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静静地看着他,如同早已接受自己的处境。
秦白炎一动不动地看着它,半晌提着笼子进了浴室。
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有病,一方面又不敢赌哪怕一点。
你不可以消失。
你一定要在我的视野里。
待快速洗漱结束,他披着浴袍过去打开蛇箱。
带着薄茧的手伸向它的那一刻,小蛇扬起头,流淌般移向他的掌心与小臂。
秦白炎很少体验过这样的不安。
“我不该关着你。”他低声道歉,“我们走吧。”
夜灯关上,他带着它躺进被子里。
他仍然留在闵梵的侧卧,睡在闵梵的隔壁。
像是在赌,又像是本能地感应。
他觉得它会和自己一起遁入梦乡,哪里都不会去。
黑暗里,秦白炎偶尔能感觉到它吐着信子,微凉的舌尖会碰到他的指背。
小蛇是夜行动物,在亮光消失以后变得活泼了一些,再度如下午般在男人的颈侧身前游走。
它像在浏览有趣的地方,尾巴尖偶尔轻拍他的皮肤。
男人的温度再度与它交融,如同海洋在引导河流。
从腰侧到小腹,再游回胸口。
秦白炎并不翻身,任由它探索着未知。
小蛇停在他的心脏前,似乎很喜欢这里。
颈环如同冰凉的戒指,偶尔会蹭得微痒。
它再度变成小蛇卷,窝在他的胸口不再动弹,似在发呆,也可能再度安睡。
男人缓缓伸手,试探着把掌心靠在它的身侧。
小蛇并不反感,还靠向他的指缘。
他捂着心口的蛇,就此一动不动地睡了一夜。
秦白炎次日向导演组提出请假,表示要回京处理几天集团事务。
导演组忙着协调群戏造景,也乐得批假。
Ayi仍是半信半疑,更多时间在担心闵梵的安全。
回家以后,他再度安置好了新的蛇箱。
有更多的活动空间,更充足的设施配置,却始终不肯把小蛇锁在里面。
除非极私人的场合,他允许它黏在自己身边,几乎每时每刻。
北京下着夜雨,佣人送来寿喜烧和数碟和牛,特意放了两颗无菌蛋用作蘸料。
电脑放在暖锅旁,大量信息被快速浏览。
秦白炎主业仍是公众人物,也可以借此疏通人脉,帮家里生意侧面扩张势力。
他也的确要去参加本家的股东会,会被记者拍到照片。
汤锅散着暖香,雪花纹和牛被煮出奶香,引得袖中小蛇微微动了一下。
秦白炎在浏览不同信息源里有关OAC的资料,任由它出来透气,仅是把热锅挪远了一些。
小蛇不紧不慢地闻嗅着桌上的各类食材,偶尔会听一会儿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不明白那是什么。
它对名贵的菌菇海鲜都不感兴趣,慢悠悠地游到无菌蛋前。
轻嗅一下,似乎很满意。
蛋很新鲜,而且闻起来好吃。
小蛇侧过身,似在打量它的饲主。
秦白炎佯装专心工作,敲键盘的声音不停。
小蛇放心了一些,先是用尾巴把蛋卷走,用盘子挡住自己和猎物以后,悄悄丈量着蛋的大小。
它纤细微小,张大嘴也含不住蛋尖,却还在舔吻般尝试着。
秦白炎不作声地看着这个过程。
它作了接近十五分钟的无用功,他便看了十五分钟,把股东们的询问晾在一边。
仿佛下定决心,小蛇努力张嘴,把过于硕大的顶端一点点吞进去。
它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考验,唇侧都伸展地有些半透明,却还是竭力地想要全部吞掉。
上颚在不断扩展着极限,因为些许不适,修长蛇身不安地扭动起来,催促着口腔包含住更多。
整个蛋终于被吞掉时,秦白炎没忍住笑,努力不拿手机拍一张它现在圆鼓鼓的样子。
小蛇含着蛋,呼吸变得困难,半晌都没动静。
男人快速搜了几条关键词,下意识想伸手帮它,又抽回手,给朋友打电话。
“是我,秦白炎。”
“秦哥好久没联系啊,”程教授说,“上回……”
“我临时问您一点事,怎么判断蛇会不会窒息?”秦白炎问,“它吃鸡蛋被噎住,我能人工干预吗?”
