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bypillworm
pillworm  发于:202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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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裴周驭再次拿下了战争胜利。

枫叶铺成一条路,初秋,战士们整顿回家。
蓝仪云一举夺下了战争胜利,她藏了一批援兵,甚至瞒过沈聘婷,以绝对逼压的处境利用裴周驭,生死关头,他果然亲手替她杀了蓝擎。
蓝戎的电话打到前线,言语间闪烁,对自己出手诡谲的女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蓝擎的父亲却不好过。
他召集了家族一批人,跪到宗祠前讨说法,花白的头一下又一下磕地,撞得头破血流。
他哭吼:“蓝仪云连自己堂哥都杀!”
“战场无眼,她想逃脱家族制裁,所以让那个被改造的指挥官替她动了手!”
“她一个女儿家,心肠怎能如此歹毒?!城府太深!所有人被她玩得团团转!”
蓝仪云是在场唯一没有下跪的人,一众男性后辈匍匐在地上,而作为战争胜利者的她,昂着头颅,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闲散:“那你咬我啊。”
“你杀了你的堂哥!”
“我没有,”蓝仪云无辜一摊手:“我可没有亲自动手,是他自己要跟我开战的,杀他的人不是我,你不服?去告军事法庭。”
“冤有头债有主,谁动手杀的人,你找谁。”
“你———!”
蓝擎的父亲冲上来要打她,蓝仪云悠悠一闪,靠到离牌位更近的地方。
她高挑纤瘦的身影挡住了身后先辈的亡牌,数位已故的男性族长,在她身后衬成了背景板。
背后是死的,面前是跪的。
作为整个家族祠堂里唯一一位异性,她立在男权漩涡中心,坦然接受四周或好或坏的打量。
这其中不乏有和蓝擎玩得好的堂兄弟,他们和她一同长大,小时候一些以玩笑为名的游戏,他们都忘了。
但蓝仪云还记得。
指尖一抬,蓝仪云轻笑着指了下其中一个男人:“堂弟,下个是你。”
H星球边境,一处隐秘的地下实验室。
沈娉婷褪去军装,穿着一身松垮便衣坐在角落,她气得手腕直抖,连手里夹着的烟都在晃。
数据板前方,正站着她高大伟岸的父亲,他曾是H星球皇帝的授课老师,星球灭亡之后,隐姓埋名,拉拢一批流民建立了现在这间实验室。
最大的数据板上,写着“曲行虎”三个字。
“妈的。”
沈娉婷又破口大骂一声,所有侮辱女性的词汇都砸在了蓝仪云身上,她烦得要死:“贱货一个,防我?啊?连我都防?我他妈一天到晚像个狗一样给她跑前跑后,真拿自己当大小姐了谁都得惯着她是吧!”
她的父亲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落在她不雅观的跷二郎腿动作时,淡淡咳了一声。
要她注意形象的意思。
沈娉婷置若罔闻,完全把父亲的规训当耳旁风,她气得失去理智,想起自己从几千人里选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堂堂正正入职帕森,之后又时刻看蓝仪云脸色行事,骨子里那股骄横的大小姐脾气彻底压不住了。
“姓霍的也是个狗东西。”
她接着骂了句。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任务顺风顺水,刚入职便碰上裴周驭易感期,好说歹说才让蓝仪云同意把人关回去,她立刻想去八监,却被蓝仪云否决。
没办法,她不得不把玻璃房的后续任务交给霍云偃,结果最令她气愤的是,情报还没打探彻底,他们安排的线人———彭庭献,富家大少爷,又不争气地病倒了。
昨天在战场最后,蓝仪云根本没打算把裴周驭带回去,他的伤势肉眼可见地严重,带回,无非又是一笔巨额手术开销。
她在那时罕见的沉默下来,陷入了在裴周驭和曲行虎之间二选一的抉择中,霍云偃却抓紧时机,疯狂对她使眼色。
他们还没从裴周驭手里获取琴谱的情报,里面有八监的绝密信息,要想任务继续,必须优先救治裴周驭。
最终,裴周驭没有被丢弃战场,生命奄奄一息时,蓝仪云把他送回了八监医治。
想到这里,沈娉婷的语气更不好了。
“我真是疯了,我为什么不去查她的财政支出?我以为她成天跟那个贺医生腻腻歪歪,完全没有一点战争头脑,谁他妈知道她背地把钱压着都花那批援兵上了!”
