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众学生面露羡慕,不约而同的感叹起来。
晏延走到风台前,示意老师打开鼓风机,拿着模型讲解几种羽翼的控制方法。
商晞写了许多笔记,与晏延视线交汇时还有些紧张。
熟悉的渴望与焦躁再度涌现。
他不由自主地想,有点糟糕了。
傅学长好像也被好几所高校重点关注,他们都很优秀。
那他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高考,读书,忘掉这段记忆,偶尔溜出去飞一会儿?
飞行课上完,商晞不想再等,径自去了周教授的办公室。
周宝福在吃花生酥,胡子上都落着细渣,见学生过来,连忙捋了好几下。
“最近还好吗,有什么事想跟我聊聊?”
商晞也不客套,坐在老师旁边,把这段时间的思虑都讲了出来。
周宝福意外地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好像知道,这个小孩过来一半是为了得到指导,一半也是为了表达不安。
商晞本来只是想简单问几句,说着说着话不自觉地变多,半晌才停下来。
“不好意思,老师,我好像……”
“没事,”周宝福摆手道,“谁还不抱怨两句日子了。”
“商晞,你说的问题是客观事实。”
“每个人的起跑线原本就不同,基因天赋还在进一步拉开差距。”
老头摸来花生酥的小圆盒,又拿了一块。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出人头地的同义词,是上刀山下火海。”
商晞凝固了大概两秒钟,唰得站起来。
“当个小废物也挺好的老师我想通了!”
“别急着走!”老头还在嚼花生酥,说话时有点喷沫子:“你坐下来,还没说完!”
他灌了两口热茶,把胡子重新捋干净,询问道:“你喜欢什么?”
商晞想了想:“我以前喜欢唱歌,最近化形有点频繁,没事都在哼。”
但唱歌很难是个有用处的技能,他对歌唱家之类的路线也没有兴趣。
老头翻开名册,挑选了片刻,给某个老师打了个电话。
等确认好细节后,他认真道谢,挂断电话。
“咱们学校返聘了一位央音退休的声乐老师,你去和她聊聊。”
商晞有些抗拒:“老师,我不太想把这个当饭吃。”
“行了,我也懒得哄小孩,”周教授直接耍赖:“你去聊聊,不行咱们再商量,你就当完成任务。”
片刻过后,商晞来到六楼的音乐教室,硬着头皮敲了下门。
小学初中的音乐美术老师身体都不太好,拢共也没上过几节。
他心里清楚,自己顶多算个爱好者,未必能比得过那些艺考生。
一个底气通透的女声传来。
“进来。”
商晞推开门,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坐在钢琴边。
她穿着针织衫,身形清瘦,眼神矍铄。
“荣教授下午好,”商晞低头说,“周教授让我来跟您聊聊。”
荣教授不冷不热地开了口。
“喜欢唱歌是吧。”
“先来测个音域。”
她弹了个B3,示意他跟着唱。
“不会没事,你发呜这个音,跟着钢琴一起唱。”
商晞跟着呜了几声,荣教授收手。
“低音区压嗓就不用唱了,是正常范围,来测高音。”
她弹一声,他唱一声。
商晞没学过这些,反正等着她停,来什么都跟着唱。
荣教授的目光在渐渐变得诧异。
她已经跨了三个八度,少年还是唱得轻松简单。
荣教授兴奋了。
荣教授振奋了!
她继续往更高处弹,少年依旧平快跟上,气息很稳。
“行,等一下,”荣教授抬手按了三个音,佯装平静地问:“唱的出来吗。”
商晞心想这不就跟念课文一样,老师念一遍我也念一遍呗。
她一按完,他随口道:“哆发西。”
荣教授双手按了六个音,商晞跟着念:“咪,嗖,哆,升发,降西,咪,发。”
老太太已经像看天书一样看着他。
“周宝福说你从来没学过声乐?”
商晞点点头。
老太太又问:“他说你是夜莺?”
