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阎景修突然走到戚良身边,打断了他和蓝浅的谈话。
“戚队,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可以锁定嫌疑人了?”
看出阎景修和戚良有正事要说,蓝浅很自觉地退到一旁。
其实这个问题他一早就考虑过,直到刚才才真的确认。
“嗯,能想到用胰岛素杀人,说明凶手至少是有一定医学知识的。”
戚良说话声音不算特别大,蓝浅离得近恰好能听见。他很配合地“嗯”了一声,说道:“确实。”
“监视胡奕兴那队怎么说?”戚良转头问张金海。
张金海摆摆手,“正常上班下班,没什么异常。”
白子骞在戚良和张金海说话时凑到蓝浅身边,笑道:“确实确实,大功臣还没吃饭吧?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不用不用,”蓝浅赶忙拒绝,“这算什么功臣,都是为了案子。”
“一起吃吧,反正我们也得订饭,人多热闹点。”
热闹这话从戚良口中说出来属实有些新奇,所以他一说完就开始有人附和。
阎景修和蓝浅不熟,所以也没插话。他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注视着和蓝浅说话的戚良,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蓝浅是预收文《浅浅》的主角受,在这篇里没有太多戏份,只作为化验员出现。
蓝浅因为晚上有约,说完正事就准备离开。
“你有什么约?”方凌凌不信,“我看你就差住在化验室了。”
面对方凌凌的调侃,蓝浅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哥回来了,等下过来接我。”
方凌凌一早就听说过蓝浅有个邻居哥哥,从小两家关系就不错,一直想见都没机会,听蓝浅这么一说,非说要送他下楼不可。
蓝浅想要拒绝又找不到理由,这时戚良放下了手里的化验报告,开口解围,“小蓝有事就先去忙吧,有时间再一起吃饭。”
之后他又对方凌凌说:“你帮大家订一下饭,多少钱等下我一起转给你。”
方凌凌的外卖软件上有赠送的vip会员,每次点餐都能比别人多省几块钱。
加上会员下单还有机会参与抽奖,所以只要方凌凌在,点外卖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方凌凌虽然八卦,但也不是真的拎不清。
她凑到蓝浅身边小声威胁道:“这次先放过你了。”
白子骞一早就想好要吃什么,他把截图发给方凌凌,紧接着就有第二个人去找她。
忙着下单的方凌凌再也顾不上其他,蓝浅和戚良道别后就匆忙离开了,阎景修站在一旁,感觉他下楼时的脚步声好像要比来时急促许多。
办公室里的氛围难得轻松,张金海在其他人的推荐下点了附近一家麻辣烫,备注不加辣。
阎景修的外婆刚给他发了舅妈晚上做的晚饭,有他最喜欢红烧肉。
他笑着关了聊天框,凑过去看别人吃什么。
“景修,你有什么想吃的?”方凌凌把手机递给他让他选。
阎景修没急着确定,反倒问回头问人群外的戚良,“戚队,你要吃什么?”