“我是她秘书啊,她连我都防?!”
沈娉婷说着,猛地顿了一下:“———她是不是对我起疑心了。”
她的父亲沉着脸转过头,看她这幅吊儿郎当的假小子样,压着怒声:“跟你说多少次了,在外面控制脾气,时刻注意形象。”
沈娉婷大声吼了回去:“我一天天穿那破高跟鞋!崴了多少次!还不够注意形象!”
她陷入茫然和恐慌之中,眼球飞转,胸膛也剧烈起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这句话的含金量。
她的父亲眼底逐渐结冰,深深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想道破什么,又觉得算了。
蓝仪云压了一批援兵这件事确实无人知晓,她瞒过了所有人,包括自己亲信的秘书沈娉婷。
为何战场那批残兵看起来穷困潦倒,而明知敌众我寡,仍吝啬补给物资。
因为她真正的支出大头,都花在了最后那批重甲援兵上。
她派出裴周驭,也不过是借他的威名引起蓝擎恐慌,一来能试探出蓝擎真正的底牌,二来,也同时利用裴周驭的易感期,名正言顺,借刀杀人。
蓝擎确实死了,但蓝仪云不会受到任何法律制裁。
她顶多只会在家族里被喷几口唾沫。
实验室里陷入安静,几个研究员不敢抬头,空气里回荡着“嘀嘀”仪器声。
他们从曲行虎身上获得的情报有限,想通过八监下手,只能依靠裴周驭醒来。
作为最了解八监的人,他不仅可以打入内部,今后还能近距离地接触曲行虎。
帕森监狱从早年间便开始非法秘密研究,他们改造活人,试图打乱ABO的生理秩序。
而蓝戎当年为了扶持蓝仪云上位,又和C星高层有染。
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想破局,必须有人身处内部。
沈娉婷弹了下烟灰,刚抬头,突然看到父亲朝自己走来,他神情严肃,眉头攒着化不去的阴霾。
他一下子按住了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复兴不是儿戏,聘婷,你长大了。”
“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必须要学会忍辱负重。”
八监的大门缓缓敞开,研究员们全部出现,站在门口等候裴周驭。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但依然自愿站在这里,裴周驭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们成功打造的第一个实验品,虽然没有利益相关,但至少减轻了工作量。
最近新来的那位曲行虎,症状十分不稳定。
他并不是罕见的S级Alpha,改造起来难度颇高,蓝仪云想找一个人代替裴周驭的工作,要求足够愚蠢、听话、对监狱没有任何潜在风险。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要一个没有灵魂和思想的工具人。
一辆盖了黑布的卡车驶入,研究员们动作娴熟地打开车厢,把“尸体”搬运下来。
裴周驭的身体已失温,腺体破坏程度超出想象,如果不是在离开战场前紧急进行了心肺复苏,这一路寒天雪地的颠簸,他撑不住回来的路。
担架早已备好,研究员们配合迅速,在最短时间内将裴周驭拉入急救室,开始与死神争分夺秒。
第一监区的人同步获得消息,一个电话直接打过来。
司林愤怒不已,质问裴周驭为何不第一时间送到医务室,尸检组的人早已等候,无论生死,每一位幸存的战士都要检查身份贴片。
研究员们还没来得及回话,电话蓦地被挂断。
贺莲寒在那边切断了连线,她瘦了,但一巴掌扇在司林脸上时仍力道不减。
司林捧着登记册连连后退,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贺莲寒甩甩手,冷漠地吐出一句:“滚,别占用我电话。”
“…确认信息不是我们两个的共同工作吗?莲寒,你怎么了,这是义务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
“啪!”,一份辞职资料甩在了他脸上,贺莲寒扶了扶眼镜,说:“你继续,我不干了。”
司林彻底茫然:“莲寒,你,你、”
“臭死了。”
贺莲寒目光掠过他瘦削的身躯,在他背后,飘散出隔离区浓郁冲天的尸臭,她引以为傲的工作环境,让他们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司林以为她耍小脾气,松了口气,继续厚着脸皮哄上去:“莲寒,没事,战争已经结束了,我马上让人把你这里打扫好,我给你买了新的香薰,你看……”
