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沉默,答不上话,也经常会收到一些人的鄙夷,虽不明显,他就是能够感受到。
又一日,早朝,他封侯已数十天,这期间陛下他偶尔的召见,他也只是以各种事搪塞过去,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读更多的书,以期将来更好的帮助皇上,再不迭,他也不希望陛下因他的无才却封侯之事,在历史上背上昏君的骂名!
“众爱卿有何启奏?”
刘欣一眼即望见了那站在前几排的董贤,终于他与他并肩站在了这无上荣耀的天子门第,他喜悦中,又希望他能更上前一步,直至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高处的繁华,只有与他分享,才不觉得孤单。
“陛下,臣有本启奏!”新立的丞相王嘉出列:“臣怀疑东平王之事有冤,东平王和其妻刚入狱候审,当天即认罪,怎么说这速度也太快,臣怀疑这中间有人颠倒是非,从而谋求私利!”他说着即瞟了一眼,那同站在一排刚被封侯的三人:孙宠、息夫躬、董贤。
“这么说,丞相是在怀疑我朝的行政能力?!”刘欣面色不豫。
“臣不敢,只是臣怀疑此事有人动用私刑,东平王一直安分守己,怎会做此巫蛊之事,实难让人不得不怀疑!”王嘉恭敬道。
现在东平王已被惩办,他想见一面都难,只是他一直与东平王交好,自是熟知他的习性,他怎会愚蠢到行那前朝一直抵触的事?
巫蛊之术,多少前朝栋梁因为这个而全族被杀,就连“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的卫氏一家,不也逃不掉衰落的命运。他怎么想都不明白,而这心里唯一的理由就是那封侯的三人栽赃冤枉于他。
“丞相多虑了,此事朕已查明,无须再怀疑!”刘欣凌厉的眼神不容反驳。
王嘉望着他,心中一颤,硬着头皮仍要说:“可是臣觉得……”
“高安候为官清正,为朕解忧,特增封食邑二千户!”王嘉的声音被打断,高处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均是一怔。
高安候?!就是那个外界盛传的男宠董贤?那个才封侯几日,已是弄的满城风雨的人物;那个在前几排满是中年德高望重的臣子间,突兀的一个俊美少年;那个至今在朝堂上未说过一句话的人……
这样的人,何来为帝王解忧,增封食邑二千户?!
陛下,这是明显的偏袒啊!
“陛下,此事不妥!”丞相王嘉怔了好一会,才凝神皱眉道:“此事不符我朝体制!”
“有何不符?”刘欣冷笑。
这中间的不符,陛下怎会不知道?
王嘉望着刘欣,再斜眼瞟了一眼略身后的少年,想到极有可能是他陷害自己的好友,顿时心生出一股气:“陛下,怎可因为个人的私欲,而妄加赏罚一个人!董贤年少无功德,陛下却大力嘉赏;东平王,一心为陛下,冤枉入狱,陛下却置之不理。实寒了臣子之心!”
刘欣眼中立刻冷光泛出:“王嘉!”
“陛下,一介男宠爬上您的床而得此殊荣,您让天下人怎么看陛下,让后人怎么评价?!”王嘉激愤的说着。
这句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人敢明说,现在王嘉如此不忌讳的说出,朝廷上每个人心中立刻如一枚响雷炸开,却都低下头,静观其变。
刘欣的面色已然阴沉,望了望那站在人群中默不作声低头的少年,眼中疼惜立现,他眼眸眯起看着王嘉冷然道:“莫不是丞相与东平王是同谋,所以百般为那佞臣说话?!”
“陛下,臣心苍天可见!东平王亦是被冤枉的!”王嘉愤恨的看着那站在大臣中鹤立鸡群的少年:“真正的佞臣却用巧言妙语蒙蔽了陛下的心啊!”
他指桑骂槐,董贤的面色一直惨白,最后也只是无力的闭上眼睛,仿佛可以阻绝那些不断向自己身上投来的异样眼光。
“丞相有何证据证明东平王之事有冤?!”刘欣看着那王嘉,眼中如刺般,恨不得拔之,以除心头之快。
那出列的人满心都在那董贤身上,痛恨他设计诬陷了自己的好友,借此谋的权势。其实,他若稍加注意,即可知晓陛下已是隐忍多时,而朝堂中气氛低沉的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
“臣无证据,但臣以性命担保,东平王定是被奸人所冤!”他言辞灼灼,目光坚定,却不知这句话后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哼!”刘欣嗤之以鼻,当时因他想给圣卿封侯却找不到理由,而恰逢东平王的事暴露,所以他曾派亲信亲自过问此事,故此事定不会有冤!
