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纯粹的兄弟情哦。】
容倦单手捏住空气中漂浮的邪恶大团子。
“好好说话,我可不像赵靖渊,有容乃大。”
赵靖渊应该猜到了行宫毒杀案的真凶是他。
那句父母这里你可以一视同仁,细品很是意味深长,分明是建立在自己已经决定过容承林生死的前提上。
但赵靖渊居然选择包庇。
说完把系统放到一边,容倦现在打个呵欠都懒得把嘴张圆,乍一看就像是个表情包。
系统近日收集了不少草药,还要去给容倦原来的身体调营养液,难得没有跟着一起偷懒。
【我去忙了。(玉兔捣药.jpg)】
趁着眼皮还能坚持段时间,容倦命人将宋明知叫来。
“母遭意外,儿要守孝。”容倦长话短说:“你帮我写份辞官呈文。”
宋明知不可思议抬起头。
辞官?!
那不是前功尽弃了。
但仅仅过了几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面色一变,心惊于自己考虑不周,险些酿成大错。
看着毫无姿态可言的容倦,宋明知第一次由衷佩服他人智慧。
宋明知立刻研墨书写,不过片刻,一封感人至深的呈文便跃然纸上。
“大人请过目。”
容倦却看都没看,只摊开胳膊迎接今天并不存在的太阳:“啊,丁忧制度,人类历史最伟大的发明!”
在古代,无论官职大小,尤其是文官,除‘夺情’,父母辞世后都要守孝。
拜拜嘞,孔大人,拜拜嘞,礼部办不完的仪式!拜拜嘞,恼人的上值!!
他看向以往主张避世的宋明知:“你也很高兴吧?”
发出五个哈,容倦重新倒在塌上。
宋明知自然高兴,并未打扰他,告退出去。低声对另外宋氏一子道:“让三弟赶去文雀寺一趟,找到顾问,帮我捎带个口信。”
丝毫不知道宋明知此刻的钦佩和心潮澎湃,窗外雨滴声滴答滴答催眠,容倦没心没肺地抱着被褥享受。
他隐约感觉忘了什么,转念一想,任何事在辞官面前都不算事。
就在快要睡着的节骨眼上,谢晏昼忽然来了趟。
昨夜雨疾,他本来是要来看看容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什么不对可以及时喊薛韧来。
结果刚到塌边,手腕忽然被抓住。
谢晏昼一怔。
容倦迷糊间终于想起来忘了什么!
他弱弱喊了声将军,声音像弹在棉花上。
在谢晏昼喉间一紧时,容倦掏出一张欠条:“右相还欠我三万两,麻烦帮我要回来…否则我,我死也不会瞑目……”
最后一个字说完,头一歪,睁着眼睡着了。
因困倦产生的生理性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谢晏昼站在床畔,沉默半晌。
他伸手,缓缓帮容倦合上了眼睛。
文雀寺。
容倦‘安息’时,有人一夜未眠。
听到文雀寺倾塌的消息,大理寺卿差点昏倒,当日提前下值,匆匆赶往山上。
此时工部的一位高官也在,他来的理由就比较正当,负责调度救援。
双方打了个照面,大理寺卿顾不上寒暄,焦急询问情况。
工部官员脸色煞白:“方丈,释水,释若……全死了,释然,释然不见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由不得他们不急,这二人前两年和已故的礼部侍郎张贾互相勾结,借着文雀寺牵线搭桥,买官卖官。
那些被安排在外地的官员,如果给够钱财,之后也可走流外入流的辅助路径,平调或升迁至京城,两边通吃赚得盆满钵满。
大理寺卿冷汗直流,自我安慰般说道:“至少还没有案发。”
心慌到极致时,废墟外不知何时出现出现一道青色身影。
他们吓了一跳。
顾问走出来,温文尔雅地行礼:“参见两位大人。”
对于这个二姓家臣,大理寺卿印象深刻。
