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承认自己是宋时衍呢,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计地去做这个DNA证明,证明这个有什么用呢?
把宋时衍从地底下拉出来,把一个逃避的灵魂重新扣到人世间,然后诘问他,告责他,告诉他说。
我爱你,你凭什么自私地去死吗?
他浑身颤抖了起来,尾巴无力地垂落,身上的毛都抖动了起来。
宋时衍感觉牙龈有些酸,舌尖一舔,竟然闻到了血腥味。
他向来是这样的人,自私自利,可他又有什么错。他不过是想好好生活,好好再活一次,为什么要打破他宁静的生活。
他的爪子嵌进了书桌上,留下来一点不明显的白痕,擦出来一点血渍。
宋时衍被疼痛刺激得激灵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了,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报告上面写着:“支持被鉴定人宋北川是宋时衍的生物学父亲。”
宋时衍的瞳孔瞪大了。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怎么会,原来一切的一切是因为他的敏感,迟书誉根本就没有找人核验他的DNA。
宋时衍苦笑一阵,他什么时候,这么草木皆兵了。他对迟书誉不信任,近而觉得他每一个行为都是有预谋的。
他确实有点对不起迟书誉的真心了。
不过也对,宋时衍真真切切地死在了他面前,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再重新站到他身边呢。
迟书誉又不傻,也没听说他迷信,没有任何理由把两个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
宋时衍摇了摇头,他无暇再想为什么迟书誉要测他和宋北川的生物学关系,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想着找那罐糖。
他从来没见过迟书誉吃糖,既然平时不吃,想必就在隔壁那间上锁的卧室里了。
他上次去还好,那天刚变成了人,和迟书誉打完交道后,居然有点怵那个房间。
钥匙照常在迟书誉身上带着,宋时衍够不到,短时期内应该进不到隔壁的房间,也就拿不到糖。
再想想,宋时衍,还有什么地方,还有什么地方会放零食。
厨房肯定是不可能了,之前宋时衍总跑去厨房找东西吃,但迟书誉家的厨房干净得跟什么是的。
会是哪儿呢。
宋时衍神色顿了顿,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那天宋北川带着他去迟家做客,他跟迟书誉一直不怎么对付,迟书誉这人老抢他年级第一,每次还就高一两分,跟故意的一样。
宋时衍好讨厌他,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自然没有好气,鼻孔朝天“哼”了一串,洋洋地扫他一眼。
然后手里被塞了一颗糖。
那少爷好像并不在意他的不礼貌,破天荒地主动和他打招呼,微微颔首:
“平时看你喜欢吃糖,我就买了点。”迟书誉朝着他扯出来一个笑容。
宋时衍那会觉得这人真的装啊,平日在学校也不见他笑一下,这会笑的比谁都开心。
他最讨厌这些虚与委蛇的客套,根本不想搭理迟书誉。
他神经大条,心也不细。他也从来没注意过,迟书誉微微发红的耳尖。
这会回忆起来,那青涩的少年似乎在他面前重新活了过来,灿灿地朝他展眉。
高中时候的迟书誉大概跟现在很不一样,虽然是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刻板,一样的讨人嫌,但总有几分独属于高中生的青春气。
他的笑,其实也是好看的。
糖,自然也是好吃的。很甜,草莓味的。
宋时衍最近想事情怎么老想不到重点,他用爪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提醒自己别想歪。
他吃完了一颗糖,还想吃,迟书誉却不给他。
宋时衍不开心了,瞪了迟书誉一眼。这人就好像感觉不到情绪一样,只是轻飘飘地看向宋时衍。
那视线里是明晃晃的嘲弄!
这人还敢嘲笑他。
等发现宋时衍真的不乐意了,这人才从书架的某个角落里摸出了一颗糖。
“为了一颗糖还生气,” 迟书誉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都给你。”
他摸完了这一颗,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摸出了一大盒糖,往宋时衍脸前一推。
他的神色认真,宋时衍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么虔诚,温柔,又充满探究。
他轻声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他指着单独给宋时衍的糖,道,“这颗糖。”
那糖是粉色包装的,长什么样宋时衍记不清楚了,依稀能想到是路边最常见的,很闪的糖纸包着的。
就像是……就像……就像是那一盒糖纸!