程教授擦汗:“秦哥,我是搞蜥蜴研究的,我要不推个蛇类大佬的微信给您?”
“最好给电话,多谢。”
第二通电话还未拨出,秦白炎听见极轻微的碎裂声。
靠骨骼压碎蛋壳的一瞬间,小蛇如释重负,鼓胀的身体终于恢复原状。
它享受着蛋液的味道,慢悠悠地把蛋壳吐了出来。
秦白炎低声叹气。
晚上,他再度拥它入睡,隐约能感觉到熟悉的烦躁感。
已经有三十个小时没有变过白隼,血缘反应逐渐明显。
他径直屏蔽掉那些感觉,用胸口暖着它的细鳞与颈环,渐渐失去意识。
直到半夜里身体猛地一沉。
秦白炎人还没醒,耳朵先听见闵梵抽冷气的声音。
青年字正腔圆地骂了一声我操。
“秦白炎!!”闵梵摸索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跪坐在他腰上时更加火冒三丈:“秦白炎你是流氓吧!!你搞什么!!”
远处佣人察觉到动静,隔着门轻声询问。
“先生,需要帮助吗?”
秦白炎首先拿被子掩住闵梵,冷声道:“没事,走吧。”
佣人也有点懵。
怎么听见好像有谁在骂人。
家里没进过外人啊?
闵梵等佣人走远以后,一把翻身下床,连带着把被子也卷走了。
“秦白炎,你照顾我照顾到哪儿去了?你居心不良是吧?!”
男人很放松地举手投降,眼里反而在笑。
“你知道蛇怕冷吧?”
闵梵当然知道这可能是那条什么蛇干得好事,他才不管。
“太不要脸了!”
“行,”秦白炎说,“下次你缠着我手腕不放的时候,我录下来。”
闵梵拿枕头砸他:“就不能把我锁起来?你怕我咬人是吧?!”
秦白炎平和地说:“蛇箱一直都有,你愿意的话,我会一切照办。”
顺着他的视线,闵梵看见了那个半身高的超豪华蛇箱。
青年转念一想,不对。
他最清楚自己是什么脾气。
如果在笼子里呆着舒服,他愿意粘着大活人不放?
闵梵耳朵尖发红,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两圈,刚要再怼两句,脸色微变,呸呸两声。
他掌心落着几枚碎蛋壳,像形状不规则的鳞片。
秦白炎温和道:“好吃吗,桌上还有。”
闵梵拿脚踹他。
“再怎么样也不能带蛇上床!你不怕压成薯片是吧?!”
男人也没躲,连睡觉的姿势都没变。
“我乐意。”他慢条斯理地说,“事实上,是你很喜欢躺在我心脏旁边。”
秦白炎清晰记得,闵梵伏在自己胸口时的短暂数秒。
肌肤光滑,触感微烫,两人的胸膛都被闷出薄汗。
好似暖玉在怀,男人本能地只想收紧手臂,抱得更加用力,便如同在为那只白隼汲取养料。
那种渴望始终在叫嚣不休。
闵梵被他一句话气笑了:“你在乐意什么?”
秦白炎道:“给你的经纪人打个电话,他很担心你。”
青年才反应过来,即刻找到桌边手机,快速翻看囤积如山的各类消息。
等待间隙里,秦白炎从容道:“乐意玩你的尾巴。”
闵梵又一脚踹过去。
心里反而还有点受用。
他也才刚发现,自己就喜欢这种不要脸的。
这很方便自己演个清纯小白花,严词厉色地警告几句,不许耍流氓。
闵梵快速确认过说辞,但在经纪人接通电话的一瞬间,还是有点心虚。
“我刚忙完,”闵梵把自己装成有意跻身金融名流的贪婪角色,“太悬了,虽然资产勉强够,背景不行。”
Ayi愣道:“你还真想跟着那大佬做生意?”
“如果没法做股东,我就选个低点的层次,总不能都把存款拿去买房。”
秦白炎在一旁颔首,表示对这个说辞满意。
经纪人关切道:“那些都不要紧,你身体还好吗?是不是生病了?”
闵梵等着秦白炎喝茶,踩着点说:“痔疮犯了。”
男人艰难地咽了下去,青年表示遗憾。
Ayi心想就你两这夜夜笙歌的,很难不整点毛病出来。
“其实你单独跟他去北京,我本来有点不放心,但秦哥把隐私都保护的很好,是很靠谱。”
闵梵又看了一眼秦白炎:“比方说?”
