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而终by什栖
什栖  发于:2025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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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ncy面带微笑,语气诚恳,设身处地地站在了那些无法生育的夫妻的角度来和张金海探讨。
张金海并不在乎什么人工受孕还是试管婴儿,他只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对接项目是不是合法的。
“当然,”Nancy不假思索地回答,“国内医院也可以做这类手术,只不过像试管婴儿,国外三代的技术更成熟些。还有些因为男方精子有问题的,在国外可以选择‘供精者’的精子,这样生出的混血宝宝大概率也会生出金发碧眼的。”
方凌凌忍不住插话,“两个黑发黑眼睛的亚洲夫妻生出一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宝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孩子不是亲生的吗?”
“这是客户的个人选择,”Nancy耸耸肩,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我们只负责拿钱办事,多的也不会过问,说白了我们公司也只是起到了一个介绍的作用,最后决定权还是在客户本人手里,充其量就算是个中介了。”
“既然你们公司在国外也有业务,那能办理移民吗?”方凌凌问道,“就是把刚出生的新生儿的国籍转到国外。”
“这就是我说的海外生子了,”Nancy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好多家长望子成龙,正好有不少国家实行‘出生地原则’政策,孩子一出生就出生地国籍,将来无论是回国享受华侨待遇,还是直接移民,都是不错的选择。”
张金海听得眉头紧锁,心想这些钻法律空子的门道倒是花样百出。
不过这和梁晓珍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于是他话锋一转,“如果孩子已经在国内出生,通过你们还可以拿到国外户籍吗?”
“父母都没有外国永居权的话,也就是所谓的‘双非’,那就基本不可能。”Nancy斩钉截铁地回答。
张金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将问题重新回到李澄宜身上,“她平时除了工作,私下还和客户来往吗?”
“我们不阻止员工和客户之间建立友谊,毕竟我们的客户非富即贵,多个人脉总是好的。”Nancy很现实地说道。
“你们和本地的医疗或是福利机构有合作关系吗?”因为李澄宜的死来得太突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张金海只能不断地试探。
“本地医疗机构不骂我们就不错了,”Nancy笑着说道,“毕竟我们也算抢了人家的生意不是吗?”
“开个玩笑,”她摆摆手,“我们和他们的客户群体不同,能来我们这咨询的和去公立医院的基本上都不是同一波人。”
张金海又问了Nancy几个问题,都没看出和这两起案子有什么关联。
谈话间,方凌凌注意到Nancy不时瞥向墙上的时钟。离开前,Nancy客气地又和张金海握了下手,还不忘营销。
“如果二位身边的朋友或是同事有需要,可以来我们中心体验一下,价格方面我也会尽可能地做到最低。”
张金海还记得金额一栏,一眼数不完的零,淡淡地点了点头。
去停车场的路上,方凌凌的嘴就一直没闲着。
“哇哦,十几万就可以生一个漂亮的混血宝宝,金发碧眼吧啦吧啦,”方凌凌边说边翻了个白眼,“我有这钱,我就没有这钱,我去大学城找个年轻的帅弟弟都比这强。”
“妈呀,什么老公能同意找个欧美的捐精者,这人不是有毛病就是嫌他头发不够绿。”
方凌凌越说越来劲,后来干脆站住了。
她回头看向身后漂亮气派的花园凉亭,半天只说了一句,“这有钱人的生活我真是理解不了一点。”
张金海对她的后半句没什么意见,倒是问了句,“你们现在都去大学城找对象了啊?”
