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退下吧。”刘玄不耐的道。
王匡望着他,只好拱手退下。
他退出了宫殿,门外的梁安望着他,他怔了怔,眸中闪过哀伤,然后下了台阶。
梁安走了宫殿中,他倚在刘玄的怀中,想着刚才的王匡所言,微微皱起眉头,赤眉军的事他也多少听宫人说起,既然赤眉愿意归顺,我军理应厚待人家的。
“陛下,臣觉得赤眉军……”梁安刚道。
刘玄就打断他:“圣卿,朕有朕的考量!”
梁安望着他,才止住了想说的话。
翌日,赤眉军都没有得到回复,终于怒气的骑着马,走出了洛阳城。
而此时的刘玄提出了:招抚之事。
现在的局面,各地起义纷纷而起,中原并未统一,招抚那些义军为平定中原的大事。刘玄的桌子上每天都堆满了竹简通报,各个义军的一举一动都传递他的面前。
梁安望着刘玄的忙碌的样子,微微疑惑了起来,然后他走近了刘玄问道:“陛下,您既然如此在意招抚之事,为何还要气走赤眉军?赤眉军若是归顺我军,我军的实力定是大大增加的,周围的义军若是看到,也会归顺我军的,何至于现在如此操劳?!”
“安,你觉得朕这个帝王怎么样?”刘玄却答非所问。
梁安一怔,道:“陛下您为国为民,听取贤良之人的话,臣觉得陛下是个古今最好的帝王!”
刘玄却笑着摇摇头:“可是这天下人都咒骂朕,因朕王莽才有了可乘之机,天下百姓才受尽了苦难。”说着,他深深长叹:“朕在位时,不能解黎民之忧;驾崩去世后,亦不能留下子嗣,传承正统。”
“陛下,您已经尽力了……”
刘玄站了起来,握住了梁安的手走出了宫殿。
恢宏树立的宫殿高高耸在城上,白玉砖的一层层台阶下,渺小的如尘埃的士兵。
“只有当权者强大,国家才能真正的强大,百姓才能风调雨顺……”刘玄再次叹道。
只有刘秀……
他若是将赤眉及周边的所有义军招抚过来,那么刘秀将永无出头之日,这招抚之事交给他办,是给他开辟自己天地的一次唯一的机会,而这机会他愿意让给这个比他更适合为帝的人。
他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人,这个人比他的性命重要,比他的江山重要,比他的子民重要,他已注定不能做一个好的皇帝了,前世如此,今世不可在重蹈覆辙了……
过了几天后,刘玄与更始军众将领商讨招抚的人选。
“朕尚未为帝的时候,听老人说过:‘谐不谐,在赤眉;得不得,在河北。(译:天下和谐在于赤眉,是否能得到天下,在于有没有得到河北)今河北之处义军纷起,众卿觉得谁能担此重任招抚河北?”刘玄威严的声音传在大殿中。
“禀陛下,臣觉得招抚河北只有一人可担此重任,即是武信侯刘秀!”大司徒刘赐站出来道。
“为何呢?我军那么多的能人异士,难道只有一个刘秀可以担此重任?”刘玄坐在位上,十二旒冕冠下的珠帘晃动,看不清他的喜怒。
“禀陛下,理由有三。其一,刘秀出生宗室,若是派于河北招抚,显得我军重视他们,而且起义之人也多是宗室子弟,刘秀与他们认识,利于交流。其二,刘秀为人知书达理,能言善辩,若是派他前去,定是胜算更大。其三,刘秀一直在基层,与那些士兵相处甚好,这种招抚工作,他经验尤甚。”刘赐朗朗道。
刘玄笑着点了点头:“大司徒所言甚是……”
“臣不赞同!”这时,突地一个异声插入,刘玄皱着眉头看去,此人是大司马朱鲔,历来与刘秀关系不好。
他拱手对着刘玄提醒道:“陛下,您还记得刘秀的大哥吗?”
刘縯,是死于刘玄之手的。
刘秀嘴中不说怨恨,可是弑兄之仇,怎能不怨,可是此人却一直本本分分,甚至对刘玄更加尊进谦虚。这难道不足以见刘秀的心思之深?!
