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世界彻底安静。
不太白收回蛇尾,将脑袋转了个圈,绕到另一侧去睡觉。
许景昭仰躺在院子里,看着自己门上的大洞,不敢想这是自己刚刚撞出来的。
他坐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还好自己院子里的雪厚,他站起身,想要跟不太白讲讲规矩,刚走一步,他腰间挂着的令牌就亮了起来。
许景昭心事重重去了前院,兰规院前院有一处空地,可供试炼比试,或者师兄弟切磋。
“师弟?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五师兄庄少白凑了过来,眼底满是好奇。
许景昭看了庄少白一眼,神色恹恹,“不小心蹭到的。”
台上是萧越舟跟裴玄墨,身为大师兄,萧越舟会时常替师尊抽查师弟们的课业。
两人修为都是元婴,萧越舟的招数大开大合稳扎稳打,裴玄墨出手凌厉,擅攻击而不善防御。
庄少白托着下巴看过去,“你说萧师兄跟裴师兄哪个会赢?”
招数太快,许景昭看不过来,“不知道。”
庄少白侧身,“许师弟,你今日神色不佳,是没休息好吗?”
当然没有休息好,不太白太能折腾。
“还是说师弟为比试的事担心,你不用焦虑,一会我们两个比试,走个过场就下来。”
许景昭心里松了几分,“真的?”
庄少白眼眸一闪,“自然是真的。”
“以前都是四师兄封辞跟裴师兄对招,如今封辞师兄不在,所以每次都是大师兄帮忙检查。”
许景昭:“封师兄?”
“仙执殿四弟子封辞,听说他亲弟弟出了事,他回家为弟弟报仇去了。”
“哦。”许景昭对素未谋面的四师兄有好奇心,但不多。
庄少白笑了笑,靠近了些摊开掌心,“许师弟,你看?”
许景昭将视线从台上收回,落到庄少白的掌心里,霎时间表情凝固,那是他给裴玄墨带的松子糖,但为什么会在庄少白手里?
庄少白没有错过许景昭的表情,他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裴师兄说专门给我的,许师弟,给你。”
许景昭猛然收回手。
庄少白有些疑惑,“许师弟怎么了?”
许景昭心里慌乱,“没……没什么。”
庄少白挑了挑眉,“看来是许师弟不喜欢吃糖了。”
他又往前靠了靠,“不过我说许师弟是不是对裴师兄有偏见啊?”
许景昭反应慢半拍,“啊?”
“其实裴师兄人很好的,刚来的时候就是裴师兄照顾我,他人特别有耐心,之前我学不会,他都手把手的教我,我说想要出去玩,裴师兄二话不说就带我出去了……”
庄少白凑近了些,“裴师兄说他没有弟弟,把我当亲弟弟养呢。”
“是……是吗?”
许景昭有些狼狈的后挪了下,心里有些发紧。
他还记得他刚来春隐门时,裴玄墨其实很排斥自己,后来磨合了两个月才稍微好点,裴玄墨接受许景昭之后,才开始处处护着他。
但裴玄墨很没有耐心,两人都是门主教的,裴玄墨就学的很快,自己学的慢,裴玄墨会说他蠢,许景昭委屈的躲在自己屋子哭,然后两人又会别别扭扭和好,循环往复。
但总而言之,裴玄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对自己是好的。
会为他出头,偷偷送他东西,所以许景昭这些年也默认了那纸婚约。
“许师弟?许师弟?裴师兄是不是很好?”
“对。”许景昭心里发苦,他忽然觉得在庄少白面前,自己好像是个跳梁小丑。
一旁有声音插了进来,“你们说什么呢?”
庄少白站起身,眼睛弯弯,“裴师兄,我跟许师弟在说你。”
裴玄墨的动作一僵,“是吗?”
他揉了揉庄少白的脑袋,眼睛却看向许景昭,眉心紧蹙,眸子有些冷。
许景昭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脑袋刺痛,脑海里出现一道声音。
“你跟少白说了什么?”
是精神传音,许景昭脑袋如同针刺,以他的修为根本承受不住,他捂住脑袋跌倒在地面,眼前景色有些模糊。
“许师弟,你怎么了?”庄少白上前,眼眸里满是担忧。
许景昭脸色苍白,捂着脑袋站起身,“没事。”
裴玄墨走上前一步,眼眸里带着探究,“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到你,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该不会是装出来的?”
