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鸟之吻by青律
青律  发于:2025年10月18日

关灯
护眼

越执在极力无视双方抵在对方腰侧的是什么。
“你,”他压着气声说,“滚去穿衣服,给我带早餐。”
柳珩窝在越执身侧,用脸蹭他的脖子。
“再睡会儿吗,”男人声音沙哑,“昨晚折腾到那么晚,等会再起来。”
越执很想拿雨伞抽他屁股。
“滚起来,”他压着火气,脸都是烫的,“睡觉能不能都穿下衣服!!”

越执被亲得一顿,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
徐温玄原本已经在起身穿衣服,动作停顿,瞥向他们两。
柳珩笑眯眯道:“小执好软。”
越执:“闭嘴!”
“要吃早餐是吗,”徐温玄淡声道,“不给我亲一下?”
越执一脸‘你怎么也这样’。
“坐起来。”男人淡声说,“你不是很在乎公平吗。”
柳珩也不吃味,在那跟着乐。
青年已经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
睡衣早就脱落了,遮掩身体的只有银白长发,以及缠绕他的浅金色蛇身。
他茫然又听话地直起身,任由被子滑落,锁骨也随之露在微冷的空气里。
宝石灰的眸子澄净漂亮,只是看起来无助又惶然。
他终于靠近了他的同事,朋友,哥哥。
男人轻吻他的发顶,温热触感一落即逝。
先放过你。
蟒蛇仍旧护食。
为了保护时崇山的安全,蛇类惯用的冻干白鼠买了不少,担心大型蛇类吃不饱,经纪人还带了两只白斩鸡。
老方在得知时崇山变蛇的时候,心态一度很好。
“反正演唱会都开完了,节目也录完了,你们揣兜里带回上海就行了呗。”
“揣兜里,”柳珩一笑,“五米长,揣谁的兜,切十八块放我们仨的兜?”
老方以为自己听岔了。
“几米?”
“时崇山变得是蟒蛇,缅甸蟒,”徐温玄说,“你也别来酒店套房,这两天保洁都没让进,怕出人命。”
老方那边传来崩溃惨叫。
化形这种事有没有传染性已经无从考证了。
但他旗下艺人,变成蟒蛇了——怎么不变霸王龙呢,那玩意儿不是更大吗?!
更麻烦的事情是,当事人胃口不佳,象征性吃了两只乳鼠,更多时间只是贴着越执。
白斩鸡,冷鲜麻鸭,猪蹄髈,牛五花,基本都试过了,没兴趣。
越执本人想得很开,虽然被关在小房间里出不去了,蹲马桶都有个大狗般的蟒蛇在旁边望着,但这个牢不会坐太久,化形期最多也就几天的事。
电视台那边被追加了两份低价晚会表演合约,也不介意下周告假,何况那时候时崇山大概率已经恢复了。
只是气氛实在不对劲。
金蟒并不会说话,沉默着,又焦躁着。
有时候只是在忍受着骨骼剧烈变动的疼痛,有时候长久地看着越执。
老方隔着视频电话看了半天,特别不放心。
“听说你们蛇会拿身体量人,量的差不多就一口吞了,你们千万看住啊,别半夜床上少个人。”
柳珩听得无语:“什么叫我们蛇……我们也不是一类的。”
“他不饿也可能只是扛饿,好些蛇都能饿一个星期甚至更久。”
“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情况不对随时喊OAC,或者报警,有啥需要随时跟我说!”
越执只当是演唱会后例行休息两天,拜托助理买了几本小说杂志,又窝在蟒蛇身边看剧。
他心情好就白天化形,抖搂羽毛晒晒太阳,但更多时候在看剧打游戏,闲散放松。
那条蟒蛇实在没什么威胁性,它只是需要他陪着熬过去。
“有个广告要补拍,我出去一趟,”柳珩探头过来,“温玄等会就回来了,有事电话?”
越执挥手:“我这挺好的,枕着山哥也凉快。”
柳珩并不放心,看了一眼入睡的金蟒。
“算了,我陪你到玄哥回来吧。”
青年觉得好笑:“赶紧去,顺便给我带点饮料。”
“行,我让助理在客厅呆着,有事你喊一声,平时怕惊着它,不会特意过来。”
卧室门半开着,还能听见柳珩给助理交代琐碎事项。
片刻以后,大门口传来招呼升。
“走了!”
