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条小巷子里也没有住户,全是石砖砌起来的墙。
没有灯光,也没有人。
一阵凉意卷上阿杜的双腿,他搓搓手臂,小声抱怨道:“怎么就突然冷起来了,见鬼的天。”
说着话,阿杜又进入了一个小巷子,这条巷子有点长,本来阿杜是不怕这些的,却突然觉得有点瘆人。
灯光出现在小巷子的尽头,阿杜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却在即将走出巷子的时候,一双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无声无息地拖了回去。
阿杜睁大了眼睛。
糕点在挣扎中掉落在地,将阿杜打晕后,那双手捡起了糕点,拍了拍灰尘,而后揣进了怀里。
戍时一刻。
阿祝脚步匆匆走进卧房,没见到四殿下的人,于是又去了开辟出来的练武场,果真在这里见到了四殿下。
“殿下,”阿祝走过来道,“宫里的公公方才来了,传话说陛下明日会来府上看看您,让您做好准备。”
崔肆归握着刀柄,猛地砍向了面前的稻草人,一刀将稻草人劈成两截。
他收回刀,道:“知道了。”
“对了,阿杜呢,买糕点还没回来么?”崔肆归问道。
阿祝也不清楚:“没见到他人,可能快了吧。”
“回来了那糕点也不要了,晚上吃了睡不着。”
阿祝点点头:“好。”
待阿祝离开后,成普才道:“怎么突然就突飞猛进了,比起之前,进步很快啊。”
当然进步很快了,毕竟上一世他也上过不少次战场,比起正儿八经的十九岁,他可谓是经验丰富。
崔肆归只是一笑,没回说什么。
成普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还是那个时间起来练功。”
崔肆归回到院内,沐浴完后也没管身后的头发,他将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从枕头下面摸索出了一根手帕,拿着独自坐在窗前。
从记忆里抠出来的片段隐约还能够记得,这条手帕是沈大人在永南镇的时候给他包扎伤口的,不过最后他没有用,而是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手帕上已经不再残留沈大人的味道,尽管如此,崔肆归依然将头深埋于其中,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沈大人。”
他仿佛还能够幻想着这上面有沈大人的味道。
那股清香味似乎就出现在他的鼻尖处。
眼前依然什么也看不见,崔肆归用食指轻轻去临摹着这条手帕上的图案。
绣了一枝腊梅。
也许不是,只能摸出来是花,但沈大人最喜欢的就是腊梅了。
崔肆归耳尖一动,他将手帕放在窗棂下方,就在这时,一名拿着扫帚的下人刚好走过来,声音微弱道:“弄好了。”
说完这句话,下人就扫着地离开了。
崔肆归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手帕,他突然想起了沈大人之前的一个问句。
“像你这种人,嘴上说着爱慕我许久,这个‘许久’,管得上多长时间?”
“是什么都没有时候的甜言蜜语,然后得到一切后的随意抛弃和背叛?”
那是这一世刚从永南镇回京的时候了。
当时的他觉得莫名其妙,不知其意,现在回想起,只觉得心口发痛。
眼闭上之前,是上一世的孤独落寞。
眼睁开之后,虽不见天光,却摸着了实实在在思念了数年的人。
他不敢想象,当沈大人刚回到过去时睁开双眼的刹那,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因为上一世死在地牢的愤怒?
以为是他下的旨的恨意?
还是觉得看错了人时的悔恨?