庄少白帮忙解释:“或许许师弟是真的不舒服。”
萧越舟拧眉,“许师弟,你真的不舒服吗?”
许景昭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没有,不是,我可以。”
裴玄墨冷哼一声,驳斥道:“那你刚刚装什么,少白受着伤都没做出那幅样子。”
裴玄墨说话不留余地,尽管早就知道裴玄墨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但这一刻许景昭还是觉得自己心进了琉璃碎渣,割裂得生疼。
他是真的有些不明白,明明幼年时裴玄墨对他除了嘴巴毒一点,是真的很好。
那时候别人都说他是小杂种,还是裴玄墨替他一一讨回来,身上还受了伤,为何这九年裴玄墨变化如此之大?
许景昭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他脸色苍白,更趁得五官明艳,敛着眸子时有种脆弱无辜之感,很容易让人心生愧疚。
但再抬眸时,却又将那柔弱击的粉碎,许景昭没理会刚赶来的薛宿宁,抬眸对萧越舟道:“萧师兄,我可以。”
裴玄墨拧眉,“那你刚刚……”
庄少白扯了扯裴玄墨对袖子,转头笑了笑,“萧师兄,那就我跟许师弟过招啦。”
萧越舟点了点头。
许景昭揉了揉脑袋走上台去。
台上,庄少白对着许景昭眨了眨眼睛,“许师弟,我们走走过场就好。”
许景昭点了点头,庄少白是元婴,自己是筑基,庄少白三层力量就能将自己打飞。
庄少白嘴角一勾,手上掐了个灵诀向着许景昭挥去,许景昭出招不行,躲得倒是快,那一击落到地面,溅起一地灰尘。
庄少白眯了眯眼。
许景昭心有余悸,下一秒眼前恍惚,庄少白欺身上前,“许师弟,当心了。”
灵决落到腹腔,许景昭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错了位,内里痛的要命。
庄少白脸上愧疚,“对不起许师弟,我会下手更轻一些的。”
许景昭缓了缓翻涌的气血,爬起来,“没事。”
庄少白声音很轻,但是眸子极冷,“哦,那好吧。”
话音刚落,许景昭又被庄少白一掌挥倒在地面,痛,太痛了,像是把骨头碾碎扎进血肉里,他有些爬不起来。
庄少白惊慌失措地扑过来,“许师弟,你没事吧?”
许景昭眼前一恍,他看到庄少白幽深的眸子,听到了一声有些空灵的呢喃,“许师弟,为什么不反击呢?”
许景昭脑中昏沉了下,指尖动了动。
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庄少白捂着心口倒飞出去,身子重重落在台下,撞到地面。
许景昭懵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烧了半截的符纸,他记得这还是他在春隐门花大价钱买来保命的。
可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庄师弟!”
“少白!”
师兄们神色焦急的向着庄少白那边围去,语气里都是关心。
许景昭心口一跳,他该不会真的把庄少白给伤到了吧。
他轻咳一声,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踉跄上前,小心翼翼开口,“庄师兄?”
他刚走近一步,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招数撞飞,他在地上滚了三圈,最后被玉兰树挡住。
薛宿宁收回扇子,眼睛里满是鄙夷,“呵。”
裴玄墨抱着庄少白,一脸怒意的看着滚落地面的狼狈身影,“许!景!昭!”
萧越舟低头查看庄少白的伤势,面色严肃,“庄师弟旧疾未愈,现在怕是伤到了肺腑,许师弟,你下手未免太过重了。”
许景昭躺在地面,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他刚刚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了?
他想要开口,喉咙里却涌上一抹腥甜,他捂住心口,那痛楚却在骨子里往上冒。
“怎么回事?”
一道低沉又熟悉至极的声音响起,许景昭莫名打了个哆嗦。
“师尊。”萧越舟抱剑行礼,“刚刚两位师弟比试,许师弟伤了庄师弟。”
薛宿宁立马开口,“师尊,若是正经手段无可厚非,可是许师弟却是用符纸偷袭……”
身前投下一道影子,墨金色袍子垂落锦靴上端,许景昭忍着剧痛跪倒在地面,“师……师尊。”
墨色衣袍好像吞噬掉了所有光线,带着摄人心魂的冷意。
宴微尘眉目低垂,视线下移落到许景昭的发顶,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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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打扫
宴微尘的声音冷如九凝之上的寒雪,他身上威压太盛,许景昭只觉自己呼吸艰难,喉腔闷堵,但他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开口。
“请师尊明辨,我无意……伤庄师兄。”
裴玄墨闻言怒喝道:“狡辩!你就是嫉妒。”
萧越舟扯了扯裴玄墨的袖子,师尊没有开口,这样有些不识礼数。
宴微尘没有理会裴玄墨,他看着身前蜷缩一团的锦黄身影,气息很弱,狼狈至极,像团要枯萎的野草。
“抬起头来。”
许景昭不解,但还是小心翼翼抬头,“师尊?”
