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同和将包袱重新裹好,匆匆带上门,神色凝重地摇醒了蓝余,并且给他看了这个包袱。
“这下怎么办?”
蓝余惊讶得都结巴了:“这这这得多少金子啊……”
安同和把包袱往桌上一扔,道:“这话的意思,像是要让我想办法害了淑妃。”
蓝余一顿,而后道:“的确,但是……这金子太多了,足够你靠着它们飞黄腾达了。”
“学医时就天天念着的一句话,医者仁心,”安同和摇头道,“我做不到。”
“那就当做不知道吧,将东西放回原位,现在还晚,不会有其他人路过,送东西的人说不定还在外面蹲着。”
过了许久,蓝余这样说道。
安同和问蓝余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蓝余的资历比自己高,或许会有办法。
因此他也没有料到这个包袱,让他们彻底决裂,也让他们都翻天覆地地发生了改变。
后面几天,因为安同和家里的夫人孕吐严重,他需要回照顾妻子。
而太医院那时候本来就缺人缺得紧,还都不愿意值夜班,都抢着白班上,根本找不出人顶上安同和。
安同和那时焦虑极了。
蓝余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于是道让他放心回去,太医院这里有他守着。
这一去便是三天,等安同和再回来的时候,刚好又闯上冷宫里的小太监。
小太监拉着他不放,道:“大人,再去看看娘娘吧,她身体越来越差了。”
安同和心里奇怪,他还是良心不安,所以那天之后改了药方,是按照那个毒去对症下药的,治标不治本,但不至于身体变差啊。
于是他又去了冷宫。
出乎意料,淑妃的脉象更乱了。
他表情变了,道:“带我去看看药渣。”
安同和刨了刨药渣,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这不是他开的药方。
这个药方与淑妃身体的毒相冲,只会让淑妃身体越来越差。
安同和怀疑是下毒的人搞的鬼。
直到小太监一句话——
“安太医,我家娘娘怎么样,昨日的那位蓝太医说有好转,可这也不像有好转的样子啊。”
“你说什么?蓝太医?”
安同和脸上暗沉。
“是啊,昨日蓝太医主动来的冷宫给娘娘看病呢。”
安同和默了许久,才艰难道:“是有点好转,回头我再开一个处方。”
他沉着脸回了值班的地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淑妃那里,是怎么回事?”
后来,淑妃病重,终于在一天夜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蓝余开始升值,且速度很快,家里也搬了新家。
蓝余不再值夜班,只剩下安同和和一个新来的太医一起值班。
再后来,安同和离开了太医院,离开了宫中,去了一条小巷子里,开了一家医馆。
以最低廉的价格为街坊邻居看病卖药。
他在这里安家落户,名声很好。
只是偶尔的时候,他会在夜晚回忆起许多年前的那天晚上。
他质问蓝余后,蓝余给他的回答。
蓝余苦笑道:“我跟他们见了面,是皇后的人,同和,我需要那笔钱,我娘需要用它来治病……我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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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上夹子,所以八号是晚上十一点十分更新哦宝宝们[害羞]
“在猎场时,小四以身涉险,加上这些年的忽视,朕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时隔几日,四皇子府终于传来崔肆归眼睛复明的消息,和锦帝思来想去,难得的良心上线,想给点崔肆归实际的好处,但又不知道该给什么。
陈贵人倚在和锦帝身边,慢条斯理地剥开水果,纤细的手指将果肉送至和锦帝嘴里。
陈贵人慢悠悠地道:“那不如直截了当点,再送多些的金银财宝去四殿下府上不就行了?”
和锦帝皱着眉,犹豫道:“可是……”
“陛下,”陈贵人用手帕擦干净手,挽上和锦帝的手臂,“臣妾真心觉得,钱财是最好的礼物了,而且四殿下自个儿不也说了,不需要什么大的职位。”
和锦帝这般犹豫,其实心里也有点私心,万一给了崔肆归实权,又特别对待的话,养出第二个崔邵祺该如何是好?