他已经状态不好到忽略右相父子俩一个姓。
顾问主动提起自己来是帮容倦来探问生母情况,随后意味深长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明明月圆佳节才团聚过,一日不见,便阴阳相隔。”
工部官员松口气,大理寺卿脸色却是更难看了。
释然的尸骨还没发现,有没有死都是未知数,哪里来的阴阳相隔?好歹审案多年,他立刻意识到不对。
未免也太巧合了,前脚容恒崧离开,后脚文雀寺出事。
该不会……
在他细想之前,顾问已然上前,不知低语了什么,两名官员心情沉到了谷底。
伴随顾问的娓娓道来,大理寺卿反而镇定下来,冷声道:“子受母累,消息走漏,大家都别想好过。”
顾问笑了。
山间阴风阵阵,他附耳说话时,就像是毒蛇吐息。
“是吗?可我家大人有免死金牌,流放也能有督办司照拂,您二位下了督办司的大狱,会发生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能活谁都不想死,尤其是到了他们这个地位。
“莫说督办司饶不了你们,右相他……”
话未尽,但若是右相知道他们和原配勾结干这种事,绝对会把事情做绝。
大理寺卿有苦难言,当日张贾拉他们入伙时,还扯过右相的幌子,让他们以为背后也有容承林授意。
真上了贼船,发现不对,再下也难了。
二人神情僵硬纠结间,顾问复又扯起了督办司的虎皮。
“大督办也是这个意思。你们坏了他的好事,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家人想想吧。”
顾问亲善地看着大理寺卿:“听说您家老母亲已有八十,这要是突闻噩耗……”
“够了!”
周围清理废墟的人朝这里看来,大理寺卿不得不压低声音。
强硬之后,顾问又循循说了些好处:“只需要您二位帮一个小忙。”
工部官员摇头:“背叛右相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何况他的顶头上司也是右相一派。
顾问:“我也叛了,活挺好。”
“……”
“大督办从无虚言,督办司自会保大人安危。”
一番软硬兼施的操作,工部官员和大理寺卿终究先后咬牙同意。
第二天,朝堂格外热闹。
孔大人先以容倦名义代为奏请辞官,这让本来想要以此攻讦的容承林始料未及。
其他官员听到后也大为诧异,这都多少年不见有人因丁忧辞官了。
然而就在这时,工部官员站了出来,硬着头皮当着右相的面,开始弹劾其另一子容恒燧。
“启禀陛下,据臣在现场了解到的情况,并未发现容侍郎的母亲遗骸,有传她当日外出采药被猛虎所伤,也有说倾塌发生时,逃难间可能失足坠崖……具体为何,尚未得到证实。”
这其实是赵靖渊给容倦留的后路,对于父母失踪等意外情形,不直接适用于丁忧。
“容侍郎秉持孝道,仍主动辞官,但兵部主事容恒燧竟无动于衷。”
这就涉及到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右相并未正式休妻,后来迎娶青梅竹马为夫人,位同平妻。
容恒燧未受过原配抚养之恩,算不算是礼法认定的母子关系,有待考据。
前些年用这件事攻击右相者不少,皇帝为平衡朝局,依旧重用容承林,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默认对方已经休妻。
容承林腿伤严重,避免节外生枝,坚持没有坐轮椅,对外只称雨天摔伤。
闻言,双目在愈发病态的皮肤下,如秃鹫般勾过来。
工部官员一度不敢和他对视。
右相:“陛下,当年臣妻曾自请下堂。”
大督办很擅长给容承林添堵,淡定反问:“不知可有经过正式规程?”