“朕如你所愿!”片刻,他才冷然道:“来人,将王嘉压入天牢!”
“陛下!请陛下息怒!”顿时朝野震惊,纷纷跪地。
原以为陛下就算生气,也只是略加惩罚,却不想竟为了一介男宠罔顾朝廷重臣的性命!
“朕曾亲自过问此事,东平王及其妻祭祀于鬼神,是他们亲口对朕承认的!怎会有假?!”他挑眉。
“压下去!”沉闷冰冷的声音又响起。
顿时,两个侍卫即上前,架住那仍站立不敢相信如此变故的人,强行拖拽下去。
“陛下宠幸佞臣,宠幸佞臣啊!我大汉江山要毁于一旦……”被架起的王嘉醒悟过来,更是激愤,大大咧咧的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此话,也是他政治生涯的最后一句。
“陛下,丞相……”不少看不下去的臣子出列。
“此事,不准再提,否则与东平王、王嘉同罪!”刘欣冷淡的扫着那些站出来的人。
片刻,那些纷纷站出来的人,也只能在这样的目光下,一个又一个退了回去,敢怒不敢言。
“退朝!”响亮的声音不一会即传来。
那身着暗黑衮服的人,也立刻从座椅上站起,向内殿走去,只是临走前,他的目光在董贤的面上停了许久。
鱼贯而出的人,结三伴俩走着,时不时低言几句,眼光不时的瞟向那特立独行的人。
董贤一个人默默地行殿中退出,刚出宫门,要踏上马车,即有一个小太监跑过来。
“高安侯,陛下有请。”那小太监董贤极是熟悉,以前曾一起在未央宫当过差。只是未想到,短短的时日,那少年竟已封侯,不再与他们为伍。
董贤望着那太监,眼中冷淡:“臣还有事,请回禀陛下,不能面圣。”说着,他即踏上马车。
“董侍中……不,高安侯……”那小太监立即为难起来。
“就这样禀陛下!”他弯腰进车,待那人坐稳,车夫即放下手中的帘子。
车轮随即滚动起来,那小太监急的只搓手,呐呐的喊着:“高安侯……高安侯……”
车内的人没有出声,惨白的面上竟显疲惫,靠着车窗一角,即闭起双眼,眉头却怎么都不能舒张。
现在这种时候,陛下怎么还不避嫌?!
车夫看了一眼那小太监,再看车内的人没有一丝动静,即马鞭一扬,驾车启动。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小太监一开始还焦急的追着喊了几句,看无人回应,只能作罢,望着那车子驶远,叹气的皱眉。
未央宫,某人阴沉的面上如寒风席卷着殿中的所有人。
“他到底有什么事?!”终于多日以来,抑制不住的怒气喷洒而出。
“臣……不知……”回禀的小太监颤颤发抖。
刘欣紧紧的望着那小太监,片刻他沉声:“去董府!”
一辆马车稳当的停在董府门前,车夫弓着身子撩起帘子,里面面色稍霁的人弯腰踏出车内。
刚踏入门内,一阵铜铃般的声音传来:“相公……”,随即,一个挽着发髻的青色罗衫女子向门口跑来。
罗裙翻转生花,女子的笑容灿如明月,看着那踏入门中的男子,眼中闪闪发光抑不住的小女孩情怀。
“倩儿?”董贤疑惑的向那女子走了几步:“你怎么来了?”说着,他望了望那女子身后,空无一人,心中在见到余倩揪起的心才稍缓,却有加了点忐忑不安。
“父亲让我过来的!”余倩兴奋道,望着面前头戴冕冠,身着朝服,器宇轩昂的人心中一下子多了自豪。
“相公,我听爹说你现在是高安侯了?好厉害!”她激动的拍手,头上的步摇金灿灿的晃动,“相公终于不用呆在宫中了,以后可以和倩儿住在一起了!好开心!”