他不得而知。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一滴一滴的垂直下落。
崔肆归将手帕移了个位置,盖在了手上,不敢让它被泪水浸湿。
回忆一帧一帧的在脑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了冰棺里那丧失生气的面孔上。
崔肆归蜷缩在窗台下,不知何时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待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意料之外地看见了屋内亮着的烛灯。
窗外天色未亮,只有一丝丝微光。
看得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崔肆归拿起手中被他攥了一宿的那条手帕。
是腊梅。
崔肆归不知为何笑了一声。
烛灯快要燃尽,腊油汇聚在灯盏里,在烛光的照射下,发出莹莹白光。
练完功后时间也不算晚,天空才刚刚亮起。
阿祝跑来道:“殿下,奇了怪了,阿杜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崔肆归不动声色道:“是么,那再去找找吧,或许是有事也说不定。”
崔肆归估摸着和锦帝来不了多早,应该午后才会来,于是关上门嘱咐了阿祝说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不要有人来打扰,停顿些许后,就悄悄打开窗子,翻身出去了。
狄府曾经有过一个地下室,是狄珲父亲留下来的,多年没有回京。狄珲早就忘了这件事了,经过崔肆归的提醒后,这才想起来。
狄珲提前调走了一些仆役,崔肆归又故意避开了人,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进入了狄家的地下室。
地下室空间不大,且多年没用,昨日紧赶慢赶抓紧打扫了一遍,并不仔细,一掀开地板,仍旧是一层灰浮在空中。
里面传来人微弱的呼喊声。
崔肆归用手掌扇了扇灰尘,没用梯子,直接跳下去了。
落地时又是灰尘四扬。
崔肆归关上地板盖,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了地下室。
有个人被五花大绑着,捂着眼睛和嘴巴,被扔在了角落里。
崔肆归没有掩盖自己,径直走向那人,将眼罩摘下。
那人一下子接触到光线,刺激到了眼睛,好一会儿后才又睁开眼。
随后那人的眼睛兀地睁大,口中不停的唔唔直叫。
“阿杜,”崔肆归笑着,将阿杜口中的白布扯掉,“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儿么?”
“殿下?”
“算上我母妃和我一起,跟了多少年了?”
阿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哆哆嗦嗦地道:“记……记不清了……有个可能二十几年了吧……”
“二十多年了,”崔肆归说道,“那你又效忠皇后多少年了,嗯?”
阿杜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崔肆归道:“别装傻了,如果我不是确定了,怎么可能把你抓过来。”
“殿下,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奴婢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啊!”
崔肆归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杜在地上扭动,实在不想听阿杜的声音了,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小刀。
他拔出刀鞘,刀刃在阿杜眼前一闪而过,随后便刺进了阿杜的大腿里。
“啊——!”
下一瞬间,刀刃又被拔了出去。
血液因为布料的阻隔而没有喷射,慢慢浸湿了阿杜的裤子。
崔肆归将刀随意丢弃在地上,听着阿杜在吱哇乱叫。
他一掌下去,劈晕了阿杜。
又重新粗暴的将白布塞回阿杜的嘴里。
崔肆归打开地板,外面有人正在修剪花枝,见到有人从地下出来一点儿都不惊讶。
待崔肆归将地板关好,又把遮掩物放上去之后,那人问道:“里面需要处理一下么?”
“不用,死不了。”崔肆归道。
崔肆归又回到自己府上,换洗完衣裳后,就静静地等待着和锦帝,不出他所料,和锦帝一直到午后才磨磨蹭蹭地来了府上。
崔肆归继续装作双目看不见,被阿祝扶着走向府外迎接和锦帝。
和锦帝在宫中就听说了崔肆归的情况,毕竟是为了保护圣驾才受的伤,眼下看见崔肆归的状态,难得有点愧对于他。
见崔肆归还要行礼,和锦帝道:“免礼免礼,小四行动也不方便,进去说吧。”
和锦帝带了太医院的院使来,想要让院使亲自看看崔肆归手腕上和双眼的问题。
纱布被缓缓揭开,看着还有些狰狞的皮肤露出来。
和锦帝“嘶”了一声,就没再看。
院使将其一一看过后,才道:“手腕上的伤要多加注意,小心别留下后遗症,双目失明的话过段时间就能好了。”
院使行完礼后就告退了。
和锦帝有些怜悯地看着崔肆归,道:“这次你护驾有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父皇,”崔肆归声音虚弱道,“保护父皇是儿臣的职责,哪需要什么奖赏?”
