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非我不可吗by春风遥
春风遥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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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菜又爱喝说的就是容倦。
谢晏昼:“喝了,你就吃不下饭了。”
“怎么可能?就抿一口,不会影响食欲。”
谢晏昼实话实说:“晕倒的人没办法吃饭。”
“……”容倦呵了声,在火锅和酒中间挣扎一秒,最后想到一个完美的法子。
等吃得差不多,他自斟半杯。
“我去了。”
语毕,仰头送走了自己。
谢晏昼看着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容倦,克制了几秒,嘴角还是勾了起来。
夜半三更,万籁俱静。
送容倦回房间不久,谢晏昼站在庭院内,听亲信汇报宫中耳目提供的信息。
礐渊子不会无缘无故关注一个人,内里必定存在什么隐情。
“陛下离开不久,云鹤真人的弟子忽然追了出去。不过只在阁外停留些许时刻,就又回去了。”
“还有就是……”
谢晏昼:“说。”
“那名侍卫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亲信还原描述了侍卫说的场景,真人弟子在丹房内曾流露出震惊的神情,具体因何震惊不得而知。不过当时已经走了大半高官,容恒崧是为数不多后走的人。
“或许是看到了什么罕见的面相。”
亲信这么猜测很正常,礐渊子才入京不久,和群臣最多称得上只有一面之缘,当日皇帝也曾让他当众观相。
说完院内突然安静下来。
亲信抬眼,在自家将军身上看到了异常的沉默。
即便是作战时,谢晏昼眉头也没有如此刻般紧皱。
遇到特别好的面相,一般道士可能会上赶着巴结,特别差的,最多只会叹息摇摇头,不至于关注头发丝一类,这更像是要确认什么的样子。
容恒崧身上,到底有什么引起了礐渊子的关注?
直至碎雪沾满衣袍,谢晏昼眼底深色却和这片雪白截然相反。不知过去多久,他伸出手,看着头顶的四方天:
“面相,道士……”
亲信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屏息以待,却迟迟没有等到。
谢晏昼仅仅是维持了这份沉默。
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性格性情大变,同时毫无负担地和家族闹掰。
如今,这一切似乎有了另一种合理解释。
云层遮挡住晨光,宿醉的感觉并不好。
容倦醒来时头昏脑涨,咸鱼一样干在床上。
好渴,喉咙有些疼。
庆幸今天是休沐日,不用上班。
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散发着残存的火锅味,容倦暂缓了片刻,光着脚下地开窗透气。新鲜冷空气吹进来的瞬间,隔着松针白雪,他隐约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当容倦探窗确认时,那道身影已经不知所踪。
午膳时,容倦叼着笋干直接问说:“早上你来找过我吗?”
今早那道身影好像是谢晏昼。
谢晏昼将笋干烧肉往容倦面前推了推,方便他夹到。
随后,说起其他事情:“礐渊子在丹房内没有任何不当之举。哪怕陛下的赏赐,也都被他随手搁置。”
容倦缓缓咽下最后一点,那就是只对自己感兴趣了。
礐渊子或许真有些本事。
世间能人异士不少,过去做其他任务时,容倦就曾遇到一个看出自己来历不对劲的和尚,系统称之为个别高级动物对外界电磁场特殊的感知能力。
不过这毕竟不是主流文化,道士有所怀疑也证明不了。
见他非但没有惊讶,反而似有所猜测,谢晏昼心沉了下来。
昨夜他想了很多种可能,联系礐渊子的反应,最后挑出最有导致容恒崧性情大变的原因。
比如,借尸还魂。
当这四个字浮现在脑海中,谢晏昼关节都像是被昨夜的寒霜浸染,变得僵硬无比。
手腕处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容倦一抬头,就见谢晏昼死死盯着他:“你不会突然离开,对吗?”
一个人既然会突然出现,那他会不会有一天也会突然消失?
容倦一怔。
【卧槽,小容,他是不是猜到你借尸还魂了?!】
毫无预兆对上那双锐利的眸子,容倦心脏一时间开始异常跳动。
空气像是凝固住了。
片刻后,容倦干涩地咽了下口水,不明白面对无法佐证的事情,自己在心虚什么?