她叽叽喳喳的说着,不时的摆动着身子,握住那人的手臂激动的跳动。
而对面的人,却是另一番景象,他皱着眉头看着身旁激动的女子,轻拍了她的手问道:“倩儿……”他有点迟疑,对面的女子听到他的呼唤一下子安静下来,明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董贤。
“爹有说什么吗?”他略微垂下眼睑问道。
“父亲说你被封了高安侯,还说你现在不用住在宫中了,有了自己的房子……”余倩兴奋道:“相公,我刚才看了,这府邸好好看,比家里还好看,尤其是那花园……”
“我们先进屋吧。”董贤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略微牵起那仍在兴奋的女子的手,向里走去。
爹没有来,也没有说那件事……
现在宫中朝野到处都是流言,爹怎会不知道,他一生即重名声,熟读诸子百家、伦理纲常!
爹定是对他失望了,认为这件事有辱家门,特地让倩儿过来,这是在提醒他……
“相公,倩儿以后也要住在这了……”她的手第一次被那人握在手中,心中一颤一颤如涟漪般层层荡开,说着的话也是呐呐的,羞红满面。
“嗯嗯。”董贤对着那女子亮丽单纯的眼,笑了笑。
俊男美女相携,是人都话羡慕的佳话,董贤面容上却是极淡,走到书房,透过窗户,看着昨日读的很晚的竹简翻开在桌,已被那半开窗户外的桃花,落得满是粉红花瓣。他刚要走到门前,推开那门,整理一番。
余倩即兴致勃勃的开口:“相公,我们去看桃花吧,我刚才去看了,桃花都开了!”
“你去吧,我去看会书。”他淡淡的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桃花,枝头繁茂,桃花将这个庭院衬托的极美,仿佛处于一片花海中。
“相公刚下朝,还是去转转,放松下心情,等会在看书嘛。”余倩一闪而过的黯淡被狡黠取代。她睁着杏眼,期待的看着董贤,心中全是来的时候娘的教导。
董贤望着她,失笑:“好。”
那女子眼中的狡黠,太不会遮掩,只怕是自己母亲教她这样的,唉,母亲也知道了那件事?……
花园中,柳絮飘飘,徐风吹过,带起一阵花香,吹落几片花瓣。
两人并肩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这巧夺天工的景物,董贤望着这繁花处,眼睛不自觉的恍惚起来,这石凳上,自己也曾与陛下这般,花前日下,看着这早春之景。
他想着,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心中对着那人又思念了起来。
随即,又黯淡下来。今天陛下的召见,他又回绝了,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生气了?
余倩望着风景的眼不时的向董贤瞟来,说是看风景,其实只是想和他多呆一刻,而那人阴晴变幻的脸,令的余倩疑惑的歪了歪头。
“阿嚏!”
女子疑惑转过的头,直直的对着董贤打了个喷嚏。
响亮的声音,立即将董贤惊醒,余倩一下子睁大了不敢相信的眼,羞恼的捂住嘴,满脸通红的全是懊恼。
“我们回去吧。”董贤望了望她,只是笑笑,随即从石凳上站起。
还有还多书没有看,他一定要让那些大臣对他改观,绝不让陛下为他为难了……
余倩看着已迈步离去的人,眼中刚才兴奋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下来,她低着头,眼中噙满了泪水,素手搅着裙摆,满脸都是懊恼,怎么在相公面前如此失礼?!真是糗死了,相公是不是讨厌他,才离开的?!
小女孩敏感的心一下子爆发起来。
一直迈步行走数步的人,这才发现身后并没有跟随的脚步声,随即他疑惑的转过头,望了望桃花处,低头轻声啜泣的人,怔了一下,赶忙走过去。
“倩儿?”他疑惑的开口。
那坐立的人听到声音,猛然抬头,满心以为他走了,不管自己,现在看到折回来的人,一下子她心中又怀起了希望,激动的站起来,眼中的通红全然落在董贤的眼里。
“怎么了?”他靠近了她几分,微微弯腰柔声道。
余倩望着董贤,咬出将要哭泣出声的双唇,逼回眼泪,摇了摇头。
娘说:男人不喜欢女人流泪,他们认为这是麻烦的代表……
她自是不知道,一个男人若是不喜欢一个女人,她的流泪他自是厌恶;若是一个男子以心相托,别说那女子哭泣,只怕皱了一下眉,也是心疼不已。
董贤望着她,不懂她的心思,只是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轻轻扬起,披在女子的身上。
“虽是初春,也要注意保暖。”他只是看她刚才似是感冒了,而且穿的这么单薄站在风中,略微提醒。
“相公!”那女子却一下子就势钻进那帮她系带的人。
也许,女人就是这样,任何时候迫于社会重重,总是端庄矜持,可是喜欢的人一个细微主动,她就会溃不成军,满心依赖。
第66章 微访董府
“相公,我以为你不要倩儿了……”女子梨花带水的靠在那人的肩侧,立刻董贤肩处大红的官服湿润了一片。
董贤半空中的手顿住,望着那女子似是极伤心的面容,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安慰:“怎么会?我是你丈夫啊……别哭了……”
他面容温柔用指腹将她眼下的泪水拂去,心中却有愧,他是她的丈夫,却从未尽到丈夫的职责。
人面桃花相映红,女子哭泣的声音也因那男子细心的安慰渐渐止住,凉风卷起花瓣袭来,拂起衣袂发丝,点点粉红也落在两人相拥的身上。
美好的一切,安逸的连小鸟都止住了啼鸣,生怕惊醒了那美丽的两人,却有一个极不合景的声音偏偏要打破这怡人——
“董圣卿!!”