宋时衍迫不及待地抢过糖,宋北川带他去做客,忘记了他没吃饭,这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又不肯示弱,吃点糖好补充能量。
他忽视了迟书誉那探究的眼神,将糖送到了嘴里。
他也不明白迟书誉为什么那么问,他怎么可能记得一颗糖啊。
所以这个糖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怎么还能把他变成人呢?
宋时衍一阵唏嘘,停止了回忆。
迟书誉这人,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就像从小到大的洁癖,就像一不开心就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放什么东西也是这样的,放在哪,怎么放,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让他想想。
宋时衍皱起了眉头,当时迟书誉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来糖的来着?
他想不起来,实在也想不起来,索性就不想了,扑到了书架上,挨层挨层地找了起来。
迟书誉的书架很整齐,每本书在什么地方也都一如既往,宋时衍注意过的地方都没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糖。
他快要泄气了,脑海中反复回忆起当时的片段。
应该没错啊,他是从书架的角落摸出来糖的,宋时衍记忆力差,但不至于这点小事都记不住。
等等,不对,好像不对。
迟书誉的房间很大,书架是简易的小书架,床和书架是连在一起的,迟书誉摸糖的时候,宋时衍根本就没看清楚。
他或许根本不是从书架上摸出来的糖。
而是床上呢?
这个想法不无道理,只是很不合逻辑,谁会把一颗糖放在床上,更何况洁癖重得要命的迟书誉。
但重生以来,迟书誉身上的不合理事件太多了,把一颗糖放在床上,简直成了最不奇怪的事。
无论如何,还是试试吧。
宋时衍想了一会,从书架上爬下来,迅速跑到了迟书誉的卧室。
他很少进迟书誉的卧室,除了迟书誉上次喝醉。
这人领地意识很强,不太喜欢别人进他的地盘,宋时衍猫菜又怂,并不想触他的霉头。
然而今天,他不想也得进去了。
白猫小心翼翼推开卧室的门,小跑着跑了进去,三两步跳到了床上,掀开了枕头。
枕头底下空无一物。
宋时衍的心沉了下来。难道说他想错了,他的记忆出了错,还是迟书誉当时不过是逗他玩,随处翻了一颗糖。
怎么会呢,不应该啊。
宋时衍眯起眼睛,克制住纷杂的思绪,房间内没开灯,猫咪的眼睛在黑夜里悠悠发光,显得有些瘆人。
不在枕头下面,找找,再找找呢?
他身子探进被子里,用力拱开被子,其实也不算多用力。
宋时衍将身子探进被子之后,才发现迟书誉盖的被子很薄很轻,几乎没有重量。
被子下面,是几颗分散的,粉红色的糖。
原来……他没有想错。
宋时衍突然觉得好笑,他不去以前的家吃现成的草莓糖,居然通过莫须有的回忆找到了迟书誉藏着的糖。
但他没时间折腾了。
小黑还在等着他,宋时衍想。
他匆匆忙忙地用嘴咬开草莓糖的包装,嘎嘣嘎嘣地嚼碎咽了下去。
他不能出去吃糖,变成人之后他得穿衣服,只能祈祷一下糖的效果快点,不要被下班的迟书誉撞见。
大抵宋时衍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他刚这么想着,就听到了入户门被打开的声音。
宋时衍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感觉自己有点犯太岁。
第28章
宋时衍心力衰竭,爪忙脚乱地将被自己弄得一团糟的被子和枕头整理好,他是长毛猫,会掉毛。
棕白拼色的整洁被子上,已然有了几根长白色的猫毛。
宋时衍做贼心虚,把猫毛都蹭进枕头里,然后视死如归地往厕所一冲。
比起被迟书誉认出来,他更不情愿在大街上裸奔。
迟书誉刚打开门,就看到了一团毛球从卧室里飞窜出来,以迅猫不及掩耳之势滚进了卫生间里。
然后“哐”的一声,甩上了卫生间的门。
这猫力气有这么大吗?迟书誉没什么反应,只是扫了一下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和卧室离得很近,迟书誉转身进了卧室,一眼就看到床上乱糟糟的枕头和被子,知道这小家伙是闯祸了。
他没跟宋时衍计较什么,更没去厕所。
而宋时衍嘴里都是草莓糖的甜味,身上并无不适。他的心跳慢慢回到了正常值,身体贴着厕所的门,惶恐地等待着身体的变化。
也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怎么着,大概老天爷都不想让他被看成一个怪物。
宋时衍安静地等待了一会,身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上次的昏沉和困顿仿佛都在梦里,从来没发生过。
也就是说,宋时衍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变不成人了。