“嗯——”
几乎是门关上的同一秒,蛇尾缠上他的大腿。
越执还在打排位,以为金蟒在和他闹着玩。
“等下等下,”青年侧了下身,被挠得有些痒,“你松开一点。”
蛇尾依言松开。
他没有离开,仍旧枕着它的修长背脊,在专心打野。
但巨蟒游动着要离开他。
越执留了个神,见它去吃了点东西,心里也放松了一些。
他玩得长发散落,此刻如同睡在散落的雪里,注意力逐渐回到手机屏幕上。
直到前者无声地游上它的脊背。
黄金蟒并不算重,但身形如勾连的枷锁,一旦攀到背部,便几乎能控制人的全身。
越执眸色一紧,偏身要躲开它。
“不可以。”
对方却无视明显的抗拒,变本加厉地缠绕过来。
理智完全退潮的情况下,本能变得清晰又强烈。
吃掉他,无论以哪种方式。
越执一收手机,任由队友狂发问号,按住床沿准备起身,脚踝被倏然一拖,整个人又陷进被褥深处。
“你——”他来不及反应,那条蛇的胸腹已经完全覆盖在背脊上,蛇尾缠着小腿再度一压,一对清晰的硬物便抵在大腿边缘。
那是蟒蛇没有退化干净的残肢。
它是爬行动物,四肢在漫长的演化里已经消失到几乎没有。
除了泄殖腔以外,那对硬物也只是取悦雌性的附着品。
“时崇山,”越执察觉到他的意图,呼吸发紧,“你放开我。”
它第一次完全睁开眸子,不加掩饰地直视着他。
深红眸子危险又锋利,所有意图一览无余。
越执一手抄过被子,思索着实在不行就化形断尾,怎么也要逃出去。
他扯过被子要盖住自己的同一秒,睡裤边缘被勾着拉开,细长又冰冷的长尾探了进去。
青年骂了一句,抬手掐住它的七寸,同一时刻偌大软被落下,将他和它都完全罩进黑暗里。
“时崇山——”在被完全缠紧,连呼吸都发颤的同时,越执狠声道:“醒过来!别逼我扇你!!”
几乎是下一秒,蟒蛇眼中的欲望被倏然压制,它几乎是怔住看着他,然后不受控制地化形。
越执只觉得身体一轻,紧接着猛地一沉,全身光裸的男人单手撑在他的身上,目光里只有猝然化形的疲惫茫然。
越执先前被缠得快要窒息,此刻喘过气,立刻听见门口的声音。
两个助理在给徐温玄打招呼。
“玄哥!今天发布会顺利吗。”
“嗯。”
“珩哥刚走没一会儿。”
“我知道。”
男人迈步向卧室走来。
越执快疯了,心想这还不够乱吗,一偏头又和时崇山四目相对。
“还看着我?”青年冷静地问,“等着我扇你吗。”
时崇山本人还没有完全恢复思考能力。
他几乎是不吃不喝睡了几十个小时,此刻还在适应骤然变化的光线。
徐温玄拧开门,一眼看见被子半掩着,时崇山压在越执身上,只露出劲瘦的背脊。
队长微笑道:“我打扰你们了?”
越执本来不想扇人,见时崇山压了自己快半分钟都没醒过神,一巴掌把人掀开。
“你来得巧啊,”他看着徐温玄,也没好脸色,“再晚来几分钟,可以准备帮我孵一窝蛋了,到时候一人一条蟒蛇,你们都是干爹。”
徐温玄眉头一跳,也大概猜到出了什么事,此刻见事情已经解决了,倒也有心思坐在一边看戏。
“怎么,不愿意和他做?”
越执的表情空白了两秒。
“那和我做,”队长温文尔雅道,“保证活儿好不粘人,体验完美。”
越执沉着又友好地问:“你疯了是吗。”
“不可以吗。”徐温玄问,“可以亲脸,不能接吻?”