“戚队还吃面?”方凌凌抢在戚良前替他回答,“我看套餐今天还送软饮。”
“也行。”戚良说。
戚良怕冷,可能是受伤之后落下的病根,所以他吃东西尽可能吃些软的热的。
软饮是方凌凌故意说的,别人可能没注意,她其实早就发现了戚良噬甜的小秘密,不过这事她也没特意去找戚良确认过。
戚良平时与他们相处算不上多亲近,但也开得起玩笑。方凌凌觉得他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所以偶尔会在点外卖时夹带些私货。
一瓶软饮似乎是方凌凌和戚良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戚良嘴上不说,眼尾的弧度却是显而易见。
等戚良点完,阎景修这才把想吃的发给方凌凌,是一家附近的烤肉拌饭。
等饭差不多都到齐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下楼取外卖,恰好碰上同样拿完外卖准备上楼的官婷。
“官法医也没吃呢?”白子骞边走边问,“等会儿去我们那吧。”
官婷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答应了他。
因为姚曼瑜的尸体在冰柜里冻了一整天,尸检工作需要等到完全融化之后才能进行。
“估计明天上午应该可以,”官婷用筷子夹起一块鸡翅,“我之前已经查了好多资料,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找到的注射器基本上印证了官婷之前的猜测,目前他要做的,就是用尸检结果证实姚曼瑜的死与注射了过量的胰岛素有关系。
“嫌疑人方面有什么线索?”戚良挑起几根面条吹了吹,嘴唇因为被烫到显得有些红。
张金海胡乱吃着不辣的麻辣烫,小丸子金针菇每一样都要尝一尝。
“除了那半个脚掌印,目前还没有其他线索。”他说,“视频拍摄到嫌疑人在商店街末尾拐进了巷子里,那条巷子没有监控,不过最里面有一家民宿装了摄像头,已经派人去查了。”
戚良喝了几口饮料,偷偷砸吧了下嘴,好像是水蜜桃味的。
戚良掰开一次性筷子,蹭了蹭上面的刺说道:“可以先从姚曼瑜关系比较近,又有医学知识的人入手。仔细调查他们和姚曼瑜的矛盾,还有案发当天的具体行程。”
“那就只有她姐和她前姐夫了,”张金海正和一颗牛肉丸作斗争,闻言抬头说道,“不过这俩人在案发当天都有不在场证明。”
苏思雨是因为急性肠胃炎去了医院,胡奕兴家附近的摄像头虽然被大雨冲断了线路,但有杨雪娇可以做他的时间证人。
办公室里充斥着各式美食的香气,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唯有阎景修从刚才就没再说过话,筷子在碗里扒拉几下也不怎么吃。
“怎么了?”戚良注意到他的反应,当他是不喜欢吃,“我那还有饼干,你要吗?”
阎景修先是没说话,然后用筷子在餐盒里夹了两下,之后举到戚良面前,问道:“戚队,这是什么?”
就见阎景修筷子上夹着个两指长的深棕色物体,细长不说,仔细一看,上面还有毛,关节处打着折,明显就是某种昆虫的腿。
“嘶……”尹宏奕非常懊恼自己的视力居然这么好,离得老远都能让他看见。于是他抱着餐盒转了个方向,欲盖弥彰地念叨,“没看见没看见。”
尹宏奕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能把穷凶极恶的犯人按在地上好几个来回,偏偏最受不了的就是虫子。
“妈呀,”方凌凌虽然不怕也觉得恶心,但她也不忘调侃,捂着嘴说,“景修,你的强来了。”
阎景修听完深吸口气,把那条腿扔进碗里,盖上盖子之前听见戚良对他说:“别听她瞎说。”
就在阎景修以为真的是自己误会了的时候,戚良又继续道:“应该是蟋蟀。”
话音刚落,屋里顿时传来几声干呕。
戚良语气平静,但阎景修用余光窥见了他翘起的嘴角。
庆幸自己还没吃就发现了,阎景修也换了副玩笑的语气,说道:“恐怕还是一起分尸案,戚队,要不要立案调查一下。”
戚良放下筷子,用手机对着”残肢”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方凌凌。
“收到!”方凌凌心领神会,接着在手机上一通操作。
她本意是联系食药监局的,想了想又觉得小本经营都有难处,于是和阎景修商量,“你想怎么处理?”