和锦帝听着这话,心里是越来越开心,面上也遮不住欢喜:“朕开心,就想给你点什么,往年朕对你多有忽视,也别放在心上。”
和锦帝强着要给奖赏,崔肆归装模作样推辞了几次后,才勉为其难道:“儿臣生活单调,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非要说的话,倒是很喜欢练武。”
“练武?”和锦帝琢磨了下,越想越好,“练武好啊,强身健体,刚好狄将军也在京中,之前也常常带着你去狼牙营的练武场,等你身体好了,就多多去吧。”
“不过你年岁也不小了,朕回去考虑考虑,给你安排个闲职如何,还是想要个能做事的?”
崔肆归思考后道:“父皇,能安排个与军队有关的闲职么,儿臣实在是喜欢那些。”
和锦帝点头:“自然可以。”
崔肆归忍着恶心跟和锦帝装了半个时辰的“父慈子孝”,终于将人给送走了。
待和锦帝走之后,阿祝才凑在崔肆归的身边,有些焦急地道:“殿下,阿杜真的不见了。”
崔肆归不慌不急地道:“该找的地方都找完了?”
“嗯。”
“那就上官府报案吧。”
阿祝道:“上官府?”
崔肆归轻飘飘地道:“人失踪了,就得报案,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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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一道黑影从丞相府的高墙翻过去,落地后立马躲在了树后,凭借着对丞相府格局的熟悉,黑影熟练地躲过了巡逻,最终闪进岚梅苑。
岚梅苑卧房的灯光还亮着,崔肆归放轻脚步声移动到卧房的窗前。
崔肆归记得沈原殷的习惯,睡前要么是在窗户下的矮塌上看书,要么就是在床榻上看书。
今日的窗户上没有人影子投影,应该是在床榻边上。
崔肆归正想着该怎么进去的时候,屋内传来声响,紧接着一道魂牵梦萦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
“嘎吱——”
窗户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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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有点忐忑,谢谢宝宝们的支持啊[撒花]
沈原殷平静地看着崔肆归,一点都不意外崔肆归出现在这里,他问道:“你来做什么?”
崔肆归没想到自己被沈大人发现了,他没想好借口,只能从心道:“想你了。”
沈原殷闻言冷笑道:“四殿下翻墙倒是越发熟练了。”
崔肆归眼神疯狂地看着沈原殷,仿佛要把沈原殷整个人都装进去。
“沈大人,”崔肆归唤道,但又发现自己没什么想说的,于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窗外?”
沈原殷单手指了指屋顶,面无表情道:“暗卫。”
崔肆归愣了一下,道:“你不是不喜欢暗卫一直跟在身边盯着么……”
话到此处,崔肆归猛然明白了沈原殷为什么改变了习惯,心脏再一次疼起来,他嘴唇抖动,却说不出话来。
沈原殷抱臂,倚在窗边,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原殷一开始并不喜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于是身边极少会跟着暗卫,一般都是简然、竹木两人跟着。
所以上一世的时候才被人钻了空子,那时候竹木有事外出,身边只有个简然,自然不敌对方人数众多。
崔肆归带在原地,欲言又止。
沈原殷看了他一眼,问道:“眼睛好了?”
崔肆归点头,目光侵蚀着沈原殷的全身,舍不得离开半点。
“把人丢出去,还有东南角那处,以后加强防卫,不要再让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进来了。”
沈原殷说完话,便毫不留情地将窗户“啪”的一声关紧。
紧接着,有两个暗卫从屋顶跳下来,准备架着崔肆归就要往外走。
崔肆归见此,和那两个暗卫过了几招,喊话道:“沈大人,我今日来是有事的,真的!”
屋内没有反应。
崔肆归只能继续喊道:“和阿杜有关!”
屋内,沈原殷将书收好,听见崔肆归第一句话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但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有点想听了。
沈原殷转身回了窗边,隔着一层窗户纸,道:“说。”
暗卫见此,便松了手。
崔肆归不想隔着窗户纸说话,他道:“能不能打开窗户?”
沈原殷闻言,转身就想走。
外面的崔肆归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在他即将转身的时候,退而求次道:“好好好,那就这样说行不行?”
