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常怀闷笑一声,嘴角微弯,“夫人?还真是聪明啊,仅仅是卸去伪装,老底都快被你扒光了。”
燕危微微嘲弄道:“即使你没有卸去伪装,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我也会知道。”
在密切的相处中,没有人?不会露出马脚,即使是装得太过于?完美。
生活的小细节会出卖这个人?,细微的变化如同海水翻转。
谈话间来到醉梦仙的门口,于?管事亲自出来接人?,“两位贵客里边请,孟公子已在雅间里等候着了。”
燕危换了张人?皮面?具,于?管事没认出人?来,苍老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林常怀颔首,淡淡道:“带我们过去吧,麻烦于?管事了。”
“不麻烦不麻烦。”于?管事赶紧招呼伙计来,一脸狗腿样,与燕危之前谈话时的神情完全不同。
三楼环境清幽,很好地保护了贵客的隐私,而且在三楼楼口还有人?守着。
于?管事把人?带到孟陵所在的那间房门口,就自觉退了下去。
燕危推开房门,推着林常怀进去,前方被雕花屏风挡住视线,隐隐间不止一个人?。
“常怀兄,你来了。”听到声音,孟陵扬声打着招呼,“快来坐,专门给你留好了位置。”
二人?一起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孟陵一伙人?微愣了下,齐齐喊着“嫂子”。
燕危嘴角微抽,面?无表情过去坐下,而林常怀则是坐在靠窗的位置。
宋玉箫有些尴尬,浑身?无处安定,“那什么?,喝茶吗?”
说完后给燕危倒了杯茶推过去,讪笑道:“那日都是我说话不过脑,还望嫂子莫怪。”
林常怀眉梢微挑,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茶杯,并?未开口说话打圆场。
在这包间内的,都是同林常怀往来密切的几家?世家?公子,五皇子燕濯没在。
燕危低头望向身?前冒着氤氲的茶,淡定从?容道:“那天?宋世子不是道过歉了么??今日我同夫君一同前来,不过是想见识一番京中风貌罢了,几位不必在意我。”
“咳咳。”林常怀被茶呛了一下,连忙放下杯子抹了把下巴,偏头看向燕危笑眯眯道:“夫人?不必同他们客气?,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必局促。”
宋玉箫几人?交换着眼神,都不好贸然开口,心下却道:谁跟你自家?兄弟?
他们叫林常怀出来无非就是想过问?一下这场婚事的意义,却没想到对方连带人?都给带来了,这让他们怎么?开口?
大婚上皇宫里的那位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且家?中长辈也纷纷猜测,所以他们才?组了这个局来一探虚实。
谁知道林小侯爷对他夫人?如此喜欢?前一刻还放出消息卧病在床,后一刻就带着人?大摇大摆出现,也不怕被那位怪罪?
燕危像看不见他们的眉眼官司似的,撑着脑袋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因在三楼,而这房间的位置正面?对着集市,而此时正午时分,阴沉沉的天?气?下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大半天?没个声音,燕危眉头轻蹙了一下,转头看向房间里的几人?。
他们端正坐着,品茶的品茶,眼神交流的眼神交流,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夫人?可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林常怀开口询问?着,往外看去。
“没什么?,我观这天?气?好似要下雨,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燕危开口提醒道。
“嫂子说得在理,看这天?色,今日怕是要下大雨。”孟陵接过话,笑吟吟道:“不过下雨天?嘛,正是品茶的好意境,嫂子和常怀兄不妨品尝一番,体验体验这意境如何?”
“是啊常怀兄,今日君佛兄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国师请来,难道常怀兄就不好奇那位国师吗?”周成双朝林常怀挤眉弄眼,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君佛是黎家?世子,家?中只他一个独苗,可这世子却一心赤诚为天?下百姓。
黎家?正在走下坡路,黎君佛想趁着这次品茶的机会,邀请国师前来一聚,为他们指出一条明路。
圣上追求长生,不顾江山也不顾百姓,甚至是连立太子都没个消息。
他们心中就算是百般急切,却也难以去做些什么?,只好把主意打到国师身?上来,毕竟对方和圣上走得近,想来很多事情都是知情的。
林常怀摸着青色的茶杯,唇边笑意加深,“你们请国师,要想做什么?呢?”