他看着他笑起来。
就好像什么都猜得透,也什么都打算得到。
“是不喜欢我,还是不敢尝试更多了,你在害怕?”
越执看了一眼终于缓过神的时崇山,强行扯开话题。
“你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吗。”
时崇山化形期没有完整过完,此刻血肉骨骼都大幅度重组,痛得额头脖颈都是冷汗。
他本想道歉,还未开口,又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肌肉绷得发白。
越执和徐温玄同时察觉不对,一个起身去喊队医,一个给OAC打电话。
男人被立刻送去OAC专用医院,补充大量的电解质和钙质,身体已经卡在极度虚弱的状态里。
各类监护仪相继贴线在他的手指胸前,留置针的边缘沾着血。
柳珩第一时间赶来,同样满脸惊愕。
“还好,问题不大,你别担心。”他不断确认着心率血压,“过几天就没事了,再熬几天。”
时崇山的嘴唇没有血色,他看向他们,嗓子干哑。
“……抱歉。”
越执被拍了下肩头,徐温玄平和道:“过来,聊一下。”
他们相继去了无人的消防通道。
高楼之上,消防通道像是内外隔绝的独立世界。
青年关门时,呼吸仍然透着疲倦烦乱。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越执心烦意乱道:“我也不习惯这样。”
“不用习惯,”徐温玄平静道,“有些事我已经想通了。”
所有的妒忌,占有欲,早就翻卷到无法平息的地步。
越执皱眉道:“什么?”
下一秒,男人俯身亲了过去。

他没来得及推开他,这个吻变得更加深入。
哪怕唇瓣紧闭,力度与接触面仍在扩大,每一分毫的气味侵略都如同在点燃神经。.
所有呼吸与情绪都被攫取尽占,变成剧烈起伏的浪潮。
飞鸟被捕猎者衔住长颈时也会露出这样的空白眼神。
不知所措的,想要逃离但还未明白当下境况的,柔软到让人想要一口咬碎。
徐温玄依旧抵在近处,两人的鼻尖几乎都可以碰上。
他呼吸时,低郁气味便如蛇尾般盘旋绕紧,像要把另一人拽得更深。
越执没有立刻走,反而像重新认识这个人,像第一次见到他本性一样,深呼吸着看他。
“你一直是最冷静的人,”他的声音都有些干涩,“徐温玄,你……”
他仍旧没有发现,自己被圈在男人的臂弯与白墙之间,其实也逃不掉了。
徐温玄不做任何解释。
这个人根本不打算演一下,找点蹩脚的理由,说自己冲动了,然后道歉,退远。
“这不是在抢蛋糕,”越执拽紧他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不是挑一块最喜欢的地方,先吃到就是赚到。”
“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抢,”徐温玄说,“可是我会。”
“我很过分,“他凝视着他的眼睛,“但再给我多少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
越执的思绪变得混乱,他几度想强调些什么。
正值上升期的事业,还没有进组的客串角色,四个人长久以来的感情,还有……
他被再度吻住。
那个吻是轻柔的,带着引诱的意味,从触及到流连都像羽毛拂过。
男人加重力道,半钳制地,半蛊惑地,让这个吻加深。
“接吻改变不了什么……”越执眼尾泛红,声音不稳,“你不该这样,你明明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一直很乖,”徐温玄用掌心抚过他的发顶,又抚过长长的银白发尾,声音很暖,像只是在安抚应激的小动物,“我们已经在接吻了……再亲一次也不会加重错误。”
越执已经发觉他们在交换呼吸,此刻想躲开他,却反而像是被纵容般亲过脸颊,眉心,以及唇侧。
“亲我的感觉不好吗?”