二人背后的官员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皇帝被吵得脑袋疼,习惯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理寺卿忽然出列:“陛下,臣以为此事绝不可轻拿轻放。”
皇帝:“……”
大理寺卿向来怕事,以往更偏向右相,突然站出来,正在争吵的官员们下意识停下。
“若臣没有记错,朝中已多年无官员丁忧。”
此话一出,大理寺卿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密集的像是刀子雨,插在了自己身上。
然而命门抓在别人手里,他也只能配合迎难而上:“如今战事停歇,朝堂稳定,部分没有丁忧的官员是否符合‘夺情’,有必要经陛下核验。”
皇帝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同一时间,容承林脸色也暗了下来。
好一招以退为进。
他就说那逆子为何会突然上书,原来是为了这一刻。
丁忧说的好听点是以孝治天下,实际是加强皇帝对官员的控制,处在高位的官员为了得到夺情之权,一般不敢轻易开罪皇帝。
陛下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果然,皇帝收起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龙袍下的手漫不经心摸着扶手。
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的视线巡视过下方一个个臣子,忽然笑了:“爱卿所言甚是。”
天威不可测,同意完大理寺的下一秒,皇帝笑容凝固,用力一拍龙椅。
群臣噤声,纷纷站回原位。
皇帝神情不怒自威:“前些年战乱频繁,为稳定地方朕才放宽丁忧,谁知竟有人妄图浑水摸鱼,一直蒙混过关。”
法不责众,但真责的时候总会有几个倒霉蛋。
在场官员心中恨死了大理寺卿,更多还是对自身的担忧,一些偷偷用袖子擦汗。
殿内的气氛瞬间严肃起来。
大督办从容开始参政敌:“举官举孝廉,容恒燧试图逃避丁忧,举荐他的官员理应受罚。”
容承林深吸一口气:“陛下……”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若放在平常,皇帝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容恒燧暂时做不了官,能换走现在那个逆子也是再合算不过。
但现在,一切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容恒崧主动辞官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正常年轻人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本该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位置才是。
皇帝很少会不给右相面子,然而这次下方人还未说完,他已冷冷打断。
“翰林学士左晔失察,举荐之人德行不端,令朝廷蒙羞。”
左晔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喊着臣失察有罪,一边小心朝右相投去求救的目光。
这小动作被皇帝尽收眼底,冷笑:“右相以为该如何处理?”
容承林闭了闭眼:“革去官职,永不录用。”
左晔不可置信抬起头。
皇帝这才稍微满意了点:“子不教父之过,堂堂右相本该以身作则,却放任亲子隐匿丁忧。”
说话间如寒霜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大臣:“念在你往日功绩,只罚一年俸禄,闭门思过半月,好生思量一下如何为臣为父,以身作则导正风气!”
容承林强忍住膝盖钻心的痛意,跪地叩首谢恩。
日常跟着他的一众官员在看到左晔的下场后,心有戚戚,难免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来人,传朕旨意!”
近侍立刻上前承旨。
皇帝的声音从龙椅上传下,接下来每一个字都让容承林怒火翻涌,宽大袖袍里的手指几乎扭曲。
整个早朝因为重新规范丁忧制度的流程,延长了近半个时辰。
早朝后,两道旨意快马加鞭分别发往相府和将军府。
容倦被紧急唤到前院,当见到长白眉太监时,他瞬间毛骨悚然。
这太监每次来都没好事。
长白眉太监露出熟悉的微笑,比那报丧的乌鸦还要准确,摊开圣旨。
一声恭喜让容倦心快坠落谷底,袖子里的手几乎戳烂掌心。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这种事情,不要啊!
“尔礼部员郎中容恒崧,孝思不匮,德感动天……”
容倦如同听天书,上面哪一个字和自己有关?
太监还在尾音拖长地宣读,最后一句声调陡然拔高:“特擢尔为礼部侍郎。”
大梁的礼部侍郎为尚书副手,正四品下。
容倦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过去。
要上朝了。
还是长白眉太监扶住他:“瞧每次把您感动的。”
圣恩浩荡,容大人感觉都被冲垮了。
另一边,相府,同样在听旨的容恒燧咯噔一下,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靠着不走寻常路,被安插进兵部,只待年底一过,便可以靠着父亲运作提拔。
结果官袍尺寸才刚报上去,官服都没下来,就被罢免了。
郑婉知道消息后,先他一步昏厥过去,醒来时不断念着:“我儿,我儿一定被什么缠上了。”
才会这般流年不利。
“快,备马车,我要去寺庙拜拜。”
嬷嬷提醒她:“距离最近最灵验的文雀寺,不久前已经塌房了。”
听说现在还在组织救援。
“……”
一个丁忧搞得朝堂内外忧心忡忡,容倦自认成为最大受害者。
听说他今日少用了一顿餐,谢晏昼从校场回来后,先过去见了他一趟。
容倦正倚窗坐在罗汉塌上,望着亭中落叶,长发飘散,忧心忡忡,俨然一副病美人赏秋图。
“啊,我究竟做对了什么?”