“你的航班信息,”Ayi说,“那群私生愣是查不出来,在横店也找不到你,好几个在扭曲发疯。”
闵梵直笑。
可不是,他根本没买机票。
“庄台长托我问你,过些日子方不方便给北京台拍个动保广告。”Ayi强调道,“虽然是无偿,但曝光机会多,好几个人流密集的地铁线都会长时间投放。”
“动保广告?”
“嗯,联动了北京动物园,到时候做几张海报,呼吁不要滥捕滥杀,拒食野味从我做起。”
“这种好事,当然也要叫秦白炎一起。”闵梵说,“庄台长不是想白嫖吗,我再拉一个垫背的。”
Ayi松了口气,可算把附加题交代出去了:“我就知道你能使唤他!”
闵梵:“你又知道了?”
化形期尚未稳定,闵梵没聊几句就困得睁不开眼,知道自己又要变回去了。
他挂断电话,嘱咐道:“不许抱着我睡。”
“放到蛇箱里锁起来?”
“也不行,”闵梵说,“谁会喜欢笼子?你就不能放养我吗。”
秦白炎心想,那你自己往我怀里钻,我反正也不会拒绝。
青年已经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了,临了又虚张声势。
“我要是再在你身上醒过来,你给我狠狠道歉。”
秦白炎也不说话,只是笑。
待闵梵变回小蛇以后,秦白炎沉思片刻,锁门后找了条毯子,就此化作白隼。
他不敢把血缘放置太久,最好先保持清醒地化形一段时间。
海东青在嗅到蛇类气息的第一时间,捕杀欲肃然萌生,双翼不受控制地全然展开。
下一秒,理智再度占据上风。
它纵跃至沙发椅上,一眼便瞧见弓身嘶声的小蛇。
后者明显也感觉到危险,竭力地想要把自己表现得危险庞大。
海东青长喙一挑,把小蛇甩到自己身上。
后者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当作晚餐,有些懵的适应了一下。
熟悉的心跳声再度传来。
只是更加柔软,也更适合盘虬纠缠。
蛇与鸟此刻都被激发着捕食的欲望。
吃掉对方。
它们完全可以吃掉对方。
撕开咽喉,品尝血液,然后悉数吞尽。
蛇尾可以一寸寸勒紧鸟的咽喉,让窒息彻底降临。
鸟喙可以啄出蛇的心脏,长爪摁得它无法反抗。
可是它们都太熟悉对方的气息了。
哪怕羽粉、鳞片、利爪、尖牙,每一样都是陌生的天敌模样。
小蛇一边嘶嘶示威着,一边在白隼身上拱了两下。
咦,他有羽毛了。
绒羽好软,好适合藏进去睡。
它有点茫然地又嘶嘶两声,发觉远比它庞大的烈隼气息平和,眼神温柔。
小蛇懒得嘶嘶了。
它在偌大的白隼身上钻来绕去,既喜欢翅膀下的阴影,也喜欢便于盘踞的脖颈。
秦白炎确认过捕食欲彻底消散后,放松地用长喙扶了一下它落下的尾巴尖。
小蛇在白隼身上挂好,再次安详睡觉。
秦白炎看着镜子里纠缠共生般的蛇与鸟,忽然没有那么抵触自己变成异类的事实。
他有些轻松地想,至少以后,他可以带着他一起高飞。
翌日,秦白炎睡醒时,小蛇还挂在自己身上,完全没有下来的意思。
它载着它钻回被子里,片刻后变回了男人。
春寒料峭,闪鳞蛇总是恹恹的。
蛇类没有眼睑,睡着时像在发呆,有时候秦白炎也不确定它在做什么。
他带着小蛇去了公司本部,如时抵达股东季度会议。
路上偶尔有员工瞥见他的面容,会一瞬露出影迷歌迷特有的惊讶神情,但都会克制着远远致意。
会议依旧冗长枯燥。
秦白炎在翻看数据,许久没有说话。
发言人变得有点紧张,生怕是哪个项目业绩没有达到预期。
过了一会儿,有眼尖的人发觉了细小的动静。
从水绿色宝石袖扣旁,有条小蛇游弋而出,轻轻吐着信子。
它的长尾似乎卷着饲主的手腕,仅是冒头出来瞧瞧外面。
没人敢大叫一声老板你身上怎么有蛇,而是互相交换眼神,默默当作没看见。
有钱人养得宠物都不一样,真猛。
小蛇确认过周围安全后,松开了男人的手腕,游向茶杯旁的水果拼盘。
它用尾巴又悄悄偷走一颗草莓,用杯子挡住自己和战利品,绕着草莓转了一圈,十分满意。
秦白炎像在听欧美市场分析,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它掠走。
某人在用斯坦福毕业的优秀大脑在思考,蛇明明都是肉食动物。
不过闵梵确实很喜欢草莓。
观察小蛇的间隙,他给管家发消息。
[Y]:有无菌鹌鹑蛋吗?
