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生总想抢我崽!by安静的蛋仔
安静的蛋仔  发于:202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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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贺琛点头,仿佛在思考什么,眉眼沉沉。
“如果需要,我可?以安排星都那边多暴露些线索,继续刺激一下皇帝。”陆长青说。
他知道,贺琛原计划里,提起旧案、指控向恒,本来就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把向恒从贺宏声那里捞出来,其二,是他一直念想的“真相大白”,是将贺家钉在耻辱柱上,向他两百多个弟兄赎罪。
此刻,这第二个目的,恐怕是贺琛迫切要投入、而且唯一能投入去做的事?。
他有?事?想做,总比麻木混沌、一片空白要好,陆长青完全?配合。
他看向迟迟不答话的贺琛,眉头微皱:“不舒服吗?头疼?”
贺琛刚暴动过,难免留下后遗症。
“不是。”贺琛摇摇头。他在思考陆长青的话:“继续”刺激,既然是“继续”,那自然有?从前?……
“不舒服就继续休息。”陆长青开?口。
贺琛摇头,压下思绪:“我需要。”
“需要什么?”陆长青一时?没反应过来。
“需要继续刺激皇帝。”贺琛背对着陆长青,把喝完的营养液包紧紧攥了?一下,丢弃到垃圾桶里,回过头来,眼睛诚恳,“多谢师兄。”
“不用。”陆长青抬脚向贺琛走来,想趁他出门前?检查一下他的精神域,可?贺琛却同时?迈脚,与他错身而过,“我先走了?。”
陆长青蹙起眉心。
那一瞬,他在贺琛身上重新感到了?疏远和防备。发生了?什么?心里太痛苦,激发了?防御机制?陆长青沉沉思索着……
走出门的贺琛,眼睛里确实已经没有?方才面对陆长青的孩子气的诚恳。
而是闪过怀疑、纠结,和几分有?别于麻木的痛苦。
但很快,有?下属围上来,贺琛收起所有?情绪,眼底只剩冷酷。
这天傍晚,吃晚饭的时?间,陆长青敲响贺琛临时?办公室的门进来,把正在通话的视频翻转给他看:“乐言找你?。”
贺琛抬头,视频里露出贺乐言关心的脸:“爸爸,你?有?没有?乖乖吃饭?”
贺琛听见他稚气又严肃的声音,眼睛里多了?分活人气,脸上也?挤出个笑来——虽然略僵硬:“还?没有?,正准备吃。乐言吃了?吗?”
贺乐言摇摇头:“肚子疼,吃不下。”
“怎么肚子疼?”贺琛皱眉。
贺乐言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思考了?下才开?口:“吃撑到了?……”
“肚肚涨,想要爸爸揉揉。爸爸什么时?候回来?”贺乐言问。
“爸爸——”贺琛迟疑地?停住,“爸爸有?事?要忙,晚两天再回去。”
“好吧……”贺乐言懂事?说,只是声音不知怎么带了?哭腔,“那爸爸你?快点忙完你?的事?。”
又说了?两句,贺乐言结束了?视频,孤零零坐在那儿,忽然抹起眼泪来。
“乐言,你?这是怎么了??”邓铁小?心翼翼开?口,“你?别哭啊,指挥官他真有?事?要忙,过两天就回来。”
贺乐言难过的根本不是这个——“爸爸不开?心。爸爸很不开?心。”
这——邓铁鼻子一酸,向指导出了?事?,邓铁自然可?以想象指挥官的心情,只是他没想到,乐言有?这么敏锐。向恒的事?,没人跟他一个小?孩子说。
“指挥官挺好的,他就是太忙了?、累的,你?看他不是还?跟你?笑呢吗?”邓铁忍着难过,故作?轻松哄小?孩儿。
“不是。”贺乐言抽抽鼻子,眼睛更红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对,爸爸脸在笑,心里在哭呢。“我想爸爸……”
说是要过两天,但只隔了?一天,贺琛就回了?趟汉霄星。
因?为他不放心贺乐言,更因?为,向恒要入殓。
遵照向恒的遗愿,他被葬在汉霄星那个墓园里、韩津的墓地?旁边。
将骨灰和一些从汉河基地?找来的旧物葬下,举办过简单的仪式,贺琛驱散了?所有?人,独自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有?风穿过,碑林幽幽咽咽,像有?话要对他私语,但认真去听,又空空寂寂,什么都没有?。
终端亮起,陆长青发来消息:【基地?的飞船到了?,乐言和默言在等你?回去吃饭。】
贺琛看过消息,又站了?几息,终于还?是转身走出墓园,一直走到出入口处,才发现陆长青就等在这里。
“我已经冷静了?,不会轻易暴动,师兄不用时?刻盯着我。”贺琛停下脚步说了?一声,继续朝前?走。
“知道了?。”陆长青答,看他一眼,跟上他脚步。“你?多久没休息了??走路在打?晃。”
短短两天,贺琛瘦了?一圈,穿上这身黑衣,更显苍白。
“我没事?。”贺琛答。他只是不困,他困了?自然会睡,饿了?也?自然会吃。
说到吃,贺琛看向陆长青:“乐言'肚子疼',是师兄教他说的吗?”