国师又能做什么?呢?
四人?紧紧盯着林常怀,异口同声道:“想请国师,给我们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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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个小世界写得有点多了,大概三十多章,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太拖拉什么的(小声bb)毕竟笔力有限了,大家就将就着看叭[笑哭]
第40章 六皇子(17)
“荒谬。”林常怀轻嘲一声, 抬眼扫向四人,“国?师能给你们指什么明?路?难道不是要靠你们自己去如何做吗?”
圣上只?是让国?师寻长生之法,并?没?有多信任他, 他能指什么路?难道他还能看出谁是未来国?君不成?
黎君佛抿了抿唇,低头看向桌上的茶, 圆圆的茶杯里倒映出自己不得志的模样。
他声音低沉, 略显疲态,“我家与常怀兄不同, 没?有一个当大将军的爹。黎家如今越来越不景气?,连我未婚妻也……”
说到这里,他紧紧握紧拳头, 咬牙道:“国?师为天下百姓,我想他应该会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
“那可能要让黎世子失望了,我想我并?没?有这么大能耐可以改变一国?国?运。”清冷的声音传进房间内, 透着事不关己的散漫劲儿。
房门从外推开,一身青色长袍、姿色无双的男人走进来。
他一头银发?就那么用一根木色发?簪别住,身形颀长, 看着像是位谪仙,神色冷清不带一点烟火气?。
国?师看向屋内坐着的几人, 视线在燕危身上停顿了一瞬。
黎君佛脸色一白,朝国?师打着招呼, “国?师安, 请坐。”
国?师撩起衣袍坐在空位上,双手交迭在大腿处,眉眼冷肃,冷凌道:“几位千方百计让我来此,便是为了此事吗?那非常的遗憾, 我为几位做不了什么。”
名义上说白了是国?师,好似大事都有他的参与,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国?师,只?是个虚有其名的名号而已。
“我……”黎君佛嘴唇蠕动几下,终是什么也没?再说。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孟陵脸色凝重道:“科举刚过一年?,被皇上亲封的几位都在五部做事,近日?皇上有为他们任命的打算,而这,也是我们找国?师来的原因。”
“皇上让他们进五部,本就有替换朝中大臣的意思在。此时你们才来找我,会不会觉得有些晚?”国?师嘴角微勾略带嘲讽。
千辛万苦考上的人都是为了报效朝廷,圣上有意历练他们,把他们分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就是为了代替朝中那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无所作?为的大臣。
时间过去那么久,此时才反应过来,该说他们蠢还是说他们从来就没?有放进过心里?
“你们也在为朝中做事,那几人品质如何?行?动力如何想必你们都看在眼里。”国?师冷笑道:“世家子还没?有微末之人的勤政爱民和克己奉公,你们不被罢黜谁被罢黜?”
“祭祀一过,春猎时便是他们绽放光芒的时候,几位世子不想着怎么去弥补过错,来求什么虚无缥缈的一句话?”国?师喝了口茶,直白了当指出他们的不作?为。
“他们在五部表现怎么样,你们世家子的做法又是如何,想必大家都有目共睹。”国?师放下杯子,抬眼注视着几人,“即使?是如此,几位还想让我为你们指路吗?”
