。
他想起自己先前提起“公瑾先生”的时候,楚九辩下意识问出的那句“姓周吗”。
所以,这个周公瑾定是真的存在。
即便不是所谓的仙人,但也定是楚九辩身后势力中的一员。
敢用这个词形容对方,那该是个怎样的人物?
白公瑾没想到楚九辩会说出这样一段话,不由有些好奇道:“那位周公瑾先生,可也会作诗?”
“会。”楚九辩毫不犹豫,“但我现在要念的却不是他作的诗,而是诗神苏轼因感怀周瑜而作的一首赤壁怀古。”
“诗神?”白公瑾哑然。
在场所有人都忘了说话。
不是诗仙李白吗?
这怎么又出来个诗神苏轼?
以后莫不是还会有什么诗圣、诗鬼之类的?!
二楼包厢内的权贵们脸色都变了变,果然这位九公子身后不止两位大才,如今这又出来一位诗神苏轼,以及被称为“雄才”的周瑜。
王涣之轻抿了口茶,道:“故弄玄虚。”
王漳却已经起身,来到了栏杆前。
见大家都被吊起好奇心,楚九辩才开口念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只这开头两句,就将众人带入苍凉悠远的意境之中。
二楼包厢内老神在在坐着的众人,此刻也都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近栏杆处,灼热的视线死死落在楚九辩身上。
楚九辩却好似感受不到,继续用他清冷的声音念道:“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即便他没有故意念的激昂有力,众人也能从这一句中感受到那雄奇壮丽的古战场。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多少豪杰?
这位诗神心中所念,竟不止周瑜一位吗?
这一刻,那些权贵们好似从心底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所谓“赤壁”是在何处?
那“三国”呢?
是某个地方的名字,还是指——三个国家?
思及此,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是不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还蛰伏着其他更强大的国家和势力?那些势力将楚九辩派来上京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藏得好好的,如今却要搅进京城这摊浑水中?
萧曜面上温和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他眸光灼热地望着楼下那道挺拔的身影,双手几乎要把手中折扇掰断。
那样可怕的势力,他们这么多年却无一人发现。
要么是对方真的强大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要么,对方其实根本不在此界。
若是如此,是否真的如同楚九辩所说那般,这些诗,那些人,制冰的手段......都来自仙界?!
这位九公子。
真的是“神明”吗?
第19章 贵女失踪
陆烬烽这辈子最爱的便是腰间这把刀,最佩服的,也是那些雄才大略的英雄豪杰。
如今听着这诗,他好似一眼就看到了那所谓“三国”时期的众多英豪,不由热血上头。
楚九辩感受到投在身上的灼热视线,却没在意,反倒侧头看向身侧的白公瑾,缓缓念出下一句诗:“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周公瑾,可不是一个被权贵驱使,只会作诗的儒生。
他擅长的何止文韬武略,他的战场也不在勾心斗角,而是在遥远的三国,在群雄争霸。
白公瑾眼神木楞,双手都有些颤抖。
这一刻,他竟有种“我怎么配”的感觉,他怎么配叫“公瑾”?
二楼包厢里的陆烬烽一掌重重拍在栏杆上,险些没拍断。
好一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好一个周公瑾!
若是可以,他多想与对方好生切磋一番。
楚九辩的视线扫过激动到脸都红了的陆烬烽,又缓缓掠过眸色幽深的萧曜,满脸震撼的文武官员,攥着手帕强忍激动的女眷,最后落在了脸色难看的王涣之身上。
方才就这位的眼神最让人不爽。
楚九辩看着他,念出最后两句:“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这两句直接就将全诗的意境,和要表达的豁达情感,再次拔高了好几个度。
也将众人的注意力从雄姿英发的周瑜身上,拉回到了苏轼自己身上。
人生如梦,过去的已经过去,眼下不如就举杯敬江月,活个痛快。
这就是那位诗神的作品吗?