商晞又点点头。
荣教授一动不动坐了半分钟,然后拿出平板,挑了段《魔笛》的夜后咏叹调,直接放给他看。
一遍放完,她说:“你试试,跟着唱,能唱几个音是几个音。”
商晞说:“能再听一遍吗。”
听完以后,他按着那人的音调往上唱,还觉得有些亲切。
那调子很像小鸟唱歌,一个旋律不断地往上跳跃,类似盘旋着往上飞。
等几段乐句唱完,商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师,唱得不好,您多见谅。”
老太太缓缓站起来。
她已经被海啸般的震惊和狂意淹没。
她的磅礴情感已经无处释放了!!!
她站起来,猛蹦几下,哐哐狂敲桌子,敲得地板都跟着颤。
“你知道!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吗!!”
这是什么,这是奇迹,这是天赋,这是神童,这是她毕生没有教过的天生开窍的神仙苗子!!
“F6!!没有开嗓就可以随便唱到F6!还是花腔!!!”
她跟刚才端庄自持的老教授似乎不是同一个人,高兴到几乎手舞足蹈。
商晞缩在旁边,不太敢说话。
老师……您要不先别蹦了……我害怕。
第25章 甜歌·9
荣教授原地蹦了四五下,完全从刚才高冷矜贵的教授变成一个欢乐至极的小老太太。
她反手一拍钢琴盖子,看着商晞的眼睛简直是在冒烟花。
“会吗?”
商晞诚实摇头。
一点没学过。
“来,试试,”她怂恿道,“万一会呢?”
商晞模仿她的样子坐好,拿指头戳了哆来咪,表示自己只能到这了。
“怪我,我没想明白,”老太太完全不介意,“夜莺哪会弹钢琴呢,小孩,你的本事已经很够了。”
她给周教授先是发消息,又嫌手写输入太慢,开始连珠炮地发语音,条条都是60秒往上。
“老师,”商晞还是说,“我不太想当歌唱家。”
他对表演没有兴趣。
荣教授反而很爽朗地笑起来,说:“能说说原因吗。”
“我喜欢功能性更强一点的职业,”商晞想了想,解释说,“如果不是基因变异,我可能想去当个律师,或者医生。”
荣教授赞同点头:“那也很不错。”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歌声可能有特殊的作用?”
她坐在他的对面,姿态放松而打开:“之前我们收了个学生,基因是小黄鹂鸟,她的声音可以快速镇静安抚那些病人。”
“我联合精神卫生中心的学者做了临床实验,她灌录的唱片在短短两周内,让病人们躁狂、自伤等异常行为发生率降低了68%——这比吃那些镇静药物效果要好太多。”
商晞一愣,感觉到不可思议。
“还可以这样做?”
“艺术永远是人类情感的解药,何况,应用范围还可以更广泛。”
荣教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此刻对他已经完全没有架子。
“医疗上,也许你的歌声可以加速伤口恢复,改善炎症反应。”
“农业的育苗选种,心理学的创伤安抚,体育训练时的爆发力增益……”
“有时候思路要打开,小孩,你会变成很厉害的人。”
商晞再离开音乐教室时,走路都有点打飘。
他从没有想过这些,心底的不安惶恐被一扫而光,快乐到有些不真实。
荣教授说的那些事情,他不一定能做到,但如果哪怕只有一项能够达成,也很好很好。
少年翘了节文化课,去后湖看了一下午的水鸟。
与此同时,傅从宵在老周那领了盒铜锣烧,回宿舍准备丢给那个笨蛋。
宿舍门一开,没有人。
生态室,教室,实验楼,都没有人。
手机可能开了静音,没有接电话。
傅从宵面露不安,加快寻找他的速度。
好在雪鸮学姐刚好路过,招呼了一声:“从宵,怎么板着个脸?”
“商晞不见了。”
“哦,他啊,在后湖喂天鹅呢,”安铭乐道,“有些学长真不要脸,还变成鸟过去跟同类抢零食吃。”
傅从宵这才站定,呼吸骤然缓过来。
“那就好,”他说,“我怕他出事。”
“商晞,出事?”学姐很是放心:“他平时看着乖巧听话,其实比谁都精,你出事了他都没事。”
傅从宵:……?
安铭细看他的表情,有点困惑。
“不是,难道你真觉得,他柔弱无助还可怜吗。”
傅从宵迟疑道:“有点。”
安铭:“啊……”
学姐的表情有了丰富的变化。
商晞坐在柳树下,偶尔对湖面的水鸟们扔一块面包干。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往旁边挪了挪。
“你今天也不上课?”