几人纷纷站起身,朝国?师道谢,“多谢国?师指导,受教。”
周家和孟家一时半会倒是不会被罢黜官职,但黎家和宋家就不一样了。
宋家任命卫尉侍,主管宫殿、京城诸门禁卫以及武器。
可上月月末皇宫被人摸进去,圣上身边的死士死了两个,关键是泄露了机密。
黎尉侍虽被没?被革职,但一个看守不利扣在头上,被下令廷杖五十,在家“养伤”。
而黎家任命为文选清吏司,负责官员的升迁和调动。
可黎吏司却懒散成性,为难、打压备选人员,被吏部尚书所痛骂,从而上了弹劾奏章在圣上的桌案上。
黎家不与吏部尚书深交,交好的另有其人,是兵部郎中。
而那兵部郎中却是七皇子的人脉,而吏部尚书是五皇子那边的人,为人清正廉洁,正是看不惯黎家这样的做派,才会被兵部尚书上了弹劾奏章。
倘若几家安分守己,按部就班地去做事,说不定后代的官位还能升上一升。
至此,储君之争初显端倪,圣上正是疑心病最?重的时候。
这几家世家,都没?好果子吃。
黎君佛和宋玉箫二人脸色一白,犹如晴天霹雳般砸下滚滚天雷。
被国?师点醒后,他们只?觉得前途无望,说不定还会因为参与储君之争一生与官职无望。
燕危从中听到大片的消息,从而也知道了朝堂上的小部分走向。
他在心中思考,只?觉得甚是麻烦,脑中隐隐作?痛。
“怎么了?头疼吗?”林常怀见他揉着头,关切道。
被林常怀打断后,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宋、黎二人提出告退。
周成双和孟陵也站起身,准备打道回府好好思量一番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至此,房间内只剩下燕危、林常怀和国?师三人。
国?师慢悠悠喝了口茶,雨点砸在建筑物?上,大雨倾盆之声传进三人的耳朵。
国?师放下茶杯,双臂环胸看向林常怀,语气?带着淡淡的嘲弄,“怎么?之前让我办事的时候一天三封信,如今找到盟友后,倒是不理人了?”
“哦?是吗?”林常怀唇角一勾,笑道:“国?师神龙不见首尾,连我大婚的贺礼都没?准备,今日?怎么倒是有空来了这醉梦仙?”
国?师懒得和林常怀打口水战,而是把目光放在燕危身上,低笑道:“死而复生,你这恶鬼还真是有些意思。”
燕危敲打着桌面,脸色微冷,身后的雨幕衬得他气?息危险,“国?师觉得哪里有意思?不妨说说看。”
国?师直勾勾盯着他,审视了半刻后移开目光,“你所求之事艰难无比,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皇上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昏庸无道,相?反他手段极其狠辣,想必失败后是什么后果,你们应该都一清二楚。”
“怎么?这是国?师给我的忠告吗?”燕危玩味地看了看他,“都说国?师有一颗仁爱之心,为这天下、为这百姓费了不少?的心,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不想和国?师打过多的交道,燕危站起身来,偏头看向林常怀,“要回去吗?”
林常怀点头,含笑道:“雨下得大了,确实也该回去了。”
国?师抬手捏了捏眉心,蓦然?冷笑出声,“你们找死可别拉上我,黎君佛请我来见你们一面,不就是为了大计吗?”
“所以黎君佛他们的大计,和你们二人的大计,是相?同的吗?”国?师站起身走到窗户前,盯着外面的大雨。
耳边是哗哗的雨幕声,身后是轮椅发?出的轱辘声,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燕危。”国?师转身,看向两人的背影,“你打算一直隐瞒你的身世吗?我觉得,过不久你的身份应该会暴露吧?”
他含着一丝淡笑,眉宇间却锋利冰冷,“想来你的目的,也快达到了吧?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从未出现过在人前,也从未学习过什么治国?之道,你想争那个位置,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去争。”
燕是国?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林常怀亲耳听到,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心也安定了下来。
燕危站定在原地,良久后转身对上国?师的目光,脸色冷凌,“国?师还真是,有本事啊。”
他站在那里,好像冬日?里的阳光,看似温暖却冷极了。
“所以呢?”漠然?的声音响起,连雨幕的声音也小了下去,燕危面无表情道:“所以国?师想怎么做呢?要去揭发?我吗?”