“你……”
徐温玄仍旧在轻抚他的长发,任由越执的指尖几乎是掐进手腕里,甘之如饴地承受着对方的不安与恐惧。
“他们抢不抢,是他们的事。”
“我会抢。”他附耳低语,声音很轻,“抢不到就骗,骗不到就争。”
“就算争不到,也已经亲到你了,从此才不会后悔。”
“我不会再和你说话了,”越执不知道自己在颤抖什么,“你藏得太深了。”
那人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
“已经亲了三次。”男人的尾音低沉又悦耳,“事实是,你很喜欢被我亲。”
“没有。”
徐温玄无声地看着他,越执被这视线像要看穿什么,别过脸,竭力让自己显得冷淡,从未有过任何动摇。
“别踩我底线。”
男人抬眸笑起来,像是听见了秘密:“原来还没踩到。”
他们的亲近已经结束了。
徐温玄后退几步,目光变得克制温和,哪怕越执领口偏开,长发也有些散乱,再也没伸出手。
他说了声等会儿见,礼貌离开。
越执没有立刻走。
他靠着墙,还处在失力的状态。
过了好几分钟,才终于像是回到现实,但一切仍是很不真实。
他重新回到病房里,时崇山已经情况好转,老方带来营养餐,柳珩为了录音棚的档期打电话吵架。
病房里挤了很多人,变得热闹又富有生活感。
越执有些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习惯性回应了几句,找了个靠角落的地方坐下。
鳗鱼饭的香气在房间里四散,柳珩吵架到一半提鼻子一闻,让排表小哥暂停一会儿,扭头问:“病号还能吃这个呢?”
“问医生了,不吃辣就行!”
“好香啊,还有吗?”
“每个人都有,都是双倍加量套餐!”
老方起身发盒饭,柳珩继续和合作方掰扯排期。
医生在重新确认时崇山的瞳孔状态,助理在小声哼他们的新歌。
越执接过盒饭,下意识抬头说了声谢谢。
他的目光穿过经纪人,看见远处在对护士道谢的徐温玄。
那人依旧是客气礼貌的无害样子。
可是他们刚才在接吻。
柔软的,亲近到汲取对方体温的,缠绕理智般的吻。
近到呼吸都交织在一起,能感觉到彼此都有些颤抖。
“肥牛饭还是鳗鱼饭?”
“鳗鱼。”
“真奇怪,”老方说,“怎么你们四个最近都天天吃鱼。”
徐温玄抽了把椅子,坐到柳珩身边,依旧离越执很远。
他变得例行公事,开始讲未来两周的核心安排,以及和品牌代言的进度。
连眼神都不再掠过越执,让一切都变得干净利落。
越执原本已经决定这么对他了。
把徐温玄当空气,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撂在一边,间或用冷笑表达立场。
但对方显然比他更擅长这件事。
青年坐在角落里,难得成为被忽略的那个人。
他有些说不清的焦躁气恼。
明明是你先出格的。
凭什么变成了你不看我,不跟我说话?
“那还要去英国拍广告诶,”柳珩接话道,“好事,现在咱们四个都快要稳定了,也不怕远距离旅行。”
“只去四天,”时崇山说,“行程很赶,之后有场演出。”
“话又说回来,”柳珩看向越执,“今天小执怎么看起来有点沮丧了,宝贝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越执一时抬眸,目光看向在场三人。
时崇山自知做了错事,不敢看他。
徐温玄在用平板补签协议,并不回避对视,但更多是在核对条款。
他有些疲惫地说:“我先回去了,这几天想自己静一下。”
老方下意识抓起车钥匙:“那正好一起,走吧。”
大门一关,三个男人同时看了过去,几分钟以后才看向对方。
“怎么了。”柳珩不悦道,“我出去干活的功夫,你们谁惹他了?”
“我的问题。”时崇山说,“化形同时进了发情期,差点出事。”
柳珩倒吸一口冷气,道:“你用蟒的样子,差点把他——”
“嗯。”时崇山说,“本性没控制住,我很自责。”
“如果知道会这么棘手,我宁可去OAC住几天笼子。”
“你赶过去的时候,小执受伤了吗?”柳珩已经在联系心理医生了,看向徐温玄道,“我听说是小执自己用被子把崇山变回来的?”
徐温玄沉默了一会儿。
“他心情不好,未必是崇山的问题。”
“我刚才亲他了。”
柳珩缓缓道:“亲到了?”
“嗯。”
某人直接走到两人中间,先给时崇山后脑勺一巴掌,再给队长一巴掌。
两人都被抽得生痛,但也都没躲。
“还能怎么办!!”柳珩痛骂道,“老子都被你们两连累了!一个两个是没脑子还是没心眼啊!!”