“我就那么一说,”方凌凌不以为意地歪了下头,“谁要找对象啊,我一天天累得要命,还得留时间和个男的联络感情,闲的。”
“不过找个大学生谈谈也行,”方凌凌接着又改了口,“就找个体院的,身材好点体力好点,没事陪我跑个五公里什么的,可别像白子骞那样,爬个楼都喘。”
白子骞虽然体力一般,但还真不至于像方凌凌说的那样。不过张金海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那会儿,西郊发生过一起案子,受害人家住20几楼,当时电梯停了,自己腿那会儿犯病了,还真是白子骞一口气跑上去的。
张金海笑笑没说话,反倒是想起Nancy刚才提到过的“双非”。
按照她的说法,如果父母双方都没有绿卡,那孩子在国内出生之后必然不可能再移民成功。
“回去还得查查侯怀远的户籍。”
方凌凌听着张金海的话若有所思,没注意从对面的车上下来了个年轻的女人。
她脚踩着一双细高跟鞋,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正低头按着手机。
等快走到方凌凌身边时,女人的鞋跟突然一歪,眼看就要站不稳。
方凌凌眼疾手快跑了两步,一把扶住了对方胳膊,勉强没让她摔倒在地,不过看起来脚腕也有些扭伤了。
“你没事吧?”方凌凌担忧地问道。
“谢谢谢谢。”女人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她借着方凌凌的力气站直了些,不过右脚刚一落地就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没事,”虽然脚腕很疼,女人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得体地微笑,“谢谢你啊。”
方凌凌见她站直都费劲,想了下说道:“你去哪,我送你。”
反正是在停车场里,能去的地方就这么几个,不是月子中心就是产后修复,来回也走不了几步。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女人听后还是感激地点了点头,“我去前面那个楼。”
方凌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正是她和张金海刚离开的办公楼。
“我去一趟啊。”方凌凌用嘴型比出张队两个字。
张金海随意地挥挥手没看她,一个人慢悠悠往车停的地方去,右手在兜里掏出一包烟来。
从停车场到办公楼的路说不上远,但女人的脚腕崴了走不快,方凌凌就扶着她慢慢地走也不着急。
“你是来咨询的吗?”方凌凌假装闲聊实则套话。
“我不是来咨询的,”女人温柔地笑了下,“我是翻译。”
“翻译?”方凌凌不解地问道。
“嗯,不可能每个客户的外语都能够达到沟通的标准,所以在和海外医疗机构沟通的的时候就需要翻译来帮忙了。”
方凌凌了然地点点头,又问:“在这工作工作不低吧?”
“还好。”女人回答完后问道,“你们呢?有没有什么进展?”
方凌凌既不想透露自己和张金海是来调查案子的,但她和张金海的年龄差认谁看起来都像老夫少妻要不上孩子,接着来咨询项目的。
与其说什么都不好解释,于是她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反而像是另一种心照不宣的回答了。
之后两人便没再说话,等快到办公楼门口时,女人突然一手握住了方凌凌扶着她的手。
正当方凌凌感到疑惑的时候,感觉到手心里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
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对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方凌凌便也就淡定地把东西握进了手心里。
“没几步了,我自己进去就行,”女人轻轻拍拍方凌凌的手,“有机会再见。”
方凌凌站在原地眼看她一个人缓缓地走上台阶,然后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期间她的手里一直紧紧握着女人塞给她的东西,直到分别两人都十分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
“这么久。”方凌凌刚一坐上车,张金海就启动了钥匙,车里还留着一股刚抽完的烟味。
停车场空无一人,方凌凌催促着赶紧开车离开。张金海听从着她的指挥,直到离开这片区域才渐渐慢下车速。
“这下能说了吧?”
方凌凌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一早就被张金海察觉出了异常。
她好不容易憋了一路,这下终于破了功。
“哈哈哈,被我骗到了吧。”
她神秘兮兮地把都快握成了个球的纸条拿出来,展开后本以为会是什么营销的电话,就像她在银行的同学,每次存钱都得填她的号码才算业绩,没想到却是两行手写的内容。
“新天地购物中心0001柜14箱,”方凌凌狐疑地念出声,“下面还有一排数字,这什么意思?”喃凤
张金海找了个人少的路口把车停到了路边,拿过纸条一看,接着猛打方向盘,“这是超市购物柜的开门密码,马上去新天地购物中心!”

第68章 仁心疑云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宽敞的院长办公室,在红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混合着办公桌上的绿植,让人只是身处其中就有种放松的感觉。
侯怀远端坐在真皮座椅上,背脊笔直地低头在面前的本子上记录着什么。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起初平静如水,却在听到敲门声之后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请进。”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
“院长,”开门的是侯怀远的秘书钱梦莹,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有些紧张地说道:“有两位警官有事要见您。”
毕竟是市里颇有影响力的民营医院,考虑到社会影响,临出发前,局领导已经提前与侯怀远联系过了。
戚良和阎景修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皮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戚良率先开口,客套地说道:“侯院长,打扰了。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戚良,这位是我的同事阎景修。”
“哪的话,是我该配合你们警方工作才是。”侯怀远站起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伸手示意他们在会客区就座。
身上的白大褂随着动作轻轻摆动,袖口处露出精致的袖扣,在阳光下闪烁着低调的光芒。
侯怀远大概快50岁,来之前戚良不是没设想过。可眼前的人看体态和样貌都非常年轻,只有两鬓有隐隐的白发,乍一看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他的皮肤保养得很好,眼角只有几道浅浅的细纹,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医者特有的从容与优雅。
戚良和阎景修坐在会客沙发上,不一会儿秘书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
茶具是上好的骨瓷,茶汤色泽清亮,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请用茶。”侯怀远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动作优雅得体。
阎景修在心里估算着这套茶具的价格,等秘书离开之后,才开口问道:“侯院长,你认识李澄宜吗?”