如此豁达,如此开阔,竟是与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有一样令人心胸畅达的舒适感。
“诗神,诗仙。”大理寺少卿甄弗坐在一楼靠前的位置上,不由喃喃出声,“怪不得能成神成仙,这心胸就不是我等凡人能企及的。”
众人还不能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自诩清流的王涣之与王漳,也都半晌无言,心中激荡久久不息。
既然已经装了,那索性就装的再大一些。
楚九辩再次看向白公瑾,道:“你方才那首诗确实不错,只那第一句‘快马踏云尘’倒是叫我想起了诗仙的一句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众人万万没想到楚九辩竟还会继续念诗,且这短短一句话,暴露出的信息量就大的离谱。
此前若是大家还觉得李白能做出一首绝顶的好诗就差不多了,可现在楚九辩却随口就又说了一句,虽不能完全了解其意,但只一句就能看出这首诗,定也不差。
不过楚九辩却没把诗念完。
“还有你的那句‘得失随鸥鸟,行藏任酒樽’,与诗神曾写过的一首也有类似的意境。”
白公瑾这会人都是木的,他愣愣问道:“什么诗?”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整栋楼都静的落针可闻。
在所有如有实质的目光里,楚九辩声音淡淡:“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又是一首神作。
楼中众人彻底无言,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楚九辩下了看台走向二楼,才终于有人发出慨叹。
一时,人声鼎沸。
白公瑾呆呆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方才那些诗句。
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有巨人站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小子你还年轻,别飘。
不知道是不是装过了火,楚九辩这一路走上二楼,竟无一人敢上前与他攀谈。
就连到了二楼之后,也未见有哪位权贵来找他,那两位家主也是如此。
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有其他打算。
楚九辩更偏向于后者。
这些权贵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怎么也不会被他那几句诗给震到回不过神,更有可能是被他话里话外的信息量给困住了。
楚九辩先前就从秦枭的言语间里,摸清楚了如今京中各大势力对他的态度。
这些人并不觉得他是神,只是觉得他背后应该有个神秘而庞大的势力。
而他最初提起的李白和李清照,也被他们归为他背后之人。
既然如此,楚九辩自然是要把这个身份坐实,这样即便这些人觉得他不是神,也会因为忌惮他身后的势力而不敢随意对他出手。
只是如果他背后只是有两位诗人可绝对不够,所以他今日便也借着机会,又提起了新的人物。
比如诗神苏轼,比如雄才大略的周瑜,再比如那些虽未指名道姓,但却“真实存在”的众多英雄豪杰。
想象的力量是强大的。
楚九辩只需稍加引导,剩余的部分就会有人自动帮他补全。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权贵们先前准备招揽楚九辩的条件肯定不够用了,所以才都没来找他。
楚九辩扫过自己的系统界面,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今日收获可真不错。
不仅让那些不相信他是神的权贵大佬们对他有了忌惮,重新衡量与他合作的标准,还让那些容易动摇的人信了他“神”的身份,为他贡献了一大波信仰值。
如今他的累计积分已经超过两百,即将突破三百。
他已经可以再“召唤”一位信徒了!
楚九辩带给大家的惊喜震撼太大,这拍卖会显然不可能再接着办下去。
想必过不了一会,楼里这些人就会离开,只不过定然有很多人会睡不着觉了。
楚九辩心里惦记着新的信徒,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只是秦朝阳还没回来,他只能先在这等等。
总归即便秦朝阳一时半刻回不来,秦枭也会来。
楚九辩看了眼时间,距离秦枭给他的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过去一半。
看来他要再等一个小时才能等来秦枭了。
楚九辩走到包厢门前,正准备推门,却发现门没关严实。
他有意停了两息,没有暗卫出现拦着他,那包厢里肯定就是安全的。
心里有了个猜测,他没再犹豫,抬手推开门。
伴随着一声门响,楚九辩的目光落在了屋内。
只见一身黑衣的秦枭倚着栏杆,身后油灯的火光明灭摇晃笼着朦胧的身影,男人利落的面部棱角也被火光映的柔和了一些。
“回来了?”秦枭笑问。
果然是他。
楚九辩进了包厢,反手合上门。
秦枭没在栏杆旁的两个座位前停留,而是走到屋中间的另一张圆桌边,倒了两杯茶水。
“说那么多话,渴了吧?”他道。
楚九辩走过去。
刚伸手接过茶杯,脑海中的机械音便响起:【纯正龙井,无毒无药,请宿主放心饮用。(已自动扣除一点信仰值)】
楚九辩:“......”