“退款吧。”阎景修把餐盒收进垃圾袋里,说道。
没多会儿店家的退款就到账了,老板打来电话一个劲儿道歉,说什么都要再送一份饭过来。
阎景修摆手说算了,于是方凌凌便推辞说已经吃过了,对方这才罢休,不过又额外赔了些钱。
戚良小口喝着饮料,水蜜桃味的果汁和面汤放在一个袋子里,时间久了也变得有些温热。
他低头打开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摸出来一条饼干。
“你先凑合吃点,”戚良把饼干推到阎景修面前,“等下回去路上再吃点别的。”
说完他提着吃完的餐盒站起身,正好张金海也差不多吃完,于是戚良连带着他那份一块拿出去扔了。
官婷说还有数据要整理,张金海借口吃多了要消食,就和她一起出去了。
白子骞在背后打趣,说:“刚才戚队扔垃圾的时候他不消食,非等着人官法医要走的时候消食。”
方凌凌跟着偷笑,阎景修低头撕开饼干的包装。
芝士的味道在气味混杂的屋里并不明显,只有咬在嘴里的那一瞬间才能体会出一丝甜味。
尹宏奕又贡献了两根火腿肠,还开玩笑似的说:“此腿非彼腿。”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阎景修好不容易忘了刚才那茬,眼下又被尹宏奕提起,“不知道刚才谁溜得那叫一个快。”
尹宏奕笑得直打鸣,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矿泉水。
他刚喝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拧上瓶盖,这一撞瓶里的水全洒在路过的方凌凌脚上。
方凌凌躲都来不及,鞋就全湿透了。
“我真想踹你,”方凌凌甩甩鞋上的水,白了眼尹宏奕不想搭理他。
尹宏奕知道自己做错事连忙去抽桌上的纸,讨好似的一张一张递给方凌凌。
方凌凌嫌他磨叽,一股脑全抓走了。
她把鞋面上的水擦了擦,不过还是有不少水顺着脚踝流进了鞋里,就连袜子都湿乎乎的。
“我这鞋有些大,不过都是新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换上。”白子骞手里拿着一次性拖鞋说道。
他前一阵脚崴了穿不上正常的鞋,于是就买了一包一次性拖鞋换着穿。
他刚才翻了下抽屉,发现正好还剩了几双。
“行,”方凌凌也不扭捏,“总比穿着湿鞋舒服。”
方凌凌脱了鞋干脆地换上拖鞋,地上有刚才洒的水和她踩过水之后留下的脚印。
“这地几天没拖了,全是印子。”方凌凌坐下后才看见被自己踩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鞋印。
尹宏奕心知做错了事急于表现,赶紧起身去找东西来擦。
阎景修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饼干,直到尹宏奕离开他才看到地上的水渍,和方凌凌留下的那串明显的脚印。
尹宏奕这时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正要擦地时被阎景修拦了下。
“怎么了?”尹宏奕不解。
阎景修把手里的半块饼干塞进嘴里,因为需要咀嚼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指着地上的脚印让尹宏奕看。
“啥意思啊?”尹宏奕实在不明白,他左看右看,一手捞过桌上的水杯就给阎景修喝,阎景修硬是被他按着灌了一口水。
等饼干咽下,阎景修给自己顺气,说道:“你不会是替烤肉饭老板报复我吧?”
“哎呀,那我还给你火腿肠吃?”尹宏奕连忙把水杯放下,笑着说道。
听到这边的动静,白子骞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问道:“景修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不太对劲。”
阎景修思考了下继续道:“你们看方凌凌的脚印。”
顺着阎景修的话,白子骞和尹宏奕一起看向方凌凌的方向。
方凌凌刚换完鞋准备回来,发现他们三个眼神诡异地盯着自己,刚走了两步就有些不敢动了。
“怎么了?”她神经兮兮地回头望了眼,发现除了背对着的墙再没别的什么东西了。
“方凌凌,你继续走!”阎景修一下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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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意外收获
扔完垃圾的戚良回到办公室,边走边说:“没什么事今晚就先这样,明天大家辛苦些,去老城区走访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戚良自顾自说完,发现没人回应,这才注意到方凌凌一脸无语地站在桌子旁,隔着一段距离直挺挺立着三个壮汉。
这个场景实在有些好笑,白子骞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尹宏奕捏着下巴满脸不解,只有阎景修听到声音望向戚良,轻声喊了他,“戚队。”
“怎么了这是?”戚良在阎景修和方凌凌之间选择了看起来更加孤立无援的后者。
方凌凌倚着桌子,“不知道,他们三个神秘兮兮的。”
戚良猜他们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和案子有关的线索,便不催促,想等着他们弄明白了再说。
没想到戚良的沉默倒是让阎景修有了反应,他抿着唇眼神里突然多了些说不清的情绪,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戚良是个很容易感受到别人情绪的人,所以当他意识到阎景修那一闪而过的不开心,下意识就绷直了身体。
“戚队。”阎景修又一次叫他,语气里听不出异样。
“嗯?”戚良应了声。
“你能来我这吗?”阎景修舔了下唇,又说,“我有些发现。”
戚良心里的异样刚浮出来又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他狐疑地走到阎景修身边,顺着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向了湿漉漉的地面。
他发现靠近桌子有一摊水渍,再往前似乎是几个泥脚印,戚良再一看方凌凌,这才看见她右脚上穿着一只不合脚的一次性拖鞋。
不知道自己出去这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能是吵架了,不然为什么搞得这么大阵仗。
戚良实在猜不到,正想让阎景修不要卖关子了,一旁站着的人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阎景修蹲了下来,轻轻拽住戚良的袖子仰头看他。
他的表情倔强又认真,戚良不得不妥协也跟着蹲了下来。
阎景修指指地面上那几个脚印,偏过头问戚良,“这是方凌凌刚才留下的鞋印,像不像在中心现场提取回来的那几个?”