隐忍熟悉的怒气声,令的董贤拥着那女子的手猛然一颤,立刻抬头望去。
“陛下?!”他赶忙放开怀中的女子,望着那从停岸船上走来的人,满眼震惊,岸边停滞的一艘船,与刘欣驶来的船竟是完全相同。
恐怕陛下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修这条河,互通往来,自己不入宫,他就来府中找他……
他心中顿时复杂的略微皱了皱眉头,刘欣眼尖的立刻发现,心中顿时又是一气,望着那人,步履生风,带着凌厉的气息。
“参见陛下!”董贤赶忙下跪,顺势也将一旁呆滞的女子拉倒跪地。
刘欣望着脚下的两人,冷然道:“起来吧。”
“谢陛下。”董贤赶忙道,半起时只得拽起身旁仍跪地不明的人。
余倩顺着董贤的臂膀起来,望着眼前的人,杏眼睁大,仍是不敢相信,这就是皇上?!
“陛下请到正厅。”董贤望着那明显不快的人,只得陪着小心恭敬道。
刘欣望着他,再移到董贤触到那女子的臂腕的手,眼中冰冷加了几分,随即他轻哼一声,向前走去。
这府邸还是他命人修建的,由他亲自监督的,故他完全没有让董贤带路的意思,走的极快,直向正厅走去。
余倩却未发觉这异样,她极度的震惊带着惶恐,听说皇上都是杀伐决断,动不动就是要人命的。
“倩儿,你去倒一杯茶,送到正厅。”董贤望着那走得极快,就要消失在廊道里的人,赶忙对着身旁的人道。
“啊?”余倩惊醒,一眼即注意到董贤略微紧张沉下的脸,顿时又是一阵害怕,她拽进那人的衣袖道:“相公,你小心点。”
她的样子仿佛要经历一场生死大战,董贤欲追上那人的步伐顿时一顿,有种苦笑不得的感觉泛出心底,只得道:“好。”随即,他快步走向刚才那人走过的走廊。
刘欣端坐在正坐上,看着正厅门口处迟迟未到的人影,搭在案桌上的手不自觉得越来越握紧。
他走到半路,发现没有人跟上来,还特地放缓了速度,身后却仍是空荡无一人,直到坐在这正厅中。
“陛下!”人未到声先到,刘欣一直盯望门口的目光这才随着侧脸移开。
立刻,董贤那深红的衣裳即映入那人的余光中。
“陛下,怎么来臣府中了?”董贤轻踱着步伐走到那人身旁恭敬道。
“明知故问!”他冷然的话带着责备如寒风袭来。
董贤望着他,心中一紧,却也只是低下不答,他确实明知故问,陛下找他,除了因他一直拒绝面圣还会有什么事?
“高安侯果然事多,忙着与娇妻甜蜜!竟连朕的旨意都敢违背?!”他的沉默,却更令刘欣火大的拍案,侧着的脸猛然转过去看着那人。
“臣……”董贤一惊赶忙道,却语塞了片刻,望着那人凌厉的目光只得无奈道:“陛下,臣认为现在应该避嫌才是。”
“宫中谁不知道,你是朕的人,避什么嫌?“他眼中冒火,显然对着这个理由极度的不满,他竟然还是在意众人之口,为了避嫌要远离自己。
若是宫中一直流言不断,他是不是以后都不见他了?!