“我说,”贺莲寒冷眼下睨,淡淡看着他:“臭的人是你。”
天边的鱼肚白在黎明时分迎来破晓,新的一天,周而复始,第五监区的起床哨准时响起。
走廊里爆发出一声声哀嚎,犯人们赖床不肯起,霍云偃恢复了长官职位,面色不太好地挨着一间一间走过来敲门。
到达最尽头的315监舍时,他缓慢地把门打开,还没收起钥匙,里面的人便迫不及待主动推开了门。
彭庭献一只手捧着脸盆毛巾,满面春风,无比优雅地冲他点头一笑:“早,霍警官。”
“……”
霍云偃一时感到胸口发堵,在帕森这样人人压抑的监狱里,彭庭献简直是他见过最松弛的一位。
他太悠闲了,每天都仿佛在和生活做游戏,既不与犯人们打交道,也不和狱警同流合污,即使判的是无期徒刑,但有时总给人一种错觉。
———其实在这里度过余生,他也没什么意见。
霍云偃一言不发,侧身给他让道,拎着钥匙的手晃了一下,“叮当”,给他指向公共洗漱间的位置:“快去快回。”
彭庭献微笑说“好”,端着脸盆走出去,擦肩而过时,他却无意间捕捉到一股血腥味。
他立马皱起眉头,丝滑切换一副关怀的嘴脸:“没事吧,你受伤了吗?霍警官。”
“嗯。”
“在哪里,”他语气焦急,眼尾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痛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吹一吹?”
“……”霍云偃掀起眼皮,看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终于有了那么点活人气息:“又看得上我了?”
“不敢,”彭庭献歉意一笑:“之前对霍警官态度冷漠,只是因为需要避嫌,如今裴警官死了,您是我的顶头上司,我自然无条件信任您。”
霍云偃眼神从他冷漠而自私的脸上划过,彭庭献笑容深深,却让人感到不达眼底。
非常非常典型的、利己主义商人模样。
“谁跟你说裴周驭死了?”
霍云偃淡淡反问。
彭庭献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冻住,他慢慢歪头,抱着狐疑而审视的目光,轻声问:“他不是被拉进焚尸场了吗。”
霍云偃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轻轻的,带着那么点鄙夷嘲笑的意思,他懒得和彭庭献多说,转身要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彭庭献的脸盆落地,两只手全腾出来阻止他走。
“什么意思。”
彭庭献笑容未减,但语调明显降了一个度:“我认错人了?”
霍云偃被迫停脚,但头都不回:“没,不可能,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怎么会出错呢。”
他反手抓住了彭庭献的手腕,强硬、缓慢而不容反抗地让他在自己胳膊上松手,彭庭献果然放开了他,他又不自觉嗤笑一声,向前走。
彭庭献这次没有拦,放他离开,自己却留在原地。
———没死?
如果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不是裴周驭,那……
他的生活,岂不是又有趣起来了?

加快速度在洗漱间洗完脸,彭庭献向狱警申请了一只刮胡刀,开始不紧不慢地清理胡茬。
“刀”一类用品在监狱极其危险,所以在他对镜臭美的过程中,一位巡逻狱警紧守旁边,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彭庭献不是善茬。
这是监狱所有人公认的事。
在他入监第一天,澡堂那位狱警便离奇死亡,接着方头坠楼、何骏失踪……数不清的狱警在背后议论过他,尽管凶手最后都没有明确指向,但显然———彭庭献永远身处案发现场。
彭庭献又捧起一把水往脸上泼了下,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面颊,甚是满意,哼着歌转身。
经过身边这位狱警时,他仿佛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敌意,反而展颜一笑,习惯性地冲人问好:
“早,警官,我今天好看吗?”
狱警默默摸上了腰间的枪。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彭庭献依然晴空万里:“裴警官在哪里?是不是要跑操了,他会来吗?”