那糖吃了没用。
宋时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傻子——要是吃一个牌子的糖就能让一只猫变成人,那未免也太不科学了。
他犹豫了一会,扑上去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从卫生间跑了出去。
看来还不只是这个牌子的糖,还得回家找书房里的那罐糖。
宋时衍有点恨自己了。他怎么会笨成这样,明明是吃完糖变成的人,也不记得把那罐糖拿上。
客厅里迟书誉一边看文件一边接电话,宋时衍记得自己方才惹了祸,贴着墙根一点一点挪到书房,趁着迟书誉没注意,顺着厨房溜了出去。
他没看到的是,迟书誉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文件,眼里冷光乍现。
他昨天让人做了两份DNA检测报告,结果都与他期望中不同。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魂归地底的人会年轻好几岁回到他的面前,为什么一模一样的人却匹配不上DNA。
他将手里的文件揉成一团,随意地抛进茶几旁的垃圾桶里。
宋时衍可算挑了个好日子回家,上回他把门锁了,钥匙揣进了兜里,连同那衣服一起被宋时衍遗弃在了某个犄角旮旯。
迟书誉没有验他DNA,不过两个原因,要不就是没找到这身衣服,要不就是愿意尊重他的想法。
后者实在太扯淡,显得前者还有可信度一点。
离他上次变人也就过了一天多,环卫工人也不至于这么勤劳吧,那巷子还挺深的。
果不其然,那衣服还在原地,钥匙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宋时衍叼起钥匙,往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暗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宋时衍救猫心切,并没有听到。
等到小猫走远,一个瘦高挑的男人才从暗处走了出来,沈之其的语气轻佻,对着手机挑眉:“迟书誉,你家猫通灵了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之其点了点头,没再跟上去,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宋时衍现在体型已经不小,小区楼道里还堆着不少旧纸箱,他灵巧地顺着纸箱爬上去,笨拙地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了门。
入户门的设计实在算不上科学,宋时衍一打开门,没控制好平衡,一头栽了进去。
白猫在地毯上打了两个滚,才晕晕乎乎地滚进书房,书桌上依旧放着那盒糖。
宋时衍丝毫没有犹豫地爬上了书桌,从糖盒里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嚼碎吞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上次已经吃过,这次见效很快,宋时衍的大脑很快涨了起来。
果不其然,有问题的不是这个牌子的糖,而是这盒糖,他吃了盒子里的糖就能短暂的变成人。
他扶着墙回到了我是,昏昏沉沉地倒在了被子里,再醒来,身上的毛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的皮肤和修长的五指。
宋时衍的心落了大半,他穿好衣服走出卧室。这次宋时衍学聪明了,专程去了书房摸出了几颗糖,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这糖盒子里的糖也并不是很多,也就十来块。
上次半路变回了猫,身上的什么东西都带不走,宋时衍怕再遇到这种情况,没敢全拿,只拿了三块,剩下的放在隔壁的小型保险柜里,小心地锁好了。
他照例拿出钥匙,口袋里装了点钱,不敢耽搁时间,马不停蹄地打车回去找老猫。
他在小区里游荡了好几个月,对于监控什么了如指掌。戴口罩不舒服,干脆摘下了口罩,淡定地避开所有的监控,找到了流浪猫的家门口。
老猫认识小鱼,却并不认识宋时衍。
他警惕地朝着陌生来客“喵”了一声,浑身的汗毛竖起,尾巴尖都在发颤。
宋时衍蹲下身体,也不害怕,伸手挠了挠流浪猫的下巴。
老猫其实是只可怜猫,被好几任主人遗弃,反复捡回家又扔掉,后来生了野性,谁碰都不乐意。
老猫伸爪要往他手上拍,被这猫挠上一下,恐要打疫苗——宋时衍兜里就一百块钱,也没钱打疫苗。
可他没收手。
老猫的性格他知道,谨慎,对人类唯恐避之不及。
有人贴上来要摸他,他总不乐意,炸开一身毛冲着别人叫,可别人要是真摸上来,又乖得跟什么似的。
意料之中,老猫的爪子停在了半空,他悻悻地收回前爪,朝着宋时衍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宋时衍能听懂猫说话,但猫不一定能听懂宋时衍说话。
他试探地开了口:“你还要救小黑吗?”