这样的人,放到河北那样远的地方,更始军不能像以往一样随时忌惮提防着,就如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刘秀的大哥刘縯因对陛下不尊,陛下已经治罪!可是这是刘秀胞兄之过,刘秀之才不应祸及!而且刘秀一直以来对于陛下都忠心耿耿,陛下如此隔间忠臣,恐怕会寒了众臣的心!”刘赐的声音铿锵有力的道。
第142章 禅让帝位
“哼,刘秀他是不是真的对陛下忠心耿耿,他自己心里知道!”朱鲔再次道,然后鄙夷着看着刘赐:“大司徒,你一向与刘秀交好,亦曾是刘縯部下,这次不会是故意包庇刘秀吧,想要助他到了河北,就反抗陛下?!”
“胡言乱语!臣对陛下一向忠心耿耿,若是臣与刘秀交好,你与李轶一向不满刘秀,这中间难道就不是私心作祟?!”刘赐反驳道。
“刘秀他包藏祸心,若是他对忠心耿耿,我与李轶怎会对他不满?”
“这不过是你个人的猜想!刘秀他……”
“好了!”刘玄不耐的打断,“这件事以后再议,都退下去吧!”
众臣望着刘玄,拱手退去,朱鲔与刘赐互相拂袖怒气而去。
过了几日,刘玄又招众人商议河北招抚之事,只是朝堂之上仍是一派剑拔弩张,争执不下,刘玄被两派争的亦是越加不耐。
这日,一向中立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的左丞相曹竞和其子尚书曹诩,却在这争斗激烈中皆称有事要禀告于陛下。
“左丞相、尚书,你们有何事要禀告朕?”刘玄望着对面的人。
“禀陛下,臣听说陛下近日因派谁去河北招抚而忧心,臣特此想为陛下解一解忧愁。”曹竞道。
“那么左丞相有何意见?”
“臣觉得现今长安刚定,尚不稳定,需要众将领来把守,无人有空,而刘秀确是当中不二人选。”
刘玄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曹诩:“尚书,觉得呢?”
“臣意与家父相同,刘秀若是派到河北,定是事半功倍。”曹诩道。
高堂上的人沉默了,下面的两人与那个位置甚远,看不清刘玄的神色,心中皆有些忐忑,直到刘玄低沉的话传来:“连你们都为刘秀说话,刘秀确实好手段……”
刘玄感慨着,这两人一向中立,刘秀竟连他们都拉拢过来,他没有看错他啊……
而曹氏父子却皆惊,他们在来之前,刘秀确实找过他们,并将一个重重的箱子交给他们……
“若是两位大人能帮我刘秀得了这招抚之事,这一箱金银不但归你,来日下官定是更加厚待二人……享之不尽的金银会送达你们府中……”刘秀一脸笑意的对着他们道。
而那箱中的奇珍异宝闪耀着在他们面前,他们瞬间就移不开了眼,那个箱子也被他们藏在府中的某一处。
“陛下!臣所说都是肺腑之言,与刘秀绝无一丝关系!”曹竞立刻道。
“陛下,我们二人一向不参与争斗,陛下您也是知道的,我们怎么可能……”曹诩将要道。
刘玄微微不耐的道:“好了,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那两人退了下去,刘玄手背抵着额头,另一只手关节轻敲着桌面,过了一会,他对着身边的宫人道:“传刘秀!”
那宫人领命,半刻功夫,宫人领着刘秀前来。
“臣参见陛下!”刘秀清朗的声音响在大殿中。
刘玄望着他,晦暗的眼神深沉难以琢磨,刘秀一颗心跳的极快,不安的紧紧攥着手心,偏偏面上还是一向的恭敬谦忍。
曹氏父子刚刚进谏了陛下,陛下立刻又召见了他,可是曹氏父子背叛了他,在陛下面前状告他一通?!或是曹氏二人说漏了嘴,让陛下对他疑心?!
刘秀想着,心中一阵懊悔,他就不该听冯异的话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兵行险招,此番陛下对他起疑不豫,他这唯一脱离更始政权的机会就泡汤了,日后陛下更加提防他,他这一辈子再也不能替兄长报仇,再也无出头之日!
“你先退下去吧。”刘玄对着那个宫人道。
刘秀一惊,身子颤了颤,望着那个宫人领命的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刘玄对着刘秀道:“平身。”
“谢陛下。”刘秀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有丝毫放松。
刘玄望着他,深沉的眼中有了一丝温度,他从坐中站了起来,然后慢慢走向刘秀身边:“其实朕与你也是亲戚,我们同留着大汉的血液……”
刘秀只是站在那儿恭敬的听着,却一点不明,陛下为何突然对他说这些。
刘玄站了他面前,停了下来,突然道:“刘秀,你可曾想过登基为帝?”