我知道没毒!
该死的半智能能不能关了自动扣费啊!
秦枭见他神色有异,笑着轻饮了口茶道:“放心,没下药。”
都说了我知道没毒!
楚九辩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来,仰头干了一小杯的茶。
秦枭一愣,又给他添了一杯:“真渴了?”
“大人怎么这会儿就来了?”楚九辩不答反问。
说好一个时辰,结果现在刚过半个时辰就现身了。
宁王大人果真没什么信誉可言。
“心里没底啊。”秦枭也在近处坐下来,似真似假般叹息道:“实在是担心本王这个‘情劫’,留不住公子的人。”
楚九辩低笑一声:“所以堂堂宁王大人便屈尊降贵,给本尊当了半个时辰的暗卫?”
从一开始秦枭就隐在暗处,时刻跟着楚九辩。
所以当楚九辩让秦朝阳去追那两个姑娘的时候,对方才会那么果断地听话离开,想必不是因为所谓的“暗卫很强”,而是因为暗卫就是秦枭本人。
秦朝阳是得到了秦枭的同意,才那般果断离开。
“什么都瞒不过你。”秦枭笑了下,视线又在楚九辩脖颈上转了一圈,“没用我给你的药吗?”
几日前掐的指痕,如今仍然有些青紫斑驳的痕迹。
楚九辩抬手抚摸脖子,其实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而且秦枭送的药确实很好用,也就是自己皮肤嫩,还是疤痕体质,所以淤痕才没完全下去。
他看向面前的始作俑者,莞尔一笑道:“可能因为我心里有气,所以好不了。”
“是我的错。”秦枭从袖间拿出一把匕首,将刀柄递到楚九辩手里。
楚九辩接过来。
这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让他捅他两刀泄愤吧?
手被握住,楚九辩感受到男人温热粗糙的掌心,完全将他的手包裹住。
秦枭握着他的手,将匕首尖端抵在了自己肩头,而后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便刺破外衣和血肉。
血迹缓缓洇湿了他墨色的衣衫,也湿了楚九辩的指尖。
神经病啊。
楚九辩心跳一点点加快,又在某个时刻骤然恢复平静。
他松开匕首,将沾着血的手抽回来,用杯中茶水冲干净,又拿出帕子擦拭。
秦枭眸中带笑,随手拔出匕首在袖子上擦了擦道:“公子若是觉得不够解气,可以再来两刀。”
楚九辩擦手的动作一顿,心里涌上一股火气。
他从秦枭手里抢过匕首,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再次刺入对方肩头,甚至与前一刀在同一个位置。
秦枭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青年眸色淡漠,不见一点情绪,可偏偏神情中却好像带着笑。
真矛盾。
秦枭忽然有些好奇,楚九辩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楚九辩心底骂骂咧咧,收回手重新擦拭。
狗东西,以为我不敢是吧?
要不是现在弄不死你,本神这刀刺的就是你心脏。
“公子可消气了?”秦枭声音带笑。
楚九辩本以为对方是在调侃自己,可四目相对后,他却发现秦枭眼神真诚,像是真的担心他会继续生气。
楚九辩擦手的动作顿住。
秦枭居然是真的在想办法让他消气。
为什么?
就为了留住他这个难得的助力?