即使?是身世的秘密被猝不及防爆出来,他也没?有丝毫慌乱,稳如泰山般站在那里毫无半点情绪的波澜。
国?师笑了起来,眉眼微弯,那张清冷的脸顿时满室生辉,“不,我并?不想揭穿你的身份,我只?是想扶持你上位而已。”
一个身处在黑暗里的人,他能切身体会到微末之人的不易。
这样的人坐上皇位,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燕危轻呵一声,眼里带着讥讽,“我想,国?师应该多虑了,我志不在此。”
他当个屁的皇帝,不光是国?事,就连那些大臣的官职都能累死他。
他身体亏空得厉害,今日?他当上皇帝,明?日?他就能猝死在那龙椅上。
所以,他只?是为了任务,从未想过要坐上那个位置。
国?师胸有成竹,眼中满是欣赏,“我想,当事情不得已时,你会想要那个位置的。”
燕危转身推着轮椅,懒得再去废话,“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林常怀沉默着一言未发?,只?是那双手牢牢握紧把手,彰显着内心的不平静和波涛汹涌。
走出醉梦仙的大门后,燕危一句话也不说,一手撑伞一手推着轮椅。
良久后,林常怀声音沙哑,“你不准备给我个解释吗?”
踏踏的雨声震耳欲聋,燕危平静道:“不过是上位者一句话就被放弃的早夭之人,不过是活在黑暗里的无名小卒,有什么可解释的呢?再说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所谓的复仇,其实是想亲手把他们拉下高?位吧。”林常怀神色恍惚,他对皇宫密事不知情,也很少?有人知情。
“你可知,这条路是多么的艰难?后世史书留不下你的痕迹,即使?是留也是无尽的骂名。”林常怀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他明?明?该身居高?位的,他明?明?该平安顺遂长大的,他明?明?不应该经历那些黑暗和蹉跎的。
可他偏偏什么都经历过了,带着恨意从地狱里爬起来。
他心有不甘,他满心恨意,正是因为这些支撑着他毫无感情地活着。
林常怀抬手握住身后的那只?冰冷的手,无声安慰着他、心疼着他。
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两个捏造的名字的含义。
仇恨得报,恨意抵消,世上再无燕危这个人。
一朝得知燕危的身份和目的, 林常怀只觉得复杂又心疼。
他?叫影卫给国师递了信去,随即提议让燕危跟着他?一起去祭祖。
燕危诧异过后沉默下来,头疼道?:“我想你应该明白, 我们即使是有些什么,我也不会跟你一起去祭祖。”
“林府被无数双眼睛看着, 而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这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林常怀含笑道?:“难道?夫人是想告诉那位,我们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吗?”
即使是权宜之?计又如何?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 这林家祭祖他?不去也得去。
燕危脸色微冷,直白地直视林常怀,“我很怀疑, 你如今心思不纯。”
“我要是心思纯,那日又怎会同你共赴巫山?”林常怀丝毫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借机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心意。
“……”燕危嘴唇蠕动几下, 没接话,道?:“什么时候去祭祖?”
他?就知道?这人说的话不可信,毕竟两人长着一张脸。
林常怀好似早就知道?会这样, 没有半点?伤心的模样,只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酸涩。
“先?不急, 我想问你一下。”林常怀敲了敲把手?,沉闷声传出, “所?以你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 是因为圣上已?知晓你的身份,之?所?以给我们赐婚,也有你这层原因在,是吗?”
“如今你已?知晓我的身份,我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 你为何又要问这蠢话?”燕危瞥了他?一眼,眉头轻蹙,“还是说,你想确定些什么?”
林常怀摇头,认真道?:“没有,我只是在确认,皇上知不知道?你的存在。”
“起初我认为他?是不知道?的,所?以我行事才?会如此大胆。”燕危眼眸微眯,冷笑道?:“后来大婚上他?公?然赐下酒,当你告诉我那催/情/药酒的弊端后,我就已?经确定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正是因为知道?,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无法做出那样的事后,所?以赐下那酒想让他?的一身内力散去成为一个废人。
“所?以后面你告诉我什么都不要做,也是因为这样是吗?”林常怀轻声道?。
燕危嗯了一声,“确实如此,现在我们暴露在人前,什么也不要去做。”
“难怪国师说要扶持你,你也确实合适。”林常怀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我的夫人太过于?沉静,做事有理有条,有自己的考量不为外物所?引诱。你说我应该庆幸,还是应该生气?”
“生气?庆幸?”燕危眉梢一挑,倾身逼近他?,轻声道?:“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又有什么可庆幸的?对你来说,我的身份是什么,很重?要吗?”