[管家-孟成]:我立刻去找。
[Y]:还要无菌鸽子蛋。
[管家-孟成]:收到,需要立刻送到公司吗。
[Y]:不用,每天各挑两个,放在卧室书桌上。
原始蛇类只会整个吞咽,但小蛇的意识在觉醒的边缘。
它只记得,自己很喜欢这种明红的果实,而且喜欢一口一口吃。
它张开嘴,确认自己的确无法整个吞下,也无法再像鸡蛋那样纯靠蛮力,靠肋骨把草莓完全压碎。
秦白炎发完短信,瞧见小蛇躲在茶杯的落影里,有些不确定地学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东西。
它果真咬掉草莓尖,尾巴尖愉快地摇了一下,就此吞下。
男人有些诧异,也为它松了口气。
真可爱。他想。
虽然闵梵是因为喜欢白隼才给他好脸色,可他确实因为在意闵梵才更喜欢这条小蛇。
这不重要。
发觉重要人物神色稍霁,汇报人明显缓过来一点,说话也有了底气。
是嘛!这个季度我们项目组明明不差!
上半场需要开三个小时,秦白炎预备提前十五分钟离开。
他用指节轻敲桌面,小蛇本来还在用尾巴玩草莓蒂,闻声游了过来,如流畅华美的宝石手链般再度复位。
男人去了茶水间,一边挑着咖啡豆,一边回导演的电话。
“这个剧本确实不错,我前两天看过几页。”
“投资预期是多少?”
还未聊过几句,他的袖中倏然一沉。
秦白炎脸色一变,再眨眼看见青年摔在地上。
他快速找了个借口挂断电话,解下外套给他披上。
“什么意思?”闵梵摔得吃痛,茫然道,“我这是在……你公司里?”
秦白炎第一反应是先去锁门,再来确认闵梵的脊骨手腕是否受伤。
“怎么会这样,”他皱眉道,“我以为只有毯子和被子才能辅助化形。”
“人家早就说过了,能模拟封闭式蛋壳的都可以,”闵梵临时用外套护住隐私部位,焦躁道,“这没监控吧?”
“没有。”秦白炎说,“但是再过十分钟,很快会有很多人往这边走。”
“你现在变回去。”他说,“我把你带出去,你再变回人。”
“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做?”闵梵快速道,“我刚才只是感觉睡醒了,一睁眼就整个人往下摔。”
“如果要变成动物,就是放松到产生困意,睡着就可以。”秦白炎说,“想在动物状态保持自己的意识,你需要感觉自己在做梦,但保持做梦的状态,不能醒过来。”
“再进一步想醒过来,可以努力回忆自己有手,试着做抬手抓握,或者以人类声音说话之类的,梦就会醒。”
闵梵揉手腕的间隙,秦白炎抵着门找保洁要了条毛毯。
他帮他重新把全身披好,哄劝道:“放松下来,你很困,需要休息。”
青年高挑修长,长毯下小腿的弧线一览无余。
他疲惫地揉揉鼻梁,对挥之不去的冷意感到烦躁。
睡吧。就在这里睡着吧。
秦白炎目睹着青年靠着墙酣然睡着。
他长长呼吸一口气,给秘书打电话。
“通知下,茶歇时间取消,等会儿开下午茶派对,下半场晚点再说。”
“茶水间附近帮我拉警戒线,说电路故障,危险勿入。”
“对了,再帮我拿一套衣服过来,尺寸等会发给你。”
秘书虽然惊讶,很开心地立刻照办。
门外隐约有呼声。
“你们想吃披萨吗?!”
“我去点炸鸡和烧烤吧!!”