两眸相对,这是许景昭第一次看清自己师尊的模样,他本以为自己师尊会是半旬老者,没想到竟然是青年之姿。
宴微尘的五官很凌厉,面色很白,瞳色漆黑如墨又带了点赤色,鼻梁高挺,唇色很淡,脸上有种漫不经心的厌世感。
但这都是假象,宴微尘性格暴虐,仙执殿向来嗜血无情,就像是他那双泛了血色的眸子。
许景昭后背浸出了冷汗,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疼的。
宴微尘也在打量许景昭,能看出来许景昭被春隐门养的很好,哪怕如此狼狈身上也有种娇养公子哥的矜贵。
那张脸长的很夺目,就算见过无数美人的宴微尘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见过最精致的相貌。
容貌也是一种资源,但当实力跟资源不匹配的时候,这就成了灾难,不难理解许景昭为何扒着春隐门不放,他这样的人出去之后只有被瓜分的份。
宴微尘收回思绪,视线下移,许景昭的眼睛太大瞳色太浅,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让人轻易就能看透心里的想法。
他难得分出一点耐心,淡声道:“再说一遍。”
许景昭心里发苦,“师尊明鉴,我不是故意伤害庄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宴微尘盯着那双通透的眼睛,知晓许景昭并未说慌。
薛宿宁接口道:“师尊,可他拿符纸伤庄师弟一事是真的,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宴微尘不喜欢吵闹,“哦,那就去绝狱二层领罚吧。”
许景昭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仙执殿绝狱是惩戒犯人的地方,越是穷凶极恶越是往下,绝狱二层尚浅,但按自己的修为是抗不过去的。
他顾不得什么规矩,往前一扑死死抓住宴微尘的衣衫下摆,“师尊,我不能去!”
“求师尊明鉴!我真的没有故意伤害庄师弟,庄师兄醒来后,我愿任他处置。”
薛宿宁冷笑一声,“你倒是打了手好牌,谁不知道庄师弟心善啊~”
许景昭不理他,他扬起脑袋,眼尾泛红,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发抖,“师尊……”
宴微尘指节动了动,视线落到许景昭抓着自己不放的手腕上,“明日起去打扫仙执殿。”
许景昭心里一喜,意识到这是松口的意思。
“谢谢师尊……”
跟许景昭的情绪不一样,其余几位师兄眼底都带了惊愕,宴微尘说一不二,哪里收回过自己说的话?
一时间,他们望向许景昭的目光都变了。
宴微尘走后,裴玄墨冷冷撇了许景昭的一眼,就带着庄少白离开。
萧越舟也跟上前去,只有薛宿宁一脸嘲讽,“许师弟,真是大本事,竟让师尊为你改了口。”
许景昭现在痛的打哆嗦,根本没有争执的力气,他扶着树站起身。
薛宿宁不依不饶,“许师弟……”
许景昭心口疼的要命,喉咙里凝起一团腥甜,再也忍不住了。
噗!他嘴角吐出一大滩血色,薛宿宁离的太近,温热血渍喷在他脖颈跟衣襟上。
薛宿宁呆愣住,反应过来后怒意大盛,将许景昭拎起,“你!”