老猫浑浊的眼里生了亮色,朝着他又喵了一声。这次的喵和刚才的不同,是带有交流意味的:“你是谁。”
“你猜。”宋时衍一边抱起老猫,一边动了动耳朵,朝着墙的另一边喊道,“出来吧,带路。”
他那天就发现了,哪怕自己临时变成了人,猫的很多能力天赋都还在,耳朵比什么都好使。
那波斯猫从藏身处溜达了出来,高傲地朝人类点了点头,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在前头。
这波斯猫的偶像包袱实在重,宋时衍很想踹她一脚,让这猫姑娘别走那么优雅,快点跑。
但他也是心里想想,实际并不敢动——这姑娘要是生了气,那可算完了。
波斯猫带的路不是什么正经大路,老猫忧心忡忡地和宋时衍咬耳朵:“这么偏僻,你真要去?”
“打不过还跑不过吗,”宋时衍也超小声,“我腿长着呢!”
老猫上下打量宋时衍一圈,遗憾地摇了摇头,点评道:“你知道小鱼的主人吗,他的腿感觉都到你肩膀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手法,现在的迟书誉也就比十八岁的宋时衍高个七八公分。
然而……夸张手法也不带这么比的吧!
宋时衍给了这猫一个脑瓜崩,一点都不想接它的话。
一人两猫慢慢走着,不多时就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门口。
工厂占地面积很广,整个建筑很宽,宋时衍在北郊也蛮生活过很多年,却对这个工厂毫无印象。
他抱着猫,不由得停了下来,他胆子小,不敢贸然进去,打算在工厂旁边观察一番,波斯猫却没了踪影。
这猫姑娘不但动作慢,胆子也肥,简直要了人命!
宋时衍没办法,将老猫放在地上,叮嘱它别随便进去,弯腰进了工厂!
工厂里到处都是咸湿的草木味道,夹杂着灰尘的苦味,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宋时衍,呛得他猛咳嗽了两声。
他刚要发出声,意识到什么,捂住嘴人工止咳,差点把自己憋死。
宋时衍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压下了胃中的翻涌,循着一点微光找着波斯猫的踪迹。
波斯猫早已不见了踪影,宋时衍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焦急万分,惊惶担忧之际,听到了一群起伏的,微弱的猫叫。
他正要上前查看,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揽着他的腰把人拽了回去。
宋时衍睁大了眼睛,刚要挣扎起来,那人凑在他耳边,冷冷地说了声“别动”。
明明隔着口罩,他却已经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甘草气息,一点一点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宋时衍瞪大了眼睛:迟书誉怎么会在这里?