“当然不会。”好不容易找回声音,他斩钉截铁回答了这个问题。
容倦不会做死遁这种事,所以很早之前就准备任务结束留下张马场签名照。
有保密协议,只能当一回谜语人,正面签自己真名,反面落笔长恨此身非我有。
以谢晏昼的聪明,迟早能想清楚一些端倪。
谢晏昼神情肉眼可见松动了些,这才意识到可能抓痛了容倦。
当他松开手的时候,掌心处的薄汗还残留了一部分在白皙的肌肤上。
容倦看着他的如释重负,心情却慢慢感觉到了沉重。
这顿饭吃到后面,异常的安静,直至一阵匆匆步履声打断令人窒息的沉默。
“将军。”亲信急匆匆过来汇报:“出事了,京都外数百里地,今早突然变成一片血色!”
附近山头都被覆盖了大半,朝廷正紧急抽调官兵去清理。
据说是昨夜下了红雪。
谢晏昼闻言只是看过去一眼,颔首表示知道了。
容倦更是屁股都没挪一下。
亲信见状十分诧异,这么诡异的事情,难道不该听到后立刻跑去好奇一观?
知道他在想什么,容倦摆摆手:“安啦,人造雪,没意思。”
真正的红雪通常只会出现在极寒之地和高海拔地区。
现在出现这种人造异象,只能为了编故事而铺垫,只要等着最后听就行。
果然,不到三日,故事便来了。
同样的红雪异象出现在定州,流言不知从何处而起,有关定王谋反案是被冤枉的一说在大小城池间流传开来,屡禁不止。
不久,又出现新的歌谣:真龙血,天见红,今上坐假龙。
传言先皇死前曾下过诏书,将皇位传于定王,这诏书至今还藏在宫中某一地方。
后来走漏风声,定王才招来杀身之祸。今年定州水患,便是水中龙君最后的悲鸣。
顾问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容倦脑中只闪过一句话:造谣大舞台,够胆你就来。
“先帝不是曾有意传位于北,我外祖父吗?”
顾问只道:“定王当年确实是权势滔天的王爷之一,这么传多少有几分根据。”
但先帝绝不可能将皇位传位定王,他曾听右相手下的一位朝臣说过,先帝私下曾言定王寡义,不如北阳王忠厚。若他掌政,绝对会将和当今皇室有关的人赶尽杀绝。
不过底层百姓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哪个谣言传的最猛,他们就信的最深。
顾问忽然作揖,“其实有件事,一直未曾知会大人。”
关于右相和定王的谋算,他其实不能完全笃定,证据只有那匆匆一瞥的假尸体,其中重要部分是来自他的推论,上次将猜测告知督办司后,就是等着他们去证实。
不过现在这种造势,已经说明了一切。
“定王之子未亡,欲联合右相谋反。”
容倦:“……”
啥玩意?
顾问原封不动将上次在督办司说过的话,照述了一遍,最后道:“定王老年多病,既然都要死,不妨为子孙后代铺路。”
稍微消化了一下这件事,容倦轻吸口气:“我有点同情我们的九族了。”
造反的爹,搞异教的妈,九族跟谁都得死。
全家唯一一个根正苗红不惹事的,还是外来户。
“定王一直被关押在牢里,现下传言四起,陛下很快会下令处死他。”
顾问一针见血分析道:“陛下要做给全天下看,人都死了,何来的真龙?一旦这个时候,传出定王之子浴火重生的消息,他的声望自会抵达顶峰。”
容倦短暂静默,道:“定王案是右相一手办的,消息传出,他自己也会有麻烦吧。”
“右相敢做,自然有应对之法。”
容承林玩弄政治,确切说玩弄陛下心思的本事向来是一流。
正说着,顾问忽然一怔。
容倦下意识回头,看到了谢晏昼。
清理红雪和封锁不让百姓进入,需要大量人手,近日谢晏昼也负责了其中一部分。
他的效率一向很快,早早便回府,也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
容倦很自然地招招手。
谢晏昼走来在他身边坐下。
亭中的茶才刚刚煮开,谢晏昼就手剥了一个烤好的橘子递给容倦,淡淡道:“造势只是容相的目的之一。坊间已经在传太子之死也是对皇帝非真龙的惩罚。”
顾问的狠辣本质不比容承林少,将心比心当预言家。
“再过不久,多半会死个皇子。”