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自己什么都不做,像是火箭一样地升官。
反观容承林,明明做错了那么多,却喜提闭门思过半月。皇帝究竟为什么要奖励他!
天理何在,公道何存?这险恶的官场!
谢晏昼目睹他一脸愁容:“节哀。”
“……”
一块栗子糕递到容倦面前,后者惨然一笑:“一个日后要上早朝的人,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谢晏昼淡淡:“那真是可惜了,今天府里还特意备下了梅花汤饼。看来是要浪费食物。”
容倦鼻尖动了动,闻到了鸡汤的味道。
再一瞧,碗中小梅花形状的汤饼,巧妙融合白梅花的清香,配合鸡汤不但解腻,且开胃理气。
看他有所意动,谢晏昼顺手将碗往前推了半寸:“不然,你先委屈自己吃两口?”
容倦矜持道:“也是,粒粒皆辛苦。”
不能拿自己的胃乱置气。
刚拿起汤勺,他忽然想起还在守孝期间。
谢晏昼似乎知道这份担心:“在外注意即可。”
何况现在只能算是失踪,没有尸体,连丧事都没有,守什么?
容倦放心张口,吞下,眼睛亮了。
谢晏昼见状不自觉跟着牵动嘴角,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哄人吃饭带来的愉悦。
一口又一口,在把最后一口汤都喝干净后,容倦捧着碗有些犯困,重新接着忧伤。
谢晏昼自他手中取走摇摇欲坠的碗筷,开始说起他做对了什么。
“你和容恒燧,正好是一正一反两个案例。”
任何修改或重新启用这种意义重大的制度,都需要典型的案例支持。
丁忧政治意义非凡,皇帝自然十分重视。
“陛下有意以你为标杆,破格提拔,让其他官员看齐。”谢晏昼指出了容倦最关心的部分:“陛下既然如此重‘孝’,你可先不上早朝,甚至没必要去上值。对外称因母之事悲伤过度,彰显你的孝道。”
后一句话比喝了十碗鸡汤还管用。
容倦懒得动,只小猫一样凑过去上半身:“真的可以吗?”
谢晏昼目不斜视道:“除非有什么极为特殊的情况……”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嘴就被捂住。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容倦光顾着姿势舒服,一条腿压了太久抽筋,急着给人捂嘴时,身体当场失去平衡,竟一头栽进了过去。
他什么都用得是最好的,服饰是丝绸软料,佩戴的香囊亦是上好的沉香。
谢晏昼抱着没几两肉的身子骨,不燥不烈的淡香如檐下清风,令他一度放缓了呼吸。
“大人,听说大人升官……”
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顾问过来贺喜,门没关,他一眼便看到容倦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靠在谢晏昼怀里。
顾问顿时一愣。
然后更钦佩了。
不愧是大人,一年高升两次,却仍旧马不停蹄投奔谢晏昼的怀里,双管齐下。
有此壮志,有此决心,大业何愁不成!
