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祝收回手,继续看着项妙儿,想听她的回答。
“ 嗯,爹说以免夜长梦多,还是早和离更好些。”项妙儿垂下头,继续逗着孩子。
纪舒愿看不出项祝的情绪,但看上去也算不上太好,怕他太过冲动,纪舒愿伸手牵住他的手,低声向他说着:“沉着稳重些,有事儿说事儿可别动手,夫君记着了么?”
“记着了。”项祝目光落在他拿着弹弓的手上,方才还有些不清楚他拿弹弓的意思,听到这事儿后,他便有些了解了。
项祝看纪舒愿一眼:“午后你跟巧儿和娘在家中待着,我跟爹去就好。”
他还想着大展身手,而且怕项祝不让他去,他这才没直接吭声,没成想还是被他发觉了。
“他们人多,万一……”
“万一打起来?你能用弹弓让他们停下动作?”项祝抢了他的话,纪舒愿闷闷点头,“能呀,你难不成不信弹弓?它都能打猎物,打人肯定也疼,一疼他们可不就停下来了。”
项祝哪儿是不信弹弓,他是怕伤到纪舒愿,可瞧着纪舒愿这模样,似乎对此还挺有兴趣。
“打到你怎么办?往常如此机灵,这会儿脑子又掉河里去了?”项祝看他一眼。
他自是知晓不能待在太近的地儿,纪舒愿原本打算站在一旁的,若是有人打算动手,他就先发制人,直接用石子打他们的屁股。
当然,凑热闹才是他的本意。
“夫君真是凶,我不站那么近不就好了。”纪舒愿垂眸,好似被项祝欺负了一般,项祝心里有些慌,他把纪舒愿即将撤回的手拉住,“再远我也不放心,你就在家中待着。”
“是啊是啊,大嫂跟我和娘在家待着罢,让大哥他们去就是。”项巧儿也说着,“我们都知晓大嫂准头好,你就别用弹弓打人了,还是去狩猎更好。”
被拆穿了,纪舒愿把弹弓收回,抿唇朝项祝笑笑:“我没想这么做,是巧儿想错了。”
他边说眼眸乱瞟,有种被拆穿的心虚感,项祝轻笑一声,捏着他的手凑过去问:“是吗?”
“当然了。”纪舒愿挺起胸膛,望着项祝向他说着。
“即便如此也不能去。”项祝手掌揉两下他的脸颊,说完后跟着项长栋一块儿进了屋,将他丢在院里,根本没给他再多说的机会。
望着他的背影,纪舒愿深深叹出一口气,看来是真看不了热闹了,他思索半晌,仰头朝项巧儿摆摆手。
项巧儿一脸疑惑地走过来,纪舒愿伸出胳膊勾住她的脖子:“巧儿难不成不想瞧瞧热闹吗?说不准真会动手呢。”
“我不想瞧,大嫂也别这么想了,即便是动手,大哥也能打过他们的。”项巧儿直起身子,纪舒愿也只好沉默靠在椅子上。
看来项巧儿这儿行不通,他思索着,抬头望向丁红梅,朝她扬起笑,还未出声丁红梅也朝他回了声笑:“不好。”
他又朝项妙儿看一眼,再次被否了,甚至都离开了院子,丁红梅跟项巧儿去了灶房,项妙儿则抱着孩子回了堂屋。
纪舒愿轻啧一声,倒出一杯水,刚碰上就被烫了下,他叹出一口气,默默生着闷气。
午时吃面,丁红梅和面擀面条,不久便备好,几人各自抱着一碗面,吃完后三人便出门往沈家去。
纪舒愿望着他们的背影,刚想抬步就被项巧儿搂住胳膊拉回家去,他“诶”半天项巧儿都没松开。
直到坐在椅子上,项巧儿才松开他。
她坐在纪舒愿身侧,伸出腿挡住纪舒愿的步子:“方才大哥叮嘱过我,得好好看顾着你,不让你悄摸出门偷偷跟过去。”
项祝还挺了解他,纪舒愿轻哼一声,伸腿碰了碰项巧儿的腿:“诶,说吧,你大哥给你几文钱?”