这个季节白日的御花园里,不少花都盛开着,周围鸟雀声此起彼伏。
见和锦帝一直皱眉,陈贵人便让宫女去取了琵琶来。
陈贵人接过琵琶,婉婉将双手搭在弦上,她笑吟吟地道:“陛下,臣妾为您弹奏一曲。”
沈原殷刚从学堂里出来,这段时间很忙,但他都还是每日进宫去教授崔文彦,这时候刚布置完课业准备出宫。
他过一会儿还约了人,时间不算充裕。
丞相府的马车今日没走往日的路线,而是往一条巷子里去,在丞相府马车驶离巷子后,隔了一会儿,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明茶楼今日的生意一样红红火火,人来人往。
门口的小二热情地吆喝着客人,茶楼里端着托盘的小二穿梭在人海中。
一楼大堂中央站着说书人,底下的客人聚精会神地听着。
明茶楼一共有三层,一二楼皆是大堂,只有三楼是封闭的包间。
马车的轮子似乎是有点问题,颤颤巍巍地停在明茶楼门口。
里面的随从率先跳下来,将主人小心地扶下来。
这人身着青衣,头上带着白色不透明的帷帽,腰身很细,上面简单地缠着月牙白的腰带,青衣简单,没有复杂的样式,加上自身自带的清冷气质,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秘仙家人,与周遭喧闹的人群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二瞧见了这人,殷勤地凑过来道:“客官,里边清,大堂还是包间?”
身边的随从摆手道:“订了的。”
“好嘞。”小二止住脚步。
顺着弯曲的楼梯一路走上去,周围吵闹声接连不断。
中途青衣人似乎若有察觉,隔着帷帽抬头望向了三楼的一个包间。
随从跟着望过去,只见那间包间的窗子紧闭着,没有什么异常。
随从疑道:“公子,怎么了?”
青衣人收回目光,轻轻摇头道:“无事。”
他们约的人早早已经在包间里坐着等着了,随从推开门,接过青衣人摘下的帷帽,仔细放在一边。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连忙转过身来,起身欲行礼道:“沈……”
不等那人将话说完,青衣人便道:“坐。”
随从将房门关好,沉默着守在门外。
那人亲手沏了一杯茶,推至青衣人的面前,低声道:“沈大人,不知今日大人找下官有何事商议?”
茶杯还冒着热气,缓缓打着旋飘向上空。
沈原殷用两指轻轻将茶杯推远一点,而后问道:“钦天监近日观星象,是否有问题?”
“问题?”钦天监监正心里拿不准丞相的意思,迟疑着道,“应当是风调雨顺。”
沈原殷闻言抬眸,平静地看着监正。
“是么,”沈原殷轻声道,“可本官近日府上来了个半步金仙,自称有观星象、窥未来的本事。”
“那人说不日后豫州会出现地动,且会造成数名百姓丧失性命、妻离子散。”
监正额间的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他紧咬着后槽牙,不知该怎么接话。
沈原殷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桌面,过了一会儿,才道:“占星一事,难免会有疏漏,监正大人你说是与不是?”
监正忙着点头应是。
而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学艺不精,出现差错很常见,下官回去再仔细瞧瞧,但依大人所见,何时下官才能技术精进?”
“明日,”沈原殷反问道,“大人以为呢?”
明日……
监正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还是道:“自然。”
“如此便好,”沈原殷露出微微笑意,只是眼中依然带着冷意,“那希望本官在明日早朝时可以听见监正的禀告了。”
“敢问大人,那位……”监正顿了一下,又道,“那位半步金仙可有窥探出豫州地动的时间?”
“就这两月之内。”
监正听后,起身躬身便出去了。
简然看着监正下楼后,正要推门进去,谁料隔壁的包厢门被推开,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下楼的楼梯在隔壁包厢那边,简然本以为那人会从直接下楼,不料那人却目标明确似的,直奔他这里而来。
简然“唰”的一下,飞速从开了一条缝的门里钻进去,而后马上关上门。
那人看见简然的动作一顿,又有点失笑地摇摇头,走至门前,彬彬有礼地叩了三下,道:“烦请,开个门?”