作者有话说:
帝未登大位前,躬行践履,孝期亦未间断安抚武将,为后世太平奠基。
顾问被容倦的‘勤奋’影响到,放弃贺喜,继续去默默做事。
丝毫不知自己升级为别人眼中的时间管理大师, 此刻容倦正有些尴尬地放开勾着人脖子的胳膊, 指了指自己的腿。
腿麻了。
他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不同于自己肌肤的温度贴合过来,容倦下意识闪躲。
“别乱动。”谢晏昼语气低沉,神情专注。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温热的掌腹稍微按揉了两下,抽筋的地方立马就舒服了很多。
确定容倦缓和过来,谢晏昼便收回手,并未再有任何逾矩之举。
因为晚点时候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处理, 容倦喜欢当甩手掌柜,谢晏昼乐得他享清闲, 所以文雀寺后续的很多事情只能亲自经手。
他没有久留,走之前, 见容倦还穿着夏衫,皱眉道:“多加件衣裳。”
容倦点头。
脚步声渐渐远去,容倦懒洋洋地缩回罗汉塌上,盯着左边小腿看。
奇怪, 总感觉小腿肚还有些残留的发热。
【小容。】
系统突然坐着轮椅出来, 险些创到容倦。
刚刚它监测到中脑腹侧被盖区正在大量释放多巴胺, 一反常态的严肃:【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历史人物。】
“……”
系统随后又开始告状:【对了, 赵靖渊也可以进嫌疑人名单了,我意外发现他有反心。】
容倦:“他本来就在名单上。”
遇刺后那次就加过。
【哦哦,那我们还真是高瞻远瞩。】
但容倦还是掏出了小册子, 在已经加粗的容承林一栏,这次用红笔又加了道下划线。
可疑,太可疑了。
“我就没见过这么硬的。”
毒不死,炸不死,拼夕夕开团都没这么难提现。容倦和系统琢磨了下,最后也只能用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来形容。
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当晚,容倦没怎么睡好,梦里一会儿是容承林对着皇位狗叫,一会儿又梦见了谢晏昼,接上白天对方给自己按摩,掌下的布料忽然间消失,谢晏昼呼吸粗重,毫无预兆地欺身上来。
带着疤痕的健壮身躯,和没几两肉的身子骨重叠在一起……
容倦猛然惊醒。
系统被他吓了一跳,一个劲问怎么了。
“做了个秋梦。”比春梦还狠。
容倦下床冷水洁面,工作太久,果然会使人患上性压抑,不小心梦见和历史人物xxoo,应该…应该也挺正常的。
嗯嗯,说不定大家都梦见过呢。
狂野梦境让容倦今天起了大早,去吃早饭路上,所有人看到他都面色怪异,管家问安后直接道:“您今日出门抢谁?”
容倦微笑:“只是有点睡不着。”
管家理解他干坏事不愿意说的决心。
容倦:“……”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谢晏昼看到容倦,也微微有些诧异:“不是不去上朝?”
偏过脸的一瞬,容倦因为莫名的心虚,视线有些闪躲。过了一会儿,才随口编了个借口:“起来活动一下眼睛。”
“嗯?”
“目送你去上朝。”
谢晏昼很少让他的话落空:“那辛苦了。”
干了一早上活的管家沉默站在一边,嘴角一抽,暗道你们也别太苦着自己了。
升官第一天,容倦便以病假拒绝早朝,做完眼保健操,他稍微吃点东西,重新上床补觉。
谢晏昼的策略很好使,皇帝不但没有生气,还在早朝时大为称赞他的孝顺,命人送来不少滋补品。
可惜,好日子还没有过两天,八月下旬,礼部迎来大操大办的一个月。
中秋前后,宫中先是册封了新的皇子,随后正式公布太子死讯。
文雀寺雷雨天倾塌在这些面前,原本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是谁能想到,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全国各地陆续竟有百余座寺庙坍塌。其中颇具名望的法坈寺,坍塌时有十几名衣衫不整的僧人和香客狼狈逃出,而其他倒塌的寺庙,在不久后竟也陆续被查出有行通奸、侵占良田等恶事。
如今民间议论如沸,盛传这些寺庙遭了天谴。
看到各地上奏的折子,皇帝大怒,前段时间因噩梦元气大伤,这次直接中风了,一度在朝堂出现说话不清等状况。
病来如山倒,静养数日见效甚缓。
最后治好皇帝的不是太医,而是丹药。
月底,云鹤真人忽然上书。
要说这云鹤真人,相当不凡,其本名为陶清阳,如今已是耄耋之年。
先帝皇考在位时,云鹤真人深受信赖,赐予他可上折进言的权利。云鹤真人抓住机会,曾极力劝说皇帝信奉道教,当时皇帝也答应兴建道观。但不久先帝皇考去世,先帝继位,此事不了了之。
如今云鹤真人旧事重提,还提到自己有一极为擅长炼丹的弟子,可为皇帝延年益寿。
随折一并献上的丹药,竟令皇帝重新生龙活虎。
皇帝大喜,已经召云鹤真人的弟子入京。
于是礼部又又又要开始忙了。
被迫结束病假的容倦,恨透了这个无情的世界:“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让我进礼部!”