没有无缘无故起的风浪,既然扯到了太子,就会进一步做文章。皇帝本就子嗣不丰,过继的皇子接二连三出事,别说百姓,百官中说不定都信的。
往日这些枯燥的内容容倦一听就跑,今日他却是静静听完。
什么真龙,什么定王,他直接全部忽略。
容倦靠坐在柱子上,声音就像云朵似的:“若是宫中真藏着先帝圣旨,就有趣了。”
天地间仿佛一瞬间被消音。
他总能点出那个最容易被忽略的点。
过度的安静中,容倦侧脸看向谢晏昼,半真半假笑道:“将军为国之栋梁,要是先帝指明其他王爷继位,自然是要出兵拨乱反正。”
他们可以宠容相一回,让谣言成真,随便塞个假圣旨在宫中,再设计让它暴露。
今时不同往日,靠着文雀寺的财富和名册,再加上出兵理由…最后再秘密解决定王之子,玩一出杯酒释兵权,谢晏昼完全能够自己继位。
既然任务最终要填补一个名字,填上谢晏昼这个答案,或许会赋予这段旅程别样的意义。
茶汤香味四溢,栗子,红枣等开始被烤得滋滋作响。
容倦看着谢晏昼说话,而顾问眼中只有自家大人。
他再次惊叹于容倦看问题的角度。
大人先前指出先帝曾有意传位于北阳王,原来是在点自己!
若能造一先帝传位北阳王的假圣旨,这皇位就名正言顺了一半。
北阳王虽还剩下一子赵靖渊,但日后大人军权财权集于一身,可随意借‘天命’名义伪造禅位诏书,君临天下。
只是要借何人之手,才能藏一份假的先帝圣旨于宫中?
同一时间,谢晏昼难得没有回应容倦的注视。
他看着微沸的水面,想着不久前双方在宫门前的对话。
“怎么这么久?”
“碰到了救过的一个宫人。”
那宫人如今阴差阳错得了个好差事。或许对方愿意以身涉险,为救命恩人做些什么。
谢晏昼目光幽深,迟来地和容倦四目相对。
书上说无碑无牌的亡魂迟早魂飞魄散。
什么孤魂野鬼,一旦坐于王座之上,那就是天命之人。
咕噜噜的煮茶声中,系统冷不丁闪现。
【小容,我发誓,在你们三个的脸上,我看到了同床异梦的表情。】
“??”
作者有话说:
帝,言必有中,常一语点醒梦中人,真乃众人之明灯也。
这一路官升的不容易,能保多久是多久[好的]
容倦:???

系统不待机的时候, 有模有样分析。
【据观测,谢晏昼和顾问更近点,勉强在一张床……嗯, 船上。】
要相信它升级后的科学和微表情分析。
本来还在认真听系统说话, 在它为自己用船替换了床这个字而沾沾自喜后,容倦就意识到不该相信系统的科学素养。
他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唇角,赏给口口一个呵呵哒的表情。
大人笑了。
顾问余光扫到后,暗暗点点,说明自己悟了。
谢晏昼见容倦在笑,也稍弯了下嘴角。
茶不宜煮太久。
顾问起身提壶,雪天放晴,三人以茶代酒, 轻轻碰杯,亭中气氛一时格外温馨。
系统:【……】
真的很诡异好嘛。
京城内有关假龙的谣言, 此刻也如同这烧煮正沸的茶水,愈演愈烈。
督办司掌控下, 皇城还好,地方上却如同野草蔓延疯涨。
大梁积弱许久,年初还在和乌戎打仗,年中经历水患等自然灾害。如今这初雪一下, 贫瘠点的地方炭火, 粮食等供应不足, 冻伤冻死者不计其数。
一些灾民在刻意引导下,已经彻底相信自己是受‘天罚’连累。
灾民本就是隐患, 宫中下令严查后,地方官员索性连另一部分没有传谣的灾民也一并处理了。
民间怨声载道,京中粉饰太平, 无人知晓的角落,已经有自发形成几支不成力量的起义军。
一场风雨欲来。
三天上值两天请假的容倦这一日突然被急召入宫,和他一起去的还有孔大人。
冬天的皇宫莫名有一种肃杀的气息,处处噤声。
宫人在前引路,通传前小声飞快说:“陛下传召,似与云鹤真人弟子有关。”
孔大人诧异,居然还有主动递消息的。
容倦:“以前顺嘴帮过。”
上次容倦进宫,这宫人对着他千恩万谢。
容倦才知道之前让长白眉太监给宫人换个好去处,结果对方被调去立政殿处理日常杂物。
恰好不久前长白眉太监义子离奇身亡,那义子仗着他的威势,日常欺凌过不少太监宫女,根本查不出是谁在报复。