“李澄宜?”侯怀远微微皱眉,他闲适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阎景修对面,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节奏均匀得像是时钟上的秒针。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思考过后,侯怀远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印象。”
“她是优生国际的业务员。”戚良补充道,同时仔细观察着侯怀远的反应。
“优生国际的周总我倒是接触过几次,”侯怀远笑着喝了口茶,茶盏在他手中显得格外小巧,“这位李小姐我确实没听说过。”
他的语气平和,但指节却微微泛白,似乎握杯的力度比刚才大了些。
戚良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继续问道:“那梁晓珍呢,你认识吗?”
“梁晓珍......”侯怀远先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才又反应过来,“是不是新辉的医药代表?应该是来仁心推销过新型促排卵药物。”
他的声音平稳而克制,仿佛在背诵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声明,“不过我们医院的药品采购都有严格流程,所有合作都需要经过药事委员会审批。”
“我确实和她私下吃过几次饭,她也明里暗里提起了分成,不过我没答应,”侯怀远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眉头微微蹙起,“怎么?她因为这个向你们举报我了?”
他的目光在两位警官之间游移,嘴角的笑意略显僵硬。
戚良没有反驳侯怀远的说法,而是慢条斯理地翻开笔记本,安静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梁晓珍向我们报警称,她在仁心医院生下的孩子被人抱走了。”
“在我们医院?”侯怀远不可思议地提高了音量,身体微微前倾,“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是不是她记错医院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指腹在光滑的瓷面上来回滑动。
“我们在她家里找到了当初的出院小结,证实了她曾经在仁心医院生产,并且因为早产,婴儿在梁晓珍坐月子期间还一直留在医院的保温箱里。”戚良的声音不紧不慢,“我们还在梁晓珍的短信记录里查到了你的号码,短信内容大多也与孩子有关。”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直视侯怀远,“我们想知道这事侯院长有什么说法。”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侯怀远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蹭了几下,节奏比刚才快了些许。
“戚队长,”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作为院长,我每天要处理上百条工作信息。如果每个医药代表的推销短信都要记住,那确实不用做其他工作了。”
侯怀远嘴角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但笑意未达眼底,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他故意曲解戚良的意思,把短信的内容说成是推销。
早料到侯怀远会这么说,戚良干脆从笔记本里取出一张照片,缓缓推到侯怀远面前。
照片里的小婴儿被一脸欣喜的苏雪抱在怀里,旁边站着同样在笑的曹康年。婴儿圆润的小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这正是小苹果被刚抱回来的时候拍的。
侯怀远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迅速移开,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茶杯,戚良注意到他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很可爱的孩子,”他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这正是梁晓珍被抱走的孩子,被人以孤儿的身份通过福利院交给了照片里的这对夫妻抚养,”戚良说话时,阎景修也正注意着侯怀远的表情。“通过DNA检测,证实了照片里的婴儿正是梁晓珍丢失的孩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调平缓地说道:“她还说,这个孩子是你的。”
“荒谬!”一直都算是冷静的侯怀远这时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手指推了下滑到鼻尖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极大,额头上隐约可见青筋跳动。
“这是赤裸裸的诽谤!我和她没有任何工作以外关系!”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在宽敞的办公室里产生轻微的回音。窗外的阳光似乎也暗了几分,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仅凭梁晓珍的一面之词,确实无法证明孩子与侯怀远有关,但依旧不可否认孩子是在梁晓珍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仁心医院里消失了。
戚良翻开笔记本,“这是梁晓珍在贵院产检时的B超记录,签字医生是目前还在职的妇产科主任张医生。”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有意思的是,这上面的检查时间居然是早上7点20。据我了解,贵院最早的门诊是8点半,这提前的一个多小时是谁给梁晓珍开得绿灯?”