项巧儿嘿嘿一笑,朝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文?我再多给你一文,你跟我一块儿去,沈家若是不愿和离,说不准会多讹银子呢,我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纪舒愿甩了甩弹弓,向项巧儿说着。
区区一文钱,项巧儿可不是这种见财眼开之人,她哼笑一声,看向纪舒愿:“不能站太近。”
看来她这是愿意了,纪舒愿扬唇一笑:“那是自然。”
除了她以外,还得瞒着丁红梅,纪舒愿朝项巧儿扬了扬下巴,她当即对着堂屋喊道:“娘,我跟大嫂一同去地里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方才项祝也跟丁红梅说过不让纪舒愿去,她这会儿探头望一眼,瞧见项巧儿跟着,便放心应了声。
纪舒愿兴冲冲往沈家去,路上甚至又捡了几颗石子,学着往常项巧儿打草的模样,准头比她好了不止一点,拉扯皮兜又松开,石子弹出,将草茎打断。
他满意点头,转头时恰好与项巧儿撞了视线,纪舒愿扬起下巴轻笑一声。
鼓掌声出现,半晌后项巧儿放下手,拉着纪舒愿加快了些步子:“大嫂别显摆了,快些罢,要不然待会儿大哥他们都要回来了。”
听到她这话,纪舒愿匆匆收回弹弓,他对松茂村并不太熟悉,项巧儿倒是挺熟,她带着纪舒愿绕过几间屋子,最终蹲在一个小土坡后面,刚好能瞧见沈家的屋子。
“在这儿也瞧不见啊。”项祝他们应当是在屋里说事儿,两人即便靠沈家并未太远,但隔着门和院子,他们不仅听不着也瞧不见。
“咱就在这儿听呗,若是真动起手来,还怕待会儿听不着吗。”项巧儿说。
若是动手真就大阵仗了,别说他俩听的着,怕是整个村里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纪舒愿往下缩了缩,从口袋里拿出弹弓对着沈家的院门。
闭起一只眼睛,还是什么都瞧不见,纪舒愿叹了声,想着若是有望远镜就好了,如此他便能直接透过门缝看到院里的场景。
“那便只能等着了。”纪舒愿继续盯着,半晌后,两人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以及院门被推开的动静。
项祝他们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沈一平和他娘,妙儿眼眶发红,待身后院门阖上后,她犹如松了口气,整个肩膀都在颤抖着,抬手用衣袖挡住眼眶。
项祝转过头,沉默半晌后从怀中掏出帕子递过去,又说了几句应当是安抚的话,项妙儿接过帕子,边走边擦拭着泪水。
待三人离开视线,项巧儿才出声:“看来是没打起来,这下大嫂放心了吧,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纪舒愿刚站起来,就被项巧儿拉住手臂了,两人不紧不慢赶回家中,刚走到门口便瞧见项祝拉开门,似乎想出门。
“夫君这是做什么去?”纪舒愿问道。
没在家中瞧见纪舒愿,丁红梅说是跟项巧儿去地里了,项祝虽有些怀疑,可方才他确实没在沈家碰到两人,便打算去地里瞧瞧,刚出门他俩便回来了。
“寻你。”项祝笑着说,“还以为你悄悄溜去看热闹了,没成想今儿竟如此乖巧。”
纪舒愿干笑两声,转头看项巧儿一眼。
“大哥都如此叮嘱我了,我定会看顾好大嫂,怎能让他独自前往呢,我俩不过是去地里逛了一圈,消消食罢了。”项巧儿说完,还朝纪舒愿挑眉笑了笑,“对吧?”