“……话又说回来,那大皇子狼子野心,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大萧民间不避讳谈及政事,只要不太过分,在茶楼里也是可以说书的。
楼下大堂的说书声从一楼席卷而来,清晰地传至包厢里。
刚巧说道紧要处,人群里爆发出声响。
就在这时候,沈原殷听见了叩门声,以及那道声音。
简然双手搭在门上,紧紧抓着,以防外面的人想要打开,他扭头望向沈原殷,想询问现在该如何做。
沈原殷眼角抽了抽,问道:“他怎么在这儿?”
简然答道:“四殿下刚从隔壁包厢里出来。”
“让他滚。”
沈原殷这时心里大概也清楚,方才在楼梯口时感觉到的那股视线,八成是来自于崔肆归。
简然将话传给崔肆归,之后他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约莫是已经离开了。
他刚松口气,下一刻却发现这口气好像有点松得太早了。
“嘎吱——”
随着窗子发出的一声声音后,窗子被从外推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握在木头上,紧接着一双长腿出现在眼前。
他速度很快地落地,又从容地关上了窗子,之后再转过身,对着沈原殷声音满含笑意地道:“沈大人。”
简然:“……”
崔肆归这一系列的动作属实太快,让他无法反应。
沈原殷冷嘲道:“四殿下一天到晚是没有正事做么?”
崔肆归指尖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控制住内心更疯狂的想法。
他望着沈原殷,几天不见,他的心里早就想念得快要发疯,这几天的睡梦里,都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上一世他不愿意回忆的那一天。
丞相府的守卫自那天起就严防死守,无论是哪里都守着人。
再加上崔肆归心里也明白沈原殷不想看见他,于是几天都没有再去过丞相府。
但也许是上一世失去过一次,致使他没有办法接受很长一段时间内见不到沈大人。
从有了记忆到现在没多久天,但他却除了夜里见过沈大人的那几天之外,其他时候无一例外的,夜夜都是陷入梦魇。
有时能够醒来,有时却被迫困在里面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回忆。
崔肆归仿佛不受控制般走至沈原殷的身边,贪婪地汲取着一切与沈原殷有关的东西。
这片空气里漂浮着沈原殷身上熟悉的熏香味,但桌上的茶水却有点破坏了这股味道。
崔肆归略有点嫌弃,抬手将茶杯推向桌子的另一端。
视线黏在沈原殷的身上,从眼睛一点点下移,泪痣点在眼角,以及白皙的肤色,小而翘的鼻子,再往下是……
“啪。”
一声清脆响声响起,崔肆归只感觉到一道力扇在脸上,被打得微微偏过头,随后更近地嗅到了从沈原殷指尖处散发的香气。
沈原殷收回手,语气里不带波澜地道:“崔肆归,你是有病么?”
崔肆归回过头,舌头顶了顶上颚,伸手抓住沈原殷方才打他的那只手的指尖,在手里摩挲了一下。
沈原殷猝不及防地被拉过去一只手,下一刻就立马反应过来,想要把手拽回去。
崔肆归顺着沈原殷的力道松开了,在沈原殷说话之前就抢先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沈原殷原本要说的话噎在喉口,冷冷道:“与你何干。”
崔肆归舔着牙齿。
那手指摸着冰凉,在现在这个天气来说本不应该。
前几日他就在沈大人那里闻见了浓烈的苦药味,这段时间沈大人又忙,估计又是没怎么顾着身体。
崔肆归心里想着这些,视线落在沈原殷收回去的手上。
沈原殷的手指细长,指尖圆润。
不知道方才的那一巴掌有没有把他的手掌打疼,或是掌心发红。
见崔肆归还盯着自己的手看,沈原殷语气里终于带上了情绪。
他单指指向门口,寒声道:“崔肆归,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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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是不可能滚出去的。
崔肆归恍若未闻,压下心中的其他想法,移开视线,不再盯着沈原殷的手看。
他道:“沈大人,我有事想跟你说说。”
沈原殷道:“不想听。”
“真有事。”
崔肆归看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方才被他推远的茶杯上。
他伸手将茶杯捞了回来,用手指粘湿后,在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
沈原殷垂眸将其看完。
崔肆归写完抬头,又道:“让他走?”