后来长白眉太监不知怎么注意到了这名小太监,将其收为义子,调去核心的内侍省。
反正照这宫人的说法,是沾了容倦的光,在挑选义子人选时,长白眉太监才想起自己。
——义父说选厉害的不如选运气好的。
“运气好。”容倦想到这三个字,忍不住磨牙嚯嚯。
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中,孔大人尚在思考是怎么个嘴法,两人各怀心思,直到通传声由高到低传来,双双被传召入殿。
“叩见陛下,吾皇……”
刚起了个头,皇帝直接不耐烦地摆手免礼:“近来各地寺庙接连出事,查出了不少占田苟合之事。”
“假佛误人!亏朕对他们礼待三分!”
被气中风一事,导致皇帝对佛教的不满上升到顶峰。
话锋一转,皇帝看似大病初愈的脸隐隐透出一丝青紫:“好在有丹药相助。礐渊子近来每逢开炉,皆是奇特景象。他称朕乃是紫薇大帝转世,才能有此等祥瑞,请求朕修建真君观,崇道抑佛,你们如何看?”
孔大人这个官场老狐狸没接前一句话茬,只回后面:“陛下大梁尊佛已久,若改尊道,恐会引发百官们议论。御史台那边怕也会规谏。”
皇帝语气冷淡了些:“所以朕欲召集僧道入宫,文武百官前进行佛道论争。”
跟在孔大人身边摸鱼的容倦,心里咯噔一下。
“……”小嘴巴,闭起来。
再多说一句,把你列祖列宗从皇陵里迁出来哈。
皇帝从来不会看人脸色,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此事便由礼部牵头举办吧,务必不能有任何纰漏。”
咔嚓,容倦又是一磨牙。
你列祖列宗完了。
容倦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出宫的,孔大人起初以为是老鼠,快到宫门口时,才发现声源在容倦。
“低声些。”孔大人道。
这都快磨出虎牙了。
“这像话吗?”容倦改为肚子一抽一抽,腹语不知道在咕哝什么,反正骂的很脏:“怎么什么活都是礼部的?”
“可能我们上辈子都杀过人吧。”孔大人觉得自己杀的没容倦多,罪不至此,一时也不免唉声叹气。
马车久侯,孔大人并未立刻上去:“这云鹤真人的弟子,本事可真大。”
他之前就曾断言此人不凡,但也没想到是如此厉害的人物。
佛教前脚出事,道士后脚入京,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过屁股决定脑袋,显然皇帝没往做局方面考虑,他只在意自己的核心利益。
历史上,礐渊子并非第一个提出皇帝是神仙转世的,但却正中皇帝下怀。人杀了一波又一波,坊间还是谣言四起,皇帝现在急需君权神授为自己正名。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道士的心眼子着实可怕。
孔大人紧皱眉头:“太赶了,陛下竟然如此心急。”
这么短的时间内,礼部要分别和寺院和道观沟通,让双方推举代表参与,工作量相当恐怖。
时值冬日,如何妥善安排好这些人的住处也是个麻烦。
一不留神把人搞病了,他们还得担责。
容倦疲倦地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似礐渊子是算计得当,他却总觉得对方面对大兴道教并没有太过上心,仿佛就是件顺手的事情。
右相在病中有条不紊搭台,制造假龙说,结果礐渊子气定神闲喊着皇帝是神,先站去上面摘桃子。
再不情愿,他们也得各忙各的。
整整一个下午,容倦忙得脚不沾地,他认真考虑再做一个轮椅,上次那个属实贱卖了。
终于下值时,天早就黑了,容倦连晚膳都没用,趴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后,他勉强翻了个身。
“造孽。”累极了,反而还失眠了。
参照以往穿越时长,这次任务应该再过不久便会迎来版本答案,他实在不想把什么定王子加到嫌疑人名单。
谢晏昼会成为最终坐拥天下的那个人吗?