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楚九辩有些看不懂,可却隐约觉得自己好似窥探到了真正的秦枭。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不同于方才探讨诗句时的高谈阔论,而是一阵兵荒马乱。
楚九辩蹙眉,起身走到栏杆处朝下看去。
秦枭也拔出匕首收起来,走至他身侧。
一楼大堂门口处来了不少人,还是熟人。
正是腰挎佩刀身着软甲的十几位御林军,以及御林军总指挥使——安无疾。
楚九辩看向秦枭,却发现他也正微微凝眉,应当是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何事。
安无疾走上拍卖台,眼神凌厉地扫过在场众人,冷声道:“苏尚书家的二小姐如今不知所踪,诸位可有谁见过?”
苏盛不知何时去了楼下,此刻就与御林军站在一处,脸色极其难看。
听安无疾问完话,他也忙朝众人拱手作揖道:“诸位同僚,有谁见过小女万望告知,大恩大德苏某定涌泉相报!”
在场都是当朝权贵,谁都知道苏尚书一儿两女,他最疼爱的便是那小女儿。
今日拍卖会,他也带着夫人和小女苏喜儿来玩,却不想这苏二小姐竟然走丢了?
苏夫人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被嬷嬷扶着,还去抓苏盛的手,低声恳求道:“老爷,这种事您怎么能说出去啊?姑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大晚上的,一个女子失踪找不到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苏盛又气又急,对一旁的嬷嬷道:“快带你们夫人回府。”
苏夫人被嬷嬷扶着走出珍宝阁,绝望地闭上眼。
在这大宁朝,名声,就是命。
二楼包厢里的夫人小姐们这会儿也待不住了,忙也想快些回府,看起来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的不轻。
然而这时,却忽然有一道娇俏的女声惊讶道:“安总军怎么在这?不是他叫喜儿出去的吗?”
楚九辩也微微侧眸,见说话之人就在二楼女眷的包厢中。
包厢中女眷不少,但都瞧着其中一位穿着翠色长裙的少女。
她戴着面纱,一双灵动的双眼布满血丝,满是惊诧地望着楼下的安无疾。
楚九辩看清那少女略熟悉的眉眼后,不由蹙眉。
安无疾没想到事情竟会攀扯到自己头上,厉声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被他吓到,忙朝一妇人身后躲了躲。
那妇人也面露惊慌,将少女挡在身后,颤声道:“抱歉。小女无状,她胡说的。”
一楼大堂某处也当即走出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眉头紧锁,朝安无疾拱了拱手道:“安总军,那是本官的三女儿,娇宠惯了,您别在意。”
“赵侍郎。”安无疾朝他看去,“苏家小姐失踪之事处处蹊跷,若是您家女儿知道些什么,还请告知于我。”
吏部侍郎赵谦和正二品,与安无疾官职相当,因而两人互相说话还算客气。
“这......”赵谦和似乎是不想掺和此事,很是为难。
苏盛快步走至他面前,拱手作揖,恳切道:“赵大人,早一些找到线索便能早一些找到我女儿,算我求你!”
他倒是不觉得这事会与安无疾有关,但自家女儿的心思他清楚,她对安无疾确实属意许久,若是有人用安无疾的名义将她叫出去,说不得女儿真的会上当。
赵家女儿他知道,与自家女儿向来要好,可能真知道些什么线索。
赵谦和也是这朝中难得的纯臣,先祖同苏家一样,是武宗时期跟着打过天下的,不过是文官。
许是因为两家都是纯臣,因而也不介意让两家孩子走的近一些。
赵谦和见苏盛这般模样,忙安慰了一句。
他也不好再拦着,只得抬眼看向二楼的女儿道:“熙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赵熙眼眶都已经红了,她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才稳住身形。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她颤声道:“方、方才我与喜儿从三楼回来,结果在楼梯口碰到了一个小丫鬟,她给了喜儿一张字条。”
“那字条上写着请喜儿去安澜院一叙,落款人是......”她怯怯地看向安无疾,“是安总军。”
这下众人不得不打量起安无疾来。
这段时日,京中确实传言苏家有意与安无疾结亲,说不得这安总军与那苏家小姐早就暗通款曲了。
安无疾神情更加冷漠,他朝手下人示意了下,便有副手带着几个兵卒离开珍宝阁,去往安澜院寻找线索。
安澜院就在这条街的街尾,是一家首饰铺子,是京中贵女们最常去的地方,也是苏夫人的产业。
安无疾依旧望着赵熙,问道:“我与苏家小姐并不相识,她为何会因为一张字条就去见我?”