“正是呢,午时吃那碗面条有些吃撑了,自然得多逛两圈。”纪舒愿用力点头,眼眸里满是认真,生怕项祝会不信。
项祝确实不信,但他没瞧见纪舒愿去沈家,便不好多说。
“沈家如何说的?那沈一平愿意和离吗?”怕项祝看出什么来,纪舒愿连忙询问沈家的事儿。
“嗯,他愿意和离。”项祝点头,在纪舒愿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他话锋一转,“但是,沈家想要将礼金要回,不仅如此,还想要孩子。”
“什么?”纪舒愿拧眉,“沈家分明对孩子并不在意,怎的这会儿又想养孩子了,属实有些怪异。”
“你想得没错,沈家确实有别的意思。”院里没人,大概都在堂屋待着,项祝阖上门,让他俩进了门,这才低声说道,“沈家要全部礼金,聘礼便不再要了。”
“真是厚脸皮,礼金当初二姐过门时都带了回去,这么些日子,大抵都被花光了吧,他们怎的还有脸问我们要这银两。”项巧儿愤愤出声。
“嫁妆呢,若是沈家要让咱们还礼金,嫁妆岂不是也得还回来。”纪舒愿想到嫁妆,谁知项祝听到后竟摇了摇头,“当时的嫁妆不过是衣柜桌子椅子,早就被沈家卖了,银子也早就花了。”
听着不像是突如其来,更像是预谋已久。
“妙儿那时竟没察觉到异常吗?”纪舒愿询问,项祝并未吭声,气氛逐渐变得凝固,还是项巧儿出声打破了这氛围,“定是又被沈家男子哄住了,那会儿的二姐对他好的很,他做什么二姐都不吭声的,别说卖嫁妆了,恐怕那礼金都是她自个儿给过去的。”
“她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就算不够礼金,纪舒愿也得知晓要补多少,当初沈家只给了五两银子作为礼金,若是项妙儿手中能剩些,他们便能少掏些。
项祝看他一眼,道:“无。”
仅仅一个字,听得纪舒愿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项巧儿倒在一旁气得很,她猛地一拍桌子,“啪”地一下,也不觉着手疼:“真是没脑子,竟对他如此──”
无便无罢,五两不太多,家中也是有的,就是有些令人心痛罢了,纪舒愿拍拍项祝的胳膊,两人没再听项巧儿的长篇大论,回到屋里阖上门。
纪舒愿走到床榻旁,单膝盖在床榻上,伸长手指将盒子拿出来,从中取出五两银子,又合上放回原处。
他刚转过身,肩膀就被轻微捏了下,纪舒愿猛地缩回脖子,抬眸瞧着项祝:“夫君别动,有些痒。”
项祝不吭声,许是不知该如何道谢,他便低下头来,凑到纪舒愿唇角亲了两下,纪舒愿也回应着,待到快要喘不过气时,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让他稍微离远了些。
他喘着气,趴在项祝肩膀上,把银两递给他:“沈家说何时要银子了吗?”