侯怀远的表情瞬间凝固,但还是努力克制着,“也许是系统发生了故障?当然也不排除梁小姐托关系做的,毕竟她是医药代表,平时和医生们关系也都还行。”
推了推眼镜,侯怀远此时看起来还算淡定。
正在这时,院长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侯怀远的秘书又一次走了进来。
她附在侯怀远耳边说了什么,侯怀远的眉头一皱又立马松懈下来。
“抱歉啊,”侯怀远的表情略显歉意,但眼神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我出去接个电话,集团那边有重要的事需要我处理,二位先稍等片刻。”
他快步走向门口,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等院长办公室门重新关上,阎景修立马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看?”
戚良若有所思地看向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这个侯怀远有问题,他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
戚良模仿侯怀远刚才推眼镜和摸茶杯的动作,“他在紧张。”
“我也这么想,”阎景修认同道,“如果能让他做亲子鉴定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几乎是阎景修刚说完,戚良就否定了,“这种事别说他了,局里也不会给批的。”
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各种荣誉证书和与政商界名人的合影,“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侯怀远除了是仁心医院的院长,更是仁心制药董事长的女婿。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就是局长来了,估计也不能轻易说查就查。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糊弄过去?”阎景修烦闷地说,手指不自觉地卷起了笔记本的一角。
“等下去找张主任了解一下,看看她对梁晓珍生孩子那段时间前后的事还有没有印象,”说罢戚良又叹了口气,“不过我估计侯怀远一早就安排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个精致的相框上,里面是侯怀远一家三口的合影。
中间的人应该是他的女儿,穿着学士服怀里抱着一束鲜花,应该是毕业那天拍的。
阎景修突然想起件事来,压低声音道:“梁晓珍不是说过,侯怀远的妻子得了重病,或许我们可以从她那里入手。毕竟夫妻一场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肯定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
戚良点点头,目光变得深邃:“这个方向值得考虑。不过要小心行事,不能打草惊蛇。”
他看了眼手表,“侯院长这个电话打得有点久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侯怀远面带歉意地走了进来:“实在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集团那边的事情比较棘手。”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有礼,但眼神却比刚才更加警惕,仿佛一头察觉到危险的野兽。

第69章 “你要尝尝吗?”
侯怀远忙着去处理其他事务,临走前当着戚良和阎景修的面,给妇产科的张主任去了通电话。
他刻意将手机开了免提,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张主任,你一定要全力配合。”
侯怀远交代完再次和戚良道歉,接着客气地把人送进电梯。
等电梯门缓缓关上,阎景修靠在轿厢壁上,看了眼还在运转的监控摄像头,毫不掩饰地说道:“去也是白去。”
戚良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B超单,“你觉得侯院长刚才那通电话,是给我们看的?”
“明摆着的。”阎景修冷笑一声,“堂堂院长亲自带路,还特意打电话‘关照’,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电梯很快来到妇产科所在的楼层,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新生儿的啼哭声,形成一种奇异的矛盾感。
不可否认这里确实迎来了许多家庭的新希望,但同时,真相却可能在这里被掩埋。
张主任的办公室门敞开着,她从接到电话之后就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一切也正如两人所想,张主任非常配合地回答了戚良提出的所以问题,但对于梁晓珍当年生产前后来医院产检的事情却是毫无记忆。
“这都快三年了,”张主任面露难色,“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
戚良从手机里调出梁晓珍的照片,“张主任,你麻烦你仔细看看,她叫梁晓珍,之前是新辉药业的医药代表。”
张主任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便说“我没见过这个人。”
阎景修再次取出梁晓珍产检时的B超单,“这是梁晓珍提供的产检记录,上面有您的签名,检查时间远早于正常门诊时间。”
注意到对方僵硬的表情,阎景修故意停顿了下才继续问:“能劳驾主任提前将近两小时上班的VIP,全院也找不出几个吧?”
阎景修的话意有所指,张主任借着接B超单的动作避开与他对视。
“其实也不少,毕竟生孩子这种大事有朋友找我帮忙我一般都不会拒绝,”张主任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别的不敢说,就医术这方面我还是比较有仔细的。”
“不过你们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患者是谁,托谁的关系我是真记不得了,”张主任像是故意岔开话题,“现在也放开三胎了,别看网上整天说什么生育率下降,可医院里的孕妇产妇一点都不见少,我昨天就看了十几个诊,哪还能记得谁是谁。”
不知是不是屋里的空调打得有些低,细看下张主任的手指微微发抖,“而且这种单子每家医院都差不多,不一定非得是仁心医院的。”
“再说,你们看我的电脑连个开机密码都没有,谁都能打开用一下,也许是谁趁我不在给开了单子,”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张主任把自己的显示器转了个位置展示给戚良和阎景修看,上面正显示着医院的患者管理系统。
不过她又很快否认道:“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这不乱套了吗?”