“没有?。”陆长青答,“怎么这么问?”
“我知道师兄是担心我,才让乐言来吸引、转移我的注意力,但是——”贺琛停顿了?下,“我不喜欢被操纵被欺骗。”
被操纵、被欺骗?
陆长青停下脚步:“乐言肚子疼是真的,我没有?教过他。不过——”
陆长青眉心蹙紧:“我想你?真正要说的不是这个。”
“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事??发生了?什么,你?觉得我在欺骗和操纵你??”
贺琛沉默了?一会儿。
“贺家跟二皇子有?勾结的事?,师兄早就知道,对吗?”
昨天他问陆长青贺家跟二皇子勾结有?没有?确凿证据,听见陆长青毫不迟疑说“有?”。那一刻,贺琛就感觉有?哪里不对,仿佛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等听到陆长青说起具体证据与线索时?,贺琛终于想清楚是哪里不对:
他一直都知道。
“师兄一直都知道贺家与二皇子勾结,恐怕手上也?早就有?证据,所以轻易就可?以'继续'抛出一些线索来刺激皇帝。”
“既然是'继续',之前?的刺激自然也?是由师兄主导,师兄曾告诉我,皇帝从贺妃那里得知贺家跟二皇子有?勾结,但贺妃又是从何得知?师兄没多说,我也?没多想。”
贺琛说到这里,勾起唇角笑了?下,笑意却一点儿也?没进眼底。“我脑子还?是不够,应该多想一步的,毕竟,星都还?有?谁比得过师兄情报发达。”
陆长青忽略他带刺的语气,冷静答:“这件事?确实跟我有?关系,我没特意说,不是想欺骗你?,是认为这并非重点。”
“什么是'重点'?”贺琛问。
陆长青刚准备开?口,贺琛又往下说:“什么是'重点',都由你?决定,对吗?”
他眉眼很冷,浸着夜色,几乎冷透了?:“你?早就知道皇帝忌讳贺家和二皇子勾结,也?早就握有?证据,却看着我、看着我跟向哥跌跌撞撞,告诉我贺家势大,要报仇不是一时?之功!”
陆长青紧紧蹙了?下眉。
枉他自忖聪明,却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贺琛是因?为什么发作?。
“我从来没有?存心欺骗你?,也?认真要帮你?们报仇。”冷静几秒,陆长青沉声开?口,“我的确知道贺家和二皇子勾结,但和二皇子私底下有?来往的武士世家不止一个贺家,法不责众,如果不在合适的时?机提出来,这件事?最多重创二皇子,贺家却不见得伤筋动骨。”
“什么是合适的时?机?”贺琛冷声问。
“那些家族因?为血晶的事?内讧,皇帝不惧他们联合、而想抓住一家立威时?。”
“你?确定?”贺琛冷笑,“'合适的时?机',不是你?顺利掌控汉河、掌控矿脉之后?”
“我掌控汉河?”陆长青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汉河那一个兵是我的?哪一道防线归我?”
“是不归你?,兵是我的,防线也?是我的,所以你?——”贺琛气冲冲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所以我什么?”
“所以你?要掌控我。”贺琛说着,扭开?头去。
陆长青紧紧攥了?下手掌——气得:“你?太高?看我了?,我何来那么大本事?掌控你?,我被你?掌控还?差不多。”
说完这句,他看着贺琛倔强但消瘦了?一圈的脸,心又软下来:“你?刚经历变故,又发生过暴动,现在情绪不稳定,这些事?情,我们改天再慢慢谈。”
“我不想慢慢谈,”贺琛看回他,“我很冷静,也?很理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算你?刚才解释的一切都成立,你?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那你?握有?贺家重要把柄这件事?,为什么不能事?先告诉我?”