“明日,我们一同前往官府,在官老爷面前把银两还给沈家,如此一来,就算是再没了关系。”项祝说道。
这样也好,有官老爷作证,沈家总不会再翻脸不认人。
“和离书是官老爷来写吗?还是得咱们自个儿找人写?”纪舒愿询问道。
“自然得自个儿找人写,那人还得是个秀才,待会儿我们去沈老爷子家,向他讨一封和离书就是。”
确实是熟人更靠谱些,且这事儿也不好让旁人知晓,纪舒愿就是有些没想到他竟寻了沈老爷子。
纪舒愿还是第一回去沈老爷子家,他原本想着是否要带着吃食,谁知项祝向他摆摆手,回了灶房拿出一罐腊八蒜来。
腌好的蒜能放许久,更何况这一罐压根都没把上层的封口拆开,更不会变味。
“只拿这个吗?会不会觉着有些嫌少?”纪舒愿还想多拿些东西,毕竟是他们有求于人。
“不会,沈老爷子最爱吃这腊八蒜了,拿这个便足够了。”既然项祝如此说,纪舒愿便不再担忧了,没令人惧怕的事儿会发生,项祝便让纪舒愿也一同过来了。
前些日子说过,要好好跟沈老爷子来往,若是生了个男子,便让他教习,带他参加科举。
“待会儿就算你不吭声,沈老爷子也能瞧出你有孕在身,到时候我便跟他提前说说,让他来教咱们的孩子读书。”项祝向纪舒愿说着。
纪舒愿记性也不差,当时他听到项祝说这话时,便觉着自个儿怎能生孩子,可这会儿他真的怀上了,不久后便能生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默默点头。
沈老爷子家在村头拐角的地儿,纪舒愿跟在项祝身后,不久后,他便停下步子,纪舒愿也探头去瞧,沈老爷子家的院子不大,只有一间茅草屋和灶房,余下的便瞧不见了。
院门从里闩着,看样子沈老爷子应当是在家的,项祝拍两下门板,又喊了两声:“老爷子,快些出来瞧斗鸡了。”
他声音不小,没多久院里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匆匆后退些,待房门拉开后,沈老爷子没问他俩的来意,而是盯着项祝怀里的罐子,朝他伸出手来。
项祝把腌腊八蒜的桶递给他,还未说出声,便看到沈老爷子率先转身往院里走,给两人留下个身影。
“进来阖上门。”项祝经常如此吓他,沈老爷子倒没觉着意外。
听到他的话,项祝拉紧了些纪舒愿的手,带着他走到院里,沈老爷子把腊八蒜放到灶房,半晌后又拎着一壶茶水走出来,倒了三杯后,他才坐下,询问两人此行何为。
“家中妹妹要和离,我来请您写上一封和离书。”项祝解释道。
沈老爷子不是刨根问到底的人,毕竟这事儿并未从头到尾告知他,他便不知晓就好,而是这和离书确实要找他来写,整个村里只有他一名秀才,自然得找他。
“我本不愿窥探你们的家事,但你们必须得说些大概,我才好动笔。”和离书内容自然得好好写,项祝便挑了简便的事儿说出,待沈老爷子点头后,他便不再出声了。
院里有个凉亭,笔墨纸砚通通摆放在上,纪舒愿随着沈老爷子的步子往那边走,最终站定在他身侧,看他来写和离书。
不得不说,沈老爷子字苍劲有力,瞧着犹如印刷出的字帖一般,不愧是参加过科举的书生,在纪舒愿沉默的感叹中,他将和离书写好,并未直接让两人带走,而是放置着让它先晾一会儿,将上方的墨水晾干。
“你们先瞧瞧,看上头是否有要增添的话,若是有的话,我便再写一封就好。”沈老爷子坐回椅子上喝茶,纪舒愿跟项祝则站在和离书前。
方才项祝的话他应当是听进去了,连沈一平去行院之事、还礼金之事也通通写到了和离书上,纪舒愿仔细看过一遍,项祝站在他身后也很快看完。
“你觉着如何?还有遗漏的事儿吗?”