影子停留不动了。
月亮高悬于空中,院子里只有微弱的虫鸣声。
沈原殷站在窗后,崔肆归迟迟又不说话,他的耐心不多了。
在即将耗尽他所剩无几的耐心的时候,崔肆归终于开口了。
隔着一层窗户,声音会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他失踪了,我叫我府上的人去报了案,但找不到的,绑的时候也没有留下痕迹,”崔肆归有些犹豫地说道,“沈大人,你要不要?”
听到这话,沈原殷心里明白人是被崔肆归绑了去,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昨天才想起了一切,今天就把事情安排了。
沈原殷问道:“你不需要留着人问点事?”
沈原殷是指的崔肆归母妃的事情,阿杜是皇后的人,那有可能跟淑妃的死有所关联。
崔肆归摇摇头,之后才反应过来沈原殷看不见,他道:“能问的上一世已经问过了,留着他没有用。”
崔肆归继续说道:“收尾我有办法,不会牵连道丞相府,沈大人,我只是想着,可能你会想亲自处理了他。”
“跟暗卫联系,”沈原殷留下这句话,而后声音慢慢远去,“把人丢出去。”
最后一句话是对暗卫说的,两个暗卫听见后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崔肆归。
崔肆归道:“不用……我自己翻墙出去。”
屋顶上还蹲着个暗卫,沈原殷头也没抬,道:“不止东南角的防卫加强,还有府上其他地方,不要再让人翻进来。”
烛灯熄灭。
京郊,丑时一刻。
月光照在小溪上,泛起银光,水波荡漾,就像是一卷银沙。
不远处有一座破烂不堪的寺庙,寺庙又小又烂,里面供奉着的石像早已损坏,残肢断臂散落在地上。
月光透过破损的房顶穿进来,隐约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影,像是在睡觉。
寺庙石像下方的干草不知何时燃起了火光,愈演愈烈,烈火顺着干草点燃了地上掉落的木板,接着将四周也拖入火海之中。
火舌慢慢席卷了那个人影。
溪流的银光中插进了红光,微弱的红光迅速扩散,最终将整片溪流染红。
“听说了么,城郊那处荒废的寺庙昨天夜里起了火,烧了一晚上呢,早晨才燃尽。”
“我听我那在大理寺的小舅子说,里头还有个人嘞,被活活烧死了。”
“真的假的,那地方就那么小,走水了不知道跑?这是睡得有多死?”
“造孽啊,那寺庙平时也就是乞丐会过去歇歇……”
“谁知道是什么人……”
此时街道上人多,丞相府的马车徐徐穿过人群。
这一路上,沈原殷听到了不少外面的声音,于是他问道:“城郊怎么了?”
简然坐在外面,闻言微微后倾着身子,低声道:“在等大人下朝的时候,正好有其他人讨论此事,属下听了一嘴,是城郊寺庙走水了,里面刚好有个人,被烧得不成人样,惊动了大理寺,现在应该正在查案吧。”
“嗯,”沈原殷右手支着头,闭目养神,“人带回来了么?”
简然目不斜视道:“关在我们那里了。”
沈原殷指的是阿杜,昨日崔肆归提了这件事后,动作很快,直接将那两个暗卫带走,连夜将阿杜送来了他这里。
沈原殷又让人把阿杜关在了城中的一处住宅处,派人看守着。
前面拥堵的人群终于散开,马车得以顺利通行。
回到府中后,沈原殷脑里惦记着一些事,去了书房打算想一想怎么处理为好。
没想多久,简然便带着有些凝重的表情敲门进来了。
沈原殷抬起眼,问道:“怎么了?”
简然道:“刚刚传来消息,京郊那处寺庙里死的人被四皇子府认领了,确认是阿杜。”
“大理寺问话走访后得知,两天前阿杜出府去柳巷买糕点,在那之后就没再回来过,昨日他们府上就已经报了人口失踪。”
“登记的时候写了身材特征,因是四皇子府的人,大理寺也不敢怠慢,本来就派了不少的人去找,结果今日一区去那寺庙看的时候,身材特征都对上了。”
沈原殷听完,顿了顿,而后问道:“他们府上怎么说?”