他刚要开口,迟书誉就心有灵犀一般,隔着口罩捂住了宋时衍的嘴。
口罩很薄,他能感受到迟书誉手掌心传来的,滚烫的热意。
那人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把一片雪白的肩颈烫得通红。
宋时衍很久没跟他靠得这么近过,不耐地挣扎了一下,迟书誉放在他腰上的手往前一揽,把细瘦的青年整个揽在了怀里:“说了别动。”
迟书誉不知道把他扣在了哪里,四周除了迟书誉的怀抱,只有冰冷的墙,一冷一热交织在一起,宋时衍的大脑一片空白,终于是不敢动了。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周围的环境突然嘈杂起来,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响了起来,有什么东西轰隆一声倒塌了。
趁着吵闹,宋时衍艰难地转了半边身子,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然而许是不巧,也可能是空间太过禁闭,迟书誉的唇恰好蹭到了青年的耳垂。
他贴着宋时衍的耳朵,近乎咬牙切齿:“那就要问有些人,为什么哪里危险往哪里跑了。”
宋时衍感觉自己要熟了。
他下意识要解释,却被迟书誉重新捂住了嘴。
这人掐着他的腰,把他转了个向,而自己的身子贴在水泥墙上。
宋时衍背靠着他,想开口问他干什么。
迟书誉声音微微发哑:“很脏。”
宋时衍又没有洁癖,他眸光落到迟书誉捂着自己的手上。
那手修长,骨节分明,实在过于漂亮。
他又没有洁癖,脏就脏了点,宋时衍想着,手不自主地落到了迟书誉扣着他腰的手上。
青年的手指冰凉,这个工厂阴森森的,空气打在身上,都有种鬼上身的冷。宋时衍身子又不好,手凉得像握了一簇雪。
他的手放在了迟书誉的手上,被烫得一个激灵,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有点太过亲昵。
刚想抽回手,迟书誉一反手,紧紧握住了宋时衍的手。
冰凉的雪落入了滚烫的掌心,被烫得瑟缩着发抖,宋时衍想挣扎,迟书誉的手指就贴紧了他的指缝,低低道:“不要动,有人。”
有人就有人,你耍什么流氓。
宋时衍咬咬牙,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欺负,隔着口罩咬住了迟书誉的食指。
他用了力,迟书誉安静了一瞬,轻飘飘道:“你再咬,我亲你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未免也太丢人了,宋时衍反手掐了迟书誉一把,不松口。
冰凉的唇就贴在了宋时衍的颈侧,迟书誉微张口,牙贴着宋时衍的血管,很不要脸地耍起了流氓。
宋时衍激灵一下,很想一巴掌扇死迟书誉,他哪哪都不得劲,迷迷糊糊快要烧晕了。
他松开咬人手指的唇,迟书誉的手上多了一个不明显的牙印,像是受了什么欺负一样。
他哑声,又刻意降低了声音,气流吹到了宋时衍的脖子上:“你的心跳好快……特别快。”
宋时衍:谁挨亲心脏不跳,他是不喜欢迟书誉,又不是死了。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想要发飙,迟书誉恰时转移了话题,掰过他的脸,道:“你看。”
迟书誉的语气极其认真,宋时衍的气堵在嗓子里发不出来,差点把自己憋死。
他不得不顺着迟书誉的手往外看,外面的灯已经开了,雾蒙蒙的,看不分明。
隐约能看到几个高大的笼子,里面关着很多只奄奄一息的小猫。
几个工人穿着的人来来回回搬着笼子,还有个人拿着笔计数。
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多小猫,小黑也在吗?
“你的……”迟书誉好像要说什么,却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口。宋时衍低低“嗯?”了一声,迟书誉却不再说话了。
他很烦话说到一半的人,被握着的手挣动了一下,从手背贴着手心,转到了手心相对。
宋时衍在他手心画圈圈,表示自己的抗议。
迟书誉呼吸一滞。
他叹气,于是道:“所以你来干什么。”
宋时衍被捂住嘴,说不出话,气得拿另一只手拍口罩上的那只手。
却被人再一次扣着手反背到了身后。
坏处是这姿势实在太亲密,好处是他能说话了。宋时衍咬住下唇,冷冷压低声音:“救猫。”
“……啊。”迟书誉又叹气,好像无奈,又好像宠溺,“我还以为你随便走来的,这样的话……”
宋时衍警惕:怎样。
男人继续道:“本来还想带你悄悄溜,现在看来,你肯定不愿意了。”
那当然,宋时衍本来只想救小黑,现在这么多猫奄奄一息地在他面前,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救猫心切,忽视了两人姿势的暧昧,歪头凑到迟书誉的胸膛,问他:“可是人这么多,那该怎么办。”
“先别动。”迟书誉说,“看看他们有多少人。”
“六个。”宋时衍脱口而出。
“我还没数清楚,眼神这么好。”迟书誉点头,“我能打四个,剩下两个你行吗?”