“在找你。”傅从宵坐在一旁,把铜锣烧盒子递过去,“老周送的。”
商晞想擦一擦手,发觉不太方便。
“刚才我摸过两只天鹅,”他说,“鸟摸过鸟是不是也得洗手。”
“抹茶和红豆味我吃掉了,”傅从宵说,“还有草莓和海盐味,快化了。”
商晞惨兮兮看他:“那怎么办,师哥。”
少年叹了口气,撕下纸盒盖子,用干净的内侧捏起一块铜锣烧,亲手喂给他。
商晞吃了大半个,伸了个懒腰道:“好喜欢这里啊,晚上的课都懒得去了。”
傅从宵环顾四周,看见飘扬的垂柳,波光粼粼的湖面,道:“你很喜欢这里的风景?”
“嗯,还有一点!”商晞笑道:“这里经常有鸬鹚过来吃鱼。”
他拿出手机,看见未接来电时道了个歉,转而展示自己拍的视频。
矫健有力的水鸟如利箭般破开水面,仰头把硕大青鱼甩至半空,一口吞掉。
商晞感慨道:“这鱼至少五六斤,它全部都能吞下去,好厉害!”
傅从宵心里有些幼稚的不服气。
这有什么。
商晞心情很好,聊起最近的琐事。
从活泼开朗的老太太,到数学课上有人睡着变蛇,被狠扣一笔平时分,再到最近认识的大雁学长。
傅从宵的指尖沾了点草莓奶油,变得黏腻到有些不舒服。
他用草叶擦净手指,不作声地想,商晞的新朋友渐渐多了。
眼镜蛇是独居动物。
周教授在决定宿舍时,一度叮嘱过,如果和商晞相处不适,随时可以申请换寝。
商晞对此毫无察觉,没事粘在傅从宵身后。
傅从宵擦净手指,安静地听商晞聊着其他人。
他们关系似乎要变淡了。
“对了,下周学校要开运动会,以个人为单位报名,听说有平时分。”商晞问,“你打算去吗?”
傅从宵说:“没想好。”
“我打算过去唱几首歌。”小夜莺骄傲起来,“周教授打算现场观测成绩,说如果今年成绩比往年都好,情况会进一步上报。”
“师哥,你要是去比赛的话,我去给你递水加油。”
傅从宵表面没说什么,晚上报了两个项目。
老周十分感动:“得亏我再三号召!学生就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傅从宵把歪成比萨斜塔的文件堆扶好,问:“商晞将来打算去做艺术生?”
“哪里,他还问你打算去哪,”周教授摸了把光头,“我说你师哥大概率去做特警,他夜视考核成绩很好,体能考核一直是S。”
傅从宵侧目道:“他问我了?”
“那是,人家一直很关心你。”老周语重心长道,“你也别天天板着个脸,多对学弟笑一笑。”
少年不动声色地颔首,离开时脚步轻快。
商晞又添了两门选修课,没事跟着荣教授唱歌录音,偶尔会去温室大棚做对比实验。
音乐教室位置很偏,偶尔会在拐角撞见偷偷亲嘴的小情侣,以及偷摸抽烟的学渣。
所以在看见黄毛四人组时,商晞熟门熟路地让开,表示你们忙,我先走了。
“站住,”黄毛挡住去了,露了个笑,“哥跟你商量个事。”
“你跟傅从宵关系好对吧,他每个月都可能会换牙,你帮忙拿一根。”
商晞抬眼:“你们要这东西做什么?”
“不干什么,反正他多的是,你帮哥们一个忙不好么?”
小痞子嬉皮笑脸地靠上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在黑市有多贵,哥们最近手头紧,卖出去分你三成,多卖多分。”
商晞没动:“所以你们来这堵我?”
“什么叫堵,”旁边的瘦高个不耐烦道,“赶紧答应,别浪费哥几个时间。”
商晞双手插兜,慢慢开口。
“你们没有家人吗,缺钱可以找他们要吧。”
黄毛火气有点上来:“你骂谁呢?!”