他声音极其平淡,刘秀听着却如五雷轰顶,他狠狠地颤了下,然后吓的跪倒地上表明道:“陛下,臣从无此心!”
刘玄望着跪地人,面色未改,过了好一会,他才又道:“若是朕想要你当这天下的皇帝呢?”
刘秀惊诧的抬头,不敢相信的呼道:“陛下?——”
“刘秀,朕杀你胞兄,朕知道你恨朕却一直假意恭敬,朕也知道你对皇位有觊觎,曹竞曹诩父子也是受你怂恿……可是,这样的人才是适合为帝的……”刘玄叹然。
刘秀听着他说,满脸的震惊,疑心重重,陛下说这些话什么意思?
他想禅位于自己?!!
“朕现在不能禅位于你!”刘玄却仿佛知道他所想的解释道:“你也看到,只是一个河北招抚之职,军中有多少人反对?!整个绿林军将领不止一次在朕面前提及要朕提防你,要朕杀你!
朕恐怕还未禅位于你,你已被绿林军秘密杀害。就算朕护你坐上皇位,若是没有绿林军的支持,整个河北的义军虎视眈眈,你这个皇帝又能做多少天?!而天下又将动荡、黎民百姓又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刘玄长叹一声,长久的停顿,然后再次对着地上未醒过神的人道:“刘秀,朕会派你去河北招抚,若你能顺利将河北所有义军招抚成功,回来之后,你势力强大已无后顾之忧时,朕就禅位于你!”
“你退下吧。”
刘秀怔怔的退出了宫殿,刘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默默的想着,这次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恐怕放刘秀回到河北,确如朱鲔与李轶所说如放虎归山,到时他的势力只怕已经不需要自己禅位于他了。
而那时的他在手握重兵,实力剧增后,会不会想着报复曾经自己的杀兄之仇?!
可是他是一代帝王,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情感再将整个天下又陷争乱。他想要和圣卿在一起,而这在一起的最关键的条件就是天下一统、国泰民安。
他与圣卿才可能如平凡人一样,不用受战乱之火。
原来,他身上所处的责任,也不过是为了他……
刘秀一步一步的跨下台阶,整个人犹如梦中。
他终于知道为何他几次能死里逃生,不是因为他伪装的有多完美,也不是他计策有多好,而是那人根本不想为帝,他想要自己为帝……
他走向自己的府邸,周围的喧嚣他不见,耳中只有那人亲口所说的禅让的话,一直站在刘秀府邸的冯异,看到刘秀如此,原本担心的心更是不安,他赶忙上前问道:“将军,陛下怎么说?”
“陛下是知道我们密谋到河北的事了吗?”冯异紧接着道。
刘秀目光焦距慢慢集中,他望着冯异怔怔道:“陛下,全都知道了……”
然后,他就走进了府中。身后的冯异面如死灰。
翌日,宫中的刘玄就拟下诏书,刘秀以破努将军行大司马事之职,持节北渡,前往河北进行招抚各地义军!
不多时,宫人即到了刘秀的府邸,宣读圣旨,刘秀与冯异跪在地上恭敬的接了圣旨。
冯异望着宫人离开,疑惑的问道:“陛下不是已经知道我们密谋的事了吗?为何还要将军去河北招抚?”
刘秀却一脸兴奋,他一把抓住冯异的臂膀道:“冯兄,陛下想要禅位于我!”
他刚说完,冯异惊吓的赶忙捂住了刘秀的嘴,四处看了没有旁人,才放心的放开,道:“将军,此话可不能随便说得。”
“我没有随便说,是陛下亲口对我所说!”刘秀满脸的笑容。
只有冯异脸色惊疑,他不敢相信的问道:“陛下……当真如此说?”
刘秀郑重的点下头,手中的圣旨紧紧握在掌心。
冯异微微凝神思考,过了一会才道:“将军,不管陛下怎么说,这句话千万不能对旁人说起!以免有杀身之祸!”
“这是自然!”刘秀正色道。
而这时的整个军中轩然大波,陛下要派刘秀去河北进行招抚?!!如此重大的事情,陛下怎么突然下了决定?!
“大哥,陛下真是糊涂!”王凤对着王匡叹道,“大哥,不如你进宫劝劝陛下?”