容倦直勾勾盯着床幔。
如果谢晏昼成皇帝,那第一件事是不是会先娶皇后稳定前朝?
窸窣的磨牙声在床柱间响起。
以往执行任务时,他都会避开和历史人物有过多的交集,这次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圈兜兜转转,交集反而越来越多。
辗转反侧间,系统突然在脑海鸣笛。
【警告!检测出异样烟雾。】
【警告!检测出异样烟雾。】
有刺客?
遇事不决先躺平,嗡嗡的大脑杂音中,容倦选择屏息装晕。
【正在分析烟雾成分。】
【检测到角蛋白等物质,正在进一步分析,解析完毕,无毒,为特质犀角香。】
确定无毒后,容倦花栗鼠似的大口喘气。
无毒的烟有什么好下的?不过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犀角香。
【犀角香自古有能让人与鬼神相通,稳固魂魄的说法。】
容倦神情一变。
“谁?谁居然敢在将军府给我下香?!”
【将军吧。】
好熟悉的对话。
外面还在下雪,容倦懒得动,让系统去看看情况。系统也懒得动,让容倦用弹弓把它射出去。
当系统如一颗卤蛋坐着轮椅被弹飞出去时,播报内容进一步详细:【东南角发现余烬,量少,没见到人。】
容倦闻言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一宿没睡好,翌日还要早起上值。
雪后空气极好,打开门的瞬间,屋檐上的雪花震动飞落几片。
容倦裹着斗篷搓了个雪球,雪本身的冰凉感,让躁动的心情逐渐宁静下来。
容倦眯眼望天时,通红的指尖倏然收紧。
“口口,我们院子口是不是多了棵树?”
好大一棵树!
容倦走近细瞧,周围都还是新土,确定是连夜移栽而来。
他手贴在树皮上,仔细辨认:“槐树。”
种槐树的意义有很多,有了犀角香的前车之鉴,系统根给出容倦最需要的资料。
【木种藏鬼,从风水上讲,院内种植槐会招阴。不过种的还挺贴心,隔一堵墙。】
槐树根系尤其发达,离房屋太近容易产生问题。
容倦静默一瞬,“谢晏昼该不会觉得我是鬼?想……”
系统刚刚自动切入AI分析,AI自动接入AI帮唱。
【想把我唱给你听。】
“…收。”
【哦。】
【不过小容,他居然把你当鬼?看情况好像还准备养起来。】
容倦站在槐树下,嘶地吸了口凉气。
谢晏昼这么冷静的人,居然也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少见的犀角香,开荒挪树,光是想想,这一晚上也没闲着,仿佛再晚一秒自己就会消失似的。
他应该觉得好笑的,但嘴角却怎么也勾不起来:
“任务完成那一天,我走了,你说他会不会很伤心?”
除了自己,也没见谢晏昼有过什么朋友,日后他岂不是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系统展现出了机械思维的冷酷。
【他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
【小容,重点在于你会不会伤心。】
容倦愣住。
上值时,容倦一整个心不在焉。
冬天到了,他开始思考春天的问题。
不过容倦有上班摸鱼的资本。寺院和道观基本都建在山上,礼部官员们各个‘少年老成’,身体快提前步入退休年纪。谢晏昼私下已经安排亲兵帮忙一一通知到,解放了全部门。
哪怕嫉妒容倦一路高升的官吏,都得私下叫好。
所以下午容倦早退,谁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侯申还亲自帮他开门。
昨天躺的太快,容倦本意是要回去好好泡个澡,简单放空一下自己。
谁知庭中小院,周围几棵树默默又被替换成了品种,槐树成片,薛韧竟然也在。
此情此景,系统忽然说:
【谢晏昼没有找对品种,他该种枇杷树。】
【等你走的时候种。】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容倦无视系统发言,看到薛韧,就像是小孩看到要打针的医生。他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咽了下口水:“今天应该不是泡药浴的时间。”
其实薛韧心底里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谢晏昼强令自己来给容倦看诊。
瞥见容倦指尖旁有一个小小的倒刺,谢晏昼随便找了个借口:“他手受伤了,你把个脉。”
手受伤为什么要把脉?