简然道:“大理寺按照流程问了阿杜或四殿下近期是否有得罪什么人,四殿下没说出怀疑谁,但大理寺都有点怀疑是大皇子的旧属复仇,于是大理寺卿方才就直接进宫了。”
沈原殷笑了一声。
拿已经死了的崔邵祺当靶子,死人不会说话,崔邵祺在地下也只能认领了这个罪名。
沈原殷道:“昨夜身后没跟着尾巴吧?”
简然摇头道:“没有。”
简然接着道:“那住宅里的人怎么处理?”
沈原殷道:“上刑,怎么痛怎么来,记得别把人整死了,留着一口气,后面还有用。”
“好。”
汇报完了事情,简然还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
沈原殷见此,便问道:“还有事?”
“那个,就是……”简然支支吾吾的,“四殿下又让人送了秋记的糖,大人,还收不收啊?”
沈原殷笔下的动作一顿。
前几日事情多,又加上受了风寒,劳顿和病弱一起,让他又开始喝药。
屋子里这段时间不怎么通风,应该是昨日夜里,崔肆归来的时候嗅见了屋内浓郁的药味。
狗鼻子。
沈原殷面无表情地道:“扔了。”
又接着说道:“还有那几罐子,都扔了,或者是你们都分了吧。”
“唔,好。”
简然话是这样回答,但他可不敢真的将糖给全丢了,他心里思索着,不然就先拿走放在他那里,说不定哪天丞相又要了。
提及了崔肆归,沈原殷蹙眉,又想到了两世来崔肆归喜欢翻墙翻窗的“爱好”,他道:“府上的巡逻加强了么?”
这事不归简然负责,他正想要出去找负责这方面的人来,紧接着一道黑影自屋顶而降,落在地上。
黑影道:“加多了巡逻的班次,您特别吩咐过的东南角那里,是专门派了八人守在墙下面,严防死守着各个角落,保证进不来人。”
黑影说的信誓旦旦,沈原殷也就信真的信了。
这话拥有时效性,说的那三天平安无事,的确没有无关人员不请自来地跑进府中。
但当第四天夜晚,沈原殷又在那窗前,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冷笑一声:“保证进不来人?”
黑影沉默无言地看着院子里的兄弟和崔肆归过招,心里想不明白这人是怎么溜进来的,讲道理他是真的认认真真每个角落都安排了人的。
那这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沈原殷微眯着眼睛,指着院子里打架的崔肆归,道:“再有下次,等着扣俸禄吧。”
黑影:“……”
所以那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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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
第40章
似乎是知道暗卫郁闷不得解的心情,崔肆归抬手给了身前暗卫一下,随后掠身直到窗前,并动作很快地翻过窗。
落定之后,崔肆归看向暗卫,道:“我没走角落,正大光明从府上大门处翻进来的。”
暗卫:“……”
“角落守的很好,的确没法进来,但偏偏大门口没多少人,”崔肆归一摊手,“就这样。”
暗卫:“……”
每个角落都没出错,但谁能知道贼人换路线了。
沈原殷道:“你还很骄傲?”
崔肆归谦虚道:“没有。”
沈原殷感到有些心累,他挥手让暗卫离开,而后冷冷地道:“三两天就来丞相府一次,四殿下,你对翻墙这事到底是有什么执念么?”
崔肆归道:“没执念,若是府上大门欢迎我,自然不会做翻墙这事。”
崔肆归脸上的表情带着微微的笑意,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沈原殷却觉得他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
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崔肆归的眼里没有透出多余的情绪。
他现在其实应该把人赶走的,说出桥归桥路归路的是他,明明不想要再有联系的也是他,可他却鬼使神差的,将暗卫都打发走了。
于是两个人就站在此处,互相对视却默默无言。
“梦里可能会给你打开府上大门,”沈原殷冷哼一声,打破了平静,“你到底来做什么,上次是阿杜的事情,今夜又有什么理由当做借口?”