他?们绑在一起,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对林常怀来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林常怀抬手?摸向他?的脸,眼神幽暗,轻声道?:“生气是因为我的夫人曾经活在黑暗里,庆幸是因为我的夫人终于?能站在阳光里,因为种种原因让夫人与我结识再到成为一家人。”
燕危拍开他?的手?直起身,面无表情道?:“谁跟你是一家人?”
他?嗤笑一声,眉目冷峻,“我可没把你当一家人,我之?所?以和你在这里好好说话,不过是我的谋算而已?。”
被拍了一巴掌林常怀也没生气,那天留在手?背上的痕迹并未消失,“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嘴硬,不过没关系,我们有这层关系在就已?足够。”
因为有这层关系,他?们一生都会绑在一起,即使对方的身份是皇子。
“不是要祭祖吗?走吧。”燕危站起身转移话题,不想和他?谈论这些情感?上的事。
林常怀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莞尔道?:“走吧,想必夫人是已?经迫不及待想见林家的老祖宗了。”
燕危:“……”
燕危忍无可忍,额头青筋直跳,警告道?:“说话也该有个度,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想你应该清楚。”
“如果惹我不悦,我不介意换个盟友。和你成亲的人是吴危,身份牌子上也是这个名字,只要我不承认,我们之?间就什么关系也没有。”
有些人喜欢得寸进?尺,适时敲个警钟也不为过。
林管家准备好了祭祖的东西,跟在林常怀身后,一队人朝京城外走去。
路上下着细雨,细雨纷纷,清明时节。
祭祖回家后,两人都忙碌了起来,在为春猎做准备。
傍晚时分,燕危刚踏进?林府的大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苦涩药味。
他?有些诧异,偏头问着打理宅院的丫鬟,“你们侯爷生病了?”
清丫鬟福了福身,低眉顺眼道?:“回夫人的话,侯爷并未生病。”
“夫人回来啦。”林管家从正院出来,一张褶皱的脸上满是笑,“吃的已?准备好,侯爷在等夫人呢。”
燕危冲他?点?了点?头,抬起脚步朝正院走去,越是靠近药味越浓郁。
“这是在做什么?小桃说你没病,哪来这么重?的药味?”还没进?屋,燕危就皱眉问话。
正院摆满着一桌吃的,那碗黑乎乎的药极为明显。
林常怀身着一身流光黑的衣袍,袖子挽上些许,露出一截白色的手?腕。
他?正在盛饭,闻言回过头来,“为你准备的,我没生病。”
燕危不理解,脸色有些黑,“我又没病,干嘛要喝药?”
这林常怀到底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做的事,说的话都好像有些毛病一样。
“你之?前的死士是身份,不管是身上的伤痕还是归祭这种控制的药,对你的身体伤害都非常大。”林常怀话语很轻,但带着一丝关切,“我写信让国师给你配归祭的解药,至于?身体的亏空需要解了归祭的毒才?能滋补。”
“是药三?分毒,归祭对人的伤害太大了,我也不能保证让你恢复到如初。”林常怀推着轮椅过去,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这几日我们都在忙各自的事情,归祭的解药已?经配出来了,每日服用两次,早晚一次。”
燕危顿在原地,心里有些复杂,没想到林常怀能做到这一步。
抛开事实不谈,林常怀确实是一个很合格、很完美的夫君。
但事实抛不开,也无法抛开。
燕危静静地望着他?,嗓音冷淡,“你为我做的这些,我没什么可回报你的,你为什么要做?”
人太复杂了,喜欢上一个人后,就会把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在对方面前。
得不到回应,得不到相等的爱,然后承受着剜心之?痛。
“你不怕吗?”燕危平静道?。
林常怀坦荡,笑语晏晏道?:“想做便做了,我也没想过要你回报我什么,害怕什么呢?”