“你——”赵熙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道,“喜儿有意与你,你是真的不知吗?”
安无疾脸上神情茫然一瞬。
他都不记得自己见过那位苏二小姐。
楚九辩看了这半晌,也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终于有人沉不住气,打算搅浑京城这一池浑水。
他淡漠的视线扫过楼中神情各异的众人,心中微凉。
这就是权贵,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拿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开刀。
身侧传来秦枭低沉的声音:“刑部主事可在?”
不高不低的一句,却令整栋楼都安静下来,无数道视线都投向这边。
安无疾抬头,见自家大人一袭黑衣立于栏杆处,神情冷淡。
旁边站着的楚九辩额发细碎,半遮眉眼,身影在昏黄光影的映照下显得朦胧又虚幻。
“下官在。”刑部尚书邱衡,自二楼包厢中遥遥朝秦枭的方向作揖道:“此事多有蹊跷,下官这就去查。”
秦枭颔首。
有了主事的人,众人心里都定了不少。
楚九辩和秦枭来到楼下,安无疾迎上前低声道:“大人,这是冲咱们来的。”
“嗯。”秦枭应了声,又看向楼中众人,提高声音道:“事发突然,烦请诸位多留一阵,配合刑部问询。”
在场所有人都可能看到过什么,也可能做过什么,所以暂时还不能让他们回去。
众人纷纷应是,却忍不住三三俩俩凑在一起低语,楼中也一时有些嘈杂。
不多时,邱衡便来到一楼,还将赵三小姐赵熙与赵夫人都一并请了下来。
赵谦和忙走上前护住妻女,母女俩眼见着便也没那么害怕了。
苏盛与邱衡二人互相见礼,然后一同走至楚九辩等人面前。
邱衡个子不高,长了一张严肃冷硬的国字脸,留着两撇胡子,右侧颧骨上还有一颗小拇指盖大小的黑痣,整个人都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朝秦枭见了一礼,秦枭点头算作回应。
邱衡便又看向安无疾,道:“事情紧急,我就不和你客套了。”
“大人请说。”安无疾道。
“今日拍卖会来了这么多权贵,这条街前后都有我邱家侍卫把守,安总军的御林军是如何赶到这来的?”
安无疾:“是苏大人家的小厮来找我,说苏二小姐失踪,苏大人想请我帮忙。”
闻言,苏盛却忙道:“不是我的人。夫人刚和我说完小女走失,你就到了。”
他是在准备出门找人的时候,恰好和安无疾碰上。
安无疾见面就问他苏喜儿是不是真的不见了,苏盛一看居然连御林军都知道了这事,便觉女儿凶多吉少,这才忙请安无疾帮忙,于是就有了方才安无疾询问众人那一出。
“看来是有人刻意为之。”邱衡侧眸望向楼内,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才又看向苏盛,问道:“大人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
苏盛自嘲一笑:“我一个纯臣,能得罪谁?”
得罪的当然是除秦枭外的所有势力。
邱家,自然也算在内。
邱衡对上他的视线,也一时无言。
方才大家或许还没捋清楚事情原委,但现在,楼中这些人却已经都看得清楚。
今日这一出,针对的就是苏盛和秦枭。
苏盛一个公认的纯臣,谁是皇帝他便忠于谁,因而他如今天然与秦枭在同一个阵营。
并且他有意将小女嫁给安无疾联姻的事,京中也有不少人得到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