秦白炎听着遥远的欢呼声,俯身轻触闵梵的手背。
“醒醒,”他低声说,“我们回家休息。”
青年近日体力消耗过度,醒时仍有些意识模糊。
“秦白炎……”他喃喃着,“我现在是蛇吗?”
秦白炎叹气道:“你是我祖宗。”
他刚要臭骂一句秦白炎,还没从男人胸膛上爬起来,后颈被不容挣扎地摁住。
“闵梵,”秦白炎带着困意,“已经四天了,你还控制不住?”
闵梵恼道:“松手!干什么!”
男人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们现在从体温到距离都不可言说,但他就是不放手。
相反,把闵梵在胸前摁得更紧。
“不是要我道歉吗。”他的嗓音因为带着倦意,显得更加醇厚低沉,“你自己看清楚。”
手机屏幕倏然亮起,刺得闵梵下意识挡了一下。
秦白炎单指调低亮度,把录像放给他看。
视频里,男人把小蛇放在枕边床头柜上的小窝里。
半开放的窝既加装了智能加温棒,又有隐秘的安全空间。
他放好蛇,回到床上准备看书,镜头仍对着那个方向。
小蛇吐着殷红的信子,支棱起来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优哉游哉地游了过来。
它与他并没有什么商量余地,它就是要黏着他。
男人偏开挡住路线的手臂,放纵它游到自己身上,挑开睡衣领口,钻到胸口才盘好。
镜头终于对准他的脸,薄唇做了个口型。
「你自己干的。」
闵梵看得有些入神。
“再放一遍,前面。”
秦白炎一时没摸透他的态度。
录像倒转,播放到某一处,他快速伸手按了暂停键。
哪怕青年本人还被搂在男人怀里,哪怕他们两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沟通清楚。
但现在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是我?”闵梵抬头看他。
“嗯。”
青年几乎是扬眉吐气。
“……我变成蛇也有这么漂亮?”
秦白炎:“……嗯。”
定格帧里,小蛇独自游过台灯,周身每一寸鳞片便都如被灵气沐浴。
银绿,幽紫,明红,海蓝。
纯黑色的鳞片能将光线诠释出无穷的色彩,让它的存在变得好似仙灵。
秦白炎心想再这么抱着真要硬了,出声打断某人的欣赏时间。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有点暧昧了?”他低声问。
“所以呢。”闵梵没动,把进度条拖回去,第三遍欣赏自己全新拥有的涌动华彩。
去年出第一部新专辑,所有MV他都看过五遍以上。
反正躺得舒服,大半夜的,也懒得演了。
青年自以为在挑衅,他并没有察觉自己尾音缱绻,沙哑动听。
“你摁着我,不就是想这样?”
秦白炎深呼吸着把闵梵从身上拎下来,又去衣柜里抱了床被子,示意分开睡。
闵梵觉得好笑,蜷在被子里还是懒得动:“你不打算睡沙发?”
男人淡淡看他一眼。
“这是我的床。”
两人关了灯同处一床,都能听见彼此的浅淡呼吸声。
闵梵本来就困,玩了会儿手机准备继续睡。
秦白炎许久才开口。
他不清楚,那天在高速公路上,他对闵梵晦涩又直接的表达,被听进去了几句。
也许刚说了一句,对方就变成了蛇,后面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他说得也不够多。
“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他在黑暗里问。
闵梵动了一下,温和道:“你是很好的老师,我很尊敬你。”
秦白炎再也无话。
他心思剔透,又已经熟了闵梵的性子,哪里不知道对方是在使坏。
陷阱布置得漏洞百出,可他还是让对方正中下怀。
闵梵就喜欢演得薄幸,装得很不知情:“秦老师莫非有什么想法?”
下一秒,旁侧被子鼓动两下,一只白隼直接滚进了他的怀里。
青年下意识把它抱住:“哎哎哎!雪绒!”
海东青不管不顾地在他怀里乱蹭,绒羽都飘到青年的鼻尖上。
后者笑得无可奈何,轻轻揉两下脑袋,其实还是在纵容它使性子。
“别闹了,好痒——”
次日,在确认过闵梵大致能控制好化形技巧以后,两人去了电视台的摄影棚,继续还台长人情。
庄台长今天没来,倒是请现场工作人员包括他们来了份桃酥和宫廷肉饼。
闵梵臭着脸看秦白炎。
“我本来收费很贵的,现在愣是被白嫖了。”
秦白炎没说话,示意他看墙侧的往期公益海报。
右下角的各类LOGO里,有电视台、动物园、自然基金会,还有OAC。
闵梵眉头一皱,盯着蛇鸟相缠的LOGO沉默了一会儿。
他记得有谁说过,近年觉醒率不断拉伸,信息解密也会一步步展开。
“借过借过,不要怕哈!”门外有人吆喝道,“这都是咱们从偷猎者手里救回的小动物,还在痊愈阶段,今天商量着带来拍个照,是不是很威风!”