“告诉我总不需要什么'时?机'?”
他“很冷静、很理智”地?问着,脸上带一层病态的、气愤的薄红。
“告诉你?,你?会沉不住气。”陆长青答。
“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沉不住气?”
贺琛问罢,自己先替他答了?:“因?为你?太聪明,你?自诩了?解所有?人,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你?替我们算好了?每步该怎么走。”
“在你?看来,今天复仇还?是明天复仇,对棋子来说没有?区别。”
“但你?不是他,你?不会算到,有?的棋子沉不住气,是因?为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在因?为这件事?受煎熬!”
“你?也?没有?算到,有?的人会因?为这种煎熬去做卧底,去用更大的痛苦洗自己身上的罪,最后落得——”
贺琛说到这里,猛然顿住,迈开?脚,大步离开?。
陆长青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又回望向墓园,半晌,才缓缓地?、沉重地?迈开?脚,向疗养院走去。

第69章 吵架后的第一天
“爸爸!”看?到贺琛进来, 贺乐言一下子迎出客厅,在玄关处就抱住他。
“乐言。”贺琛把幼崽抱起?来,紧紧搂了下, 下巴搁在他柔嫩的小肩膀上, 片刻才松开, “肚肚好了?”
“嗯!”贺乐言点?头,小手摸摸贺琛的脸, “爸爸, 你还好吗?”
不知怎么回事, 贺琛看?到他的大眼睛,一直压着的情绪有些压不住。
“爸爸很好, 就是太忙了。”他把乐言放下来,看?向餐桌前低着头不怎么跟人对视的向哲, “见?过小哲叔叔了吗?小哲叔叔以后和我们是一家人。”
贺乐言乖乖点?头,正要?说什?么,又忽然扭头看?回门口?:“爸比。”
陆长青点?点?头,走进来。
不知怎么弄得,一身湿淋淋。贺琛看?清他的样子,欲言又止。
“院长, 外面下雨了?”文毅有眼色地站起?来, 去拿干毛巾,心里?在奇怪:说是要?等贺指挥官,怎么贺指挥官先回来了, 他却落在外面淋雨?
“爸比冷不冷?”贺乐言关心问。
“不冷。”陆长青摸摸他的头, 接过文毅递来的毛巾,“我换衣服,你们先吃。”
他说着, 错开贺琛,向楼上走去。
贺琛沉默着,牵乐言走向餐桌。
文毅又觉得奇怪:两人之间,好像又有些不对劲儿。
说起?来,这么多年?,文毅还没见?过院长在人前狼狈,像今天这样淋雨……
方老却看?了失魂落魄、反应比平常迟钝的贺琛一眼。
方老不认识向恒,但猜得到向恒对贺琛有点?儿重要?。
他也不多说什?么,发生这种事,很难一下子走出来,他只是招呼着:“来来来,吃饭吧,先喝点?热汤,陆院长马上就能下来。”
他招呼着,让所有人、包括贺琛动起?来,又把目光投向另一个失魂落魄的人:“你叫小哲是吧?多大了?学什?么专业……”
在方老和文毅的努力带动下,饭桌总算如常运转起?来,陆长青也很快下楼,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跟贺琛之间间隔着乐言。
乐言很敏感,觉得爸爸不对,爸比也不太对,像两个沉沉的大石头人坐在他两边……
“我新学会一首儿歌了,爸爸你要?不要?听?”吃饭向来很乖的他忽然开口?。
“什?么儿歌?”贺琛机械地撑起?微笑问。
“小狗乖乖。”
贺乐言说着,一反平常的拘谨,摇着脑袋,有韵律地唱起?来:“小狗~乖乖,小狗~乖乖,聪明~活泼,淘气又可爱……”
“很棒。”贺琛振作起?些精神来,揉揉乐言的头。
“我还有!”看?爸爸好像开心了一点?,贺乐言更加努力,还拉上无辜吃饭的贺默言一起?——
“小手拍拍,小手拍拍,眼睛藏起?来——”他念到这里?,等待地看?着贺默言。
贺默言僵直片刻,放下筷子,双手捂住眼睛。
“小手拍拍,小手拍拍,耳朵藏起?来——”
贺默言面无表情,但反应精准,抬手捂住耳朵。
……贺琛还真笑了下。
但也就一下,那笑容浅得像静湖上的一丝微波。
看?了眼沉默的、连一丝笑也没有的向哲,贺琛往贺乐言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乖宝,先吃饭吧。”
“爸爸也吃。”贺乐言从离他最近的盘子里?舀了一勺子菜给贺琛。
那盘子里?的菜,恰好是贺琛平时爱吃的小炒肉。
贺琛盯着碗里?的青椒和肉片,恍惚间,想起?另一盘菜。
医科院分院的奠基仪式后,酒会上,向恒默默放在他面前的那只碟子,里?面装满他爱吃的菜……
可贺琛没有碰那个碟子,菜他一口?都没吃。
他当时为什?么不碰呢?向哥该怎么想,该有多失望……
“爸爸?”