简然站在门边,和木桌子隔了一段距离,他看不到崔肆归写了什么,也没有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
直到简然看见丞相转过头看向他,并说道:“你先出去。”
简然茫然:“我?”
见沈原殷就是这个意思,于是简然便推开门出去了。
此时包厢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原殷往后靠去,拉开了一点儿和崔肆归的距离,问道:“四殿下跑这么远来明茶楼就是来堵本官说这事儿?”
桌子上的那两个用水写的字快要消失,只能看着点边缘认出来。
“豫州。”
崔肆归一顿。
“不是,”崔肆归解释道,“沈大人,我不是跟着你来这儿的,我只是刚好有事在这里办,但方才刚巧看见你了,就想来……见见你。”
沈原殷对此不做评价,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崔肆归说关于豫州的事情。
他心里大概知道崔肆归要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崔肆归道:“我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豫州是不是这段时间出过天灾,后面还引起了疫病,死了不少人?”
“是有此事,你记得具体时间?”沈原殷问道。
“具体时间记不得了,”崔肆归摇头道,“天灾防止不了,但可以先将百姓转移到其他地方,至少减轻伤亡。”
“豫州的地动不小,后面还有几次余波,若要转移百姓,必得离家很远。”沈原殷道,“在地动发生之前,你有办法劝服他们离开家乡?”
沈原殷没有说他方才才与钦天监商议了此事,只是将问题抛给了崔肆归。
“而且转移百姓需要人,你上哪去找理由向朝廷借人?”
崔肆归想过这些问题,他道:“和锦帝信玄学,随便从哪处找个人,造势一段时间,再想办法推到和锦帝面前去。”
“至于那些百姓不愿离家……”这一点崔肆归想过几个方法,但都不太稳妥。
沈原殷道:“还不等你造势完,疫病都快要发了。”
崔肆归还要说话,沈原殷打断他:“行了,刚才已经和钦天监说了,你不是眼睛尖么,钦天监监正那么大个人倒是没看见。”
崔肆归闭上嘴。
也对,他能够想到的事情,沈大人必定也能想到。
事情这下是真的说完了,但崔肆归依然坐在原位没有动,他不想看不见沈大人,想着既然沈原殷没提,那他也不动。
崔肆归的视线垂在沈原殷的袖口,突然间视线范围内青衣消失不见,他顺着抬起头,却看到沈原殷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沈大人……”崔肆归也站起来,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
沈原殷回头看向他,漂亮的脸蛋上紧蹙着眉,眸光里闪过冷意,道:“崔肆归,你别让我真的讨厌你。”
崔肆归空中举起的手垂落下去。
沈原殷转过头,拉开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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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肆归今夜难得没有做噩梦,但却在梦里重现了一些其他的回忆。
那是上一世某一天的夜里,呼吸互相缠绵,肌肤相接。
崔肆归从梦中醒来时心神恍惚。
他靠坐着,抬手揉了一把脸,感受到了小腹下的一团火。
放下手的时候,在枕边摸到了一个硬物。
崔肆归扭过头,看向手边。
那是一枚玉佩。
他白日时从沈原殷那里偷来的玉佩。
当时他拉住沈原殷的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了沈原殷袖袋里的玉佩。
崔肆归将玉佩拿起放在手心,顺着玉佩的纹路临摹着。
小腹□□难消,他闭上眼,隔了一会儿后还是将枕下的手帕拿出来。
沈大人……
崔肆归垂下眼,手帕已经被染上了污秽,他的呼吸有点不由自主的加快。
缓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去叫了水。
玉佩拿在手里把玩,崔肆归思索着沈原殷什么时候会发现玉佩消失不见。
青色玉佩在烛灯的照射下隐隐发光。
崔肆归看了眼窗外,此时时辰不早不晚,离早朝开始没多久了。
沈大人应该已经醒了。
“玉佩呢?”