“那能麻烦你在系统里查一下吗?梁晓珍的就诊记录,”戚良询问道。
“行啊。”张主任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每按下一个字母前都要找一下,“细想起来,梁晓珍这个名字我还真记得,她挺会来事的,没事送点水果什么的,达不到收礼的标准,还能和医生护士们搞好关系。”
张主任一边打字一边说:“但你要说我给她做过检查,我可是一点没有印象。”
最后张主任用力一敲回车,接着她指着屏幕,语气都比一开始轻松许多,“看吧,我说什么,电脑里都没有这条记录。”
“既然你说没有为梁晓珍做过检查,那这张B超单上的签名又是怎么回事?”戚良问道。
张主任重新拿起B超单,“这上面的笔迹虽是我本人的,却不是我亲自签的。现在医院里都实行电子化了,只要通过我系统开出来的就都是我的电子签名。”
她不以为意地把B超单还给阎景修,“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张纸,伪造的可能性很大。”
阎景修俯身查看屏幕,缓缓说道:“系统记录也是可以删除的吧。”
“你这是怀疑我篡改医疗记录?”张主任闻言猛地站起来,白大褂掀起了桌上的几张纸,“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张主任,我们也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戚良挡在阎景修身前,适时说道。
接着他意有所指地问道:“如果人为删除就诊记录,需不需要有人审核?”
“我从来没删过,这个我不知道。”张主任看起来像是真的气急了,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口水。
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杯子急忙说道:“对了!三年前我们医院更换过系统,有些数据可能迁移时丢失了。”
“这么巧?偏偏是梁晓珍的记录丢失了?”阎景修本就不相信她的话,这会儿更是坚信她在说谎。
诊室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张主任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摘下眼镜擦了擦,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
“两位警官,我只是个医生,按规章制度办事。如果系统里没有记录,那就只能说明要么记录要么丢失了,要么根本不存在。”
张主任的话宛如下了逐客令,戚良知道再在这也问不出什么。
走廊上除了等待检查的孕妇和家属,就只有偶尔路过的护士,戚良和阎景修两个男人在这里并排走着多少就有些奇怪了。
不过两人都沉浸在案件里,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若有似无的打量,反而还讨论了起来。
“我发现这些医院都挺爱把医生的个人简介放在墙上,”戚良在属于张主任的介绍前驻足,“多年为无数不孕不育家庭带来希望。”
戚良笑了下,“这词儿,挺好。”
一路下来,看了不少医生的个人介绍,从妇产科所在的四楼再到内科所在的一楼,阎景修注意到来就诊的患者明显变少了。
“看来仁心医院的妇产科还是比较权威的。”阎景修发自内心地说道。
戚良也有这种感觉,“私立医院这么贵,普通人看病一般不会来这,除非是医生的医术精湛。”
正说这话,身侧有个人匆匆跑过,“麻烦稍等一下。”
对方喊住了正欲关闭的电梯门,戚良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怎么了?”注意到戚良停住的时间有些长,阎景修也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一道紧闭的电梯门。
戚良摇摇头,“没什么。”
走出医院大门时,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阎景修抬手遮住额头,转头看向戚良,“你怎么看?”
“张主任在撒谎。”医院里的空调太足,一冷一热让戚良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也这么想。”阎景修点点头,“侯怀远提前打的那通电话就是在施压。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张主任一会儿说不记得梁晓珍,一会儿有说这个人挺会来事儿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更可疑的是系统记录。”阎景修补充道,“医院系统都有操作日志,谁在什么时候修改过什么数据,一查就知道。”
“问题是,局里现在不让大张旗鼓地查。”戚良难得表现出烦躁的情绪,“侯怀远是院长,整个医院都是他的地盘,他更不会主动让我们去看操作日志。”
两人走向停车场,阎景修突然停下脚步,“不对!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梁晓珍说孩子是早产,需要住院,”阎景修记得刚才在一楼导诊墙上看到的科室名称,“我们是不是可以查一下新生儿科的记录呢?”
戚良眼睛一亮,“对!如果梁晓珍说的是真话,新生儿科一定有记录。侯怀远是因为看到了妇产科的B超单才会想到去动手脚,但他未必能想到新生儿科。”
“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开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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