“我记得你,”商晞说,“你是公鸡叭。”
旁边的跟班没忍住一阵笑,黄毛怒意更甚。
上次他大哥被几脚踹成了怂蛋,他可不怂。
早就有校外的人来打听过好几趟,说这种毒牙能在黑市卖好几万美金,国外好多人抢着要。
今天这个钱,他还就非要赚了!
“你叫商晞对吧,”黄毛一手攥住他的领子,作势要扇巴掌,“我告诉你,就算你今天找纪管处都没有用,老子把话放——”
话音未落,少年对着他抬手一喷,轻声问。
“把什么话放在这?”
黄毛躲避不及,捂着眼睛摔倒在地,直接疼得翻滚起来。
“你——你对我喷了什么?!”
其他人唯恐出事,都往后退了几步。
“那瓶子里是什么,怎么绿油油的?!”
“卧槽,该不会傅从宵的毒!”
“快送他去医院啊,去晚了眼睛要保不住了!!”
“他有蛇毒,快跑远点,喷到皮肤上都要烧掉一层皮!!”
微积分课上到一半,纪管老师冷着脸过来敲门。
“打扰下,傅从宵,你过来跟我们走一趟。”
傅从宵在专心做题,被点名时略有不快。
又怎么了?
周宝福居然也在门外等着,拉着他快步往医务室走。
“解毒血清你那里还有吗?”
“血清?”傅从宵莫名其妙,“上次都给研究室了,我自己用不着。”
“你说你也是,”周宝福重重叹气,“小晞被别人欺负了应该跟我讲,你私下给他毒液算怎么回事,真要追究责任——”
“我没给过。”傅从宵说,“我的毒液定期供给实验室,每次都有录像。”
几人到了医务室,还没进门就听见有个学生在哀嚎。
商晞坐在一旁玩手机,瞧见他们时打了个招呼。
“老师,我认错。”
纪管老师着急道:“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那个同学的眼睛万一保不住了——”
“我不该对他喷风油精。”商晞低着头说,“其实兑了挺多水了……”
现场几人先是一愣,傅从宵直接笑出声。
纪管老师的脸和风油精一样绿:“你再说一遍?不是蛇毒?”
“当然不是啊,”商晞委屈道,“老师,他三番五次纠缠我,您也不能每天陪着我上下课,我只能这样了……”
“对不起,老师,我不太聪明,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作者有话说:
黄毛:你聪明得很啊!!你聪明得很啊!!你聪明得很啊!!你聪明得很啊!!
你是说,那天把人喷得满地打滚的东西,足足让黄毛请假两周休息的玩意,是风油精?
校园论坛里盖楼吃瓜了八百多层,还有目击证人激情开麦。
“那根本就是蛇毒!!我闻到了!!味道特别呛人!!”
“太狠了,一点后手都不留,大伙儿互相开个玩笑他还动真格了!”
但更多人呛了回去。
“你们平时也没少欺负人,碰到硬茬了也是活该。”
“谁让你们招惹他了,我还被勒索过蛇蜕呢,早知道也该这样!”
商晞本人情绪稳定,该吃吃该喝喝,上完课照例去湖边喂鸭子。
他的人缘反而比以前还要好,多了好几个小蛇朋友。
毕竟小夜莺看着开朗又面善,还帮弱势同学有力警告了这些麻烦人物,人送外号风油精战神。
纪管处加装了十几处监控,新聘请了一批巡逻的保安,对商晞仅是象征性警告。
他和傅从宵的世界都变清净了,偶尔门口还会有人放个蛇果表示感谢。
回宿舍时,商晞问起蛇牙的事。
傅从宵不作隐瞒,打开抽屉,挑了一枚干净剔透的蛇牙递给他。
“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收下。”
眼镜蛇的牙,既有辟邪的功能,也是某些药引。
部分牙里有残留的毒腺,也会被拿来做研究。
他既是人类,也是罕见的蛇裔,被盯上是迟早的事。
商晞接过蛇牙,举着它对着灯光看。
“质地像玉一样,”他仔细地观察道,“其实你的蛇牙很适合当耳钉,戴着会很酷。”
傅从宵淡淡道:“那你打个耳洞。”
“才不要,好疼。”
“……?”