董贤只是低头,刘欣望着他,心中有气,可是看他这般,心疼的又不舍得对他发火。
他忍着气,憋了又憋,最终只能对着那站立不动一副低眉顺眼的人叹气道:“圣卿,朕知道现在朝中的流言,让你受委屈了……”他略微身子前倾,牵起那人的手,将两人间疏远的距离拉近。
“其实,圣卿完全不用理会那些人的言语,你现今处在高位,他们不敢怎么对你怎么样,不过是背后说些小人的言语,圣卿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他微仰着头,望着他低垂的眼,虽是怨他在意流言比在意他重要,可是他心中如何不痛,心中如何不想化解他内心的烦恼?
可是,他不能!那些大臣说的话,他虽没听过,可是光是想想,那些人用着肮脏的言语说着自己心尖上的人,他恨不得将他纷纷处死,可是,帝王之责,不允许他这般滥用权力。
他能做的只是开导他,让他心中好受一些,不去在意那些事情;只能尽力在其他方面弥补他,至少让他在职位上高过那些大臣,让他们忌惮,不敢放肆。
“陛下,臣知道……”片刻,董贤抬头,望着那人细心安慰,心中一片感动。
其实,是刘欣不知,他早已不在乎那些流言对他的侮辱,他在乎的是那流言对陛下的不满,他不愿自己喜爱的帝王,那么用心朝政的人,却因为自己这个污点,让后世可以伐笔相言。
“臣以后不会在意那些流言……”他不解释,只是顺着刘欣的意思劝解道:“陛下不要再多加杀戮了,王丞相其实也是替陛下着想,还是把王丞相放出来吧。”
“圣卿,真的不在意?”刘欣只是关心这个。
“嗯嗯。”
刘欣看着他点头,顿时欣喜的将他拉入怀中,董贤猝不及防的坐在那人的大腿上,惊慌的赶忙想要起来,那人却笑着将他压下。
“圣卿好轻。”他对着董贤调戏的挑着眉头,余光却瞟向门外那一缕青衣。
多日不见的相思之情,陡然的身体触碰,熟悉又带着眷恋。
“圣卿,你想朕吗?”刘欣的手覆在那人的侧脸上,凑近董贤的面庞低低的在他耳边喃喃道,喷洒的热气令的董贤面上一红。
片刻,两人双唇已贴上,微微辗转间,“砰——”的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
董贤闭着的眼,一下子惊醒的睁开。
门前散落一地破碎的茶杯还在微微打滚,而那一缕青衣也瞬间从门口消失。
“倩儿?!!”他慌张的惊呼着想要追去。
刘欣却紧紧按住了他的胳膊,董贤挣脱不开只得回头,望着那双刚才柔情蜜意现在却冷然一片的眼,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陛下,你故意的?!!”他慌张中带着责备,疑惑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刘欣望着他,微微惊讶闪过眸中,他的圣卿何时竟也能猜到他想什么了?!
他不知道,董贤多日的博群书中,也包括帝王之术。这种简单算计,他还是看的懂的。
“她迟早要知道的,免得她总纠缠着你。”刘欣冷然的面上全是不在意。
董贤沉默了,他明亮的眸子变得冷淡:“陛下,为什么不能站在臣的方面考虑考虑?”
刘欣望着他,抓着董贤的手倏然收紧,“朕……”
“陛下,还是早日回宫的好。臣有事,不能奉陪了!”董贤用力将手臂上的手拂开,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董圣卿!”刘欣怒着看着那人的背影喊道。
他竟敢弃他于不顾,追那个女子?!!
董贤脚步却未停顿,踏过门槛,即向刚才那青衣女子离开的方向转去。
他步伐极快,面上冷然,紧紧抿住下唇,唇间还有那人的气息,他却皱了皱眉头,陛下对他厚爱,他自知无以为报,可是若是这厚爱中总是掺杂着算计,却不是他所愿。
不是每一次以爱的名义算计一个人,都会得到原谅的。
花园中,桃花漫天,那个青色人影是那般显眼,孤单无措的背影印着这满园春色,微微刺眼。
河边倒影下的人,秀丽的脸庞滑下两行清泪,滴进那一河春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倩儿……”董贤慢慢从一旁的桃花树下向那人走去,微微叹气。
那河岸的身影随着这声若有若无的低喃,一颤,即转过头,望着向自己走来的人,单纯的眸中被雾气遮掩,不再灵动,那厅中两人亲密的接吻,再一次在她脑海中涌出。
“相公,那不是真的?”余倩紧张发出的声音微微颤抖,伸手抓住那人的臂膀,期冀的眼睛望着董贤。
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两个男子,怎么可以行那种事情?!