纪舒愿觉着是没有了,最重要的两件事儿都写上了,他刚准备开口,又倏然想起:“怕是要改一下,既已和离,孩子往后便无需再养沈一平。”
这这事儿可以有,项祝走到沈老爷子身侧,向他说过后,他便放下茶盏,再次回到亭子,拿起毛笔与新的纸张,重新书写一番。
总归是好了,等墨水晾干后,两人便带着和离书回到家中,这会儿项妙儿已经不再流泪,虽说眼眶还有些红,总归比在沈家门口好太多。
瞧见和离书后,甚至还夸赞了一番沈老爷子的字迹:“若是哥儿也能参与科举就好了。”
别说参与科举了,就连上学堂都是少数,但纪舒愿听到这话,便询问一番项祝:“夫君,我觉着哥儿上学堂也挺好的,即便往后不参与科举,也能识些字,对算账也有好处。”
“你这话的意思是?”他倏然讲这些,项祝还有些疑惑,不过也能大概听出他是在讲项妙儿孩子的事儿。
“夫君不是说,咱的孩子无论男娃女娃都喜爱吗?”纪舒愿说,“所以无论孩子是何性别,你都要一视同仁,都得让他上学,而且今儿还说了,要让沈老爷子教,如此再多一人也无妨吧,那便让妙儿家的孩子也一同去罢。”
“好,听你的。”项祝应了声,搂着纪舒愿的肩膀,将他抱进怀里,“说不准那时,哥儿姐儿也能去参与科举,到时咱就送孩子去皇城,有个一官半职的,我们便不再为他们发愁了。”
第119章 蜗牛
上学堂不算太难的事儿, 纪舒愿如此说,项祝当即想起那日他所说的话,自个儿从未上过学堂。
他点点头, 应了纪舒愿的话:“好,不过是多掏点银子罢了, 上学堂也是好事儿。”
得到应答,纪舒愿笑着凑过去,勾住项祝脖子贴上他的唇, 半晌后又松开:“明儿我应当能去了吧。”
官府里总归不能出事,纪舒愿若是想去瞧瞧也无妨, 项祝点点头:“能去, 但你得听我的,别太往前去,就站我身后。”
能去就行,站哪儿纪舒愿倒没多讲究, 他应声后再次勾上项祝的脖子:“再亲一口。”
项祝凑过去,并未直接亲他,反而伸手捏着他的耳尖:“只亲一口?旁的事儿呢,要做吗?”
“做!”纪舒愿把项祝拉到床上, 跨步坐在他腰间,伸手扯开他的腰带, 手掌摸上他的腹肌, 眸光紧盯他的眼眸,“诶夫君,我觉着你眼睛还挺好看的。”
“嗯?”项祝挑眉瞧他一眼,纪舒愿立即改口,“不, 是哪儿都好看。”
原本就是先瞧上的面容,纪舒愿伸手捧着项祝的脸,笑着从他的额头亲到嘴唇、侧颈,他埋在项祝颈窝,嘬出声音来,他直起身子,满面期待地望一眼,这回倒有些痕迹了,虽说还是不太明显。
“嘬出印子来了吗?”项祝伸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扯开腰带。
“诶,我还没嘬完呢。”纪舒愿握住腰带,拉过衣裳遮了遮,他这模样让项祝笑出声来,他拍拍纪舒愿的手,“我是想瞧瞧你的肚子,让我听听有没有动静。”
“什么动静?”纪舒愿这会儿还未反应过来,在项祝耳朵贴过来时,他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想听胎动。
“这会儿还没到日子吧?我都没觉着有动静。”纪舒愿推开他的头,手掌揉着肚子,“一两月后应当就会踢我了。”
一想到肚子里的娃娃要踢他,纪舒愿动作一顿,从项祝身上翻下去,侧躺在他身侧:“夫君,往后若是娃娃踢我的肚子,会不会很疼啊?”
这事儿项祝倒不知晓,他也没被娃娃踢过。
“明儿问问娘或妙儿。”项祝伸胳膊将他揽进怀里,贴上他的唇,轻柔地碰了碰,“怕了?”