声音飘到刚进衙署的孔大人耳中,路过时说了句:“你是因为这辈子杀人进来的。”
“……”说的没错,下次别再说了。
一年内破格升官两次,如今容倦已经快和孔大人平级。
放眼大梁历史上,前所未有。都说容承林仕途一帆风顺,但到容倦这里都算是小巫见大巫。
以前他走哪里都容易不被待见,现在不少官员却上赶着巴结。
孔大人看得更为长远,他预测容倦的仕途还会走得更高。
身弱,和父族关系不佳,无子嗣,条件这么好的臣子,乃是陛下最爱。
“云鹤真人的弟子说会在第一场初雪那天抵京,千万不要出差错。”
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在等着容倦犯错。
“您知道具体时间吗?”历年京都降雪,最快的记录是七天后,最慢可达两个月。
孔大人摇头。
容倦皮笑肉不笑:“那怎么准备?”
孔大人:“时刻准备着。”
“……”
喝着小厨房自制的秋天第n杯奶茶,容倦给这装神弄鬼的道士记了笔账,忽而似笑非笑道:“道士炼的药,真能药到病除?”
连薛韧和太医院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一粒丹药就搞定了?
他怎么觉着那么搞笑呢。
孔大人面色快速掠过什么,再开口时恢复往常语气:“据说这云鹤真人的弟子年纪轻轻便深得真传,奇门,风水,药理,斋醮通神无一不精。不过……”
转折词后,他忽而意味深长指了下胸口:“老夫认为,他最厉害的在这里。”
容倦仰头:“胸大?”
“……是对人心的把控。”
孔大人是真的将容倦当做后辈指点,道出重点:“陛下服用的丹药,要经过太医院和督办司的双重检查,他们都认定了是好药,见效快,没问题。”
容倦轻咳一声,和系统待久了,思维都有点口口了。
他靠在椅背上,琢磨着孔大人口中的见效快。待慢悠悠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想起一些事情。
小时候,有次感冒很久不好,药房给配了一堆五颜六色的药丸,果然药到病除。
当时直呼神医,现在想想那么大剂量,不好才叫奇怪。
听孔大人的意思,这丹药似乎治愈率100%,皇帝永久血量-??
“献药的时间选得也很妙啊。”
才被皇帝降罪训完,便宜爹现在心中肯定大为不满。
那道士似乎摸准了督办司和容承林的想法,大胆献药。
再者,站在大督办和右相的角度,或许都想尝试争取一下这道士站队,更不会在丹药之事上阻挠。
对人心把握的如此精准,如果不是害的自己加班议事,容倦高低得敬他一杯。
【三滴倒给道士敬酒,两个倒爷。】
容倦眼皮一跳,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强令系统不要胡乱创造歇后语!
他抿了抿嘴,近日各地寺院频频出事,恐怕也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秋后多蚂蚱,大家都开始往京城蹦。
其实关于道士的接待不是当前最紧要之事,稍后晚间礼部加班议事,更多围绕关于太子的丧葬仪式。
他们要尽快为太子拟定谥号,再交由皇帝钦定。
容倦急着结束晚班,瞄了眼奶茶杯:“珍…忠贞的贞吧。”
贞太子,简称贞子。
一众礼部小官员纷纷附和:“德行端正,坚贞不移,确实是好。大人才华横溢,思绪敏捷。”
“不愧是大人,我等绞尽脑汁想了几日,也没有这个好。”
孔大人眼皮一跳,先太子和这些词什么时候有联系过?
一般选定谥号,至少要半个时辰,容倦让系统翻开古代字典第一页,一分钟拟了五个待选,果断下班。
黄昏时分,暮霭沉沉。
坐着宝马车回将军府的路上,容倦特意换了饮品。
上值喝奶茶,下值喝绿茶。这样情绪价值有了,上班的火气也降了。
如果不是稍后还有药浴,那就更完美了。
正当他磨牙嚯嚯回屋时,发现宋明知正站在树荫下,心情似乎不错。
“大人高瞻远瞩。”
仅仅用一个丁忧制度,便成功被皇帝竖立成标杆,还逼得丞相在家反省。
“……”好端端的你怎么也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