“倩儿,是真的。”他承认。
“是陛下逼你的?”她抱着最后的希望。
“不是。”
他的话刚落,余倩陡然退后,眼中的期冀立即破灭,退后的身子颤颤摇晃,不敢相信。
满目的泪水打湿脸颊,紧抿的双唇却呜咽之声传来。
“那我怎么办,相公,是不是倩儿不够好,倩儿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告诉我……”她失控的说着,青砖被那女子悲伤至极弯腰留下的泪打湿。
“倩儿,你很好。”董贤愧疚的上前,望着失声痛哭的人,只得执起衣袖轻轻擦拭她的满面泪水:“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做到丈夫的职责……”
他对她道歉,满心的歉疚让他对着那女子不能安心。
“相公,姐姐说你会对我好……你会对我好的……”余倩止不住的悲伤。
她满心欢喜的嫁给他,他却一直在宫中,甚少回家,她从来没有怨过他,她总想男子志在四方,怎可因为一个小女子居于家中,那样的男子她定是看不起的,可是为什么,她一直引以为豪的丈夫会是这样……会与陛下行那种龌龊之事……
董贤指尖拂过那女子泪水的手立刻一怔。
馨儿……
这个名字,有多久他没有想起了……
馨儿,是不是也会觉得现在的他是多么不堪?
他垂下手,指尖泪水的凉意,仿佛侵入到心里般。
“倩儿,你先回房吧。”他陡然叹气道,不再看身旁的人,转身离去。
余倩看着他,心中悲伤又起,哭泣着跑回自己的房中。
董贤半踱着步,走出府邸,街上的繁华热闹,竟与往昔一样,这么多年了,他进宫后,再也没有机会再在这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走上一遭,望一望这街上好玩的东西,拉着奶娘要吃那好看的糖人,无所顾忌的玩闹……
还记得,年少懵懂时,他与馨儿也曾在那个墙角拉过钩钩,又在那个墙角过过家家,还在那个小巷约过约定……
情窦初开,两小无猜,那般的美好竟是自己再也不能触及的。
而他与刘欣,终归是牵连甚多,中间隔的如雾又似山,总觉得千难万难。
“这位公子,要吃糖人吗?”一旁陈旧的桌上插满了各样的糖人,而那童年时记忆深刻的老伯已是鬓角双白,望着那俊朗的公子,再也认不出曾经总是在他这边嬉戏的少年。
“给我一个吧。”他随手指了一个糖人,伸手掏出香囊的钱。
“刚好呢。”那老伯笑嘻嘻的接过,心想这男子定是经常来这边的,可是抬头却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董贤轻笑了一下,即在那人略微疑惑中,离去。
香甜的感觉入口即化,他惆怅丝丝冷然的脸,这才有了一丝暖意。
他自顾的走着路,时不时的望一望周边,眼中不时的被街上新奇的事物点亮。
这般风姿卓然,相貌俊美的人走在街上,怎会不引起行人的注意?
他不知道,原本热闹拥挤的集市,却因为他人群中纷纷让开一条路,仿佛怕尘埃世俗玷污这如仙般的男子,女子抑制的激动,眼中望着那男子透出的爱意,男子眼中的惊叹,董贤却浑然不知。
他脚步不停,不知道走向何方,只是随着感觉,在他停下脚步时,他才惊醒。
第68章 丁明之罪
硕大的牌匾上“御史府”三字架在高高的朱门上,他怔怔的看着这曾经不必熟悉的地方。
耳边似乎也想起幼年时曾经与弟弟在门外嬉闹的声音,还有害他摔了跤,被娘亲斥责之声。
那朱门紧闭,他却不用进去,就知道,定是竹叶遍布的前院,干净大方的前厅,再是廊道环绕,自己的卧室就在最左侧。
董贤呆呆的望着门前,一阵风吹过,令他的眼睛有丝酸痛。
不知道爹娘,弟弟妹妹知道他们厚以众望的人现今成了朝野中人人唾弃不耻的,会是怎样的伤心?!
“公子,要进屋用杯茶吗?”他在门前呆了许久,终于身后有一个男子出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