“嗯。”贺琛回过神来,夹起?菜放进嘴巴里?,伴着一股上涌的甜腥味儿,大口?大口?,把菜和饭吞咽下去。
陆长青暗中看?着他,默默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乐言手边,碰碰乐言胳膊,让他传递给贺琛。
饭吃完了。贺琛和陆长青站起?来,同时伸手,要?抱贺乐言下餐椅。
僵持了一瞬,陆长青先收回手来。
贺琛把贺乐言抱下餐椅,看?了一眼陆长青,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陆长青说他不冷静,他此刻意?识到,他确实不太冷静,一个行动背后可以有很多种动机,他因为……迁怒,把陆长青的一切行动往最恶的动机上靠。这不理智,也不公平。
但是,陆长青没跟他说这份证据的事,也是真的。
如果他提早知道、提早行动,提早对付贺家,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贺琛紧紧攥了下手,牵起?贺乐言,错开陆长青,向餐厅外走去。
陆长青在原地站了一瞬,也迈开脚步。
不过,贺琛是带贺乐言走回房间,陆长青却走向大门。
“院长,还要?出去?”文毅问。
陆长青点?头,声音沉稳:“去看?一下病人。”
他默默往外走,文毅急忙跟上:“院长,伞!”
文毅从玄关那里?拿出一把伞递给陆长青,看?着他独自撑伞,走进雨夜,走进无边的黑暗。
“这两天又去哪里?潇洒了?”特殊病房里?,沈星洲抬起?头来,不适应地半眯半睁着眼睛,“把灯关掉。”
“例行检查,关掉看?不清。”陆长青说着,向他走来。
“看?不清,你不是有那个,夜视能力吗?”沈星洲嬉笑道。
陆长青平静看?他一眼,打开他近前的监控仪器,看?着上面的数字道:“沈元帅最近镇静类药物用得太多了,下月要?减量。”
“别,别啊!”沈星洲着急,“你不爱听,我不说就是!”
“真的太多,不是针对你。”陆长青说。
“是针对我,就是针对我,全世界都针对我……”沈星洲一副凄惨模样,碎碎念叨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当年?帝国第?一元帅的影子。“不能出去放风,不能跟人聊天,你还不让我镇静下来睡觉,陆长青,我要?告你虐待!”
陆长青平时很少理会他的絮叨,最多贡献个耳朵听着,今天却不一样,他一边继续检查数据,一边说道:“想聊天,我陪您聊。”
沈星洲狐疑地打量他:“你吃错药了?”
陆长青没理他的话,正经问:“失去战友,怎么才能走出来?”
“失去战友,谁?你的小男朋友吗?”沈星洲疯疯癫癫笑道,“那不怕,他很习惯的。”
陆长青攥了攥手指:“看?见?别人痛苦,就让你那么开心?”
“哈哈,是啊,谢谢你上门给我送开心。”沈星洲笑得更猖狂了,直到看?见?陆长青拿了一支长长的针出来,他才猛地收住笑,“时间。”
“没别的答案,时候到了,自然就走出来了。”他正经答。
陆长青思索片刻,放回了针,又问:“做什?么,能让他像信任战友一样信任我?”
沈星洲沉默了一会儿:“原来你是受了情伤了……”
他记吃不记打,又嘻嘻哈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看?见?陆长青又去拿针,他才又一次收住笑:“当然就是做他的战友啊。”
“我做了,没成功。”陆长青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说,“我以为我可以做他的同路人,但,他的同路人从来不是我。”
“同路人?”沈星洲怪笑,“可是他真的认识你、知道你是谁吗?”