纪舒愿本想否认,但思索半晌后还是沉沉叹出一口气:“是有些,孩子生下的日子逐渐靠近,我……我真的好怕痛。”
这儿也没麻药之类的,便只能硬生,到时肯定得出好多血,纪舒愿阖上眼皮,脑海里浮现出那场面,他顿时睁开眼眸,往项祝怀里缩了缩。
“夫君,若是生不下来的话……”虽说已经死过一回,想想始终觉着有些惧怕,纪舒愿还没叹气,后背就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这事儿怎能如此乱说。”
不让说纪舒愿也说完了,罢了,想这么多不过是让自个儿惧怕,纪舒愿还是不再想更好。
翌日纪舒愿还是询问了项妙儿,也不知是诓他的还是真的,她竟然说生孩子不痛,不过往后还是多加了句。
“当时瞧见孩子后,我便觉着这点痛便不算什么了。”项妙儿抱着孩子,笑得纪舒愿有些想哭。
他可没项妙儿这般疼爱孩子,他还是得先考虑下自个儿,若是当时候真痛得受不了了,他只能拉着项祝的胳膊咬了,毕竟是他当时说的。
他疼他就陪着他疼。
“把孩子给我吧。”丁红梅朝项妙儿伸出胳膊,将孩子接过,又看向纪舒愿,不由得叮嘱一番,“愿哥儿待会儿注意着点儿,别往人堆里挤,离人远些……”
“知晓了娘,我会躲在夫君身后的。”纪舒愿朝丁红梅保证,右手肘放在左手掌心,举着手朝丁红梅笑,又侧目瞧项祝一眼。
项祝应一声:“即便舒愿想往前,我也会拉住他的,不然的话,将我俩的腰带系在一块儿也行,舒愿觉着呢?”
纪舒愿觉着有些不妥,若是被旁人瞧见,这把腰带系一块儿,真会让人羞红了脸。
他连忙摆摆手,搂住项祝的胳膊抱得发紧,朝他呲牙一笑:“我会一直在夫君身后站着的,不用这东西也成。”
“如此乖巧?”项祝捏捏他的手臂,对他笑了笑。
若是不乖巧的话,就要被他系在腰上了,他可不想如此。
纪舒愿朝他干笑一声:“那是,我不是一直都如此乖巧吗?”
也不是一直如此乖巧,项祝拍拍握住他的手,朝他点头:“是,你是一直都如此乖巧。”
去和离也不需带多少物件,只带上那一纸和离书便好,纪舒愿没去过官府,想着还有些紧张,他握紧项祝的手,仰头望着头顶的牌匾。
“来得挺早啊。”沈一平的声音从侧边传来,目光将几人全部扫过一遍,最终落在项妙儿身上,紧盯着她的眼眸,“礼金带来了吗?”
“自是带了的,待签了和离书后,我们便将银两给你。”项祝将手背在身后,纪舒愿也顺着他的力站在后方,抬眸瞧着沈一平,往常的客气看来也都是装的,这会儿他脑子里只有银两。
纪舒愿转过头,瞧项妙儿一眼,她此时低着头,仿佛地上有金子一般。
沈一平听着项祝的话,哼笑一声:“如此最好。”
他说完便转身进了官府,身后的沈一平爹娘也跟着他的步子进去,纪舒愿后退到项妙儿身旁,出声叫她一声:“别愣着了,赶紧进去吧。”
“嗯。”项妙儿抬起头,往侧边瞧项长栋一眼,“爹跟我一同走吧。”
两人先往前走着,纪舒愿和项祝跟在他们身后,他晃晃项祝的手:“夫君,这儿可是官府,我们如此牵着是不是有些不妥。”
“无妨,这事儿跟咱又关系,咱就是待在一旁给银子的。”项祝没松手,纪舒愿也有些想笑,他把衣袖往下拉了拉,“遮住,别让旁人瞧见了,今儿可是来办和离的,我们不能太显眼了。”
即便这和离与他们无关,但也得先向官老爷行大礼,纪舒愿跪在地上,望着地面沉默着,早知晓便不来了,也没人告知他要下跪如此之久。
“要跪多久?”纪舒愿往项祝那边儿侧了侧身,询问道。
“再等会儿,待官老爷瞧过和离书。”项祝也低声回复着,纪舒愿听闻继续低下头,沉沉叹出一口气。
幸亏官老爷没看太久,便将和离书看完,也让几人站了起来,纪舒愿揉揉膝盖退到一旁,眸光时不时往堂上偷瞄。
官老爷许是瞧过太多这事儿,也从那纸和离书中知晓前因后果,他清了清嗓:“根据我朝律令,对于沈家要全部礼金之事,本官并不觉着应当如此。”
喔?纪舒愿闻言抬眸,猛地与官老爷撞上视线,他呼吸一滞,又迅速低下头。