简然将昨日里沈原殷穿的衣服都找了一遍,又去马车里翻了一次,都没有找到玉佩的踪迹。
“奇了怪了,”简然疑惑地回去,跟沈原殷说道,“都没有找到玉佩。”
沈原殷在脑中仔细回忆了昨日的路线,最终定格在明茶楼。
崔肆归拿的么?
他什么时候拿走的?
他们有过的近距离接触只有崔肆归拉着他手的时候,而他的玉佩当时换了衣服后,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他是放在袖袋里的。
当他回到丞相府的时候,换完衣裳没有再佩戴玉佩,因此当时就没有发现玉佩不见了。
还是等到第二天准备去上早朝的时候才发现。
那枚玉佩是顾松送给他的生辰礼物,虽说父亲还在时每年都会给他送礼物,但这枚玉佩的样式他格外喜欢,因此一直戴在身边。
带了这也多年,自然是不想弄丢的。
若是崔肆归顺走了倒还好,至少后面能够拿回来,若是真不小心遗失在哪里被人捡走了,那就不好找回了。
见简然还想再去翻一遍昨日的衣裳,沈原殷道:“罢了,先不管了,现在先进宫里去。”
辰时初,早朝开始。
原先的早朝时间是在卯时,但和锦帝没有早起的习惯,于是就推迟了早朝的时间,由原来的卯时改到辰时。
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挨个禀报完后,钦天监监正抿抿唇,想起昨日回府后收到的一封信。
那封信来的时间掐得刚刚好。
前脚他刚到府门口,后脚就有一名乞丐往他马车里扔了一块石头。
那石头正要砸到他,正想发怒的时候,却看见石头上绑了一张密封了的信纸。
监正突然就哑声了。
他坐在马车里将信纸拆开,匆匆看了一眼后脸色大变,而后直接揣进怀里,强装镇定地走进府里。
那上面是他利用钦天监监正的身份挪用公款、公账私用的证据。
信纸上没有落款,但他明白这信纸必然是丞相派人送来的。
监正想起昨日的事情,那封和威胁没区别的信纸。
监正一咬牙,走出行列,道:“陛下,臣有事要启奏。”
“臣今日夜观星象,发现摇光星明暗有异,且光芒偏移,位置指向豫州方向,臣经过占卜一算,豫州不日将会发生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地动。”
“只是天机神秘,臣实在看不到具体时间,只能勉强算出来是发生在近两个月。”
监正热泪盈眶,真情实意地道:“陛下,天灾不能小觑啊,得尽快安排人员去疏散豫州百姓,避免伤亡。”
朝中不乏有人信这些东西的,也有不少对于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嗤之以鼻的。
但钦天监如今地位高不是没有原因的,和锦帝痴迷这些,钦天监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果然,和锦帝一听这话便皱起眉,终于说出了今日早朝的地一句话:“结果是否有误?”
监正没有后路,他只能一口咬定:“臣不敢欺君,星象就是这般显示。”
和锦帝道:“你再将其仔细讲讲。”
监正将昨日连夜编出来的瞎话娓娓道来。
朝中大臣面面相觑,听不太懂钦天监的占卜术语。
反正总结下来就是:豫州马上面临一场天灾。
和锦帝听懂了星象古怪是因为天灾,豫州离京城挺远的,也波及不到京城来,于是紧绷着的危机感又消下去。
和锦帝慢悠悠地道:“那就安排人去豫州疏散百姓吧,谁愿意去?”
谁愿意去?