陆长青视线凝固,转过头,看?向他。
“不要?小看?我们战士的直觉,我们也许没你们聪明,但我们直觉可不差。”沈星洲嘲讽看?着陆长青,“有所保留就是有所保留,就算不知道你们保留了什?么,但一个神秘的看?不透的所在,我们当然会自动识别为陷阱啊。”
“嗯,陷阱。”沈星洲又望向空处,自言自语起?来,“你,傅尘,你们都一样,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给人看?的全是假的,是假的,哈哈。”
他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陆长青默想,没有出声。
沈星洲很快也沉默下来。
“你已经好转很多。”陆长青忽然开口?安慰他。
沈星洲从潦草的头发后掀起?眼皮:“为什?么,因为我提到他的名字,却没有发疯?”
他喜怒无定,忽然冷哼一声:“那是我看?你小子今天可怜,大发慈悲而已。”
“你检查完了没?检查完快走吧,咨询费留下,一秒钟五百,你根本不是陪本帅聊天,是向本帅求助……”
陆长青最终给沈星洲转了一笔不菲的费用,尽管沈星洲根本没有花钱的去处。
巡完一圈病房,陆长青回到办公室,洗手的同时,照了一眼镜子。
认识真正的他?
陆长青伸出手,指尖碰触了一瞬镜中的自己?,很快,又收回去。
沈星洲认识了真正的傅尘,结果如何呢?一死,一疯吗?
“爸爸,爸爸?该你去洗澡啦。”
贺乐言拉拉贺琛,让他回过神来。
“这就去。”对上贺乐言担心的眼睛,贺琛笑了下,捏捏他的脸,走向浴室。
进入浴室,他脸上的笑容像烟雾一样消失。
他慢慢脱着衣服,继续想他的事情。
他在想,从哪一步开始他就做错了。
他责怪陆长青,但实际上,决定徐徐图之的是他自己?,没有人胁迫他。
如果他少考虑一点?,直接把贺家跟米斯特人勾结的事捅出去,向哥是不是就不会再?走这条路?
或者?,他早就应该借勾结火狐的理由把他羁押起?来,扣在汉河,也许他会生气、会发疯,但至少是活着生气……
不,其?实更早之前他就错了,三年?前,他就该开诚布公跟向哥谈,而不是回避事实、粉饰太平,于是向哥也只好在他面前粉饰。
不管哪一步重来,向哥都不用死吧,不用以那样的方式……贺琛闭上眼睛,手指并?作匕首的形状,移向自己?小腹。
他怪异地想把自己?也切开,也掏一个血洞,他想象着一根绳索在自己?内脏和骨骼间抽拉是什?么滋味,后来又忍不住想象,那根绳索绷紧发力,将自己?剖开,像贺宏声一样一分为二……
“爸爸,爸爸?”
洗手间外响起?贺乐言稚嫩的呼唤。
“爸爸,你还好吗?你怎么还没洗完?”
“洗完了。”贺琛梦游一样,根本没洗,原样又把衣服套了回去。
并?从自己?军装隐蔽的口?袋里?,摸出一支针对精神力暴动的抑制剂。
他习惯随身装着这东西?,可摸出来的这一瞬他想到,自从回到星都跟陆长青见?面,他就再?也没有用过这东西?。
也许,师兄对他就恰恰印证了传说中的“升米恩,斗米仇”,他对他的帮助习以为常,快要?视为理所应当,以至于开始挑剔起?帮助的方式……
真是一只白眼狼。
想到这个比喻,他竟然浑浑噩噩笑了下,把针一头扎进血管里?。
扎完针,他有些头晕,强撑着走出浴室,躺到床上:“乐言,我困了,你去看?看?爸比,和爸比睡好不好?爸比他……也很想你。”
“我今天陪爸爸,明天再?陪爸比。”贺乐言有序安排。
“嗯。”贺琛合上眼睛,“那你找哥哥讲睡前故事。”
贺乐言根本没想听故事,他只是担心地看?着贺琛,小手在他脸上贴了贴。
爸爸脸凉凉的,没有发烧,可贺乐言还是觉得不对劲。
可他又分辨不出哪里?不对劲儿,只好给贺琛盖上被子,小手拍着被子,唱起?自己?照顾哥哥时期学会的催眠曲来……
久违的“魔音”穿耳,贺默言看?看?可怕的小东西?,默默戴上耳机。
可是戴了耳机,他还是很烦躁。他脑子不聪明,说不出自己?的烦躁从哪儿来,只知道看?现在的贺琛一眼就烦躁,但是不看?着更烦躁。
烦躁来烦躁去,他“腾”地站起?来,想去灌杯凉水喝。
开门的时候他身体一绷,本能做出防御的姿势,看?清那人是谁,才卸下防备:是陆长青。
带着一身潮气,就站在房门口?,也不知道站那里?干什?么,不敲门也不出声。
一个怪人。
贺默言看?他一眼,绕开他,继续去灌自己?的凉水喝。
“乐言,爸爸睡了?”陆长青低声问房中的贺乐言。
贺乐言扭过头来:“爸比。”
看?到陆长青,乐言故作坚强的小脸忽然皱巴巴的:“爸比,爸爸是不是又生病了?”