许景昭实在是没了力气,他抹了下唇角,可血液还是往外冒,艳红的血色滑过唇角挂在下巴,像是珊瑚珠子,啪嗒一声落在前襟,晕染了朵朵红梅。
好多血啊,许景昭眼前恍惚,直接昏了过去。
薛宿宁的手僵在半空,他之前好像确实挥出去一扇,但他都收着力了,要怪只能怪许景昭太脆皮。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许景昭的脸,浓艳的红竟让他心尖一颤。
他脸色难看,晦气!薛宿宁拍了拍自己衣袖,将许景昭丢在了雪地里。
这是许景昭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受这么大的伤。
他睡的并不安稳,梦境里自己总是在跑,场景并不变,是他永远都逃不出去的小巷,天空开始下雨,地面都是水渍,苍白纸钱落到地面被水浸湿。
轰隆一声雷响照亮了许景昭呆滞的眉眼,巷角出现一道狰狞的影子,越来越近,许景昭双腿麻木失感,喘息跟心跳被雨幕蒙在耳朵里,轰鸣如雷。
危机时身旁却有一只小手将他扯到破烂墙角,沾着泥土的手捂住了许景昭的嘴巴。
“嘘!”
外面黑影步步紧逼,许景昭不敢说话,两个小孩子窝在角落,眼睛里是同样的惊恐。
“我帮你引开它,你等我回来。”
许景昭只来的及抓住他的衣角,雨水斜吹进墙角,许景昭的脑袋越来沉,梦境光怪陆离变得荒诞,最后只剩下许景昭的愧疚。
“对不起,没办法带你回春隐门了。”
冰凉的雨滴滴落在脖颈,没有浸成水色反而往领口钻去,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血腥味跟草药的味道。
嗯?血腥味?草药味?
许景昭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漆黑的蛇头吐着信子看着他,骤然看到眼前景象,许景昭吓了一跳。
“不太白?”
蛇头直立起身,许景昭这才发现,床上这么大的地方,这蛇非要往自己身上盘,盘也就盘了,还把自己衣领弄的一团乱。
许景昭拍了拍不太白的脑袋,“好了,让我先起来。”
不太白看了他一眼,歪着脑袋挪了个地方。
许景昭舔了舔嘴唇,苦的,他伸手一抹,嘴角还有残留的草药汁水,不远处桌面上放置着半块不知道什么妖兽的肉,灵力浓郁,旁边是咬了半截的药材。
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跟腹部,惊奇发现自己断掉的骨头都已经修复,连带着其余伤势都好了不少。
他震惊转头,“不太白,这些都是你带回来的啊?”
不太白不理会许景昭。
许景昭戳了戳那妖兽的肉块,又问道:“等下,我睡了几日?”
不太白的尾巴重重拍了三下。
“三天啊。”许景昭欲哭无泪,那岂不是错过了受罚的日子。
他深叹了口气,没事,他事出有因,师尊不会怪罪的,至于现在,许景昭摸了摸肚子,现在他好饿……
他果断把那妖兽肉拿起来,用雪水细细洗了一边,然后在小院里生了一团火,把肉块切成片串在木枝上。
他真的好饿,来仙执殿这么多天,他就没正儿八经的吃过东西。
其实许景昭也不太会做东西,除了做面一绝,其他都是马马虎虎,但这放在什么都没有的仙执殿,许景昭感觉自己是个大厨。
不太白原本并不想理会许景昭,但看见许景昭在烤肉时脑袋动了动,看到许景昭洒什么东西时眯了眯眼睛,然后爬到许景昭身上,蛇脑袋担在许景昭肩膀,时不时的吐着信子。
许景昭笑了笑,将烤好的肉放到蛇首面前晃了晃,“是不是你把我拖回来的?”
不太白轻拍了下蛇尾,算是默认。
许景昭将肉递给它,“谢谢你啊,不太白。”
这不知道什么妖兽的肉灵力很足,许景昭吃完身上暖呼呼的,这一块肉,许景昭吃了十分之二,剩下的都进了不太白的肚子。
是个小馋蛇。
许景昭将火灭掉,快速洗漱完换了一身衣裳,他要去仙执殿,也不知道会不会受罚,一想到此处,许景昭的心情就很沉重,他不想看见师尊。
不太白吃了许景昭的东西,整条蛇都往温和下来,许景昭洗澡,它就趴在屏风上看,许景昭洗完,他一呲溜缩小滑进了许景昭的衣裳里。
去仙执殿的路上许景昭一直忐忑不安,但幸好师尊没跟他计较,又或许是宴微尘今日太忙,并不在意他这点小事。
一旁有殿侍上前,给许景昭说了清理细则,仙执殿还是一贯的冷,许景昭并未见到师尊,而是被殿侍直接引去殿中。
许景昭松了口气,师尊忙点好啊,忙起来就顾不得他了。
等他进入仙执殿偏殿内部,却发现自己这口气松早了,殿内另有乾坤,宝阁上达殿顶下达地底,幽深的看不见尽头,
除去表面一层摆放的是书籍,剩下的是各式各样泛着奇异光芒的宝物,哪怕没有接触阳光,都能瞧见五色斑斓的火彩。
许景昭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宝物,一时呆愣在原地。
师尊看着不好财色啊,怎么收敛这么多宝物?