“他要是自闭了哄不好了怎么办!!”
“他刚才都不笑了你们看见了吗!”
时崇山不放心,想回宿舍再看一眼越执,刚起身就被柳珩按住了。
“行了,医生说你留这观察一夜,没问题再随便折腾。”
“还有你,”柳珩眼刀甩到徐温玄这边,“你是我们三个里最沉得住气的,你今天发什么疯,就因为时崇山他控制不住了?”
“不是发疯。”徐温玄平静地说,“我想抢他。”
两人立刻看向他,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微妙。
“你不演了?”
“我从来不演。”徐温玄看向柳珩,又看向时崇山,说,“我清楚每个人的性子。”
练习生三年,出道两年。
他们每个人都了解对方,如同有血缘的家人。
“越执也许会选我们其中的一个,也可能最后谁都没有选。”
“但有些事不会变,这个团也不会散。”
时崇山笑起来。
“你对你自己这么自信?”
“是我们。”徐温玄说,“哪怕越执决定和你,或者和柳珩去国外结婚,我也照样会随份子,还会过去陪你们拍婚纱照。”
“正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不会站在原地等。”
“你们随意。”
越执睡了很长一觉。
他这些天实在很累了,以至于不记得自己做了几个梦。
梦里浅金色的蟒靠在他的身侧,用长尾轻轻盖着被子,微冷的蛇颅弓在他的脚踝旁。
他好像回到他们第一次过年的时候。
那一期有二十多个练习生,大伙儿都像跳舞唱歌的机器一样,只有在过年时能放两天假,一起吃顿火锅。
他被呛得直咳,徐温玄在拍背,柳珩辣得眼泪狂流眼泪,时崇山在到处找纸巾。
火锅味儿还是很香,以至于做梦到一半都有些饿。
梦里他只是一只尾巴很长的白鸟,从这个树巅飞到另一个树巅,把挡路的麻雀踹到一边。
他睡了接近十二个小时。
再坐起身,窗外已是盛午。
越执把长发绑了个马尾,习惯性去做消肿按摩和洗漱,一切妥帖以后推开门,走向那个有轻微动静的长餐桌。
所有人看见他时一静,他打了个招呼。
“今晚去萤火虫露营?”
“嗯,电视台会跟拍,有个采访台本。”
海南的早餐店收入,这一次是按越执的想法来定。
他找了个当地的旅游社小册子,选了半天,最后给四人定了私人游。
节目组隐约感觉这期番外比正片更好看,还临时组织编导开了好几次会,想安排一期很有团魂的采访。
越执喝着萝卜排骨汤,察觉不同方向的目光仍然凝在自己这一处。
他不予理会,仍在逐行浏览台本,用指节敲了两下桌面。
“再看洗碗。”

露营地在远郊的自然保护区。
这世界像是被城市和原野不规则分割,在驶入小路时,四人不约而同地打开车窗,感受湿冷又清冽的长风。
茂密森林像在酿酒,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有些醉氧。
节目组的车紧随其后,有摄影师把头探出窗外,凝神拍低飞的水鸟。
黄昏时,各个镜头和收音设备陆续架好,导演在和剪辑聊篝火的画面应该穿插在哪些镜头后面。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快看,火烧云!”
一时间摄影师扛着厚重设备就去高地了,玩手机搬道具的所有人停下来,看向渺远的天际。
瑰丽的色彩被长风信手涂抹,浓烈到像无法言说的情绪,无声又缓慢的幻变着。
越执拿着一瓶冰汽水,转身看着漫天的玫红色火烧云,忽然定定转身,看向他身后的三个人。
“如果有天我做选择了,这个团会散吗。”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柳珩说,“很没有安全感呀,小执。”
时崇山没说话,放下搭帐篷的支架,走到越执的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
不需要问这种问题。
柳珩见徐温玄没表态,扬眸小声道:“那家伙昨天跟我们认错了,说要是我带你去英国结婚,他随三倍份子。”
时崇山淡淡道:“他是这么说的吗。”
“哦,还哭了半天?”