其实没有什么理由。
崔肆归心想。
只是这几天他查到了一些东西,和他母妃相关的一些旧事。
情绪有些复杂,在他发着呆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丞相府。
他靠在那面上一世他经常翻的墙那里,发现了里面的数道气息。
于是又不知怎么,就绕着丞相府晃荡,最后从大门处,翻了进去。
现在想想,其实今天尤其地想念沈大人,想到骨髓都在发痒,想到必须要见上一面才能止痒,见一面才能安下心。
心里是这样想的,他直截了当地道:“就是想你了,沈大人。”
崔肆归眼里短时间划过的情绪沈原殷没有错过。
有点落寞,还有点茫然。
沈原殷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停顿半响,他才道:“没时间和你在这儿耗着,自己回你府上想去。”
说罢,沈原殷转身离开,点燃床榻边上的烛灯,拉上床帘就寝,独留崔肆归在原地。
默了一会儿,崔肆归将屋里的烛灯熄灭,又原路返回从窗子翻出去,将窗子仔细关好。
沈原殷听见动静,周围的光线昏暗不明,他终于闭上眼睛。
崔肆归翻出去后,站在那颗腊梅树下,单手抚摸着干涩的树干,抬头望着天空。
今夜没有月亮,星星却意外的多,在天上无声的一闪一闪。
出府的路上很通畅,没有人拦着。
等到崔肆归出了府,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他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而他也只是想和上一世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沈大人这里讨个安慰。
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都能抚慰他的情绪,让他好上许多。
崔肆归有些发神,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他母妃的事情,顺着上一世没有查完的线索一直查,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但却找到了一件他没有印象的旧物。
是一个鲁班锁。
上面用簪花小楷写了他的名字。
据他找到的曾经淑妃宫里的人说,那是淑妃亲手写上去的,小时候他经常喜欢抱着那个鲁班锁,明明年纪太小玩不来,也非要抱着不撒手。
其实能找的关于淑妃去世时的线索并不多,这一世一开始找的那个安大夫隐瞒了不少事情,上一世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绊住了手脚,迟迟没有再去找安大夫,结果等他再去的时候,安大夫已经去世了。
而这一世安大夫的身体目前看来还算安康,他昨日便去找了安大夫。
威逼利诱下,安大夫终于松了口。
根据目前所有能找到的线索,其实和上一世找到的差不多,将细节串起来,大概能够临摹出那年的事情。
安同和拎着药箱,神色慌张,呼吸急促,偶尔还要回头望一眼身后。
直到走回太医院,他进了房间,谨慎地环视了门外一遍,而后将门关紧。
“干嘛呢,这么小心翼翼的?”同伴疑惑着问。
今日太医院是安同和和同伴蓝余当值,方才安同和本来是没有事情的,但是冷宫里那位曾经盛宠一世的娘娘生了病,他们可以不为冷宫里的人看病,但有两个小太监求了上来。
他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而现在刚刚从冷宫里回来。
安同和坐在同伴面前,斟酌着问道:“你觉得冷宫里那位,还能不能复宠?”
“你疯了吧,问这些,”蓝余惊讶道,但他随后压低了声音,“应该不太可能了,陛下都厌恶成什么样了。”
安同和顿了顿,道:“我刚才去诊脉,那位……好像是中毒了。”
蓝余一惊。
宫里人人都认为那位淑妃只能在冷宫里蹉跎一辈子了,这关头,谁会冒着风险,去给淑妃下毒?
蓝余比安同和年长些,他当机立断地道:“你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懂不懂?”
安同和还有点犹豫:“可是……”
“别可是了,这件事掺和进去没有一点好处,又不会有人愿意给你千金让你闭嘴。”
安同和张了张嘴,还是没再说话。
他们值夜班,迷迷糊糊睡上一小会也不妨事。
蓝余没有心事,因此现在睡得很沉。
而安同和心里想着淑妃那事,只是浅眠。
突然间,门外传来轻微的一声叩门声。
安同和睁开眼,半醒半梦地走过去开门。
奇怪的是门外并没有人,安同和皱着眉,正要关门的时候,他的余光看见了门旁边的一个小包袱。
他打了一个呵欠,蹲下身来,将包袱打开。
下一瞬间,他的瞌睡彻底被惊醒。
里面放着沉甸甸的数块金子,并上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你知道该怎么做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