似乎是知道他所想,一旁的殿侍解释,“这些有一半都是旁人献给殿主的礼品,殿主不喜奢靡,故而放在此处,你只需细细打扫,勿要损坏物件。”
“是。”
殿侍走后,许景昭看着自己手里的锦布,踩着梯子认命上前。
“不太白,这低下深不见底,万一我踩空了你可要接住我啊,要不把咱俩卖了都赔不起。”
只有许景昭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再没有旁的声音。
“不太白?不太白?”
许景昭唤了两声,心里疑惑,“奇怪,不太白去哪了?”
不太白的尾巴尖动了动,又将脑袋搭在盘成一圈的蛇身上,桌面上写了一半的墨纸被压出五爪印痕,蛇尾不耐烦的拍打着白玉镇纸。
宴微尘站在桌前,看着不太白这般模样,眉心紧拧,“下去!”
不太白尾巴尖摆动的更厉害了,蛇头撇过去,看着很是烦躁。
宴微尘直接上手,把它抓了起来,面无表情的问,“这几日去哪了?”
不太白翻了个白眼,窝在宴微尘手上装死。
它不说宴微尘也知道,“不能去找许景昭,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食物。”
这条蛇是宴微尘的精神显化妖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宴微尘的一部分,不太白跟许景昭相处的细节,只要他想他就能知道一切。
但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缠着许景昭,自己明明不喜欢他。
“不太白?蠢名字。”
宴微尘有些嫌弃,反手想要把不太白关到笼子里,没想到不太白一个闪身,直接从他掌心溜了出去。
许景昭用了半天时间才打扫完上面的架子,随后顺着梯子向下爬。
珠宝璀璨,就在暗处也十分耀眼,放置在一个个的小房间内,隔着透明阵法泛着幽光,许景昭手上拿着的是仙执殿的锦布,他正将手伸进去擦拭那翠玉玉瓶,却突然脚下一滑。
“啊!!”
许景昭心里慌乱,下意识将那玉瓶护在怀里,完了完了完了!
这若是摔下去,万一自己砸坏东西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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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许景昭坠落一半被接住,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停在半空,腰间是一条粗壮的蛇尾,牢牢的把他禁锢在半空。
许景昭睁开眼睛,惊喜道:“不太白,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
不太白身子变得很大,蛇头有许景昭半个人高,刚刚就窝在底部,它盯着许景昭看了会,然后抬起尾巴尖将他送了上去。
但它却没将许景昭送到梯子上,反而把许景昭送到了格子里。
许景昭站在装着宝物的小隔间里,疑惑道:“这里面是放宝物的地方,你把我关到格子里做什么?”
不太白晃了晃脑袋,人性化地皱眉,看了许景昭半响,随后尾巴尖一抬,将许景昭怀里抱着的玉瓶卷起丢下去。
然后关上阵法,得意欣赏自己的作品。
看,是宝物,才不是食物!
许景昭可不知道不太白心里的小九九,他惊骇地看着玉瓶坠落到黑暗里,停留三息后传来碎裂的声响,他屏住呼吸,心脏骤停。
他做了什么?他把师尊的东西打坏了?
许景昭害怕的要命,他目光转向不太白,有些生气,“不太白,快把我放出去,你闯祸了知不知道!”
不太白看着许景昭的表情不悦,知晓自己惹了祸事,他将脑袋埋到身体里,有些抗拒。
许景昭拍打着结界,“快把我放出来,听到没有!”
宴微尘上一秒还在殿内,下一秒忽的听到怒音,他有些恍惚,望向前面的场景,眸色沉了下来。
他精神体有时候不稳定,想要逃避事物亦或是太过激动的时候就会跟他本尊通感,不太白身为宴微尘精神显化,宴微尘有时并不能拒绝。
就比如现在。
许景昭怒气匆匆的从格子里爬出来,踩着梯子揪他的鳞片。
宴微尘拧眉,抬眸静静盯着许景昭。
“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滔天大祸!你把师尊的宝物给打坏了!”