两人同时一愣。
两位驯兽师带了一条黄金蟒,一只红隼。
黄金蟒本来还处在半装死的敷衍状态,嗅到气味时先是对着秦白炎嘶嘶警告,又有点疑惑地看向了闵梵。
红隼有些羞怯地叫了一声,状态明显开朗起来。
驯兽师们看到明星都很兴奋。
真人好帅啊!还以为都是后期P的,鼻梁真的好挺,又高又靓!
秦白炎知道那条黄金蟒对自己有明显的敌意,刻意拉开距离,说:“我和隼一起拍吧。”
驯兽师笑着说:“好些人以为这是鹰,您知识很丰富!”
两人各自与动物摆好造型,尽量平稳地变化姿势,一板一眼地念台词。
视频广告和平面广告先后拍摄,宣传语无非都是些老词,譬如拒绝食用野生动物从我做起。
黄金蟒对闵梵没什么攻击性,就是全程很迷惑。
它嗅觉发达,一会儿能闻见他身上的人肉味儿和香水味儿,一会儿又能察觉若隐若现的同类气息。
这是人吗。
这闻着像蛇啊。
哪有直立行走还有腿的蛇?
闵梵模仿着嘶嘶两声,发现并没有觉醒蛇佬腔之类的斯莱特林天赋,遗憾作罢。
男人静默旁观片刻,说:“蛇类不会像人类那样拥有语言和词汇,信息主要靠费洛蒙传达。”
闵梵:“哦,你很懂,我不懂。”
秦白炎忍笑:“行,真是要强。”
一个小时的拍摄很快结束,黄金蟒期间晃来晃去,似乎把闵梵的胳膊腿都闻闻,脑袋也闻闻。
驯兽师终于把整条蛇掰了下来:“您胆子真大,很多人都不敢碰它。”
闵梵笑了笑:“它很漂亮。”
不过我最漂亮。
另一个驯兽师试图把红隼也放回保管箱里。
小隼一直粘着秦白炎不放,叫声亲昵,还紧贴着男人的脸颊。
它就是很喜欢他,明眼人都看得见。
旁人笑道:“真是有缘分,它好亲你啊。”
秦白炎还没说话,闵梵笑眯眯开口了。
“我还没和它拍过照,可以试一下吗?”
驯兽师不再耽搁,立刻把皮手套连着红隼都取下来,帮闵梵安置好。
后者轻飘飘举了一下,没等红隼反应过来,把手递了回去。
“哦,好重,算了。”
其他人:“……?”
这小隼鸟,看着也还好呀。
您刚才不是扛着黄金蟒拍了一个多小时吗……?
直到走之前,那小红隼都依依不舍地看着秦白炎,呼唤同类般又叫了一声。
闵梵淡声道:“走了。”
秦白炎仅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再回横店时,闵梵很顺利地变回小蛇,这次选择窝在他的领口附近。
秦白炎思忖他还不够稳定,来北京时就坐着私人飞机,回去时也一样。
照例,他们需要通过VIP室登机,需要在机场走一段路。
粉丝们早已围在送机通道,有人举着手幅,有人扬起海报。
“他来了他来了!!”
“啊啊啊真人好帅,秦哥——看看我!我给你写了信!”
“他在看我们,卧槽笑起来也太苏了吧!”
秦白炎照例走向人群,隔着护栏为她们签名合照,尽可能地照顾每一个人。
助理快速收下信,谢绝礼物,也嘱咐她们返程安全。
每个人都格外珍惜这次见面的机会,不停地追问着。
“哥!新电影能透露一点吗!”
“好想看你演民国军阀啊啊啊可以梦一个吗?!”
“DADDY——”
“可以抱一下吗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两个助理吃力地维护着秩序。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登机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小蛇骤然间闻到陌生庞杂的信息素,躲进衬衣的内袋里,不再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