戚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从这个角度看有些像,而且最巧合的是,方凌凌穿着的鞋和疑似凶手留下来的鞋印是同一品牌。
可仔细看又有哪里不同,戚良看了片刻,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方凌凌!快把嫌疑人和胡奕兴的鞋印都拿给我!”
“在这呢!”方凌凌从桌上找到拓印下来的鞋印,绕过地上的水渍跑到戚良面前。
包括戚良和阎景修,大家都以各种角度观察起纸上的鞋印和地上的水印。
“方凌凌,你多大脚?”戚良看着鞋印若有所思地问。
“我吗?”方凌凌抬起脚看了看鞋底,“这双是38,我怕磨脚特意买了大一码的。”
阎景修倏地看向戚良,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刚才一直觉得别扭的地方。
方凌凌留在地上的鞋印同样只有一半,但因为这个品牌的帆布鞋鞋型窄,鞋底也偏薄,上脚之后几乎没有太多缝隙,所以即使她买大一个码,踩在地上的鞋印也基本上是完整且清晰可见的。
相比较从现场采集回来的半枚足迹,痕迹最重的位置是在脚掌处,鞋底边缘的痕迹却很模糊。
戚良注意到方凌凌的鞋印在地砖上的位置,他记得这些砖的尺寸是80*80公分,方凌凌的步幅明显小于这个距离。
当时现场测量的数据很清楚地记录着,两枚脚印相隔的间距大约60公分。
于是戚良立马让尹宏奕走到方凌凌旁边,尹宏奕虽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毫不迟疑地照做了。
于是当尹宏奕的脚直接迈过地上的泥脚印时,戚良几乎和阎景修同一时间站了起来。
只不过戚良这一下起得有点猛,头一晕差点又蹲回去。阎景修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尹宏奕身上时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手。
戚良弯着腰两手撑着腿缓了下,难以控制眩晕感这才慢慢褪去。
可惜他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所以完全没察觉到阎景修的小动作。
其实在尹宏奕走到一半时就发现了问题,他加快脚步重新走回方凌凌身旁。
“难道说我们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不对,嫌疑人有可能不是男性,而是个穿着中性且小脚穿大鞋的女人?”
方凌凌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当初鞋印拓印回来时,技术部第一时间就进行过数据比对,符合这个尺码的只有姚曼瑜的男朋友和胡奕兴医生。
不过因为两人都能提供出不在场证明,所以脚印方面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进展。
姚曼瑜的直播录像里很清楚地可以看出她和嫌疑人应该是熟悉的,就是这样的人却费劲心思要置她于死地,而且心思缜密差点迷惑了警方的视线。
张金海在官婷那磨蹭了半天舍不得离开,最后以耽误工作为理由,被官婷毫不留情地撵了出去,不过这也已经让张金海感到满足了。
他好不容易收起笑容,刚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方凌凌和尹宏奕两人像个木偶似的并排走路,白子骞蹲在地上像个傻子一样,戚良一只手叉着腰,阎景修凑在他身边看他手里拿着的纸。
关门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戚良晃晃手里的纸,招呼张金海,“张队,你是不是认识足迹鉴定专家?”