再上生存课时,几条小蛇会溜过来找小夜莺玩,也有其他小鸟远远地看热闹。
傅从宵仍是睡成海带,挂在树上,习以为常地听着叽叽喳喳声补觉。
午后的阳光晒着很暖和,他眯着眼,看那帮家伙怎么用尾巴丢沙包玩。
忽然有劲风扑来,一众小蛇下意识地弓身嘶嘶。
大雁旋身落下,冲着夜莺叫了一声。
大鸟线条漂亮,翼展宽阔,好看到让好几条小蛇都忘了要象征性警告一下。
傅从宵睁开眼睛,看见小黄雀对着那只大鸟很开心地蹦了蹦,又转过身,对着他连叫好几声。
师哥,我和他去别的地方玩会儿,晚点见——
眼镜蛇吐了下信子,看着那只夜莺与大雁一同飞去。
他们即刻飞得很高。
一开始还能看见翼展,渐渐就变成了两个黑点,再无痕迹。
傅从宵想起来,夜莺是候鸟,大雁也是。
候鸟会成群迁徙,在寒冬里跨越千里,寻找暖春里的家园。
那些事情一概与自己无关。
眼镜蛇被留在原地,既无法鸣叫,也无法一同飞去。
其他几条小蛇冲着他安慰般嘶嘶几声,溜下树找别的乐子去了。
傅从宵独自在原地等了一个小时。
他偶尔能听见远处有鸟叫声。
但是太远了,什么都听不真切。
融洽到如同习惯般的某些东西,在这一刻变得单薄易碎。
他忍不住想,再等一会儿,商晞就回来了。
然而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些念头如黑暗里的蛇在吐着信子。
傅从宵蜷进树洞里,冷漠地等待着那些想法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雁滑翔而至,背上还站着小夜莺。
两人玩得很是愉快,互相啁啾几声,愉快作别。
小夜莺蹦向蛇洞,准备喊醒他一起下课,却看见那条蛇安静地打量着自己,不再主动凑过来。
从下课,一直到回寝室,傅从宵都再也没有说过话。
商晞心想,他又变成臭臭脸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一生气连话都不说了。
再邀请对方一起去食堂,那人也冷硬拒绝。
“不要。”
“别跟着我。”
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商晞停在原地,没再哼着歌跟过去一起走。
傅从宵一个人走了几步,发觉身后是空的,回头看。
商晞已经没了身影。
两人都不知道在较劲什么。
傅从宵独自吃完饭,在实验室忙到晚上十点,披着夜色回了宿舍。
手机一直安静着,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跟自己说,也该冷静一下。
总不能拿个鸟笼子把唯一的朋友锁起来。
眼镜蛇在昏暗里游入生态室,仰头去听夜莺的歌声,房间里一片安静。
他瞧见有毛团子停在枝头,察觉动静时扑棱着飞了过来。
蛇嘶嘶两声,鸟直接开始叽叽喳喳地数落他。
骂了半天没解气,一口叼住他的尾巴,用力嚼嚼嚼。
眼镜蛇莫名其妙:??
我们不是在吵架吗??
夜莺一边嚼尾巴一边看他:哦,所以呢??
下一秒,蛇尾抽了出来,冲着夜莺屁股抽了一下,差点让它像球一样连滚好几圈。
商晞:……!!
不是!!你脾气哪里那么大!!
它飞起来,作势又要落在蛇脑袋上,一个没站稳摔了下去。
商晞原本要摔进草丛里,他心想沾到草泥也都要蹭到傅从宵身上,把他弄得脏兮兮心里才痛快。
下一秒,夜莺被蛇尾卷住,然后缠得有些紧。
小鸟茫然地叫了一声,不确定自己是要被勒着还是会被吃掉。
可那条蛇仅仅是缠住它,许久都没有放开。
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人在抱着他。
别扭地,不肯承认地,紧抱着不肯松手。
小夜莺被蛇盘成瑞士卷里的奶油夹心,一开始还觉得有点冷,后来渐渐觉得对方暖和起来。
它不挣扎,反而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那我毛绒绒的,他喜欢抱着也是蛇之常情。
喜欢就多抱呗,我就这样眯一会儿。
第二天再醒来时,傅从宵不辞而别,给他桌上留了一份蔓越莓三明治。
商晞咬了一口,心想如果这算道歉的话,我勉强接受好了。
两人再也没聊过这件事,直到运动会如期而至。
学校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终于从高等学府变成学生乱窜的闹腾地方。
广播员卖力呐喊,教练们一个个都等着看稀奇。
学校的几个体育老师都是从省队国家队过来的,早就开过眼。
纯人类的跑速极限早就在无数场比赛里被验证过,但是这些基因觉醒的学生,随便来个初中生都可能是奥运级别的水平。
也正因如此,大部分国际赛事开始秘密验血,禁止特殊人群参赛。
商晞在几位老师的鼓励下,有些腼腆地上台唱歌。
不开口还好说,一开口,广播范围里的学生们直接沸腾了。
怎么回事!!