“陛下的脾气哪是我们劝得的,我们哪次说的他听了?”王匡亦是无奈,而且现今陛下对他态度犹如冰冻三尺,他若是劝阻,陛下只会更加恼火,怎会听他的谏言?!
“大哥,不如让梁安跟陛下说说?”王凤眼中一亮道。
王匡眼中陡然闪过哀伤,却是不语。
“大哥,你去找他帮忙,他念在旧情肯定会帮你的。”
“二弟,陛下喜怒无常,梁安在他身边本就是处处小心,若是因这件事惹恼了陛下……”王匡皱眉道。
第143章 劝阻陛下
王凤想着他因为那人一直放纵的饮酒折磨身体,心中升起不豫道:“大哥,你因为他受陛下忌惮、处处不得重用,现在还为他着想?!大哥,这种见利忘义,三心二意的人,二弟真不知道你还想他做什么?!你以前是一军首领,贵为上公,他就处心积虑的接近你,傍到了你。看到陛下将要统一中原,他就趁你不在勾起陛下!!”
“二弟!不要说了!”王匡痛苦的闭上眼睛。
王凤望着他,无奈的叹气离开。
过了不久,王匡又向往常一般在自己房中捧着酒壶,喝的伶仃大醉,地面上的酒壶四散,整个空气中都有着酒味,他斜倚着桌椅,迷离的眼中染着哀伤,一滴滴泪落在他的桌上,与那些洒掉的酒混在一起,看不清那个是泪水,那个是酒。
“安——”,“安——”王匡一遍遍的低喃,然后酒醉的趴到了桌上,又是一夜的醉后沉眠。
他就知道,离开了他,他再也不得入睡,果真如此,他不仅不能入睡,好不容易的酒醉梦中,想的也尽是他……
上天为何对他如此残忍,明明让他遇见了他,给了他希望,却生生再一次夺走。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他坐在凌乱的案桌旁,微微发着呆,然后赶忙走到房中笔墨一处,绸绢上写下了他的铿锵的字迹,写着写着,他一滴泪落下地上,模糊了字迹。
他怔怔的望着那些字,越来越模糊,过了好一会,他才放下笔,将绸绢扔在地上,重新拿起一张。
写了又扔,扔了又写,过了好一会儿,王匡才放下笔,小心翼翼的将案桌上的绸绢卷起,放进衣袖中。
“把这个送到宫中的梁安手中。”王匡从袖中拿出绸绢递给一直安插在宫中的人。
那人赶忙应道,迅速将那绸绢挽进衣袖中,向着宫中走去。
王匡怔怔的坐在府中,直到有人回禀,他赶忙冲出了房中,来人却只是道:“上公,东西已经交给了梁公子。”
王匡停了一下,然后期冀的问道:“他有让你带东西回来吗?”
“没有。”
王匡的心彻底低到谷底,那人看到了王匡如此,只是默默的退下。
他怔怔的站在房外,过了些许时候,他竟开始沐浴,一直未换的衣服,一身的酒气,他皆洗去,然后穿着亮丽的向宫中走去。
他在花园转了许久,直到那人的清秀的身影映入眼前。
“安——”他喊着,眼中的泪差点夺眶而出。
不见相思,再见相思……
梁安望着他一怔,转身就要离去,他正午就收到王匡的信书,只是他已经答应陛下不再见他,在他与陛下当中,他只能伤害他……
“安,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我说完马上走!”王匡立刻握住梁安的手。
梁安望着他,停了下来,然后叹道:“跟我来。”
他将他带到了隐秘的地方,高墙相隔,树荫甚大。
“安,你有收到我的书信吗?”王匡哑着的声音,却扯出了一丝笑意。
“收到了。”
这三个字是多么残忍,通报的人没有他亲口所说对王匡的影响,他收到了自己的书信,却依然不愿意见自己,甚至一纸回信都不愿写给他……
“王匡,我们……以后不要在来往了……”梁安忍着痛意道。
王匡不敢相信的退后了一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只是没有他此刻的心凉,他望着梁安近似冷酷的面庞,唇角勾出了嘲讽的笑容几乎是为他决绝的解释,又是安慰自己的道:
“安,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宫中,不方便和我见面……”话至尾声,已成泣音。
梁安陡然望向他,心中蓦然狠狠的抽痛,他张张嘴,想要收回刚才的话,只是话已出口,伤害已成,他再多说,又能改变什么呢?
过了些时候,梁安才将目光从王匡身上移开:“你想和我说些什么?”