没人出来主动请缨。
百姓都不愿意背井离乡,这个工作要将豫州百姓疏散,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或是压根就不相信这种事可以占卜出来,觉得是无稽之谈的,更不会愿意白跑一趟豫州。
沈原殷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走出来,道:“陛下,臣愿意前往豫州,疏散百姓。”
他让钦天监监正办这件事情,本就是为了让豫州尽可能的没有伤亡出现。
如果让其他人去做这件事,又不会尽心尽力,只知道浑水摸鱼,不如自己去来的安心。
“都行,那就丞相跑一趟豫州了,”和锦帝说完,又想起天灾两个字,以及有丞相在时他的悠闲日子,忍不住提醒道,“丞相在豫州可要万般小心。”
下朝后,钦天监占卜出豫州有异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官员商贾之家。
崔肆归也从狄珲口中得知了此事。
他听说沈原殷亲自前去豫州,又想到他们二人都不清楚豫州地动的具体时间,崔肆归一下子心慌了。
他不想让沈原殷去冒险。
他在屋内里来来回回地走,突然想起他再和锦帝那里还留有一点好印象。
他起身,就想要去宫中。
刚出了门就闯上狄珲和狄钰骑着马过来。
狄珲看一眼崔肆归,心里也差不多明白崔肆归要去做什么。
他没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伸手指了指他旁边的狄钰,道:“这样,你进宫的时候,和陛下也提一嘴,让狄钰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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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么么~
从京城到豫州,大概需要十四天。
当崔肆归去宫中说明想法后,和锦帝思考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如此定下来崔肆归和狄钰一道,跟着沈原殷带上五百人去豫州。
沈原殷坐在马车里,张太医正在一旁为他把脉。
沈原殷支着头闭着眼睛,车窗微微开了一条小缝,透进来的空气勉强缓解了一些不舒服。
“大人往时都不会舟车昏晕,这次怎么就这么难受了?”简然和马夫一起坐在辕侧上,扭着头问里面情况。
他们已经出发两天了,之前沈原殷对于长途马车也会有点不适,但都没有这一次来的猛烈。
此行因于种种考虑,张太医也随行一道,刚好用上了。
张太医道:“还是那句话,用药止得住,但只用药不改变一下生活方式也是没有用的,喝药一段时间,身体明面上是变好了,可作息一不规律,再加上过度劳累,也会再次压垮身体的。”
沈原殷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闭着眼,微张着嘴唇,轻轻来回吐气。
但仍然是聊胜于无。
“行了,”沈原殷声音低哑,又很微小,“开几副药能够缓解现在这种状况就行了,别的回京再说。”
张太医道:“是。”
官道周围没有药铺子,张太医随身携带的药材也不够用,只能在下次歇脚的时候,去就近的村庄里采购。
沈原殷说了这番话之后,就仿佛彻底丧失了力气。
太阳穴突突地跳,就像有针扎似的,胃里也不大舒服,因着这两天的不适应,本身就没有吃多少东西,马车遇到陡坡不平的路时会剧烈晃荡,让他更想打干呕,却又吐不出东西。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酸水停留在喉咙口,不上不上,让人更加难受。
沈原殷手指泛白地抓住木框,只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马车再一次颠簸,喉口的酸水仿佛要涌出来,沈原殷竭力控制住,额间都凸起青筋。
然而这股反胃感还是没有压下去,沈原殷将头偏向窗外,打了一阵干呕。
因着沈原殷实在不舒服,下次歇脚的时间很近,队伍一停下来,张太医身边就跟着几个人,一同前往最近的药铺子抓药去了。
简然将沈原殷小心翼翼地扶下马车,把木墩子取来放在空地处,又拿来软垫垫在木墩子上,才扶着沈原殷落座。
新鲜的空气直往鼻子里扑,沈原殷轻轻吐出口中浊气。
简然又拿来了从张太医药箱里薅来的薄苛,把薄苛叶子兑了水浸泡一会儿,才递给沈原殷。
沈原殷取了一片薄苛叶子,放在鼻尖下轻嗅着,才勉强缓解了一下头脑的晕眩。
又拿过薄苛水,玉指搭在水囊的皮革上,他嘴唇轻启,抿了一小口。
薄苛水中清新的味道,顺着喉结滚动而往下流去。
水流从囊中漫出,从嘴角尖滑下,流过白皙弯曲的脖颈,又在光线的照射下,泛出点点金光。
沈原殷放下水囊,将瓶塞堵好后,随手放在了脚边。
简然忧心忡忡地道:“也不知道张太医什么时候能回来,薄苛水能治一点头晕,大人如果还是觉得难受,就再多喝一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