“不知道。”
“哦,”彭庭献表示理解地笑笑:“好吧,再见,警官。”
他抬脚离去,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走廊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奔跑声,赖床的犯人们你推我搡,拥挤着赶来洗漱。
彭庭献肩头被人不小心撞了下,他微笑着低头,看向这张熟悉的讨厌面孔。
陆砚雪身体僵了一下,但眼眸深沉,竟然一句道歉也没说,他木着脸从彭庭献身边穿过,走进去洗漱。
彭庭献回头看了他一眼。
二人在此刻气氛微妙,315监舍里却静可闻针,程阎还是老样子,赖床。
他每次“接完单”后便需要进入一段休整期,霍云偃知道他搞特殊,马上压着阴沉沉的步子赶来监舍。
一头红发在空中飞扬,手起刀落,他狠狠抄起皮鞭抽向了程阎。
程阎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哪经受得住这种疼痛,他当即哎呦一声,疼得在床上滚来滚去,但即便五官扭曲成了麻花,他还是埋在被子里不肯起床。
霍云偃这一鞭带了点私人情绪,前段时间程阎协助四监几个犯人越狱,不仅为他们出谋划策,还亲自下场,帮他们规避了一些风险。
在狱警人手不足、几乎都被征调战场的时期,他趁虚而入,成了唯一敢背刺蓝仪云的人。
蓝仪云后来果然将他拉到审讯室,但霍云偃作为他的直系长官,也被牵连受到处罚。
据大部分犯人们口述,程阎这场计划其实落实得十分成功,四监那群人在最后关头真的逃离了帕森,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了个sare。
十个成年男人,在最激动失控的时候,和一只狗展开了厮杀。
公共洗漱间人满为患,犯人们潦草洗漱完,自觉排好长队,统一被带去操场。
在前往的路上,彭庭献隐约听到几个人在议论这件事。
“315那个老头要完了,他帮四监那帮混蛋出鬼点子,人没跑成,蓝姐以后肯定要重点关照他了。”
“嘘,你别说了,霍警官被牵连,心里估计也烦着呢。”
“sare怎么样了?”
“……”
议论声渐止,犯人们来到操场,按部就班地点名报道,然后跟随哨音奔跑。
彭庭献在跑步的时候一直全程观察四周,站岗台、警卫室、训犬区……所有裴周驭曾经频繁出入的地方 ,都没有他的身影。
搞什么。
不见鬼影,难道重伤昏迷了?
彭庭献的嘴角耷拉下来一点,心情看上去闷闷的,他仍然保留了一份余光,无意间,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
陆砚雪坐在休息区,堂而皇之地免去晨跑,他旁边坐着第三监区的最高长官,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出头。
男人稀疏的头顶仿佛和脸颊互换了毛囊,所有寸草不生的地方,都移植到了下巴,浓密的络腮胡包裹整张脸,彭庭献看到这个老男人去亲陆砚雪,陆砚雪好像陷进森林里。
要迷路了。
最令人扼腕的是,他没有躲,反而早已习惯一样,主动凑过去摸男人的大腿。
出卖色相换取优待,已经成为他近期一个月最拿手的事情。
彭庭献神色倦怠地收回目光,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无聊着强撑到跑操结束,来到食堂时,发现窗口新上了一款糕点。
但他放弃了去主动品尝,反而抢先落座,坐到了霍云偃旁边的位置。
这是霍云偃身为长官的固定餐位,所以当他端着餐盘来到时,一眼便看到了彭庭献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等着他。
霍云偃在他身旁落座。
“霍警官。”
开始了。
霍云偃一边吃着饭,一边面无表情地听彭庭献唱戏,他身上那股无事献殷勤的气息简直不要太明显,霍云偃听得沉默,渐渐耗尽了彭庭献的“软”,打探无果,他开始上硬的。
“霍警官,”彭庭献又笑着唤他一声:“你早就和裴周驭认识,对吧。”
听到这句话,霍云偃终于有了那么点反应。
他斜睨彭庭献一眼:“你说什么都对。”
“……”彭庭献哑然了一秒,有些无奈:“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担心一下裴警官,他在战场上受重伤了吗,还是没有被你们带回监狱?”