“安,刘秀的事,你知道吗?”王匡将眼泪拭去。
“我知道。”
他整天在陛下身边,怎么会不知道刘秀的事?!他也如军中所有人对这件事疑惑不解,甚至反对。
只是他这一次不想干预他的政事,前一世因为自己的过于功高震主,才引起两人之间不必要的忌惮猜忌。此生,他只想和他好好在一起,没有争吵,没有怀疑。
“安,刘秀决不能去河北!陛下杀他胞兄,放他去河北,等于让他在河北壮大实力,何况他去是招抚,河北任何一军,他若是招抚过来,若不为陛下所用,而是自己之用,陛下都将处于危险之中!”王匡严肃道。
梁安皱眉,这些事情,他怎会不知,可是他知道的事,陛下又怎可能不知?!
“安!你一定要劝劝陛下!”
“王匡,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劝他?”梁安为难道。
“我若是可以劝……”王匡面上浮出苦笑,“安,陛下现今对我的态度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梁安一怔,抬头望着他,心中陡然明白,因他之故,陛下累及了王匡。他心中愧疚感更甚。
“好,我帮你劝劝。”梁安答应道。
两人沉默会,梁安低着头道:“我先走了。”
“安——”王匡赶忙呼道。
梁安停止了脚步,王匡怔怔站在那儿,其实只是不想他那么快就离开自己……
“你……在宫中快乐吗?陛下对你好吗?”王匡问道。
“我在宫中一切都好,我很开心。你不用担心我。”梁安转身对着他道。
王匡笑着点了点头,至少他是快乐的就好。
梁安望着他,眼中不忍的缓缓流淌些情感,他对着他柔声道:“以后不要在喝酒了……”
他说着,转身走出了角落,立刻高耸的亭台楼阁遮住了他的身影。王匡站在那儿,心中却蓦地一喜,他知道自己喝酒,他知道……
这代不代表他是关心自己的,他有打听过自己的消息……
梁安走在花园中,立刻就有陛下的贴身宫人喘着气向他这边疾行过来:“梁公子,您去哪了?陛下找您呢。”
梁安点了点头。
刚进屋,刘玄就拥着他,走进宫殿中,他对着他笑着:“圣卿,明天我们去微服私访?”
“陛下的公务忙完了?”梁安亦是笑着道。
“嗯,朕下旨让刘秀担当招抚的事。”
“陛下,臣觉得不应让刘秀担当此重任!”
“圣卿,你也要向那些绿林军将领对朕百般说教?”刘玄笑着的脸微微有些下沉。
他让刘秀去河北招抚,已经激起不少绿林军将士的不满,他整天受了那么多的压力,在梁安这边他也不能理解他吗?!
“陛下,绿林军将领说了如此之多,想来陛下也知道让刘秀去招抚的利害之处,陛下为何还要派刘秀前去?!军中任何一个将领都是可以的!”
“那王匡呢?朕如果派他去呢?!”
梁安一怔。
他迟疑的样子,顿时让刘玄冷笑着:“圣卿,你不是说任何人都可以的吗?!”
“陛下,臣与您说的是公事,您却私事公办!”梁安皱着眉头道。
“朕说的就是公事!你们反对刘秀去河北,不就是因为此人会威胁朕的地位,不能够信任。王匡身为绿林军首领,没有宗室血液,亦是忠心耿耿,这个可以信任了吧!”刘玄冷寒着脸。
梁安却只是眉头皱的紧紧的。
招抚河北,若是成功,便是功成名就;可若是失败,孤身深入敌军,每天都是有生命危险的。
私心上,他不愿王匡去……
“朕看圣卿,才是私心作祟吧。”刘玄冷冷的道。
“陛下!臣说的是不宜派刘秀!”梁安亦是冷着道。
刘玄望着他,快步走向案桌,然后将圣旨摊开,然后道:“好!朕现在就下圣旨,让王匡去招抚河北!”