许景昭松了手,心疼的顺着台阶往下爬,语气哀怨,“这玉瓶也不知道多少钱,要不要我赔啊?我赔的起吗?”
许景昭还要下去,下面黑漆漆一片,台阶也看不到,许景昭索性就踩到了不太白的蛇身上,摸索着向下走,“不太白,你可别乱动啊。”
他的脚踩在蛇身上,奇怪的触感让宴微尘头皮发麻,不知道踩到了哪块地方,宴微尘闷哼一声,蛇尾将许景昭卷起来带到上层。
“哎?”许景昭眼前一花,就被带到了上面。
他刚想开口,就听到殿外似乎有声音,许景昭站在上面,有些焦急“不太白!你快上来,变小,快。”
宴微尘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些不悦,还不等他反应,身子不受控的上前缩小,然后迅速爬到许景昭掌心。
宴微尘脸彻底黑了。
许景昭摸了摸不太白的头,“乖啊,别乱跑,跟我去找师尊认罪。”
宴微尘冷眸盯着许景昭的动作,头顶上被抚摸过的触感不散,不太白翘着尾巴,宴微尘闭上眸子,再睁眼又回了仙执殿内。
他心情实在不妙,以至于许景昭进来时,看见宴微尘满身的低气压,更瑟缩了几分。
难道师尊未卜先知,知道自己闯祸了?
许景昭一只脚踏进来,视线落到光洁的地板上,地面上的寒气从脚底钻到他骨子里,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今日殿内垂幔挂起,一眼就能瞧见高台上乌木桌后坐着的人,黑色织金锦袍像是蔓延的墨色,衬得上座人矜贵而冷漠,头上玉冠泛着冷光,一如宴微尘那寒冰凝结的眸子。
许景昭忐忑不安上前,“师尊。”
宴微尘看着许景昭没说话,他的视线落到许景昭衣袖上金丝镶绣的珠子上,向下又看到了许景昭腰间坠着的浅白色玉牌。
显化妖兽为何偏要黏着许景昭?宴微尘没找到答案。
他轻揉了下眉心,不悦道:“何事?”
听见声音,许景昭身子下意识缩了缩。
殿里的一切都逃不过宴微尘的眼睛,看到许景昭这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心情愈发不悦,“你怕我做什么?过来!”
许景昭抬头,看了宴微尘一眼,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一步。
宴微尘那双凌厉的眸子紧盯着许景昭,指节轻叩桌面,声音幽冷,“别让我说第二遍。”
许景昭立马上前,在距离宴微尘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师尊,我不小心弄坏了殿里的东西。”
不太白盘在许景昭手腕上,不老实的往上爬,许景昭另一只手悄悄伸进袖子,指尖弹了不太白一下。
宴微尘脑袋也觉得震荡,他忽的按住桌面。
“师尊?你怎么了?”
许景昭眼神担忧,一半担忧宴微尘是出了什么事,一半担忧自己要不要赔灵石。
不太白安安静静盘在许景昭的手腕上不动了,许景昭另一只手摩挲着不太白的蛇首,心里暗想,也不知道刚刚打疼了没有。
宴微尘刚觉得脑子被击中,紧接着就感觉有人在他身上轻抚,电流一路从脖颈到后背,带起阵阵战栗。
他不喜欢不受控的感觉,眸色沉沉,“许景昭!”
许景昭膝盖一软,被他呵斥的跪在地上,“徒儿在。”
宴微尘按了按眉心,“过来!”
“嗯?”许景昭抬起头,满脸疑惑。
等当他看到宴微尘的指尖按在眉心时,心里猛然顿悟,有拨云见日之感,他懂了。
许景昭立马爬起来,在身上拍了拍手,然后上前,站在宴微尘身侧,“徒儿帮师尊分忧。”
他指腹放到宴微尘额角旁,像是以前在春隐门做的那样,想要帮宴微尘揉下额角。
宴微尘身子一僵,在许景昭碰到他额角的刹那,他伸手将许景昭反扣过来,压制在桌面。
桌角晃荡,原本摆在桌子侧边的白瓷笔担哐当一声落到地面。
许景昭吃痛闷哼一声,眼睛陡然张大,声音惊惧,“师……师尊?”
宴微尘虎口扣住许景昭纤细的脖颈,另一只压住许景昭的双臂,将人按在乌木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