霍云偃看了他一眼,无视,又低下头自顾自吃饭。
彭庭献笑容慢慢冷静下来。
他很少向人主动打探什么,耐心也基本有限,虽然自认确实对裴周驭有那么点异于常人的特殊兴趣,但也仅止于此。
略显冷漠地收了餐盘,彭庭献擦擦嘴,微笑着向霍云偃道了句:“那我不打扰了,霍警官,您慢用。”
他转身离去,背影不带一丝犹豫和留恋,刻在骨子里的自我基因让他鲜少对别人流露真情实感,霍云偃默然看着他态度变化之快,恍惚间觉得,彭庭献有时比裴周驭还要冷漠。
两个人虽然看似性格相反,但彭庭献的冷漠明显是长在骨子里的,他可以肢体亲近任何人,但很少给予真心。
不告诉他也好。
彭庭献步履不停,在离开食堂后,没过多久便被沈娉婷召见,她脸色奇臭,但还是奉命带他去了一间宠物挑选室。
这无疑是蓝仪云的命令,早在几天前,她便询问彭庭献要不要领取一只宠物奖励,本是轻松愉悦的一件事,但沈娉婷带着路,彭庭献在后面感觉她要气疯了。
她今天没穿高跟鞋,换了平底,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彭庭献腿长步子大,所以跟上并不困难,但苦了旁边一位矮小的巡逻狱警,几乎同步跑了起来。
他们抵达宠物挑选室,是一间十分不起眼的房间,帕森很少有犯人能得到这么大的“殊荣”,破格提前领养宠物这一点,彭庭献还是头一个。
沈娉婷没好脸地给他随手指了下:“凑近去看,自己挑。”
在他们对面,是一排排玻璃箱,里面装满牛鬼蛇神,草蜥、狼蛛、帝王蟹还有刺猬比比皆是。
每个都凶神恶煞地瞪着双眼,还有被拔了牙的眼镜王蛇,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彭庭献淡笑着摇摇头:“我不喜欢这些。”
长得好丑。
沈娉婷也跟着“嘶”了一声。
“不要滚出去。”
彭庭献笑着转了下眼球,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委婉着试探道:“前几天四监那帮越狱的犯人,是不是打伤了sare?”
沈娉婷白他一眼:“谁跟你说的。”
“我的好舍友。”彭庭献笑得人畜无害:“从玻璃房回来那天,我就发现他情绪不对劲,一直在埋头搞那些图纸,但是———打伤sare,不在他计划之内吧?”
沈娉婷眼神逐渐冰冷下来:“这跟你没关系,不该打听的东西少打听,程阎的事是蓝小姐亲自处理的,你好奇,想刨根问底,自己去办公室当面问。”
“我可没有那个胆子,”彭庭献有模有样地缩了下脖子,耸耸肩,他笑着说:“程阎是不是故意设计,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只是sare和我有感情,它主人不在,我想代为照顾而已。”
沈娉婷嘲笑得毫不留情:“想让裴周驭主动去找你吧。”
彭庭献莞尔:“他会来找我吗?”
“废话,sare在你手里,他伤好了,不找你找谁?”
彭庭献意味深长地拖长音,“哦”了一声,说:“这样啊。”
沈娉婷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她后知后觉有哪里不对劲,彭庭献尾音明显上扬,这狡猾的人精———在从她嘴里打听裴周驭有没有回监狱。
彭庭献笑得十分随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在脑海中自动删除了她刚才那句话。
他甚至很有眼力见地没有提,只是眨眨眼,用请求的语气说:“那麻烦沈警官帮我一个忙,告诉蓝小姐,我想接管sare,无论伤势多重,我都会照顾好它。”
沈娉婷冷哼一声,不屑给予回应,黑着脸转身离去。

315监舍大门紧闭,一只小狗在汪汪叫。
之所以看起来“小”,是因为sare进行了开膛手术,它身上的毛发全部剃光,越狱的犯人们用裁纸刀捅穿了他的胃囊,腹部有淤血,不得已进行开腹。
为它进行手术的人是贺莲寒,这是她离职之前自愿操刀的最后一场手术,全程把关,将sare从死亡线拉回。
医务室的所有人都震惊了一把,他们不知道贺莲寒同时持有兽医执业证,她似乎从未停止学习,在每个入睡前宁静的夜晚。
彭庭献拿了一只狗骨头在逗sare,sare刚从药物中苏醒,神志还不是十分清晰,它无意识地流口水,一个劲儿往彭庭献内衬上贴。
彭庭献最内层那件衬衣上飘散出熟悉的体香,最近入秋,气温有些转凉,帕森允许犯人的家属在换季时送来贴身衣物,彭庭献的父母情感淡漠,他们没有抽空探监,还是像以前一样,在为各自辉煌的事业奔波。
所以彭庭献穿上了裴周驭留下的衣服。
这事儿说来蹊跷,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衣服从一开始就是他的。