宋时衍不经常打架,但就那家庭环境,两个人还是能解决的,他莞尔:“打不过我还躲不过吗?”
“嘴上说的好听。”迟书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口聊了一句,宋时衍没放在心上。
他只是用一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些往来的人。
迟书誉的眸落在他光洁的后颈上,视线复杂:说的好听,你哪一次躲过了。
你要是真的这么聪明,那就不会……
他回忆不下去,顺着宋时衍的视线看向工人们,眼尾微微发红,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说是打架,能避免的,还是要避免皮肉往来。
迟书誉自己打四个不成问题,就是怕宋时衍受伤。
这细胳膊细腿的,擦伤一点他都心疼。
果不其然,工人们陆陆续续搬完了笼子,纷纷离开了。
迟书誉松开了握着宋时衍的手,见四周没有人了,才低声道:“快走。”
宋时衍可不听他的,这人刚松手,小青年就像出笼的兔子一样,又轻又快地跑出了三米远。
显然是被这个臭流氓吓出了心理阴影,他小心地瞥迟书誉的神色,发现对方并未生气,才竖起耳朵,打量完四周,快步跑到了笼子周围。
很多猫,白猫,黑猫,杂毛猫,一只贴着一只,有的猫应该是刚被抓进来,虽然神色仓皇,但看不出受伤,有的猫则浑身是血,可怜巴巴地躺在笼子里,触目惊心。
那个波斯猫居然骗他没事,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抓这么多的猫,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
宋时衍的手贴在笼子上,微微颤抖,他一只一只看过去。
三花猫,白猫,甚至还有贵重的布偶猫,一只,两只……十三只。
二十八只。
所有的猫都数完了,宋时衍的心一沉,他的小黑呢?
上次三花走了运,他去晚了,三花却并没有出事。这次呢,这次……宋时衍从来不相信他自己的运气。
他感觉有什么从眼眶中落了下来,滴到脏污的地上,落下了一点灰渍。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来早一点,不折腾那么多,不顾虑那么多。
他沮丧又难过,手指苍白,指尖戳进了手心里,却只是麻木的疼。
迟书誉隔着几米注视着他,没说话。
一声微弱而熟悉的猫叫突然想起,在很多只猫的身后,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凑了上来。
那影子实在可怜巴巴,一团黑色看不清楚,尾巴尖还少了一簇!
没来晚。
宋时衍差点哭了。
他将手伸进笼子里,快速地摸了小黑一把,然后开始找开关。
笼子的开口卡了一把大锁,宋时衍站起身想要找钥匙,只看到了一只熟悉的手,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钥匙。
宋时衍错愕抬头,迟书誉背着光,朝他无奈地笑:“这么容易哭,被人欺负了可不好。”
他明明就滴了一滴眼泪,哪里哭了!
宋时衍发现,这人总是有讨人厌的能力!他接过迟书誉手里的钥匙,握着锁插了进去。
刚要拧动钥匙,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一道阴冷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别动!”
宋时衍瞳孔微缩,听出了来人的身份,一不做二不休打开了锁,打开了笼子,却没有急着走。
他对着猫咪们道:“你们别出来,好吗?”
其他猫咪他不知道,但小黑最聪明,显然听懂了他的话,乖顺地“喵”了一声,站在了猫咪们的身前。
宋时衍转过身,江寒食身后跟着四五个工人,正铁青着脸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你是谁。”
宋时衍目测这几个人他跟迟书誉打得过,便也不怵,哑声道:“你又是谁?”
他这会没刻意改声,一不小心用了原声,江寒食瞳孔微缩,往后退了两步:“你是宋时衍?”
“不可能,宋时衍早就死了,不可能。”他的目光越来越沉,面色冰冷难看,绷着唇,手往身后一伸,“直接打,打残废了扔出去。”
宋时衍没想到江寒食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更没想到,他觉得宋时衍熟悉,第一反应居然是把他打残废了。
以前的友谊果然都是浮云,宋时衍摇了摇头,往后撤了两步。
工人们立刻扑了上来——正常的工人并不会为了雇主打人,这明显就是训练有素的打手!
普通人他和迟书誉能应付,专门训练过的人就不一定了。