突然好像!!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好想狠狠跑几圈,身上的能量全部躁动起来了!!
商晞在广播台自顾自地唱歌,暂时还没有看到远处的情况。
他的歌声轻巧畅快,在电流的传播里仍不失灵气,让气氛都变得热烈如春日。
跳高台的教练仰着头发呆。
两米五??
刚才那个同学跳了两米五??
两公里的裁判拿着表发懵。
多少??三分钟??
只有少数人能察觉到歌声的催化效果。
更多人只感觉今天要嗨到爆了。
怎么会这么神清气爽,怎么跑都不累,身体像马达拉满了一样恨不得跑出火花来!!
周教授的微信水泄不通,消息根本回不过来。
胡教授:你门下的那个风油精小鸟这么厉害呢??
徐老师:快快快让他再唱一首!!我这边还没采集完!!
冯院长:等会写份报告给我
老张:你这学生缺不缺经纪人啊,我们公司想捧他出道,好好考虑下
商晞唱了三首愉快结束,虽然老师们还在挽留,但也笑着挥手告别。
他按时带着冰汽水出现在游泳馆,给傅从宵加油。
两人前两天还在闹别扭,但还是远远点头。
“预备——”
“开始!”
高挑修长的少年跃入碧蓝水中,如闪电般游向远处。
他背脊平直,薄肌在发力时弧线更显流畅。
商晞看得都有些紧张,在傅从宵跃出水中时跟着跳起来。
“你是第一!!”
“师哥最厉害了!!居然游得这么快!!”
他扶他从水中起来,又给他披上毯子,帮忙擦头发,眼睛都在发亮。
“你游起来简直像水蛇一样,刚才把其他人都甩得好远!”
“老师刚才都在说,你肯定刷新记录了,师哥真的好棒好棒!”
商晞夸人时根本不收着,像彩虹糖一样要把人淹没。
傅从宵任由他给自己擦干头发,半晌道:“我还有点生你的气。”
商晞觉得好笑:“不就是我跟别的学长出去飞了几圈,至于吗。”
少年闷闷看他。
商晞根本不惯着,露出委屈无辜脸。
“我是小鸟哎,天生就喜欢到处飞……不可以吗。”
傅从宵不说话了,低头喝姜茶驱寒,下一秒被商晞圈住。
少年柔软温暖,抱着他就不肯松手。
“师哥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今天给全校唱了好几首歌,你有没有听呀?”
“都听了,”傅从宵任由商晞挂在自己身上,低声承认,“你唱歌一直是最好听的。”
他无意识地回抱着他,如蛇尾般收紧手臂。
多希望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运动会很少有夜间项目,但这儿有,而且很多。
考虑到夜行性蛇裔&羽裔学生的独特能力,学校安排了晚上七点到十一点的竞技项目。
当初报名的时候,商晞信心满满地先翻到夜行组那一页。
(1)夜行多维障碍赛(地面/高空)
(2)深夜救援演习赛
(3)夜间狙杀竞速赛
(4)红外陷阱迷宫竞速赛(小组/个人)
商晞看了半晌,心想这个平时分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到底哪个学校会拿红外感应器做陷阱啊!!
什么学校还会有狙杀项目啊!!
老师你们演都不演了!!
当天夜晚,一部分昼行习性的学生打着哈欠回宿舍睡觉,另一批夜猫子带好了薯片辣条奶茶瓜子,齐聚礼堂收看赛事转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