在上次易感期,他在七监丢失了一件衣物,当时以为被那群清查的狱警扔走,他没有找,因为觉得衣服颜色土。
但就在他那天从八监门口捡的一堆垃圾里,他发现了这个。
并不来自他的玻璃房,而是灰白实验楼。
易感期过后,裴周驭带走了他这件衣服。
据八监的人说,他只是拿来当抹布擦桌子,或者偶尔增高桌角,但即使衣服又脏又破,裴周驭也没选择扔。
彭庭献很是乐意地洗干净,又穿回了自己身上。
sare被这股味道勾得失了魂,像以前一样嘤嘤着往衣服主人身上蹭,彭庭献享受得十分从容,他眼尾带笑,诱哄着摸了摸sare。
陆砚雪坐在对床一言不发,浅浅掠过彭庭献身上失而复得的衣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即将进入易感期,大约明天,便会被带入第七监区。
那些霸权一方的监区长官,都给他发来了“邀请函”。
年轻而特殊的肉体,哪个老男人会不喜欢。
程阎是这时候从上铺翻过身的,他痛得频频“哎呦”,“草”,“狗日的”,一系列不堪入耳的脏话都爆了出来。
蓝仪云在审讯室没有对他动手,拖到操场,她选择把他当众鞭刑。
早晨的时候霍云偃又成心效仿,夹着私仇痛抽了他好几下,这帮狗日的年轻小杂碎,真是一点不知道尊老。
“哎,”他冲彭庭献喊了声:“能不能出去遛,一股麻药味,你能闻到吗?”
彭庭献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好像真的有些难为情,认真地低下头去问sare:“你闻到了吗,sare。”
三秒,他又无可奈何地一摊手:“抱歉,sare说它没闻到。”
他笑得很是惹眼,程阎看得气不打一处来,似有若无的狗味让他鼻尖时不时发痒,他睡觉的时候最讨厌有狗呼噜声。
而sare偏偏在此刻陷入困倦,它用耳朵蹭了蹭彭庭献里面那件衣服,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靠着他入睡。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彭庭献发现sare眼角有些湿。
这的确是它在入睡状态下不经意流出的泪,警犬的情绪大多不被允许敏感,它们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理智、嗅觉敏锐和反应迅速,才能成为主人最骄傲的伙伴。
虽然不知道sare这滴泪是不是为了裴周驭而流,但彭庭献听说,sare在面对那十位逃跑的犯人时,没有一丝犹豫和后退。
它甚至连护甲都没穿,身后也没有战友,在敌众我寡的绝望处境下,依然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也不知道随谁。
程阎又逼逼叨叨地嘀咕了些什么,彭庭献一个字没听,他摸着sare陷入沉思。
裴周驭现在生死未卜,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被带回了监狱,如果大家都没见过他,那十有八九还是去了第八监区。
虽然他没有被抛弃战场,但这场战役的胜利成果———
好像偏移到了蓝仪云身上。
同一时间,帕森监狱十公里外的私家庄园,蓝仪云正在补办她的生日宴会。
星期一那天,她不仅迎来了自己29岁生日,还大战告捷,一举拿下战争胜利,这场生日宴意义非凡,毫无疑问,同样也是她作为战胜方的庆功宴。
富丽堂皇的贵族庄园,蓝仪云难得穿了一次裙子,剪裁精致的红色鱼尾长裙将她的身姿包裹,蓝仪云的身材并不纤瘦,相反,她露在外面的臂膀十分紧实有力。
纵使脚下踩着恨天高,蓝仪云走起路来仍稳稳当当,象征女性魅力的裙摆没有将她束缚,当长裙不经意缠绕她的脚时,她莞尔一笑,向后踢跟潇洒扬起了裙尾。
空中反手一接,她干脆利落地接住了裙子,全程笑容挂脸。
在宾客们刻意压低的讨论声中,她只将目光放前,一个人坚定而优雅地走上了典礼台。
午后的光打在她身上,背影仿佛长出羽翼,在一片金灿灿的光影下傲然挺立,她的父亲在台下伸出了手,扶着她攀登阶梯,将她送上舞台。
麦克风哗然,蓝仪云清清嗓子,用刻在骨子里的上位者语气铿锵发言:“诸位好,感谢百忙之中莅临现场,参加我二十九岁的生日宴,来宾席里有几位生面孔,所以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农河蓝氏家族的嫡长女,我叫蓝仪云,目前在任帕森监狱监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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