薛韧瞄了下容倦,“伤口在哪。”
谢晏昼:“这里。”
薛韧现在想给他脑门把个脉。
但看谢晏昼目光严肃,他也下意识认真起来。
容倦不杀人的时候,乖的像个小白兔似的,进屋后让伸手就伸手,也不多问。
薛韧多把脉了几秒。
谢晏昼坐在另外一边,古文记载毕竟有杜撰色彩,他只用了很少量的犀角香,得确定没有不良影响。
“如何?”
“老毛病,肾虚,气血不足。”薛韧道:“有些余毒没有清干净。”
这些都需要漫长的时间解决,有些丧气的话他没说,清干净不代表五脏六腑可以恢复如初。
天不假年。
更新了一下药方后,薛韧带着对容倦的几分怜悯,背起药箱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屋内安静下来,一段时间内,谁都没有说话。
容倦极少数地做了那个率先打破沉默的人:“其实……”
其实不用做这些,都是无用功。
面对谢晏昼目光深处透出的疲倦和忧心,他不知为何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容倦摇头。
谢晏昼忽而靠近他。
距离太近了,容倦想说什么,却发现谢晏昼是垂着眼的。
当他顺着看下去,腰间不知何时多悬挂了一个怀古。红绳缠绕在厚茧的指间,谢晏昼单手利落打了个漂亮的绳结。
怀古类似现代的平安扣,寓意平安和圆满。
至于为什么不是平安符,庙里求来的东西,谢晏昼不确定戴上后会不会更不平安了。
碧绿的玉璧和平安符在极近的距离中,仿佛随着视线交错纠缠在一起般,容倦有些恍惚。
他现在的情绪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被感动了,还是说,本就有的一些异样情绪,如庭中翻新的土,一并破土而出。
唯一肯定的是,除了谢晏昼,不会再有人倾尽心血为自己付出,做这种傻事了。
下一秒,系统突然开始疯狂鸣笛。
【警告,检测到少量低浓度犀角香。】
容倦瞬间回过神,想了想还是选择把话说开了,道:“玉石很好看,但……去把犀角香灭了吧,它于我确实无用。”
谢晏昼并未否认点香一事,却说:“我今日还未点犀角香。”
两人同时看着对方。
还有人在点这香??
冬夜里的月亮,和玉一样冰冷通透。
月光下,礐渊子半卧在古柏虬枝间,左腿屈起。他的道袍衣袂微扬,手中的拂尘一端系着银线,连接不远处高墙下的自制熏香仪器。
随着手腕任意转动间,熏香仪器运转工作。这个风向,香刚好能飘去厢房附近。
根据最近得到的消息,这位名为容恒崧的官员,身子骨奇差,一度坐轮椅。
旁人的说法是继母下毒,也不知还有无其他缘由。
比如,倘若真是借尸还魂,是否会魂不附体?
总之,在他探究出所以然之前,无相之人决不能出事。
古卷记录最多的便是犀角香,传言此香对聚魂有奇效。
礐渊子虔诚摇香,另一只手正在研究绘制地动仪。
香雾缭绕,高墙上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一道身影,很快,另一个脑袋从谢晏昼胳膊下钻了出来,容倦的脸蛋在月下多了几分瓷白,即便没休息好,那双眼睛此刻也依旧拥有着会闪耀别人的美丽——
“嘿,你干啥呢?”
作者有话说:
恐帝驾鹤去,后与重臣百计留之。
注:庭有枇杷树……植也出自《项脊轩志》。

系统:【小容,他又是哪个床上的人?】
容倦闭了闭眼,回头他一定, 一定要送系统去上学!好好享受一下文化的熏陶。
树高风急, 一缕乱发落在脸颊。
发丝的阴影遮蔽表情,被现场抓包的礐渊子回道:“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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