“陛下!”梁安陡然冲动刘玄身旁,握住他执笔的手。
刘玄猛然将他手甩开,笔墨点点的顺着力道在纸上画下一道痕迹。
“圣卿,你就这么在意他?!!”刘玄隐忍着怒气道。
“陛下!您为何总是提他?臣已经答应不再见他,您为何咄咄相逼?!”梁安心力交瘁。
“朕咄咄相逼?!若是你不跟他有如此暧昧的行为,朕会介意?!”刘玄指责的道。
“陛下,您既然如此介意,臣也不好说什么。已经过去的事,臣永远无力反驳,也无力挽回。臣告退!”说着,梁安就拱手告退。
“圣卿!——”刘玄望着他转身背影立即怒道。
“梁安!——”他再呼道时,梁安已经走出了宫殿。
刘玄狠狠的将桌上的笔墨皆扫下,白玉的砖上立刻染上黑色的墨水,他的衣衫也沾染了不少,他却紧握着拳头一脸怒气的坐着。
额头的青筋剧烈跳动,头痛更甚,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过许久,才起身站起,然后身子晃了晃,他扶住椅子,才稳住。
梁安说的对,已经过去的事,他不能挽回,他若是一直揪着不放,他们两人都不能快活。
第144章 矛盾激化
良夜漫漫,霜寒露重,殿中的一盏青灯明灭的仿佛也要熄灭,梁安坐在案榻旁,手中是正午时收到的那一卷绸绢。
他望着那淡黄的绸绢,陷入深深的沉思。这种愧疚,如深入骨髓般,让梁安不得安寝。
“陛下驾到——”
门外突然的声音响起,梁安惊的赶忙站起,将手中的绸绢收进衣袖中。
“参见陛下。”梁安跪拜行礼。
刘玄望着他,心中气仍未消,只是却不想再与他再怄气,他无奈温柔的道:“圣卿,起来吧。”
梁安站起,刘玄向他靠近了些:“怎么这么晚还未睡?”
“臣睡不着,陛下不是也没睡吗?”
刘玄轻笑了笑,然后握住他的手,向案桌旁走去。
“圣卿是还在生朕的气吗?”他柔声凑近他的面庞问道。
“臣怎么敢生陛下的气。”梁安微微低头。
“你怎么不敢,你都敢顶撞朕!”刘玄提高声音道。
梁安抬头望了他一眼,就低下,喃喃:“臣从来没有想和陛下争吵……”
“朕知道。”刘玄将他拥入怀中,“朕也从来没有想和你吵架。”
梁安靠在刘玄怀中,闭上眼睛,一直疲劳的心微微感受到舒适。
“朕今天宿在你这里……”刘玄在他耳边轻声道。
梁安一怔,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梁安从那人怀中抬起头:“陛下,臣知道你不愿听这些话。但是臣还是想要提醒陛下,刘秀此人城府极深,陛下不仅不应派其招抚河北,依臣之谏,应如刘縯一般,斩而杀之!”
刘玄猛然看向梁安,一直以来,圣卿在他心中都是极善之人,就算是仇敌,亦从未说过要除之后快的话。
他的眸子陡然变得深邃,眼中有精光闪过,然后又幽幽的恢复往常,微微叹道:“朕以为圣卿是心善之人……”
梁安一怔,望着刘玄的表情瞬间心口抽痛,他原本是良善之人,是谁将变成这般整日揣摩度日,是什么地方让他也学会尔虞我诈、防范他人?!
是他身边的这个人,是宫里!!
前世,他为了和他在一起,改变自己,宁愿处在自己不喜欢的环境中,可是后来他忌惮他;今世,他为了他的帝位,不愿看见任何一个可以威胁他的人,不愿他重蹈王莽的覆辙,可是他对自己如此一番感慨。
再多的感情也经不起又一遍遍的怀疑和隔阂,现在的梁安只觉得很累很累。
“陛下,臣想要休息了,您还是回宫吧。”梁安站了起来。
刘玄望着他,猛然皱起眉头,刚刚自己不是说过要宿在这里?!
可是梁安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他自顾的走向了床榻处。
刘玄仍坐在案桌旁,刚要起身,他发现了地上的一方淡黄的绸绢,他疑惑的拾起,却顿时睁大了眼睛,握住绸绢的手紧紧攥住。
他竟然还和王匡有来往!!
一种欺骗感突地如狂风般席卷了他的整个脑海中。
他握紧那个绸绢,一把跨步的走到梁安身边,将他身子转过来,然后狠狠的在他面前扔下那方绸绢。
“朕就说为何你对刘秀的事突然如此在意,原来是有人所托!!”刘玄咬牙切齿的狠狠道。
梁安望着地上绸绢一眼,在抬头望着刘玄却是极其平淡:“陛下,定国上公是为您着想,因为他知道您对他忌惮,所以才拜托臣的。”
“朕的事情,朕自会处理!不需要他插手!他明明知道朕因何忌惮他,他却还与你通这种书信,他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