“没有,爸爸只是累了。”陆长青走进来,抱了抱他。
“不是!”贺乐言眼睛里?冒出水光,“爸爸不对,发生了什?么,就你们大人知道,我不能知道吗?”
“嘘!”陆长青捂住他的小嘴。
贺乐言已经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自己?也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吵醒爸爸,但一双大眼睛,还是固执地看?着陆长青,等待着答案。
不了解,果然会带来不安吗?
陆长青开口?:“爸爸他——”
说了个开头,他又顿住。如果告诉乐言向恒的事,在贺琛眼里?,自己?是不是又变成替他做决定、乃至操纵他?
陆长青把握不准。他苦笑了下:他活了几十?年?,有过卑弱屈从,但很少有这样患得患失的体验。
但他也意?识到一件事:贺琛说得对,他的确在替别人做着决定,有些是故意?而为——他的确以他们为棋,有些却是他不自知而为。
他认为好的事,他会忽略他人的意?愿去执行。
他不自觉地替贺琛做着筛选,替他选择了道路,甚至对他屏蔽了未选择的那条。
他太惯于掌控,也太傲慢自负,自以为自己?的理性?胜过贺琛一筹。然而事实证明,他的理性?并?不是万能的……他看?着贺琛以那么惨烈的方式送走至交,却无计可施,无法可挽回。
陆长青紧握了下手,最终掩下情绪,对贺乐言说:“爸爸遇到一些事,等他休息好了,乐言再?问他。”
贺乐言想了想,点?点?头:“那爸比可以给爸爸做治疗吗?我进不去爸爸那里?。”
“进不去?”陆长青蹙了下眉。
他刚才并?没有放开精神感知,这时才发觉贺琛状态不太对。
贺琛周身并?没有暴动那种明显的精神力狂乱外溢,而是相反,死寂得可怕。
“贺琛?”陆长青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立刻走到贺琛床边,叫了他一声,又拍了拍他的身体和脸。
贺琛全无反应。
他有呼吸,有心跳,但完完全全,没有了对外界的感应……

第70章 吵架后的第一天
“我的看?法跟你一样, ”检查过贺琛的状态,方老紧皱眉头看?向陆长?青,“是罕见的隐匿型暴动。”
“那是什么?”贺乐言抓紧贺默言的手问。
贺默言也绷紧身体, 眼睛紧紧盯着会诊的陆长?青、方老和文毅。
陆长?青看?文毅一眼, 文毅把两个孩子引到?一边, 低声解释:“隐匿型暴动,就是病人也和普通暴动者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并不爆发。”
“那该怎么办?怎么治疗爸爸?”贺乐言立刻问。
“不怕, 有爸比在, 爸比会治好爸爸的。”文毅安慰小孩儿说,心里却有些没谱:隐匿型暴动很少?见, 看?着不危险,但其实比正常暴动更难搞, 因为病人会无意识地封闭精神域,把自己隐藏起?来,无法链接。
而治疗的第一步是链接,如果连链接都做不到?,又?何谈治愈?
不过,如果是院长?, 一定有办法吧?文毅看?一眼脸色沉凝的陆长?青。
方老也正在跟陆长?青商量:“现在要想拉他出来, 只能试试强行?链接。不过强行?链接对你对他都很危险,要不,就维持生命体征, 再等等?”
等?陆长?青思?考片刻, 摇摇头。
精神力暴动越早治疗效果越好,前八个小时?被称为黄金治疗期,错过黄金治疗期, 治愈概率大大缩小。
贺琛昏迷已?经有一会儿,不管乐言还是默言的召唤,他都无动于衷。他已?经完全迷失在精神世界里,如果放任不管,只会越陷越深。
陆长?青看?向文毅:“安排病房,现在把他转移过去,做好体征维持和肢体束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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