林常怀拉住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带着人朝饭桌走去,“先?吃饭,再喝药。”
“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燕危抽出手?来在一旁坐下,漆黑的双眼盯着黑乎乎的药,“归祭的配方,给我一份。”
“那我待会给国师写信,让他?明日把配方送来。”林常怀着手?给他?夹菜,句句有回应,“这药比较温养,对身子的伤害不大,得要喝个三?个月的时间吧。”
说完后他?笑了笑,脸上神色松快,“就是味道?重?了些,怕你不喜欢。”
燕危边吃边说:“也还好,只是对我来说有些太过于?温和了,有烈一点?的解药吗?”
林常怀收敛起脸上的温柔,目光微沉,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夫人是想快速解毒吗?即使对身体伤害很大,你也不在乎?”
燕危动作微顿,面不改色道?:“没有,只是问问,没打算给自己用。”
他?还想活着呢,哪能让自己那么早就死?
林常怀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语气悠悠,“归祭本就是给死士用的一味猛烈的毒药,解药难以配出来。我写信让国师试试,等配出来了再给你。”
燕危点?头,“麻烦你了。”
“夫人不必与我客气,我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万事当以身体为重?。”林常怀没有邀功也没有趁机提什么要求。
燕危眼睛微眯,话语中带着一丝试探,“你和国师熟到何种地步?连你找他?要归祭的配方都能给你。”
林常怀夹菜的动作一顿,淡淡道?:“也没多熟,不过是林家对他?有救命之?恩罢了。我爹救过他?的命,也给他?在仕途上帮助不少,所?以我问他?要归祭和归祭的解药,他?都会给。”
抬起头来看向燕危,他?哼笑一声,“那日在醉梦仙他?见过夫人后,想必从今以后起他?都会无条件帮助我们。”
他?承认,在这其中有利用国师的成分存在,但谁让归祭是他?配出来的呢?
如今夫人的身体不好,当以询问对方要一些珍贵的药材也不值一提。
“你在利用他??”燕危眉头一皱,肯定道?。
转而想起那天国师对他?说的话,心中有些不喜,“他?想扶持我去争那位置,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以后和他?少来往。”
林常怀脸色凝重?地点?头,“夫人放心便是,你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逼你去做。”
即使是国师也不行,他?会挡在夫人的身前,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到夫人半分。
屋内点?燃着蜡烛,烛光暗黄,烛心跳跃着落下一些阴影。
燕危身形微顿,擦头发的动作就那么僵在半空,“你不去自己房里睡,来我这里做什么?”
林常怀轻咳一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身体有些紧绷,“哪有新婚过去几天就分房睡的?我想同夫人一起睡。”
四月清明一过,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很少有阴天的时候。
林常怀穿着一身浅薄的白色里衣,黑发柔顺地发散落着,有一丝刻意的优雅美。
相比起来燕危就随意了许多,他?刚洗漱过。胸膛微微敞开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腰间的衣带随意系着。头发还在滴水,散漫的野性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常怀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低垂眼帘不去看他?,被褥内的手?曲起。
燕危直直盯着对方,抵了抵后槽牙,语气淡然,“你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滚回你的房间去。”
林常怀抬起头来,目光幽怨,“夫人好狠的心,平时忙着不见人影。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是叫我滚。”
燕危对他?这副模样有些看不上眼,瞥了眼后朝桌子走去,“林常怀,你有些得寸进?尺了。”
林常怀眉梢微扬,尾音含着笑意,声线温柔,“夫人不喜欢我得寸进?尺,可我们之?间总要有一方要主动不是吗?”
倘若两个人都保持着原样,这天下哪来那么多有情人?
林常怀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到燕危身边自然接过他?手?里的布给他?擦着头发,“夫人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我不想同夫人一直都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
燕危笔直坐着,微垂着眼帘,长睫在鼻翼处投下淡淡的阴翳。
他?没说话,也没阻止林常怀的动作,只是任由对方在身后忙碌着。
等长发半干后,林常怀把布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拽起燕危的胳膊往床上拉去,“好了,先?睡觉吧,想那么多做什么?”
燕危半推半就躺在里侧,随即林常怀躺在外间,一个翻身就面对着他?,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处。
林常怀微微弯着身子,双手?抱住放在床上的胳膊,轻声细语道?:“时藏是个聪明的孩子,影三?教导他?的武技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目前正在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