戚良记得前几年张金海曾经办过一起骗保案,所有人都知道是丈夫故意伪造了妻子的死亡现场,但一直没有有力的证据证明在现场的人就是他。
最后是偶然来金阳开会的足迹鉴定专家,在看到现场照片之后直接指出了问题,证实了案发现场所遗留的脚印是受害者丈夫穿着妻子的鞋留下的。
“你说秦副处?”张金海显然也是想到了当年的案子,“当时他来得挺突然,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就解决了疑点,我都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呢,秦副处长就去和领导们开会了,我也没见着真人。”
戚良这才想起来,他也是因为被时任队长的赵时熔带在身边,才有幸见识到这位省公安厅刑事技术处的副处长。
正当戚良一筹莫展的时候,阎景修提醒道:“可以找季副局试试。”
经阎景修这么一说,戚良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当年这起案子最早被认定为交通事故,但由于受害人是金阳市地税局税政科的科长,不少人猜测是因为她身份原因得罪了人,因此在网络上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考虑到社会舆论的影响,地税局的领导也相当重视。于是经分局开会后决定,由季志勇亲自带队彻查,很快便找到了案件的疑点。
也就是季志勇担任专案组组长之后,原本还有其他行程的秦副处长突然抽空过来了一趟。
戚良现在想起来,觉得兴许秦副处本就是季志勇的旧相识。
“秦副处和季副局长在警校是同期,”阎景修说,“我本科机械工程的老师是二位领导的学弟,上学时和我们说起过。”
戚良倒是不怀疑阎景修会知道两位领导之间的关系,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上秦副处长,让他帮忙判断一下姚曼瑜案现场遗留下来的脚印究竟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
不过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估计季志勇应该已经回去了。
“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戚良本意是想让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没想到为了研究地上那几枚脚印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洒在地上的水在时间中慢慢蒸发,只留下粘着泥土的斑驳印记。
造成这一切的尹宏奕虽然因此贡献了破案的关键,但也没忘记刚才自己是准备去找拖布收拾一下的。
白子骞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方凌凌开心地和戚良说了谢谢,抓起包就往外跑。
“哎!你鞋还没换。”白子骞在她身后喊道。
“哦哦。”方凌凌又跑着回来,脚在宽大的拖鞋里乱窜。
戚良觉得大概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但究竟对不对还需要证实。
方凌凌的鞋用纸巾包着吸了不少水,但这个月份没有暖气,温度又没高到可以晾干的程度,一脚踩进去还是湿乎乎的感觉,不太舒服。
不过她性格大大咧咧,这种小事忍一忍也不当回事。
“我送你吧。”白子骞看不过去,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要走。
方凌凌比他动作还快,提上鞋就跑了。
“可别,我和我闺蜜约会,到时候再买一双就行,”方凌凌笑着说,“再说了你去算什么事啊。”
白子骞追了半步就停住了,听方凌凌这么说完不由得笑了,“像我乐意似的。”
戚良把桌上铺开的纸归拢好放在一边,尹宏奕也把地重新拖了一遍。
张金海见没什么事,和戚良说了声就走了。
等脚步声远了些,白子骞才偷偷望了眼门外,“你们说张队是不是又去找官法医了?”
“我觉得是。”尹宏奕把洗干净的拖布放在墙边晾干,偷笑道,“这俩人也算是苦尽甘来。”
戚良不知道张金海是不是守得云开,反正官法医这几年是挺苦的。
毕竟当年两人也没正式确立关系,戚良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在他看来,那样的关系退一步说就是朋友。
而作为朋友,官婷连留下张金海的立场都没有。
如今张金海想明白又回来了,觉得非官婷不可了,戚良总觉得张金海这事办得不地道。
吃饭的时候戚良想案子想得入迷,牙齿一不小心就咬到了嘴唇里面的肉。
后来一直忙着分析脚印全然忽略了伤口,直到此刻放松地坐上了驾驶位,才突然尝到了一嘴的血味。
戚良不自觉嘶了一声,狭小的空间即使声音再小也很难让人忽视掉。
阎景修身体稍微往戚良那边倾斜,在快贴上他放在手刹的胳膊时扣上了拉紧的安全带。
“怎么了?”像是随口一问,阎景修说完就收回了手,同时身体也跟着坐正了。
“没事,”戚良松开手刹缓缓将车启动,不以为意地说,“咬嘴了。”
漆黑的院里亮起车灯,戚良打着方向盘从车位驶出。
阎景修手上划着屏幕,半晌后抬头望窗外看了看。
“戚队,麻烦在前面过红绿灯那停一下。”阎景修把手机收好,顺势准备解开安全带。
戚良视线顺着阎景修说的地方看去,慢慢把车往路边靠,那里有个不小的生鲜超市,戚良问道:“你要买什么?”