“……”
徐温玄笑了下,也没解释。
他们四个拉了把椅子,靠在一起看这场火烧云。
像是在密集的异变与工作间隙,借着天幕看了一场无情节的电影。
摄影师本来在全神贯注地拍风景,被导演敲了一下,示意他悄悄把设备转过去拍人。
镜头靠后,就像观众和粉丝都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靠在一起的四个人背影。
椅子未必是靠着的,但心贴在一起。
到了晚上,萤火虫的痕迹便清晰起来,在幽深的夜里好似微小的彗星。
越执坐在篝火边,看向主持人。
“可以讲一下,你对其他三个人最深的记忆吗。”
青年想了片刻,说:“先说珩哥吧。”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ICU病房外。”
他依旧记得,母亲去世的那天,暴雨不断,像激烈又失控的兽鸣。
死亡这件事未必是迅疾的。
可能要拖几十天,甚至好几个月。
生命体征时有时无,有时候连护士都满脸焦急,有时候是医生再三拿出的病危通知书。
第一次会心悸,第十五次时会麻木,就像看见一枝箭飞出高空,注定会有落地的那一秒。
越执贴着墙壁坐了很久,久到只听得见暴雨喧哗,从脚踝到膝盖都僵到快要没有知觉。
不断有人来来往往,有人在追问住院费能不能便宜点,有人在抓着医生哀求能不能再做一次心肺复苏,也许还有机会。
他有些听不清声音,花了很长时间确认自己在哪里。
这里是医院,病房外的走廊。
青年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终于发现几米外也坐着一个人。
他们两个呼吸都没什么声音,像是灵魂已经被抽走,留在家人的危重病房里。
那人的穿着打扮与旁人明显不同,就像是从电视剧里的豪门晚宴里匆匆抽身,来医院时都没沾上烟火气。
柳珩注意到越执的目光,打了声招呼。
“我弟弟在里面,住了二十天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对视。
像是都已经准备好了,也可能一直都在茫然无措地等待着。
主持人愣了下,不知道再追问下去是否会太残忍。
她以为他们只是娱乐公司包装出来的帅气艺人,某个商业符号,某些被倾注太多爱意的光环。
突然聊到这些,才好像……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
“你们居然是在ICU病房外认识的?”
“嗯。”越执说,“我们后来选了同一片墓地,去见家人时可以搭伴。”
“虽然当时不算熟,但并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到了那种境地,哪怕身边有个人不声不响地站着,也像是站在悬崖边,突然有个人拽了一把。”
他讲的故事并不算深入,只是某个暴雨天里,他的母亲与世长辞,柳珩拍了拍他的肩,说这没什么,所有人都会走到这一步,早晚的问题。
但主持人本人都有些抽离。
她记得他们的许多个舞台。
她见过戴着耳麦跳舞的越执,戴着墨镜演算命瞎子的柳珩,唯独想不出来崩溃到快要疯掉的越执,以及那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柳珩。
就好像这世界会被分成很多份,这些都是平行时间线上的人。
“你会觉得,这件事会让你和柳珩有某种羁绊吗?”
越执想了一会。
“我和他见证过同一种空白。”
“不会有人再懂那个瞬间。”
“那么,时先生呢?”主持人下意识说,“不会在成立组合之前,你们也已经认识了吧。”
“你记得上海那场史无前例的大台风吗。”
“当然记得,说是六十年一遇,半夜窗户都在鬼叫。”
越执看着篝火,像在看橙红色的灿烂花束。
“我们当时都在公司。”
主持人调整着坐姿,还是没控制住表情。
“当时……你们是练习生,豁出去了也要跳舞?”
她以为自己要听点什么励志到离谱的故事了。
“也不一定。”
那确实是上海最离谱的一场台风。
提前三天,政府就在给所有人发预警短信,提醒囤好饮用水和食物,尽量减少外出。
在台风天来临的前一天,许多公司学校都紧急叫停了正常运行,让所有人下午三点回家避开。
然后就像是世界末日了。
强风烈得像下刀子,刮得窗棱发出尖锐呼啸声,整夜整夜地响着。
当时他们的公司已经空无一人,连保安都一早锁了门回家休息。
“对不起,我打断一下,”主持人迟疑道,“你知道这种自然灾害级别的台风,可能会持续很久吧?”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