“为何?这和离是她项家提的,我并未有过错……”沈一平拧眉,仰头想跟官老爷要个说法。
“大胆!”官役吼一声,让沈一平住嘴,他顿时不再吭声,还是沈大娘上前一步,讨着笑,“那就听官老爷的,您说如何便如何。”
纪舒愿觉着,官老爷应当是瞧见和离书上沈一平去行院的事儿了,因此才会如此说,还挺公正。
“瞧和离书所写,你们沈家并不想要这孩子?”官老爷问这话的意思沈一平有些猜不出来,他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
官老爷眸光落在项家这边儿,翻开公文看过两眼,随即出声:“既然如此,便将一些礼金留于项家用来养孩子,另一些则退回沈家。”
礼金不过才五两,也不知官老爷所说的一些是几两,总归比五两少,沈一平对此很是不满,他自然是想将全部礼金要回,他刚要出声,官役就将和离书递过来,他瞧见纸上所写的行院之事,便知晓了官老爷为何会那样说。
他一下涨红了脸,犹如被打了一巴掌,纪舒愿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生怕被沈一平瞧见他正憋着笑。
在官府沈家也不敢造次,即便有些不满,也只会在签了和离书、走出官府后,在门口发泄,沈大娘冷哼一声,白了几人一眼:“亏我当时还以为你们如何磊落,不成想竟在和离书上动手脚。”
“这是动手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时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这么一日。”纪舒愿从项祝身后探出头,手指握着他的胳膊,确实听了他的话,在他身后躲着,就是嘴没闲着。
项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少说些,随后又转头看向沈一平:“你那些事我们不再追究,礼金已退,往后便再碰面了,走,回家。”
太解气了,纪舒愿在心里给项祝鼓了几个掌,被他牵着往前走的时候,转头瞧过一眼,沈一平似乎很是不服气,但这儿可是官府门口,即便再气也得憋着。
“方才的话不该说。”项祝突然出声,纪舒愿憋笑的动作也怔愣一下,他侧过头,刚想反驳,就被他再次的话打断,“你方才那话,是哥儿能讲出来的吗?房中之事应当悄声讲,你还特意在官府门口说出。”
他摇摇头,对纪舒愿很是无奈,又觉着这事儿他做的挺好,项祝拍拍他的手:“下回多想想再出声,知晓了吗?”
“知晓啦,我方才一气之下便说了,还不是怪夫君,往日经常与我说些不着调的话,我才会如此口无遮拦。”纪舒愿凑近项祝,向他说着。
这是把事儿甩他头上去了,项祝故作气愤地捏两下纪舒愿的脸:“那我往后不说了,旁的事也不做了?”
“那不成。”纪舒愿匆匆摆手,“我根本不是这意思,是夫君自个儿想多了,诶对了,我记着娘说今儿要蒸包子呢。”
晒干的萝卜缨能用来包包子,来之前丁红梅便说过,纪舒愿也说了由他来做馅料,不过要是剁馅料的话,自然得往里放点肉,他握紧项祝的手,低声说道:“夫君,咱俩这会儿去买块卤肉吧,与萝卜缨一块儿剁碎了当馅料,不然只有菜的话不香,最好是肥瘦相间的肉。”
走到路口时,项祝便跟项长栋说了声,他跟项妙儿回家,纪舒愿则跟项祝去集上买肉,方才给了沈家三两银子,此时两人手里还剩下二两。
纪舒愿摸着钱袋,越想越好笑。
“你瞧见沈一平的模样了吗?原本还说自个儿无过,得知官老爷知晓他前往行院的事儿,他那脸色瞬间变了,他竟还要脸,当真是怪异。”他边说边摇头,惹得项祝也一同笑起来。
卤菜铺子门口排着客人,轮到两人挑选时,铺子里的卤肉便只有一块了,肥肉稍微有些多,纪舒愿思索半晌,最终还是买了,总不能只放梅干菜,没一点油水的话当真是难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