阎景修拉开车门下了车,夜晚的风带着些凉意窜进没来得及关上的门缝里。
隔着一道门,戚良隐约听见阎景修背对着说了句,“药。”
戚良这才注意到,在生鲜超市的隔壁,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连锁药店。但因为生鲜超市的门头太宽,门口又摆满了特价水果,所以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
车子打着双闪停在路边,戚良透过车窗看见来往的人从生鲜超市里进出。
店员站在门口吆喝着什么,不过隔着车门听不清。
这人很会营销,戚良想,只要有人朝那摊水果看去,他就在人家面前甩动塑料袋,一会儿的工夫就招揽了不少顾客。
相比较下药店就冷清许多,只有门边窗户上立着的电子屏上,“万艾可到货”几个大字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阎景修推开门出来,戚良特意看了一眼,没看见他手里拿着什么。
戚良对此并不好奇,他收回视线等着阎景修上车,车门从外面被拉开时,戚良听清了生鲜超市店员的叫卖声,是山竹和芒果。
戚良脑袋歪了下,他不喜欢山竹,因为有一次买回来没来及吃,再想起来就发现袋子里全都是蚂蚁。
芒果还行,就是有些麻烦。
他这么想着,就忽略了已经坐上车的阎景修。阎景修稍坐了会儿,等戚良缓过神来才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来给他。
“这个给你。”阎景修说。
戚良有些狐疑地伸出手,车厢内有些黑,他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很轻,一摇就发出声响。
“什么东西?”戚良拿近了些才看清,“西瓜霜?”
“嗯,”阎景修的手在口袋里把买药的收据团了个球,认真地推荐道,“治疗口腔溃疡很好用。”
“我不是口腔溃疡。”戚良别开视线不去看阎景修,又不好驳了他的好意,只得把药塞进裤兜。
他将车打着火,赶上变红灯之前开了出去,又嘴硬地找补,“我回去再用。”
阎景修很轻地叹了口气,拉好安全带,等车速平稳之后劝道:“不要讳疾忌医。”
“我没有,”戚良从容地说,“咬了一下而已。”
“嗯,咬了一下而已,”阎景修拆穿他,“然后明天早上起来就成溃疡了。”
戚良觉得再和阎景修争论有没有溃疡很没意义,他又不是第一次咬嘴,确实到最后都会演变成溃疡,那也是一两天就恢复了,用不上西瓜霜。
见戚良不再搭话,阎景修的手把那团收据捏得更小了,“你不会是怕苦吧?”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今晚的天气。戚良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嘴唇不自觉抿了起来。
他确实怕苦,更主要的是,那么苦的西瓜霜他曾一连用过好几瓶,那个味道是一整个苹果都掩盖不住的。
记忆里,小时候戚良总是口腔溃疡,隔三差五就犯一次,吃东西疼,睡觉也疼。
直到长大之后戚良才知道,那是由于长期营养摄入不足导致的。
可那时候没人跟他说,他就只能去药店买最便宜的西瓜霜回来喷一喷。
白色的粉末光是闻味道都知道有多苦,戚良现在回忆起来舌头上都是那股难掩的味道。
回家的路还算顺畅,戚良把车停进车位刚准备下车,阎景修就拉住了他的袖子。
因为车门被拉开的缘故,车顶灯同时也亮了起来。
戚良疑惑地回头,发现阎景修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用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了掏,发出哗啦的声响。
接着他把一个小瓶子递到戚良面前,有些局促又别扭,“药店没有别的,宝塔糖,行吗?”
戚良没听说过宝塔糖,但他知道药店里卖的绝不会是普通的糖。
装糖的瓶子是透明的,能很清楚地看清糖的样子。像是蛋糕上装饰的奶油,裱花嘴挤出来的,形状酷似一座小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